《鬼影惊魂》 楔子 栗木，这是一个村名，位于皖省最西祁门县群山之中。村子就在大山里静静地呆过了数百上千年，像是被遗忘的一处乐土。 村子周围，山谷之间是密密麻麻的梯田。七月份，是稻子长势正好的时候。整个山谷里都是绿油油的稻苗。 王建武，村子里人都叫他二憨，因为他这人五大三粗的，脑袋又不是很好使。二憨家的农田要翻过一座山，在另一个山谷里面。 天色已经发麻，这预示着黑夜即将到来。扛着锄头，二憨手里提着一只竹子做成的东西。徽州西路人把这叫做梆子，是用一截大水竹做成的。砍去一条缝隙，这东西就能敲出梆梆的声音，可以传出很远的地方。 要说这东西的用途，附近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这东西只有一个用途——赶野猪。 徽州山多，山里野猪更多。况且这里缺少天敌，野猪繁衍速度惊人。山里吃的东西少了，野猪便会从山上下来，窜进农田里，祸害粮食。政府允许农民租借猎枪打野猪，但是得等到九月之后。到那时候，野猪早就躲回深山里面了。 二憨来到自家田地边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田边有一座小茅棚，每年这个时候，二憨晚上都会睡在这里。不然的话，粮食非得被野猪糟蹋完。 敲了几计梆子，声音在山谷里来回回荡，二憨满意的钻进了茅棚里。 解开挂在腰间的水壶，二憨灌了一大口，惬意地躺下。二憨特别钟爱这种浓茶，茶叶并不精贵，是六七月份长出的茶叶，足有尺长。在锅里反复揉压，然后烘干，这就成了西路人最爱的条茶。相比于黄山毛峰和祁门红茶，二憨觉得，这种茶叶才是极品。当然，茶叶产于山里，但是大山里的人却不懂得城里人品茶的那套，也欣赏不来。 躺在茅棚里，二憨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二憨似乎梦见了自己媳妇。不知道为什么，二憨突然觉得自己家那黄脸婆突然变得好看起来。没有来由的，一团火焰突然燃烧在二憨的小腹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二憨直接就冲上去把自己媳妇按倒在地…… 欲火不断升腾，二憨早已不是年轻小伙，不懂得什么情调，只管发泄内心最深处的**。 身下媳妇嘴里发出阵阵喘息，更是让二憨多了几分暴戾，心里只想把身下的人撕成粉碎。 渐渐地，身下的呻吟变成了笑声。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声让二憨察觉到了异常，扶过媳妇的脑袋，二憨差点被吓成阳痿。 这女的是谁？ 二憨完全傻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舒服么？”女人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问道。 女人长得非常好看，细眉大眼，琼鼻高挺，口若樱桃。 可是女人笑着笑着，两颗眼珠子居然滑出了眼眶，整张脸也突然肿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在水里泡了几个月的尸体。 “啊——” 二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汗如雨下。莫名其妙在荒郊野外做这种噩梦，二憨着实被吓得不轻。借着月光看了看闹钟，已经是两点五十分了。 顿时觉得睡意全无，二憨摸过水壶又喝了一大口。放下水壶，二憨却突然听见不远处农田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摸过梆子，二憨举着木槌使劲在梆子上敲了几下。梆梆梆的声音传出了好远，农田里的声音顿时止住了。 可是这样却不行，非得把野猪赶走才行，不然待会儿还得闹。 二憨从床上爬下来，穿了鞋子，二憨走到离声音更近的地方，又是狠狠敲了几下。 “嗖——” 二憨嘴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声音，这是山里人赶野猪喊的号子。二憨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喊，反正他爹他爷爷以前也这么喊。 可是农田里依旧没有半点声音，二憨眉头微微皱起，按说野猪早该被吓坏了，慌不择路地乱跑才对。 从茅棚里摸来手电筒，二憨拿着手电筒朝农田里照了照。 “奇怪，什么都没有，莫非自己听错了？”二憨疑惑地嘀咕道。 转身朝茅棚的方向而去，二憨的脚步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二憨手里手电筒也转向自己视线所及。一道红色身影消失在了转弯处。 二憨突然觉得心里发毛起来，可是心底里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怂恿自己：跟上去看看。 二憨想要打消自己的念头，可是那种一探究竟的渴望却如同一颗火星丢进了油桶，变得不可遏制起来。 就跟上去看看，一有不对劲就回来。二憨心里默默想着，终究还是抬腿跟了上去。 悄悄向田边走去，二憨却是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疼。伸手拍去，再递到眼前，手掌里躺着一只蚊子的尸体，还有一小滩血液。 “哪来这么大的蚊子？”二憨暗自嘀咕。山里蚊子毒的多，被咬后疼痒难受。但是山里蚊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除非是公的，但是公蚊子也不吸血啊。 抖手掸掉蚊子，二憨已经看见前方的身影。悄悄关掉手电筒，二憨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好在夜里月光还是很亮的，倒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二憨也是看清楚了前方的身影，那是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红衣，头发披散而下，垂到了腰际。 看着女人曼妙的身材，二憨暗想：有这身材，前面估计也丑不到哪去。可是莫名其妙的，二憨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之前梦里看见的那张脸。一旦浮现，挥之不去。 这让二憨心里突然觉得凉飕飕的，可是到了这里，他更加好奇，一个女的大半夜跑到这里干什么。 女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二憨。二憨其实心里也有怀疑，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女人？还穿着一身渗人的红色衣服。 可是心里似乎有一种**，哪怕命都不要，也要看一看这女人的脸。 女人走在前方，却是突然蹲下身子。二憨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借着一丛灌木躲了起来。等他再探出头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 二憨四处环顾，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来到女人之前蹲下的地方，二憨看见了一团水渍。旁边是一条农田用水的水渠。二憨突然心里一寒，只感觉四周都是阴森森的。 “咕咚。” “咕咚。” 就在二憨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的声音从水渠里响起。二憨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慢慢转头朝水渠里看去。 水渠里不断冒出水花，竟像是一个喷泉一般。 二憨眼睛死死盯着那涌动的水花，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汗水。 泉水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亮，可是那光亮却渐渐消失了。直到那泉水漫过了水渠，直朝二憨脚下而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水里有东西！ 那是漆黑的丝状物，一团一团的，不断地向二憨脚边蠕动过来。 二憨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身体不听使唤了。眼看那黑色东西像是蛇一般顺着自己脚向上面缠绕而来，二憨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直到那东西缠绕着来到二憨面前，二憨才看清那是什么。那是头发！ 黑色头发如同是活着的一般，不断蠕动着，那缠在脖子上的头发甚至还带着水，让二憨感觉一股侵入内心深处的冰寒。 头发慢慢收紧，二憨想要发出声音，张开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缠在身上的头发不断收紧，二憨听见了自己身上骨头被勒断的声音。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缠在脖子上的头发也是慢慢缠紧，二憨感觉到了窒息，但是胸腔并没有那种要炸开的感觉。这种感觉，诡异得并不难受。 前方黑色头发不断汇聚，慢慢上升到二憨面前。头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张诱人的美丽脸庞。脑袋下面没有身体，就那么悬浮在那里。 二憨睁大了眼睛，这张脸他见过，就在之前的梦里。 女人睁着眼睛，脸上挂着笑容，竟然缓缓开口：“你是在找我么？” 001 悍妞 二憨名叫王建武，今年三十六岁。算命的都说男人第三个本命年也就是三十六岁是一个坎，动辄就会有危险。所以才有穿红避煞的说法，就是三十六岁的男人得穿红色的内衣裤，系红腰带。 二憨就是倒在了本命年这道坎上。二憨是死后第二天中午才被自家媳妇发现的，三天前出去看田赶野猪的二憨第二天中午还没有回来。二憨媳妇以为老公睡懒觉，跑过去找他。可是躺在田边茅棚里的已经是一具尸体。 二憨死的很奇怪，除了没有心跳呼吸，几乎和常人睡觉没有半点不同，似乎就是这么睡过去的。村里人都知道，二憨壮得跟牛似的，也没有什么病史。突然就这么去了，大家都感觉意外，也都唏嘘不已。 今天是二憨死去的第三天，也是下葬的日子。徽州极为重视丧礼，某种程度上比婚礼还要隆重得多。这种时候，一套套繁琐的流程不是一户人家可以单独完成的，所以村子里同一生产队的人和亲戚都会过来帮忙。丧礼办三天，也要大吃大喝三天。 村子最里面有一户人家，一家三口。这家主人名叫唐天成，他的妻子名叫汪碧茹。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唐睿。 唐睿，今年十七岁。高考刚刚结束，唐睿的成绩不错。拼了一年，唐睿也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了。 早上唐睿才起床，唐天成笑着对儿子说道：“小睿，我要去二憨家里帮忙了，你待会儿也过来吃饭。” 唐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唐睿家和二憨家是同一生产队的，理应过去帮忙。农村人很朴实简单，一家有难，八方支援。哪怕再大的事情也要先搁置起来，也从没有人要过工钱。谁家又没有个出事的时候呢？ 唐天成的老婆汪碧茹一大早就已经过去帮忙了，等唐天成走了，唐睿脸色慢慢阴沉下来，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不应该死的。我明明没有收到半点消息，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如果唐天成听到自己儿子说这话，肯定会吓一跳。 洗漱完毕，唐睿依旧是眉头紧锁。 “今天下葬，也是回魂夜，或许可以弄明白。先去看看再说。” 打定主意，唐睿就关了门朝二憨家里走去。 二憨没有儿子，父母也已经去世，如今就只剩下他媳妇一个人了。二憨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一死，女人顿时就像没了魂。好在村里妇女这几天不断安慰开导，女人才没有了轻生的念头。 二憨老婆名叫杜蕊，身材矮小，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杜蕊确实身体不好，当初杜蕊怀孕结果难产。由于送医院晚了，孩子没保住，她也落下了一身病。这一切从那蜡黄的脸色就可以看得出来。 来到二憨家门前，只见门前已经摆满了桌子。妇女们搬出来一道道菜肴，很快就摆满了所有桌子。 唐睿老妈汪碧茹大声喊道：“吃饭了，吃饭了。吃完饭赶快帮忙。” 不少人已经等在这里了，听了汪碧茹的话，立马一哄而上。汪碧茹骂骂咧咧地说道：“都饿死鬼投胎呢？” 众人围着一大桶蒸熟的白米饭，盛了米饭后各自落座吃了起来。等人少了，唐睿才走了过去。 汪碧茹一看儿子来了，连忙满脸带笑地盛了一碗饭递过来。 “小睿，今天去哪玩啊？” 唐睿接过碗说道：“不去哪啊，待会儿也帮忙吧。” “你个孩子能帮什么忙？”汪碧茹说道，“吃晚饭你去你外婆家吧。也该去看看她了，还有你师父。” 唐睿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明天再去。” 汪碧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唐睿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问过先生了，他说二憨死得蹊跷，今天尸体和属鼠的人犯冲。听妈的话，待会儿去你外婆家。” 唐睿一脸无语地说道：“妈，你就别听他们胡扯了。我不去。” 说完唐睿就端着饭碗走了。汪碧茹气得跺脚，跟到唐睿身边，说道：“那你答应妈妈，下午提尸的时候你别看。” 唐睿找了一个人少的桌子坐下来，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我听您的。” “那就好，”汪碧茹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记住了啊。” 唐睿阴阳怪气地说道：“行，汪大厨，您该干啥干啥去吧。” 唐睿正埋头吃饭的时候，旁边有人拿手肘杵了杵唐睿。 唐睿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短发女孩正看着自己。 “呦呵，悍妞，你也来蹭饭？” 女孩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瞪，说道：“小睿子，你皮又痒了是吧？” 女孩名叫汪萌萌，是十里外尚田村人，算起来应该是唐睿师侄。嗯，算起来是。 唐睿早年体弱多病，唐天成便让唐睿跟着汪萌萌爷爷学习汪氏太极来强健身体。结果，拜师当天，六岁的唐睿对同样六岁的汪萌萌说了一句“叫声师叔来听听”。然后……唐睿被某个悍妞按在地上打了半个小时。自此，唐睿屈辱心酸的被虐史持续了十一年，说起来全是泪。 可是汪萌萌的确是变态，唐睿天赋已经算好的了，可是架不住人家是妖孽啊。就这样，交手无数次，唐睿一直在受虐，心里都有阴影了。 唐睿一缩脖子，很没骨气地说道：“不是，口误，口误哈。萌姐，你怎么也来蹭饭？” “什么蹭饭？”女孩鼻子可爱地皱了起来，不满地说道，“难听死了。我来姑姑家玩，姑姑和姑父都过来帮忙，我也就来喽。” 唐睿撇了撇嘴，那还不是蹭饭。不过他可不敢明说，忙扯开话题说道：“我妈刚说，今天属老鼠的得回避，不然犯煞。” 女孩笑得前仰后合，没有半点文静模样。 “小睿子你还信这个？咱可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你居然还有这种封建腐朽的糟粕思想，我必须代表马克思拯救你。” “少拉关系，人家马克思姓马。你姓汪，勉强算汪星人，虽然同属动物，但是你还代表不了——呃！” 唐睿话还没说完，立马捂住了肚子。这悍妞，下手还是这么阴损。 汪萌萌朝四周露出一个可爱笑容，一副我是乖宝宝的模样。还别说，这妞那娃娃脸还真像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给唐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 “说真的，待会儿跟着我。”唐睿龇牙咧嘴地揉着肚子说道。 汪萌萌脑袋一转，飘逸的短发干脆地一甩，傲娇地说道：“我偏不。” 唐睿低垂下眼眉，眼里却是闪过一丝担忧。现在太阳已经快出来了，可是唐睿在这里还是感觉到有些压抑。 看来真的有问题啊。唐睿暗叹一口气，待会儿跟紧点这丫头吧，可别真出什么事。 002 摄魂师 除了屋外，屋子里也摆了一桌，那是给八仙吃的。所谓八仙，就是抬棺材的，徽州这边又叫土夫。唐睿老爸也是八仙之一，徽州这边丧礼的时候死者最大，接下来就数这八位大了。就算是道士和入殓师都比不了。 抬棺材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干得了的，棺材本身就重，再加上尸体。棺材里面还要塞满黄表纸包好的石灰，塞得严严实实。那重量，体质弱一些的大老爷们都抬不起。 利索地吃完饭，唐天成一众土夫就动身去了坟山。今天直到天黑，他们都闲不下来。 接下来就是道士表演的时候了。整个丧礼道士掌控的流程最多，贯穿了整个葬礼，只缺席最后的酒席。 到了十一点，已经完成了不少流程。接下来，就是提尸了。所谓提尸，就是由四个土夫用床单提着尸体，从家里运到祠堂放进棺材的过程。当然，其中还有孝子阻拦的过程，这只是形式上的东西，彰显后人对逝者的不舍。 汪萌萌天生脑袋缺根弦，从不知怕字为何物。这会儿她随众人起着哄，一窝蜂地涌进小巷里，等着提尸队伍的通过。 唐睿原本还不想看的，可是现在只能跟上去了。远处急促的锣鼓声正在快速靠近，唐天成等四个土夫提着一张白床单，快速地朝这边跑了过来。床单中裹的就是尸体，唐睿眉头微微皱起，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尸体经过唐睿身边的时候，唐睿看见床单抖了一下，听见一个土夫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重”。 唐睿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只有冤死之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尸体胸中含着一股怨气不化，会突然变得很重。 好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也让唐睿松了一口气。现在有这么多人，如果出了什么事，还真不好解决。 下午两点的时候，在道士的带领下，孝子捧着灵牌遗像，八仙抬着棺材，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坟山进发。王建武没有后人，孝子就只能是他两个侄子了。 汪萌萌已经和别人抢九粿抢疯了。所谓九粿，是一种用米粉做成的球形面点。丧礼的时候，孝子会沿路丢出，其他人则会疯抢。 唐睿跟在八仙后面，却是发现了异常。 唐天成几人都有一种感觉，棺材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了。捆绑棺材用的粗麻绳发出吱吱呀呀的悲鸣，八位土夫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棺材的重量依旧在不断加重。土夫里面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微微弓起了背。 唐睿也是看出了问题，四下一看，唐睿看见了一张之前飘过来的黄表纸铜钱。 唐睿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左手，那黄表纸径直窜进了唐睿手里，可惜这一切并没有人发现。 唐睿右手伸出，在左手手心慢慢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唐睿加快脚步来到棺材前面，不动声色地将黄表纸丢在了地上。 棺材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谁也没有看见，地上一张黄表纸径直飘起贴在了棺材下面。 唐天成等人只感觉肩膀上一松，重量突然锐减。几人也是没有声张，心里只道二憨看开了。 …… 夜里，唐天成一家三口都已经睡了。客厅里的钟表还是老式的自鸣钟，当当的声音响过十二声，房间里的唐睿睁开了眼睛。 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唐睿身上的衣服压根就没有脱。来到窗户边，唐睿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狭窄幽长的青石地板小巷里，这是去往二憨家的路。一道身影慢慢走在小巷里，这人走得很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这人停了下来。在他面前，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挡住路的就是唐睿。 唐睿平静地开口说道：“王建武，你该跟我走了。” 唐睿挡住的人慢慢抬起头，这人赫然就是今天才下葬的王建武。 “你是……”王建武开口说道，“你是唐睿。我要回家。” 唐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已经死了，那里不再是你的家。我会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我死了？”王建武喃喃自语，过了半天似乎才想起来，竟然蹲下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我死了，我是死了。我是鬼……我不甘心啊……” 唐睿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王建武才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看着唐睿问道：“小睿，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唐睿顿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摄魂师。” 唐睿是一位摄魂师。 所谓摄魂师，也算是个公务员。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这是属于阴司的执法者。 “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 唐睿的职责就是，将那些流连人世不愿离去的鬼魂接引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听起来这个并不困难，但是有些鬼魂阳寿未尽，受冤惨死，或是死的时候沾染煞气，这些鬼物很难对付，动辄就有生命危险。 要说唐睿成为摄魂师，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事情的起因很诡异，这牵扯到尚田村一桩离奇的传闻。 尚田村离栗木有十里之遥，坐落在徽州西部最高峰牯牛降山脚下。牯牛降是黄山山脉向西的延伸，古称“西黄山”。 尚田村有一个人人谈及色变的传闻。大约十几年前，尚田村有个年轻小伙子名叫汪沐阳。 汪沐阳从一个落魄道士那里得到了一个法门，一个可以让人前往地狱的法门。当汪沐阳得意的炫耀的时候，却是迎来了村里人的笑话。心高气傲的汪沐阳当即表示晚上自己就试试，同样年轻气盛的汪黔阳也要跟着去。 结果悲剧就这么发生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只有汪沐阳一人。旁边躺着的汪黔阳，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原来道人告诉汪沐阳法门的时候，也叮嘱过他，回来的路上千万不能回头。而汪黔阳却是回了头。 这件事情一度在十里八乡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再也没有人敢于去尝试。 一个多月前，唐睿的舅舅汪陆阳酒醉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甚至连当初汪沐阳说出来的方法也完完整整地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唐睿的表哥汪奇和唐睿两人听得仔仔细细，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不怕死，两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竟然胆大包天的想要尝试。 按照汪陆阳说的办法，两人居然真的成了。一觉醒过来，汪奇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以为这传说是骗人玩的。可是唐睿却是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恍惚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两人真的进了地狱。两人不仅进了地狱，还回头了。按理说两人应该已经变成两具尸体了，但是两人还是活过来了，作为代价，唐睿被迫成为了摄魂师。 作为一个摄魂师，唐睿只是一个菜鸟。王建武是唐睿开张第一单，可是一开始唐睿就遇上了麻烦。王建武阳寿未尽，按理说不可能现在死去的。 屋外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虫鸣。唐睿从床边坐起来，说道：“穆老，真的有问题。王建武死得蹊跷。” 别以为唐睿人格分裂了，虽说屋子里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其实在一个月前唐睿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个人，或者说，多了一个鬼。 身体里的那家伙自称姓穆，说自己是宋朝人。这家伙在阴间呆的闷了，所以跟着唐睿一起溜了出来。对于这个招呼不打就直接住进自己身体的家伙，唐睿也很无奈。好在这家伙确实了得，如果不是他，唐睿成为摄魂师纯粹就是给各种凶恶鬼物送菜来的。 要说这鬼的来历，不可谓不大。人家自称邵雍的徒弟，为此唐睿还专门上网查了邵雍这个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自己小学一年级学的第一首诗就是出自这位仁兄。那首“一去二三里，乡村四五家”是唐睿现在记忆最深刻的诗句之一，仅次于骆宾王的“鹅鹅鹅”。 邵雍字尧夫，是北宋著名易学家，有内圣外王之誉。谥号康节，后人称百源先生。这家伙一生不愿入仕途，但基友无数，司马光、程颐、程颢都是。 程颐这家伙就是那个自己打瞌睡，让学生在雪地里站了半天的家伙。程门立雪的典故千百年来依旧是体罚学生的典范。 邵雍此人最了不起的成就在于易学，他所创立的梅花易数，现如今依旧是使用最多的占卜方法。关于邵雍神乎其神的传说不可计数，但是唐睿一个都不信。 “小子，我估计你惹上大麻烦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唐睿脑海中浮现，“你猜的不错，王建武是被人杀的。当然，凶手也可能不是人。” “是啊。”唐睿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按照王建武所说，他是被女鬼杀死的。可是他的尸体死状安详，完全没有惊恐的表情。可见事实并非如他所说那样。而且他是死在茅棚里面，并不是他说的水渠旁边。穆老，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穆老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出过茅棚。” 唐睿眉毛一扬，说道：“你是说王建武撒谎？” “不，”穆老说道，“我是说王建武所说的应该是他的幻觉，他应该是被人下了咒。” “下咒？” 如果是一个月之前，唐睿对这种说法会嗤之以鼻，你丫拍魔幻片呢？可是现在，唐睿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被彻底推翻了。 “不错。”穆老接着说道，“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很多，蛊术、降头术，甚至道家养小鬼的邪术都可以。另外，有些致幻类的草药也可以。但是这些都会留下痕迹，例如蛊术，会让死者身体上留下中毒的痕迹，被小鬼害的血液会被吸干。但是王建武很正常，一点异常都没有。这就只有那些厉害的咒法才可以做到。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留下蛛丝马迹的。” “哦。”唐睿没有想到穆老居然发现了问题，连忙问道，“哪里有问题？” “你记得王建武和你说过吗？”穆老说道，“他说他跟着那个女鬼的时候，被蚊子咬了一口。” 唐睿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说，这就是线索？” “嗯。” “靠，你不早说？”唐睿无语地说道，“人家都埋土里去了，我们总不能去挖坟吧？” 穆老笑嘻嘻地说道：“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唐睿正想说话，一段信息却是突兀地传进了他的脑袋里。 唐睿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穆老出声问道：“怎么了？” 唐睿缓缓出了一口气，说道：“王建武老婆死了。” 003线索 杜蕊死了，第二天才被隔壁邻居发现。床头有一个空农药瓶，她是自杀的，至少村里人都这么认为。 老公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寻短见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唐睿老妈还是很惊讶。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开导杜蕊，杜蕊的情绪也好转了，没想到她还是看不开。 唐睿在一旁吃着饭，似乎并不在意老妈的长吁短叹。汪碧茹看了唐睿一眼，说道：“小睿，你今天去外婆家么？” 昨天唐睿答应了今天去尚田村的，点了点头，说道：“吃过饭就去。” 唐天成在一旁问道：“那今天回来么？” 唐睿想了一会儿，说道：“回来。爸，今天晚上我去建武叔家守夜吧，你都累了几天了。” 唐建武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啊，我儿子会心疼爸爸了。” 唐睿顿时汗颜，其实他主动要求去守夜是为了查看尸体。 尚田村离栗木不是很近，唐睿骑了一辆自行车。倒不是家里没有更好的代步工具，问题是唐睿这家伙不会骑摩托。 趁着早上还不太热，唐睿骑车赶到了尚田村。尚田村人口比栗木少不少，只有八十几户人家。穿过村子中间的进士牌楼，再走不远，就到了唐睿外婆家。 老人家已经快七十了，看见外孙过来，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个夏天最让老人家开心的就是自己外孙和孙子都考上了大学。农村里如果谁家出了一个大学生，这是很长脸的事。 唐睿的表哥汪奇和唐睿同岁，两人从小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感情。汪奇成绩也不差，只比唐睿差了两分。 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汪奇开口问道：“想好了没有，准备报什么学校？” “皖中医吧。”唐睿笑了笑说道，“外婆不是希望我学医么？” “切。”汪奇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是因为爷爷他是中医，她也想让我学医。我还想杀人呢，救人？算了吧。” 陪外婆说了一阵子话，汪奇又动身来到了师父家里。看见唐睿来了，汪萌萌转身就朝厨房跑，边跑边喊：“妈，蹭饭的来了。” 汪萌萌的爸爸汪擎阳笑骂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来，小睿，坐坐坐。你师父到后山练太极去了，也快回来了。” 唐睿才坐下来，一个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头身形偏瘦眼神却如同利刃一般。看见唐睿来了，老人笑着说道：“来了。” 唐睿站起身子，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这老人就是唐睿的师父，名叫汪慕生。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跟我过来，我们谈一谈。” 说着老人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唐睿朝汪擎阳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老人生活很简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张靠墙的书架，唯一的装饰品就是墙上挂着的太极图案。 老人坐在床边，指着椅子开口道：“坐。” 唐睿心里忐忑地坐下，不知道师父找自己有什么事。 “唐睿。”老人看着唐睿开口说道，“前段时间我看你眉宇间有黑气，提醒过你要小心。现在我看着黑气已经散了，是怎么回事？” 唐睿一时语塞，这还真不好说。老人看唐睿一副为难的样子，却是先开口了：“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也就是问问。解决了总是好事。” 唐睿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被父母送来和汪慕生学习太极，汪慕生倒也不藏私，倾囊相授。对于唐睿这个徒弟他还是非常喜欢的。汪萌萌爸爸对于太极完全不感兴趣，老人就教了唐睿和汪萌萌两个徒弟。好在两人天赋都是极好，老人倒也教得开心。 …… 晚上的时候，回到家里的唐睿动身前往二憨王建武家里。这个家庭算是彻底完了。二憨没有后人，这次他老婆一死，丧事也就只能靠二憨的弟弟王建业来办了。 王建业早已经哭成了泪人，看见有人来了，哭着说道：“我对不起我哥啊，现在嫂子也走了，我没脸见他了。” 唐睿倒是被弄得措手不及，差点懵在那里。好在有帮忙的人接过唐睿送过来的黄表纸和檀香。唐睿家教很严，唐天成不让他和赌字沾边。这就导致了唐睿不会打麻将也不会打牌，整个晚上就变得无聊起来。 深夜十二点的时候，唐睿从电视机前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香有没有烧完。” 徽州办丧事有守夜的风俗，这一点中国不少地方都有，农村尤其盛行。 来到房间里，唐睿带上了门。房间里充斥着檀香的味道和黄表纸烧掉的烟味，很多人对这种味道有天生的恐惧。唐睿老妈就是这样，从来不敢进死人的房间。哪怕唐睿外公去世的时候，她也没敢进去。很难想象，唐睿老妈那种雷厉风行，天都不怕的人在这方面却是如此畏惧。 尸体被摆放在房间中间的床板上，一张洁白的床单兜头盖脸地铺在尸体上面。尸体脑袋前方摆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放着一盏点亮的煤油灯和一个香炉。香炉前面还有一碗蛋炒饭，蛋炒饭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一双筷子笔直的穿过荷包蛋，插在饭里面。 唐睿就着煤油灯点燃一根檀香，将檀香插在了香炉之中。做完之后，唐睿暗道失礼莫怪，伸手揭开了白床单。 杜蕊原本蜡黄的面色变得灰白，脸上表情却很安详。 唐睿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尸体的脖子。很快唐睿就在杜蕊脖子左后方发现了一个红点。将白布盖好，唐睿脸色沉凝地小声说道：“穆老，还真有被蚊子咬过的痕迹啊。” 穆老也难得严肃起来，说道：“控制蛇、猫之类的很容易。要想培养蚊子这么小的东西，难度至少千百倍增加。看来这次遇上一个高手了。” …… 遮风岭有一座新坟，那是二憨的。在坟头上，站着两个人。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老头左边脸颊上有一个痦子，看起来狰狞无比。 少女脸上没有表情，开口问道：“应该快了吧。” 老头冷笑着开口说道：“没有问题了，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了。” 老头声音尖锐，像是铁皮摩擦发出的声音，极其刺耳。 少女眉头皱了皱，说道：“不过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杀了他老婆，不怕节外生枝么？” 老头阴测测地说道：“你不知道，那女的肚子里居然有个死婴。真有意思，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死婴一直吸取她的生机，所以她才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算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久了。” “可是这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少女脸上露出不愉之色，不耐烦地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阳公。” “阴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被叫做阳公的老头阴笑着说道，“那个死婴的血脉比他老子还纯正，有了它，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少女脸上的不快这才收起来，淡淡地说道：“希望如此。” 004 招魂 唐睿在二憨家里呆到了第二天早上，守了一晚上，他也困了。回到家里，唐睿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睡到中午，唐睿才起来洗漱吃饭。当然，还是去二憨家里吃。父母都在那里帮忙，家里可没人为唐睿做饭。 到了晚上的时候，唐天成去守夜了，汪碧茹忙了一天也早早地就睡下了。确定老妈睡着了，唐睿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来到桌子边，唐睿开口问道：“穆老，东西准备好了。” 穆老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东西呢？拿出来。” 唐睿从床边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面巾纸，摊开面巾纸，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根头发丝。 这是昨天晚上唐睿从杜蕊头上拔下来的，是穆老吩咐他做的。 唐睿小声问道：“穆老，到底要干什么？” 穆老也不卖关子了，说道：“招魂。” “招魂？”唐睿先是一愣，然后就激动起来。太特么刺激了，这个好玩。 唐睿跃跃欲试地问道：“怎么做？” 穆老毫不客气地泼冷水道：“你还没那本事，换我来。” 唐睿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不拉几地说道：“好吧。”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唐睿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是灵魂已经换了一个。 唐睿感觉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特别难受，忍不住问道：“穆老，我妈不会被吵醒吧？” “嘿嘿，”穆老老脸一红，说道，“之前偷偷给你妈下了个昏睡咒。” “我靠！”唐睿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说道，“不会对身体有害吧？” “没有。”穆老笑嘻嘻地说道，“还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呢。” 唐睿不说话了，认真观看起来。虽说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但是他还是能够通过感觉器官来观察外界。 穆老从书桌抽屉里掏出许多东西，有裁剪好的黄表纸、毛笔、朱砂和白蜡烛，这些都是穆老让唐睿准备的。 先将黄表纸摊开，穆老拿起毛笔蘸了朱砂就开始画了起来。穆老笔走龙蛇，画的非常快。很快，每一张巴掌大小的黄表纸上都画满了唐睿看不懂的轨迹。 将所有黄表纸都画完后，穆老头也不抬，抬手就把那一叠画好的符篆朝身后丢去。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背后长了眼睛也没有这本事，那些符篆落地竟然围成了一个大圆。 唐睿心里莫名的小激动起来，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这一手实在太装逼了，唐睿暗想，如果自己学会了这一手，也不用丢符篆，丢点其他啥的也够拉风了。 穆老起身，抓过桌边那一把白蜡烛。在每一道符篆前面都摆了一根蜡烛，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一个个点燃。唐睿觉得这个行为很掉身价，作为一个高手，穆老怎么能用打火机点火呢？ 很快围成一圈的蜡烛都被点亮了，房间里面变得明亮起来。穆老开口说道：“小子，看清楚了。以后你也该学学道家玄术了。” 穆老拿过一张黄表纸裹着那头发丝在蜡烛上点着，火焰燃起，穆老将之丢在符篆围成的圆圈之中。手里快速掐了一道道印诀，穆老开口道：“还不过来？” 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窗户被吹得砰砰作响。 唐睿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好戏要开始了。砰地一声，窗户上的玻璃应声而碎。屋外的风肆无忌惮地灌进了屋里，让温度顿时降了下来。蜡烛的火焰被风吹得摇晃不止，却是没有一根灭掉。 穆老转头看了看窗户，淡定地说了一句：“忘了叫你开窗户了。” 唐睿顿时哭笑不得，自己听说要在房间里施法，才刻意关了窗户的好不好。 可是唐睿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开了，在蜡烛和符篆围成的圆圈中，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身材矮小，是个女人。女人脸上皮肤蜡黄，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尽管已经知道这结果，但是唐睿仍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女人正是杜蕊，二憨王建武的老婆。 …… 唐天成不准唐睿沾赌，自己也是从不碰这些东西。守夜守得无聊，唐天成一个人在看着电视。摸了摸身上衣服口袋，唐天成皱了皱眉头，自己忘带了。摸出烟盒，里面也只剩最后一根烟了。 唐天成站起来对王建业说道：“建业，我回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 王建业点了点头，说道：“好的。” 走出屋子，喧闹的声音就小了好多。唐天成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来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怪风。这风来得太突然了，让唐天成觉得有些奇怪。 目光落到唐睿房间窗户上，里面居然有火光。唐天成正想过去看看的时候，“砰”地一声，房间窗户的玻璃破了。 唐天成感觉有些不对劲，推开屋门，就朝唐睿房间走去。推开房门，唐天成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出现愤怒之色，大声问道：“唐睿，你在搞什么鬼？” 门突然打开，唐睿被吓了个半死。看见老爸出现在面前，唐睿更是整个吓呆了。 穆老转身看了唐天成一眼，却是表情平静地朝唐天成走了过去。当然，在唐天成眼里，这就是唐睿。而且，他也看不到站在蜡烛中间的杜蕊。 唐天成愤怒地说道：“唐睿，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老二话不说，突然伸出右手。右手食中二指并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了唐天成眉心。 唐天成眼神恍惚了一下，穆老开口说道：“你该走了。” 唐天成听话地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 直到唐天成关上屋门离开，唐睿才反应过来，焦急地问道：“穆老，你干了什么？” 穆老毫不在意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爸爸的。再说了，你愿意让他知道你的事么？” 唐睿沉默了，他还真不愿意让父母知道自己的事情。这样只会让他们白白担心。 “你是唐睿？” 这时候，蜡烛中间的杜蕊似乎也是反应过来了。杜蕊满脸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穆老看着杜蕊说道：“我是送你离开的人，我现在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005 诈尸 送走了杜蕊，唐睿躺在床上没有半点睡意。 “穆老，你说这凶手到底是什么目的？” 穆老没好气地说道：“我哪知道？” “蚊子、女鬼。”唐睿叹了一口气，说道，“只靠这些线索，根本什么都找不到。” “那可不一定。”穆老老神在在地说道，“那家伙的目的肯定不止是杀人而已。只要他还行动，就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唐睿不甘心地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干不了？” “啥叫什么都干不了？”穆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咱这叫以静制动，守株待兔。” 唐睿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我担心还会有人遭到毒手。” “放心吧。”穆老信心满满地说道，“尸体应该已经够了，他不会再出手杀人了。” “他不杀人，那我们还怎么守株待兔？”唐睿一惊，说道，“岂不是要让他逍遥法外？” “朽木不可雕也。”穆老生气地说道，“你说凶手千辛万苦培养这种蚊子杀了王建武夫妻，又没有拘走魂魄，到底想要什么？” “我怎么知——”唐睿突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尸体！” 穆老欣慰地说道：“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早就发现杜蕊的尸体不对劲了。” 唐睿突然表情一凝，问道：“不阻止的话，会怎么样？” “诈尸啊。” “诈尸？”唐睿差点从床上栽倒床底下，“我去，那我们还不赶快想办法。” “想要让他们夫妻两人不诈尸，很容易，我可以教你。”穆老平静地说道，“可是一旦破坏了凶手的计划，很有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死。你想清楚了。” 唐睿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可是这对王建武夫妻二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穆老沉声说道：“你还记得么？王建武跟你走的时候，依旧还在担心自己老婆。可是现在呢？他老婆也死了。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我们打草惊蛇了，不说还会死人，甚至我们再也没有办法抓住凶手。你觉得，这是他们夫妻想要的么？” 唐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穆老，是我优柔寡断了。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就算凶手会遁地，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 遮风岭向阳的一面，这里有一座新坟。坟前立着两块崭新的石碑，这是王建武夫妻二人的合葬墓。 原本夜里应该是不少虫子活跃的时候，可是现在这里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像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一般。 “簌簌”的声音响起，坟前潮湿的新黄土突然动了起来。那一处黄土鼓动了一下，然后又塌了回去。接着又鼓动了一下，突然，一只手臂从黄土里面伸了出来…… 很快，一道身影就从泥土里爬了出来。那是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新衣服，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黑布鞋，就像这衣服是才穿上身的。男人的身体很僵硬，走起路来非常别扭，一晃一晃的。 男人的那张面孔对于栗木的人来说并不陌生，那是王建武的脸。王建武一晃一晃地朝遮风岭下面走去，如果让村子里的人看见，八成会被活活吓死。 王建武走了，可是那坟地上的黄土再一次鼓动起来。很快一个篮球大小的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直朝山下滚去。那东西后面还拴着一根绳子，一直连着深入到坟墓里面。 如果有妇产科的医生在这里，仔细看肯定可以看出来，这是孕妇分娩的脐带。脐带被拉得笔直，“嘣”的一声断成两截。深入坟墓的那一截迅速地缩了回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钻出来的东西却是带着另一截，快速消失在下山的路上…… 遮风岭再往里面深入，就是灵蛇坳。灵蛇坳一座小山头上，一株两人都难以合抱过来的大樟树上，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高高的树杈上。 较高处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晃悠着腿，看着比她稍低一点的老头。 老头盘坐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分杈处，闭着眼睛不知在干什么。 少女闲得无聊，便摘下一片片树叶，然后朝不远处的树枝丢去。那些树叶居然如同利刃一般，一片片全都扎在了树枝上面。“笃笃笃”的沉闷声音不断响起，那些扎入树枝的树叶整齐地排成了一行。 下方老头在这时候慢慢睁开了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女孩看了老头一眼，将手里最后一片树叶丢了出去。“嗖”的一声，树叶稳稳扎在了第一片树叶的位置。“咔吧”一声，那根足有胳膊粗细的树枝竟是应声而断。 少女却是看都不看一眼，问道：“怎么样了？” “呵呵，有我出马你还不放心么？”老头阴笑着说道，“那父子两人已经赶过来了。真没想到，这死婴居然能催发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得了，”少女斜了老头一眼，说道，“和那两样比起来，一个死婴算得了什么？” 老头笑呵呵地说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 唐睿总感觉有些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被这种情绪困扰，直到半夜两点唐睿依旧一点睡意都没有。 “穆老，我有些不好的感觉。你说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穆老沉吟着说道：“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可是杜蕊的尸体并没有动。我在她尸体上留了手段，只要尸体动了，瞒不过我的。” “可是，”唐睿皱着眉头说道，“如果只是王建武尸体诈尸呢？” 穆老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凶手就没有必要再杀杜蕊了。这不合情理，杀死杜蕊，肯定是有用的。” “可是这种感觉真难受。”唐睿翻了个身，说道，“要不我们明天去他们坟上看看？” “也好，”穆老答应道，“或许我算漏了什么也不一定。毕竟我们对于凶手了解的太少了。” 唐睿两人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杜蕊脖子的伤口上，却是没有发现杜蕊腹中的死婴。 死婴才出来，凶煞之气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今天晚上，是对付它的最好时机。只可惜，唐睿两人错过了。 006 风水宝地 尚田村经常会有一些大学生来这里，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多是为了上牯牛降。 牯牛降被列为“中国青少年科学考察探险基地”，是国家地质公园和国家级自然风景保护区。再加上牯牛降大部分地区并没有被开发，没有受到破坏的原生态更是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今天，尚田村就来了两个大学生和一个大学老师。 村长拦着三人，说道：“不行，不能上山。” “为什么啊？我们从上海跑到这边来的。”一个大学生有些暴躁地嚷嚷道，“总不能让我们打道回府吧？” “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村长无奈地说道，“前几天下过雨，山路根本不能走。而且现在路上有很多山蚂蝗，被这东西叮上可不得了。牯牛降上面都是那种烂蚂蝗，拉都拉不下来，一扯就断，毒的很呢。” “那怎么办？”貌似是老师的男人开口说道，“我们大老远跑过来的，就快开学了，下次再来就得等一年后了。” 村长也是为难起来，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样，你们先在村子里呆几天，如果明后天还有这种大太阳的话，差不多就可以上山了。” 男老师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连连道谢说道：“那太感谢您了。” 村长接着说道：“你们能来我们这边旅游我们也很高兴，只是村子里没有旅馆，你们只能住到村民家里去了。这个……可能要交些钱，不过你们放心，肯定比旅店便宜。” 男老师连忙说道：“这是应该的，只是我这两个学生爱干净，又不喜欢热闹，希望能找家好一点的。” 村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 汪萌萌正在院子里专心地打着太极，汪慕生则是在一边看着。 “样子有了，可是还不够。记住，一定要掌握好重心。不然别人一撂就倒，学了有什么用？” “意境还不够，专心一点。” 汪慕生不时地指点出汪萌萌的不足，汪萌萌也是仔细认真地听着。就在这时候，村长却是带了三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进来，村长就笑呵呵地说道：“老爷子，这三个人是来旅游的，前几天不是下了雨么，没法上山了。所以我就让他们先住下来，不知道住你家可不可以？当然，他们会付房租的。” 汪慕生老人笑呵呵地说道：“没有问题，住两天罢了，要什么房租。” 安排好三个游人的住处，村长就离开了。汪慕生好客地将三人请进屋子，收拾好他们的房间。三个人决定在村子四处转一转，汪慕生好意安排汪萌萌给他们做向导，却是被拒绝了。 “爷爷，”等三人走了，汪萌萌皱着鼻子说道，“他们是学考古的。” 汪慕生笑着说道：“怎么了？你也想学考古？” “才不要。”汪萌萌摇了摇头，说道，“考古很冷门的。” “那你准备学什么？”汪慕生笑着说道。 汪萌萌欲言又止，试探地说道：“爷爷，你说我学医怎么样？” 汪慕生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说道：“因为小睿要学医？” “哪有？”汪萌萌顿时被闹了一个大红脸，说道，“我就是觉得学医还不错。” “不错，是不错。”汪慕生爽朗地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小睿不错。” “爷爷——”汪萌萌彻底受不了，转身就跑。 如果唐睿在这里，看见某悍妞居然有这种小女儿姿态，只怕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汪慕生依旧是止不住笑，朝着汪萌萌背影大声说道：“你自己做决定就好，爷爷都支持你。” 三个人才出汪慕生家院子的时候，却是正面迎上了一个年轻人。那中年男老师对年轻人点了点头，年轻人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三个游人，老师名叫赵鹏，两个学生分别名叫欧豪和李庆年。三个人在村子里四处逛着，赵鹏对两个学生说道：“在大城市里，是不可能看到这种淳朴祥和的村子的。我就喜欢这种感觉，幽深的小巷，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古朴大气的徽派建筑，难得一见啊。” 两个学生似乎也是很兴奋，不停地拍着照片。单从表面看来，三人倒真像只是来旅游的。 三个人又看了汪氏宗祠惟一堂和进士牌楼，一路拍着照片，三人慢慢来到了尚田村上方一座山头上。山头之上，下方尚田村和舜溪村一览无余。两座村子被一条蜿蜒的河流分割开来，南北对望。 赵鹏看着下方的景色，说道：“你们看，有什么发现没有？” 两个学生朝下方看去，欧豪开口说道：“在下面没有发现，原来这两个村子都是围成圆形的。” “是啊，”李庆年也是说道，“不过这两个圆都不完整。” “不完整是因为两个村子都背靠一座小山。”赵鹏开口说道，“两座山如同锥子一般扎进村子中心，就像切去了一个扇形。不过你们可别忘了这条河，这也是关键。” “河？” 两个学生朝那蜿蜒得如同一条小蛇的河流看去，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赵鹏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告诉我，河流是什么形状？” 李庆年若有所思地说道：“‘s’形。” “不错。”赵鹏接着说道，“如果我在外面再加一个圆圈，你们觉得像什么？” “太极！”欧豪脱口而出道，“是太极。” “就是太极。”赵鹏双眼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说道，“而两个村子则是正好压在阴阳鱼的位置上。真是了不起的风水宝地。你们看不到这个圆圈在哪里，那是因为你们就站在这个圆圈的边界上。包括我们脚下这座山，你看这一圈连绵的山峰，不就正好围成一个圆圈，将这河流和村子围在中间么？” “不得不说，当初来这定居的汪华后人在风水上的造诣颇为了得。”赵鹏赞叹地说道，“根据记载，当初两个村子的老祖宗兄弟两人来到这边，兄长看中了阳基之地舜溪，弟弟则是看中了风水之地尚田。两人也就至此分家，后来繁衍生息，就成了如今的尚田和舜溪两个村子。看来这些记载还算比较靠谱啊。” 007 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唐睿就跑到遮风岭去查看了。一查看，穆老就开口道：“失算了，尸体已经出去了，就剩下杜蕊了。” 唐睿也是倒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么说，王建武的尸体一个人跑了？” 穆老声音阴沉地说道：“不只一个。” 唐睿愣了一下，问道：“你不是说杜蕊的尸体还在么？” “女的还在，”穆老说道，“但是王建武儿子也跑出来了。” “儿子？”唐睿眉头一挑，说道，“王建武没有儿子的。” 穆老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地说道：“杜蕊肚子里有个死婴。我总感觉漏算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唐睿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问道：“你是说，那死婴跑出来了？可以找到他们么？” “很难，但是可以找到大概的方向。”穆老说道，“小烨，换我来。” 汪烨答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睁开眼睛，身体已经被穆老控制了。 双手连连掐诀，很快，一截油乎乎滑腻腻的东西从坟头泥土里钻了出来。穆老右手一挥，那东西就断下一小截，来到了他的手里。 唐睿好奇地问道：“穆老，这是什么东西？” 穆老笑嘻嘻地说道：“这东西本来你身体上也有的，后来没了。” 唐睿没好气地说道：“卖什么关子啊？到底是什么？” 穆老笑得更加得意了，说道：“脐带啊。” “呕——”唐睿想到之前那油乎乎的样子，说道，“你丫真变态。” 穆老却是无所谓，双手掐了几道诀，一丝黑线从脐带中溢出，直朝北方而去。 “这个方向，我们追上去。”穆老说了一声，身体就如同利箭一般窜了出去。脚尖在一丛杂草上一踏，穆老身体就冲出了十来米远。 “我滴个乖乖，”唐睿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说道，“穆老，这招好酷啊。什么时候教我？” “想学？” “嗯。” “还没学会走路，就想飞啊？”穆老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这招叫踏雪无痕，现在教你你也学不会。”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跟着那道黑线离开了遮风岭。半个小时后，穆老来到了一座山头上。看着山下的村子，穆老开口说道：“就藏在附近了。” 唐睿却是有些奇怪地说道：“这是尚田村。” “尚田村？”穆老愣了一会儿，说道，“难怪觉得熟悉。” 唐睿听了穆老的话，奇怪地问道：“穆老。你以前来过这里？” 穆老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来过。” 简简单单两个字之后，穆老再一次沉默了。唐睿觉得穆老突然不对劲了，似乎多了一些哀伤。 唐睿也不再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虽然好奇，但是唐睿还是保持尊重，不再询问。 最终还是穆老先开口了：“身体交给你了，这两天估计我们得在这边守着了。” 身体再次回到唐睿的掌控之中，唐睿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是想在外婆家住几天。唐天成夫妻二人不疑有他，爽快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唐睿又去了师父家一趟。才来到院门边，唐睿却是看见了三个陌生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中年人对他点了点头，唐睿也不好失礼，笑着点了点头。 与那三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穆老的声音传进了唐睿的耳朵里：“是个高手。” 唐睿不动声色，进了院子等那三个人都走远了才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穆老沉着声音说道：“那家伙实力不在你师父之下。” 唐睿顿时心里一惊，师父有多厉害他不知道，但是比他不知道要厉害了多少。这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居然还是个顶级高手？ 唐睿灵机一动，问道：“穆老，会不会就是他们？” “不是。”穆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他们身上我感觉不到死婴的气息。如果是他们干的，肯定会有一丝气息留在他们身上。” “那倒是奇怪了，”唐睿沉思着说道，“这么个高手突然跑这里来，很让人怀疑啊。” 穆老也是赞同地说道：“确实有问题，我感觉他故意隐藏了自己会功夫的事情。只是那手法，哼，太幼稚了一些。” 才进屋的汪慕生老人一回头就看见了唐睿，说道：“小睿，你怎么来了？” 唐睿打了个招呼，就跟师父进了屋子。 “师父，那三个人是干什么的？”唐睿似乎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汪慕生愣了一下，说道：“你刚遇上他们了？他们是来旅游的大学老师和学生。这不前几天下过雨么，牯牛降上不去，所以先在我家里住几天。” 唐睿好奇地问道：“他们学什么的？” 汪慕生笑着说道：“考古，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啊，”唐睿笑了笑，说道，“好奇。” 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汪慕生突然问道：“听说你们村子里王建武的老婆也死了？” 唐睿愣了一下，没想到师父会突然问到这个，回答道：“是啊，前两天死的。” “哎，”汪慕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都快忘了建武这孩子长什么样了。” 唐睿有些讶异地抬起头问道：“师父你认识王建武？” “怎么不认识？”汪沐阳说道，“其实本来他姓汪的。” “姓汪？”唐睿心里突然一阵惊涛骇浪，似乎有些真相即将浮现出来。 唐睿按捺下心里的激动，问道：“什么意思？” 汪慕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建武原来是尚田村人，可是他一出生的时候，他娘就死了。两岁的时候他爹也死了，当时你们村……是叫王建业吧，他爹娘三十多岁还没有孩子，就决定抱养建武。后来还给孩子改了姓，但是两年后他们又有了建武的弟弟。好在这夫妻两人还不错，没有因为有了孩子就丢掉建武。” “也就是说，”唐睿强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问道，“王建武和尚田村人一样姓汪，是越国公汪华的后人？” “是啊。”汪慕生笑着说道，“天下汪姓出一家，汪华后人几乎遍布全国各地。每年都会有全国各地的汪姓人回绩溪那边祭祖，海外华侨都有呢。” 穆老的声音自汪烨脑海里浮现：“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睿知道，自己这次可能距离真相真的不远了。王建武竟然原本是尚田村人，而现在自己追踪线索也是来到了尚田村。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也太勉强了。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凶手的目的，就在尚田村！ 008 天残地缺 唐睿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外婆家的了，这意外收获的线索实在太重要了。既然知道了凶手目的就在这里，那么唐睿未必不可以找到凶手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这样一来，唐睿就可以掌握绝对的主动。还有那师生三人，他们的目的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唐睿一脚踹开趴在电脑前面的汪奇，说道：“让我查点东西。” 汪奇也不生气，两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兄弟。电脑被唐睿占着了，汪奇干脆跑去刷牙洗脸了。这家伙，居然爬起来就玩电脑，现在下午了还没刷牙洗脸，真奇葩！ 刷完牙的汪奇蹭到唐睿身边，看见唐睿在查尚田村的往事和越国公汪华的记载，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对我老汪家的历史感兴趣了？你该不是想刨我们老汪家的祖坟吧？我告诉你，唐睿，没门！” 唐睿用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汪奇一眼，把鼠标丢进他怀里，说道：“电脑还给你。” 看见唐睿起身出了房门，汪奇大声嚷嚷道：“唐睿我告诉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我可是盯着你呢。” 唐睿来到河边一株大枫树下，坐在河堤边上，开口说道：“穆老，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尚田村人是汪华第九子的后人。传说这第九个儿子是自杀的，有奸臣谗言汪华第九个儿子身具龙相，成了气候必定会篡位。皇帝将信将疑，就命令越国公杀了自己这个儿子。” 唐睿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然后越国公第九个儿子就自杀了，免得自己父亲为难。我觉得这东西不太可信吧。” 穆老接着问道：“那尚田村呢？” 唐睿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第九子的后人搬过来的，据说是兄弟两人，说什么大哥选了阳基舜溪，小弟选了风水尚田。还有什么阳基旺人丁，风水出人杰的，所以舜溪人口众多，尚田人杰地灵。我是不太懂，这都说的什么啊？” 穆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阳基……风水……小睿，找一个高一点的山头。要那种能够俯瞰整个尚田村的，还有舜溪村。” 唐睿愣了一下，问道：“干什么？” 穆老淡淡开口说道：“按我说的做。” “哦。” 唐睿不情不愿的动身，很快唐睿就选中了一个山头。乌龟屯旁边的秃头峰算是牯牛降下面比较高的山头了。 石头铺就的山路上，唐睿正往上面爬，迎面再次遇上了那师生三人。唐睿笑着打招呼道：“你们是来旅游的么？” 那两个年轻人看了唐睿一眼，没有说话，倒是那中年人笑呵呵地开口说道：“是啊，可惜运气不好。前几天下雨了，上不去。” 唐睿也是笑着说道：“看样子这两天不会下雨，过两天说不定就能上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但愿吧，你这是去哪？” 唐睿指了指山上，说道：“我舅舅在山上干活，我来喊他回家吃饭的。” “噢，”中年人侧过身子，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 唐睿点了点头，就要从中年人旁边走过，却是不小心脚下一滑。 中年人一把拉住了唐睿的手臂，那出手速度，唐睿完全没有看清。中年人扶起唐睿，说道：“路滑，要小心点。” “谢谢你啊。”唐睿说道，“不然就破相了。” “举手之劳。” 待三人下山了，唐睿开口说道：“我完全没看清楚他怎么出手的，结果就拉住我了。” 穆老冷笑着说道：“你太冒失了，小心打草惊蛇。” 唐睿一惊，说道：“他没有发现吧？” 穆老笑嘻嘻地说道：“演的还不错。” 唐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来到山头之上，唐睿俯视着下方的尚田村说道：“穆老，这里怎么样？” “还不错。” “那看出什么了没有？”唐睿问道。 “这是——”穆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竟然是太极生灵之地，我知道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了。” “太极生灵之地？”唐睿一脸茫然地问道，“那是什么？” 穆老叹为观止地说道：“绝佳的风水宝地。” 唐睿不知道这太极生灵之地的珍贵，问道：“风水宝地？” “不错，”穆老说道，“风水宝地，有适合墓葬的，也有适合建屋的。当然，也有适合建村子的。” “你看，”穆老继续说道，“把那河流看成太极阴阳分割的中线，把四周群山看成一个圆圈，多像一个太极图案啊。而这两个村子，正好就是太极里的阴阳鱼。” “那这和凶手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唐睿疑惑地问道。 “越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越是难以利用。”穆老解释道，“动辄就会破坏了原来的风水格局。即使没有破坏，风水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丧失。这种情况下，需要有东西压住阵势。这种东西，必然都是了不得的宝贝。” 唐睿有些明白了，说道：“你是说，凶手的目的就是这宝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穆老没有回答唐睿的问题，反倒是说道：“汪华年轻时曾拜覆船山罗玄和尚为师。这罗玄和尚原本是道家人，后来却是出家当了和尚。传言罗玄传授了汪华《奇门遁甲》，所以他才能起义后屡战屡胜，在隋末动荡的割据势力下力保六州，建吴称王。” 唐睿眉头紧锁，说道：“难道这还跟汪华有关？” “不错，虽然我师父生性淡薄，只是一心沉醉于易学研究。我跟着他，虽然也不怎么管这些江湖传言，但是我倒也听过一些说法。”穆老开口说道，“原本我还以为是子虚乌有之事，看来并非如此啊。” 唐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传言罗玄将师门两样重宝传给了汪华。”穆老继续说道，“有人说，就是凭借这两样重宝，汪华才能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或许，真的有这两样宝贝。”穆老说道，“甚至，这两样宝贝还被汪华第九子的后人带来了这里。” 唐睿喃喃自语道：“就在这里么？” “应该是了，”穆老顿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这两件宝贝名字叫做天残、地缺。” “天残地缺？” 009 凶手 “天残地缺？” 唐睿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名字？ 穆老接着说道：“不错，就是天残地缺。据说是两把桃木剑。” “我去。”唐睿满肚子的期待瞬间缩水了一半，“就两把破木剑啊？” 穆老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就两把破木剑？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宝贝。传言这天残地缺是用同一截桃树树干做成，可是这树干上却是有一个圆洞。因此两把剑都有缺口，故名天残地缺。” 唐睿小声嘀咕着：“那还不是破木剑。” 穆老为之气结，说道：“我认识一个姓孙的家伙，他原本是方腊手底下的一个军需官，后来因为克扣军饷被方豪砍了脑袋。据他说，当初方腊起义之后，曾经花了很大力气寻找这天残地缺两把桃木剑。只可惜，他差不多把整个歙州翻遍了也没找到，最后起义失败了。虽说就算得到了天残地缺他也未必能够成功，但是至少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剿灭了……” 已经知道凶手的意图，唐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以静制动。好在唐睿现在算是躲在暗处，这样一来也方便了许多。 半夜，已经是万籁俱静的时候了。当然，如果能够忽视旁边汪奇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鼾声的话。 “小睿，死婴动了。” 唐睿睁开眼睛，眼里闪过兴奋之色。从床上爬起来，唐睿利索地穿好了衣服。他倒不担心汪奇会被吵醒，对于这货唐睿太了解了。除非天上掉美女，否则天塌了也吵不醒他。 来到窗户边，唐睿推开窗子，纵身跳了下去。 “我靠，穆老，你可别把我身体摔坏了，这可是三楼！” 穆老冷笑着说：“区区三楼就能把你的身体摔坏了，那老头子我也没脸见人了。” 原来身体已经换成穆老在操控了，穆老脚下轻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就轻飘飘地飘了出去。一路顺着小巷而去，穆老突然停在了一处墙根下，整个人就静止在那里，似乎完全和那墙壁融为一体了。 唐睿正好奇穆老怎么突然停下来的时候，却是听见后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三道身影，慢慢地向这边走来。等那三个人靠近了，唐睿看出了这正是那师生三人。 穆老完全屏住了呼吸，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几乎不存在。龟息术对于道家高手来说，那是最简单的术法之一了。唐睿心里暗道这三个人果然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凶手一伙的。 同时，唐睿也几乎惊出一身冷汗。这三个人离他最近的时候，几乎不到一米。 等到几个人走过去了，穆老却是仍旧不见动静。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竟然又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当那人走过去的时候，唐睿差点没忍住惊呼出来。好在现在身体不是他掌控，不然铁定被发现。这才过去的人，赫然就是唐睿的师父，汪慕生。 唐睿心想，看来师父也是发现了这三人的不同寻常。等汪慕生也走过去半天之后，唐睿开口说道：“穆老，他们都进了那里面。那是尚田村汪氏宗祠——惟一堂。” 穆老点了点头，说道：“八成就是在这里了，我们也进去，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顺着墙根，穆老再一次轻飘飘地滑了出去。来到祠堂边上，祠堂大门紧闭，这大门只有在大年三十才会打开。不仅是大门，就连旁边小门都是紧闭着。祠堂，对于一个村子来说那是最神圣的地方。穆老脚在门边石狮子上一点，身体就轻飘飘上了屋顶。伏在屋顶上，穆老目光落向祠堂天井。祠堂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穆老不动声色，脚下踩着青灰的瓦片，绕过天井，穆老就来到了后堂。 惟一堂是紧靠来龙山所建，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樟树盖在上方，几乎笼罩了大半个祠堂。或许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惟一堂后堂带着一股浓重的腐朽味道。 后堂也有天井，天井里有不少墓碑，这里供奉的是迁来尚田的先祖。穆老脚尖轻轻一点，人就上了那株遮天蔽日的大樟树。穆老的动作很轻，就连树叶都没有抖动一下。来到一根较粗的树枝上，穆老蹲下了身子，看着后堂下面。 身体不是自己掌控，唐睿也不担心被发现，好奇地开口问道：“穆老，怎么人都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穆老的声音在唐睿脑海里浮现，“是他们利用人的盲点躲起来了。你想看？” “嗯。” “好吧。” 穆老右手掐了几道印诀，点在了自己眉心。唐睿只感觉四周环境似乎都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可是依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唐睿郁闷地说道：“穆老，还是看不见。” 穆老没好气的声音自唐睿脑海中浮现：“后堂隔门上，你师父。第二座墓碑后面，那师徒三人。” 唐睿朝穆老所说的地方看去，逐渐的，居然真的出现了人影。这几个人都躲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两道人影从山上飘了下来。唐睿这一刻都快要咆哮出来了，他知道，凶手露面了。 两道人影停在了后堂中间，那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穿着一身黑衣，一个老头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小辫子。与老头一身黑色布衣不一样，另一个少女却是穿着一身紧身黑皮衣。那高耸的胸部和纤细得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足以让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把持不住自己。 老头微微皱眉，开口说道：“已经有朋友先到了啊。” 老头的声音非常尖锐，让人感觉十分刺耳难受。 少女冷哼一声，说道：“阴魂不散。” 唐睿目光落向躲起来的几人，却是看见他们都是一动不动。 “怎么？”老头阴笑着说道，“几位，还不出来打个招呼么？” 没有任何回应，老头却是不以为意。唐睿也是紧紧盯着下方几人，突然，他看见了那师生三人身后多了一道身影。 王建武！ 唐睿几乎要喊出来，下意识地，唐睿目光看向了自己师父。在自己师父身后，祠堂的一根横梁上，正趴着一个小孩。那小孩正盯着唐睿师父汪慕生。 011 入口 听见婴儿的声音，汪慕生只感觉脑袋都是被针扎了一下，顿时心里凛然。 汪慕生知道，鬼魅之物最擅长的，就是迷惑别人。忍着痛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口，让自己清醒过来，汪慕生右手伸出一把抓在缠在脖子上的东西，左手却是朝阳公打过来的拳头拍去。 阳公感觉自己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团上一般，汪慕生身体“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实际上却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身体飞退的同时，汪慕生右手却是青筋鼓起，奋力一扯。婴儿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听着就让人打寒战。汪慕生却是不为所动，左手向脖子后面一伸，托住婴儿的下巴，让它没办法咬在自己脖子上。 左手改托为抓，一把握住婴儿的小脑袋，汪慕生拽着那婴儿就丢了出去。 汪慕生心里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虽然也听说过不少这些东西的事情，但是打交道的经历毕竟还是少了。刚才的情况危急万分，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唐睿在上面也是看得惊心动魄，看到汪慕生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阳公脸色也是阴沉下来，他原以为这一下足以重创汪慕生，却是没有想到对方连半点伤都没受。跟一个擅长卸力化力，借力打力的太极高手交手，确实比较憋屈。那种自身力道落在对方身上只能剩下一小半的感觉，任谁来了也不会觉得爽。 穆老却是在这时候再次抬起头，喃喃说道：“差不多了。” 唐睿的注意力也是在这时候被穆老引到了高空，只见天空一朵乌云飘了过来，逐渐将月亮遮挡了起来。 阳公抬起头，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能再耽搁了。阳公开口说道：“阴童，你先缠着他们，我来找入口。” 阴童也是注意到阳公那边没能拿下汪慕生，微微皱眉说道：“好。” 阳公不再管汪慕生，而是身体连连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后退间，阳公已经掏出了两个小木偶。那是两个木头雕成的小人，用的是槐木。两个小人看起来一个是成年人，一个是婴儿，竟和王建武与那婴儿有几分相像。这木偶小人雕得惟妙惟肖，甚至每一处关节都有，可以活动。 阳公咬破手指，从那两个人偶脸上抹了过去。王建武和婴儿齐齐发出一声嘶吼，脸上出现了痛苦之色。汪慕生脸色一变，知道这阳公定然是施展了什么邪法。身体直直扑了过去，汪慕生想要阻止阳公。 阳公却是一点惊慌的样子都没有，依旧自顾自地掐着印诀。倒是一旁的婴儿，突然疯一般朝汪慕生扑了过来。汪慕生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婴儿已经挡在了他和阳公之间。 婴儿手脚着地，如同一只好斗的幼兽一般盯着汪慕生。汪慕生脸色不变，右手伸出轻飘飘的朝那婴儿脑袋上按去。 阳公此时却是眼里光芒一闪，右手手指瞬间点在两个木偶眉心。王建武和婴儿再次发出一声嘶吼，身体里突然溢出一丝丝黑气。那黑气盘旋着直朝阳公手里而去，王建武和婴儿却是双眼通红，更加暴躁不安起来。 阳公脸上露出笑容，一松手，那两个木偶就落在了地上。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那两个小木偶掉在地上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如同两个缩小了无数倍的人，两个小木偶竟然在后堂里跑动起来。 汪慕生一掌把婴儿拍飞，脸上担忧之色更甚。 穆老在树枝上啧啧说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那家伙是想要用汪姓人的血脉找到天残地缺剑的位置。” 唐睿心里也是有些焦急，说道：“穆老，可不能让这个骚包老头子得手，他可是杀死王建武夫妇的凶手。” 穆老没有理会唐睿的话，过了半晌才说道：“小睿，你想不想拿到那天残地缺剑？” 唐睿愣了一下，义正言辞地说道：“穆老，你不是准备趁火打劫吧？这可是人家尚田村人的东西。” “那你想不想要？” 唐睿顿时泄了气，很没有骨气地小声说道：“想。可是，这不会对尚田村风水有什么影响吧？” 穆老开口说道：“影响不会太大，大不了我待会儿再施些手段就是。” 一老一少两个家伙正考虑怎么浑水摸鱼的时候，下面却是打得如火如荼。汪慕生一巴掌拍飞那婴儿，脚下速度陡增，朝阳公飞奔而去。 阳公右手捻着下巴上的胡子，脸上却是出现了丝丝笑意。就在汪慕生来到面前的时候，阳公右手狠狠一揪，拽下三根银白色的胡须。抖手一弹，三根胡须分三个角度朝汪慕生扎去。 汪慕生心里一惊，没想到这阳公还留了一手。身体在空中，来不及躲避，汪慕生只好身形一转矮下身子。躲过了两根胡须，但是第三根却是直接扎进了汪慕生右小腿中。 汪慕生身体一僵，摔在了地上。而在这时候，婴儿却是再次冲了过来，那速度快得惊人。看着婴儿张开嘴巴，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鬼齿朝自己扑了过来，汪慕生强忍着疼痛一掌拍了出去。 婴儿惨叫一声，再一次被打飞了出去。可是很快，婴儿再一次折了回来。原来，婴儿身体下方那根之前缠过汪慕生的脐带，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汪慕生的右腿。 汪慕生右腿的感觉被疼痛掩盖，竟是没有发现。婴儿去而复返，直接一口咬在了汪慕生右腿之上。 汪慕生脸色一变，左脚直接朝婴儿踹了过去。婴儿被踹得翻滚出去，抬起头时，满嘴却是鲜红。 汪慕生只感觉整条右腿都失去了知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似乎沿着右腿不断蔓延上来，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冰封起来。阳公眼睛一亮，这时候脚下一用力，直朝汪慕生而去。 唐睿心里大惊，忍不住说道：“穆老，救我师父。” 穆老脸色也是变得凝重，正要出手的时候，阳公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在阳公身后，那两个木偶小人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两个小人停在了一块青石板上，骤然冒出一团火焰。两次呼吸的时间，木偶就被烧得只剩一团灰烬。 010 交手 唐睿焦急地说道：“穆老，我师父危险了。” 穆老眉头拧成了“川”字形，说道：“再等等。” 师生三人后面的王建武已经举起了双手，就要朝前方三人扑去。横梁上的婴儿也是在这时候蹬起了双腿，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去将汪慕生撕得粉碎。 情形千钧一发，唐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断要求穆老出声提醒，可惜身体是穆老在掌控，他对于唐睿的要求却是充耳不闻。 就像是商量好一般，王建武和那婴儿同时扑了出去。王建武的速度很快，但是有人速度比他还快。 赵鹏突然身体向后弹去，狠狠顶在了王建武怀里。王建武动作一顿，赵鹏立马转身，一脚将王建武踹了出去。 另一边，原本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汪慕生也是动了。双手抓在门板上方的边缘，身体从门板上面挂下来，一个大回旋，汪慕生再一次站在了门板上，也躲过了婴儿的扑击。 汪慕生盯着面前那顶多一岁模样的婴儿，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婴儿和汪慕生对峙着，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不时地龇牙咧嘴，露出满嘴密密麻麻锋利尖锐的牙齿。 汪慕生和赵鹏师徒三人都躲过了致命一击，但是也无可奈何地暴露了自己。 “原以为我螳螂捕蝉，你赵鹏就是那黄雀。”老头看了一眼门板上的汪慕生，阴测测地说道，“没想到你后面还跟着个打鸟的。只是今天，把我当成猎物，你们想错了。” 赵鹏也是颇为讶异地看了汪慕生一眼，他居然都没有发现汪慕生跟在后面。既然已经暴露，他也索性带着两个徒弟走了出来，开口说道：“阳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别想着挑拨离间，今天你带不走那东西。” “赵鹏你真的要和我们不死不休么？”阳公眼睛微微眯起来，说道，“那东西还犯不着这样吧？” “此言差矣。”赵鹏笑着说道，“天残地缺可不是一般东西。而且这宝贝是属于国家的，任何人都别想占为己有。” “你是政府的人？”阳公脸色微微一变，问道。 赵鹏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是。好在你还算用心，省了我们不少时间。” “我说几位，”汪慕生开口说道，“大半夜的闯进别人祖先沉眠之地不太礼貌吧。” 看了一眼王建武，汪慕生眼里带着怒气说道：“连死人的尸体都不放过，也太损阴德了吧。” “损阴德？”阳公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说道，“要说损阴德的事情，我还真没少干。算起来我都该倒欠几百年寿命了，可是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一旁的少女眉头微微皱起，不耐烦地说道：“先解决他们，然后再找东西。” 阳公点了点头，说道：“那个耍太极的交给我。” 少女也不说话，身体直朝赵鹏三人而去。赵鹏也不畏惧，直接就迎了上去。旁边两个年轻人正想要上去帮赵鹏，不防王建武的尸体却是朝他们扑了过来。一时自顾不暇，两人也就别谈去帮赵鹏忙了。 阳公身体轻飘飘地朝汪慕生而去，伸手朝汪慕生脚踝抓去。汪慕生并不回头，也知道危险袭来。从门板上跃下，汪慕生双腿朝阳公狠狠蹬了过去。阳公也不退避，手臂一绕，抓在了汪慕生右脚踝之上。 汪慕生心里一惊，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那是阳公想要将汪慕生甩出去。 汪慕生右手一把抓在门板上，任阳公如何用力，也动不了他丝毫。右脚猛地一收，挣开了阳公的手，汪慕生再次发力，右脚迅速朝阳公脸上踹去。 阳公人在半空中，身体无处借力，眼看这一脚就要踹在他脸上，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担心。 一直不动的婴儿突然窜了出去，张开嘴巴，朝汪慕生脖子咬去。 汪慕生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这一脚踹在了阳公脸上，自己的喉咙也必然被那古怪的婴儿咬破。右手猛地在门板上一拍，一声巨响，门板直接被拍得木屑直掉。汪慕生也是凭借这一下，横移出了近三米，躲过了婴儿的扑击。 汪慕生看着眼前的阳公，还有那鬼气森森的婴儿，脸色变得沉凝起来。一个阳公他已经没有什么把握了，再加上一个明显就不是人的厉害婴儿，他自觉赢的把握微乎其微。 另一边，赵鹏也是和少女斗得难解难分。最危险的要属那两个年轻人，两人被王建武逼得上蹿下跳。他们的拳脚落在王建武身上，王建武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唐睿有些担心地说道：“穆老，我们还不出手么？现在情况很糟糕啊，在这样下去，师父他们快撑不住了。” 穆老抬头看了看天空皎洁的月亮，说道：“再等一等，快了。” 唐睿有些急躁地说道：“到底等什么啊？” 汪慕生双腿站开，扎起马步，双手虚空画圆。这一刻，他脸上的焦虑一扫而光，有的只是淡然。 “咦，”穆老略感惊讶地说道，“居然已经初步掌握了太极罡气。” “装神弄鬼。”阳老不屑地冷哼一声，身体直朝汪慕生身后而去。 凌厉的一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汪慕生背心踢去，如果这一脚踢中，汪慕生至少也得吐口血。 汪慕生却是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也不见他速度有多快，一只手臂却是画着圆绕到背后，掌心挡住了阳公的脚。握住阳公的脚尖，汪慕生身体一转，手里一扭。 阳公只觉得一股并不霸道却连绵不断的力道传来，自己整个人差点都被扭成了麻花。脚下奋力一蹬，阳公脱离了汪慕生的掌控，身体落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阳公脸上羞怒之色一闪而过，继而阴笑着说道：“有意思，我倒是小看你了。” 汪慕生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缺德事干多了，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阳公对汪慕生的迂腐想法嗤之以鼻，一边冲过来，一边残忍地说道：“只要不是今天就好。” 汪慕生脸上露出果断之色，正决定要出手重伤阳公的时候，却是感觉肩膀上一沉。 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汪慕生肩膀之上，汪慕生心里一沉，只感觉一根油乎乎滑腻腻的东西缠在了自己脖子之上，正在不断勒紧。 “爷爷。”婴儿委屈地开口，“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我想妈妈了。” 012 天残剑 阳公眼里闪出摄人心魄的光彩，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数年心血，总算是功夫不负苦心人。” 汪慕生右手一拍，身体站了起来。阳公却是看也不看，转身来到那块青石板旁边。 惟一堂后堂铺地面的青石板都是那种边长近一米的正方形石板，石板厚度也足有十厘米，这一块可不轻。可是阳公俯下身子，双手抠在了石板缝隙里，也不见他多吃力，石板就被他搬了出来。 “轰”的一声，青石板被阳公丢在了一边。转头目光从汪慕生几人身上扫过，阳公双眼通红地说道：“等着吧，我会用你们几个来祭剑。” 阳公从腰里拿出一片东西，然后又从腿上卸了两根圆柱形的金属棍子。很快，一把铲子就组装好了。完全不顾旁边的汪慕生，阳公自顾自地挖了起来。 汪慕生正想上前阻止，那股冰冷的气息却是再次向上窜动起来。汪慕生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依旧朝阳公而去。可是这时候，那婴儿却是再一次挡在了他面前。汪慕生虽然不惧这婴儿，但是他也拿这婴儿没辙，他毕竟不懂这方面的道家玄术，只能一次次将婴儿打退。 直到铲子再也挖不下去，阳公才停了下来。用铲子将那些旁边的泥土都划开，又一块石板出现了。 “穆老，”唐睿焦急地说道，“救我师父。” 穆老平静地说道：“宝贝不要了么？” “要个屁啊？”唐睿暴躁地说道，“没看见我师父受伤了啊？” “他死不了。” “我不管，”唐睿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要那破木剑了，先救我师父。” “你不要后悔。” 话才说完，穆老身体轻飘飘从树上落了下去。穆老落地，悄然无声，甚至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可是就在这时候，阳公撬起了那块石板。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出现了。 汪慕生想要阻止，奈何有心无力。此时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婴儿那一口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婴儿身上的怨气出乎意料的重，阴煞之力对于常人来说那就是致命毒药。如果不是有太极罡气在撑着，汪慕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尽管如此，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汪慕生只感觉自己身体似乎都被冰冻了起来，四周温度似乎下降了二十几度。这种冰寒的感觉让他撑得十分吃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阳公再不迟疑，纵身跳进了洞口之中。穆老眼睛微眯，身体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向阳公的方向窜去。借着墙边阴影的掩护，穆老很快来到了洞口附近一堆石头旁边。汪慕生没有看出来，但是那婴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撇下汪慕生，朝穆老藏身的石头后面扑了过去。 穆老也不慌张，右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等那婴儿来到头顶上方的时候，穆老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朝婴儿脸上按去。一张画着奇怪形状的符篆被贴在了婴儿额头之上。 符篆一贴上，瞬间消失，就像是融进了婴儿的身体之中。婴儿身体一顿，然后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如同出了膛的炮弹一般倒飞出去。 趁众人注意力转移到婴儿身上时，穆老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翻身窜进了洞口。纵使穆老速度快得出奇，离得最近的汪慕生依旧是看到了一丝淡淡的黑影。 汪慕生心里早已经是惊涛骇浪，他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躲在这里。有心想要跟下去，但是体内阴煞之气已经开始肆虐泛滥。汪慕生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看来这次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如果他真的不顾一切跟下去，能不能阻止这些人不知道，他自己肯定要一命呜呼了。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婴儿，汪慕生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调息起来。 “穆老，你不是要救我师父么？”唐睿生气地质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封住那个小鬼婴了。只要你师父不自己找死，暂时就死不了。” 听了穆老的话，唐睿才安静下来。洞口下的世界比唐睿想象的要大得多。身体不停下落，穆老脚在旁边泥土上一借力，身体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嚯，这下面居然这么大。” 唐睿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是别有洞天。 “大惊小怪，”穆老笑着说道，“天残地缺不是一般宝贝，这种宝贝附近力场发生改变，自成空间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成空间？”唐睿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念力强大的东西都有这种功能。”穆老说道，“传言画圣吴道子的《托塔天王图》其中宝塔就可以自成空间，甚至可以让人进入其中，飘飘欲仙。其实这类空间你也见过。” 唐睿有些讶异，问道：“我见过？” “酆都。”穆老说道，“鬼城酆都就是不属于地球的空间，你小子上次不是冒冒失失闯进去了么？” 唐睿暗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的奥妙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啊。 穆老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个空间比起酆都来，差得太远了。而且这空间和我们所处的空间有些重合，所以我们身体才能进来。不然的话，肉身是不可能进来的。” 正说话间，一道幽光带着风声而来，那是之前阳公使用的铲子。穆老神色不变，身体陡然加速，和阳公交错而过。穆老右手朝后一抓，抓在了阳公脖颈处衣领上。 阳公心里一惊，对手太强了。穆老拽着阳公衣服，身体快速前进间将阳公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阳公被砸得七荤八素。等他反应过来时，穆老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阳公脸色如同吞了一坨粑粑一样难看，一交手就被打得这么惨，可是他连对手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这下面光线本来就暗，穆老速度又快，他能看见就怪了。 却说穆老砸了阳公一记，自己就朝前方跑了。这是一间三十来平的石室，石室正中间是一方水池。水池中泉水不断冒起，不停涌动。但是奇怪的是，那水却是半点都没有溢出来。 穆老目光落在了水池正中间，那里有一把木制短剑竖直立在那里。 “是天残。” “我去！” 唐睿忍不住失望了，原本听穆老说宝贝是破木剑还有缺口他兴趣就减了不少，现在一看，唐睿简直想要对穆老破口大骂“大骗子”。 那桃木短剑还没唐睿家筷子长，宽度也不过就是拇指宽。就这么点小东西，也是宝贝？ 013 到手 “穆老，”唐睿无比失望地说道，“这小东西就是宝贝？” “红木当柴烧。”穆老对于唐睿的语气很是不满，说道，“是不是要给你来个几百斤的？” 正说话间，穆老却是脚下一用力，身体躲到了一旁阴影里面。唐睿刚想说话，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 这身影正是刚刚被穆老抡着玩的阳公，阳公先是谨慎地四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得意忘形地大笑道：“是我的了，宝贝是我的了。” 唐睿为某人默哀，这货八成又要被穆老阴了。见识过穆老的手段，唐睿已经对他产生盲目的信心了。 阳公已经朝桃木剑的方向跑过去了，就在阳公来到水池边上的时候，穆老动了。 阳公感觉到了危险来临，可是他还是义无返顾朝桃木剑扑了过去。他知道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实力远在他之上，但是只要拿到了桃木剑，他就不用害怕这家伙了。 只可惜，阳公还是低估了穆老的本事。在穆老踩着他脑袋将他踏进水池里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伸手一捞，桃木剑就来到了穆老手里。桃木剑入手的时候，穆老都忍不住出生赞叹了一句“好剑”。 阳公疯了，就在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居然杀出这么一个怪物。阳公从水里爬起来，就朝穆老扑了过来。 穆老头也不回，桃木剑随手朝后面一挥。阳公瞬间清醒过来，头皮发麻，阳公身体直直朝后面退去。全速前进变成全速后退，但是还是晚了。 “刺啦”一声，阳公的衣服从右肩到左腹被划开一道口子，同时被划开的还有胸前的皮肉。 鲜血顿时如泉水一般涌出，随手一击就让阳公身上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这让穆老对天残剑的威力十分满意。 阳公怕了，再也不敢打天残剑的主意。转过身去，阳公直朝石室门口冲去。 穆老停在那里，并没有追上去。唐睿急了，大声喊道：“穆老，为什么不追上去？” 穆老脸色平静地说道：“小睿，你只是摄魂师。” 唐睿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么？” 穆老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不错。” 唐睿冷笑着说道：“所以就这样看着他逍遥法外么？让他杀了王建武夫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么？” “这一笔总会记下的，”穆老说道，“等将来他下去报到的时候，自然有惩罚。” “他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唐睿很难接受这个现实，说道，“可是王建武夫妇已经死了，甚至现在尸体都得不到安宁。你却告诉我，不可以对凶手出手？去******狗屁摄魂师！” 穆老眼里却是在这时候露出赞赏之色，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唐睿顿时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办法？” “这只是天残剑。”穆老说道，“天残剑没有抢到，这家伙必然还会打地缺剑的主意。到时候——” “到时候还不是不能杀他？”唐睿气呼呼地打断穆老说道。 “嘿嘿，”穆老奸笑着说道，“你是不能主动杀他，可是如果为了自保杀了他那就怪不了你了。” 唐睿心领神会，如果这家伙不长眼想要杀了自己，这时候自己和穆老联手，一不小心不就顺理成章了？想到这里，唐睿兴奋地说道：“你的意思是——” “心照不宣。”穆老一脸阴险狡诈地模样，说道，“嘿嘿，心照不宣。” 一老一小两个坏种就这么给阳公想好了套子，可怜的阳公却是不知道。 从洞口中冲了出来，阳公手一引，婴儿就朝他而去。一把抓住婴儿，阳公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阴童，走。” 说着，阳公就冲上了来龙山。阴童吹了一声口哨，带着王建武一起朝来龙山上冲去。 “想走？”赵鹏脸色一寒，说道，“先把东西留下。” 说着赵鹏就追了上去，阴童突然转身，伸手在耳鬓处揪下一缕头发，抖手朝赵鹏弹了过去。 赵鹏脸色大变，之前汪慕生中招的时候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身体翻了一个跟头，赵鹏落在了一块墓碑之后。 “噗噗噗”的声音连成了一串，每一根头发都扎在了墓碑之上。等赵鹏从墓碑后面探出脑袋的时候，哪里还有阴童的人影？ 赵鹏脸色也是变得阴沉无比，他跟踪阳公跟了好几年，却是一直不知道阳公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女孩。 “阴童，我记住你了。我们还会见面的。” 汪慕生依旧盘腿坐在那里，此刻却是睁着眼睛冷冷看着他们。赵鹏一脸歉疚地来到汪慕生身边，刚要开口，汪慕生先说话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可以走了。” 赵鹏脸色有些发红，说道：“的确是我们冒失了，我们马上就走。你自己小心点，那鬼婴不简单，你被他咬一口，最好是要去医院看看。” 汪慕生不再言语，甚至闭上了眼睛。赵鹏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两个伤痕累累的学生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走后，汪慕生依旧坐在那里。洞口里面，穆老静悄悄地伏在那里。 唐睿好奇地问道：“穆老，我们为什么还不出去？” “嘿嘿，”穆老的声音传进唐睿脑海里，“你师父在上面等着咱么冒出去呢。之前他好像发现我了，现在出去，你的身份就暴露了。而且，就算你是他徒弟，他也未必会让你带走这汪姓人的宝贝。” 唐睿有些愕然，说道：“大不了还给他们呗。” 穆老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进了老夫口袋的东西还想要回去？再说有了这东西，你以后学起老头我的本事来，也会快上不少。” 听了穆老这话，唐睿无奈地问道：“那要趴到什么时候？” “快了，”穆老笑嘻嘻地说道，“你师父就快晕了。” 唐睿翻了个白眼，他不懂自己师父快晕了穆老高兴个什么劲。不对，唐睿担心地问道：“晕倒？我师父不会有事吧？穆老你答应过我的。” “放心吧，”穆老说道，“等他晕了我就救他。” 等了许久，汪慕生脸上出现了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看错了？” 强撑着站起来，汪慕生步履蹒跚地来到洞口边，朝里面看去。唐睿心里紧张极了，他甚至连师父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汪慕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了，我快压制不住了。” 不甘地看了一眼洞口，汪慕生转身朝祠堂前门走去。 穆老依旧不动，趴在那里小声数着：“十……九……八……七……六……” “……三……二……一，倒。” 汪慕生很是配合地在祠堂天井里倒了下去。 014 善后 汪慕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阴气不见了。 汪萌萌就守在旁边，看见爷爷醒了，小妮子红着眼睛说道：“爷爷，你可醒了，吓坏我了。” 汪慕生脸上露出笑容，刚想下床，却是牵动了右腿上的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汪慕生掀开薄薄的被子，就看见自己右腿上包着纱布。 那是被婴儿咬的地方，也是阳公那根胡须扎的地方。动了一下，汪慕生感觉有些不对，伤口似乎变深了。 仔细查看一番，汪慕生发现，那根扎在腿里的胡须已经被弄出来了。伤口被划开弄深，估计就是为了取出这胡须。 “萌萌，”汪慕生开口问道，“是谁帮我处理的伤口？” “不知道，”汪萌萌说道，“今天在房间里发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了。” “你们是在我房间里发现我的？” “对啊，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汪慕生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了，你去练功吧。” 汪萌萌嘟着嘴离开了，汪慕生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到底是谁救了他？汪慕生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那个黑影，然后是赵鹏。可是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唐睿“听说”师父受伤，也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在看到师父没有事情之后，他才放心。 “小睿，”汪慕生看着唐睿，开口说道，“昨天睡得怎么样？” 唐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师父怀疑我了？唐睿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说道：“还好啊，我睡得很死。师父，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汪慕生看着唐睿，说道：“没什么事情。” 等唐睿走了，汪慕生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怀疑小睿了？凭他的本事……呵呵。” 唐睿却是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回去外婆家的时候，唐睿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穆老，我师父不是知道是我了吧？” 穆老不在乎地说道：“应该只是怀疑，他对你的气息太熟悉了，有些怀疑很正常。” “那怎么办？”唐睿有些慌了。 “没事，凭他对你的了解，很快就应该自己打消怀疑了。” 唐睿心想也是，如果不是穆老，凭自己那三脚猫的本事，师父也会自己打消疑虑的。 “可是穆老，”唐睿有些担忧地说道，“王建武父子的尸体被那家伙带走了，我们不想办法把他们找回来么？” “我感觉得到，王建武还没有走远。”穆老开口说道，“晚上我们就动手。我倒是想看看，他还想搞什么鬼。” …… 唐睿从尚田村离开了，但是并没有回自己家。当夜幕降临，尚田村灯火俱灭万籁俱静的时候，唐睿出现在了莲花塘。 莲花塘，是尚田村最主要的坟山之一。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墓，有的坟墓尚新，花圈这些东西依旧立在旁边。有的坟墓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年，只剩下半截墓碑还在那里。 莲花塘这条路是阴路，唐睿听汪奇说过。据说晚上从这里走都会遇上怪事，要么听见笑声哭声，或是身后有脚步声，要么就看见鬼火，甚至可以看见山头有人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听汪奇说过，曾经有几个人晚上走这条路，结果被吓傻了，后来这条路就没什么人敢在晚上走了。即使在白天的时候，走在这条路上也会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走在这条路上，唐睿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胆子变大了不少，现在居然都敢晚上独闯莲花塘了。当然，如果身体没有穆老，那就另说了。 “穆老，到底在哪呢？”唐睿有些不满地问道。 穆老的声音传过来，说道：“尚田村最近有没有死过人？” 唐睿眉头一皱，说道：“确实有一个，一个月前死的。怎么了？” 穆老平静地开口说道：“去那里。” 唐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按穆老所说的，向那新坟的方向走了过去。 翻过一座山头，就可以借着月光远远看见那新坟的位置。刚要过去的时候，唐睿却是看见旁边树下坐着一个老头。大半夜看到这个，唐睿可不能确定这个一定就是人。 “穆老，”唐睿小声问道，“那个老头……” “去收了他吧。”穆老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很有可能地府都没有了他的记载。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快他就要消散了。” 唐睿依穆老所言，慢慢靠了过去。那老头就如同没看见唐睿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空洞。老头身影几乎是透明的，连他身下的东西，唐睿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唐睿从怀里掏出一截手腕粗细的竹子，竹子正好是一截，两头封死，中间空的。竹子一头被敲出了一个小洞，用一个塞子塞紧。 将那塞子拔出，唐睿右手掐了几道简单的印法，低喝道：“摄。” 那老头身影一阵扭曲，然后就钻进了竹筒之中。唐睿将塞子塞好，说道：“这样的话，只要把他送下去就行了。” 唐睿也是从穆老那里知道了，地府以前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世上有许多孤魂野鬼无法被接引到地府之中。虽说现在问题解决了，但是无数岁月以来，世间那么多游魂，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全部接引进地府的。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摄魂师。 望山跑死马，虽说唐睿已经可以看见那新坟的位置，但是真正走到那里，还是花了近半小时。 来到坟边，唐睿也是忍不住倒吸凉气。整个坟墓如同被野猪拱过，被翻得不成样子。 可是却不见王建武的身影，唐睿眉头都皱了起来。在这时候，唐睿却是听见旁边草窝里有声音。 小心翼翼来到自己胸口高的草窝旁边，唐睿轻手轻脚地拨开草丛。 里面有个人影正趴在那里，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噗嗤噗嗤的声音传过来，不绝于耳。 似乎感觉到了外面有人，那人蓦然停了下来，转过了脑袋。 这一下就让唐睿吓得魂不附体，更是恶心得差点吐出来。那身影正是王建武，此刻王建武满头满脸都是血，一阵阵恶臭扑面而来。王建武双眼通红，嘴里更是在不停咀嚼。 一根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正挂在王建武嘴角。 唐睿终究还是没忍住，趴一边狂吐起来。 015 学易 唐睿正吐得忘乎所以的时候，王建武的尸体却是朝唐睿扑了过来。唐睿正想应对，那股恶臭让他又是一阵恶心。而这时候，王建武已经来到了面前。唐睿被扑倒在地，王建武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就朝唐睿而去。 王建武自然不是要和唐睿接吻，他是朝唐睿脖子去的。被阳公用秘法催制出来的尸体没有灵智，只有本能。他知道，唐睿的脖子里有他最需要的饮料，那种美味让他原本就不好使的脑袋更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下唐睿顾不得恶心了，伸手一把撑住了王建武的下巴。好巧不巧的，那挂在王建武嘴角的手指掉在了唐睿脸上。唐睿把王建武撕碎的心都有，可是王建武力气大得出奇，唐睿的小胳膊很快就承受不住了。王建武的嘴巴离唐睿的脖子越来越近，一股臭味从王建武嘴巴里散发出来，喷在唐睿脸上。 唐睿大声喊道：“穆老，救我啊。”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穆老就像是不在唐睿体内一样。对于穆老的突然掉链子，唐睿心里把他谴责了一万遍。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命。 关键时候，唐睿彻底慌了。怎么办？怎么办？ 唐睿另一只手在身体附近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块石头。想都不想，唐睿就握着那石头朝王建武脸上砸了过去。 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建武太阳穴上，王建武的眼眶被砸裂了，可是他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王建武已经死了，这只是一具尸体罢了，哪会感觉到疼痛。 王建武任由唐睿砸着他脑袋，只是不断地靠近唐睿，他的目的很简单——咬开唐睿的喉咙，喝到让他疯狂的液体。 直到石头滑手掉落，王建武都没有哼一声。唐睿几乎绝望了，双手抵着王建武的下巴，依旧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王建武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唐睿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猛地撞在王建武脑袋上，唐睿趁机一使劲推开了王建武。顾不得额头的疼痛，唐睿连滚带爬跑到了一边。 王建武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再一次朝唐睿扑了过来。唐睿伸手摸了摸衣服口袋，这可能是他唯一保命的机会了。 当王建武来到面前时，唐睿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天残剑。天残剑只有筷子长短，看起来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可是当木剑刺在王建武胸口时，却像是刺进豆腐一般容易。 桃木剑只剩下剑柄还在外面，王建武的身体也是突然静止了下来。唐睿抽出天残剑，连忙后退了几步。 王建武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都冒出一团团黑烟，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最后王建武尸体笔直地倒了下去，再没有半点动静。 唐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天残剑这么好用。一屁股坐在地上，唐睿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还不错嘛，小子。” 穆老的声音传出来，顿时让唐睿火冒三丈。 “你刚干嘛去了，我差点被咬死你知不知道？” 穆老满不在乎地说道：“知道啊，我不是一直看着嘛。” 唐睿眼里顿时充满了怒火，大声吼道：“那你不帮忙？” 穆老慢悠悠地说道：“搞清楚，你才是摄魂师。今天这种情况以后不说是家常便饭，但是也绝对不会少见。而且，今天这种被人操控的尸傀算是最好对付的了。你总不能一辈子只靠我吧？” 唐睿陷入了沉默，是啊，自己不能只依赖穆老。如果有一天穆老回去了，那自己怎么办？ 从没有一刻，唐睿如今天这般觉得自己需要强大起来。 …… 盛夏的晚上，唐睿坐在房间里。房间风扇开到最大，唐睿就穿着一条小背心坐在那里。 《易经》的内容枯燥无比，唐睿很快就打起了瞌睡。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活似小鸡吃米。 穆老的声音慢慢传进了唐睿的脑海里：“王建武来了。” 唐睿猛然惊醒，双眼变得通红。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唐睿提起精神继续看手里的书，那是一本《周易本义》。 上次王建武的事情让唐睿很受打击，如果没有穆老，他就是一枚粉嫩嫩的菜鸟。这让唐睿下定了决心，要尽快跟穆老学好本事。 “朱熹虽然是个妄人，喜欢胡说八道，但是他这本《周易本义》对你这种还没入门的人来说还是有些作用的。” 唐睿苦着脸说道：“可是这特么全文言文，还是繁体。字我都不认识，怎么看？” 穆老继续说道：“不懂的可以问我。朱熹认为《周易》只是一本占卜用书，所以多是解释占卜之法。虽然缺少了对易理的探究，但是也容易明白不少。等看完了这本《周易本义》，你再看看程颐先生的《程氏易传》。程颐先生和我师父邵雍是至交好友，对于易理的了解较之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等你能把这两本书吃透，也就算是入门了。” 唐睿顿时心如死灰，说道：“这还算是入门？” 穆老冷笑着说道：“易学博大精深，包容万物。华夏文明皆源于此，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就算是我师父，穷尽一生钻研易学，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握了易学的知识，你还想速成？” 唐睿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不死心地问道：“现当代也有不少人研究《周易》的，像闻一多这些人，我看他们的不行么？” “不行。”穆老直接掐掉了唐睿的念头，说道，“那些人所写的东西，精华已去大半。只有对于这些基础的东西把握好，你才能去看那些。他们的东西可以借鉴，不能全盘吸收。” “那好吧。”唐睿嘴角抽了抽，继续看了起来。 “我已经教了你八卦五行和天干地支的应用了。”穆老接着说道，“过几天就可以教你画符了。符篆是让我们沟通天地灵力，获得一些超过自身能力本事的方法。这对于道家玄学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唐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热络起来。想着穆老当初用符阵召杜蕊魂的情景，唐睿心里就激动起来。 以后，哥也是那种厉害的人了。 016 镜子里的女人(一) 农历七月十五，是鬼节，又称中元节，佛教称作孟兰盆节。 鬼节这一天，历来有祭祖的习俗。传说这一天，鬼门关大开，所有地府中的鬼魂都会在这一天回到世间。可以说，这是一个以鬼为中心的节日。 一大早唐睿就和唐天成出发去扫墓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坟墓，几乎围着附近山头转了一圈。最后一站，是唐睿爷爷的墓地。 墓前已经有了一些杂草，唐睿就和他爸爸一起抽刀割起杂草。很快，坟墓周围就被清理干净了。将祭品全都摆放好，唐天成用树枝围着祭品画了一个圈，徽州人认为，这样可以避免那些孤魂野鬼出来抢食。画好圈之后，唐天成又拿了几样祭品放在圈外，这是给那些无人祭拜的孤魂野鬼的。 点燃黄表纸，借着火苗将檀香燎着，唐睿两人拜了三下，将檀香插在了土里，然后起身又做了三个揖。唐睿拿出篮子里的鞭炮，就着檀香上的火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在山谷里回荡起来。整个上午，附近山头上都是这种声音。 祭完祖，今天就没有人什么事了。唯一的盼头就是今晚的目连戏了。 传说中，鬼节的由来就和这位目连有关系。传言目连尊者是佛祖成佛前的十个弟子之一，目连成为尊者之前，父母就已经去世。成为尊者后目连很挂念死去的母亲，就用了天眼通去察看母亲在地府的情况。可是他们已变成饿鬼，吃的、喝的都没有，十分可怜。 目连看了后觉得很心痛，于是就运用法力，将一些饭菜拿给母亲吃，可惜饭菜一送到口边，就立即化为火焰，目连看到这种情境后非常心痛，就将这个情况告诉释迦牟尼。佛祖教训他，说他的母亲在世时，种下了不少的罪孽，所以死后就堕入饿鬼道中，万劫不复。这孽障不是他一人能够化解的，必须集合众人的力量，于是目连就联同一众高僧，举行大型的祭拜仪式，以超渡一众亡魂。 这个传说一直流传后世，逐渐形成一种民间习俗，每年到了农历七月中，人们都会杀鸡宰羊，焚香烧衣，拜祭由地府出来的饿鬼，以化解其怨气，不致于受其所害。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鬼节的风俗。 晚上栗木会有目连戏的演出，戏班子是双马村的。徽州是目连戏的发源地，目连戏如果全都演的话，得要七天七夜。而这一次栗木村的演出，只有一天。从傍晚太阳落山开始演到第二天太阳上山，这又叫做“两头红”。 夜幕降临的时候，唐睿在河里放下一只河灯，就和父母一起去看目连戏了。 唐天成笑着和旁边的人打着招呼，那人名叫王新义，今年五十岁。 唐天成笑着开口说道：“老哥，你女儿于归是哪一天啊？” 王新义脸上笑容灿烂，说道：“七月十九，过两天还得找你们帮忙啊。” “这是哪里话，”唐天成说道，“一个村子的，自然得帮忙。” 这是难得的盛会，附近不少村子都有人来。坐在戏台下看着演出，唐睿脑海里却是突然出现了一条信息。唐睿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干净，脸上笑容也是顿时烟消云散。和父母说了一声，唐睿就离开了。 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唐睿满怀抱怨地发着牢骚：“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遇到的事情就这么多？” 穆老出声问道：“怎么了？” 唐睿无奈的说道：“地府里面有个鬼跑出来了。” “不对啊，今天是鬼节，不是鬼门关开门的日子么？”穆老说着，却是突然说道，“该不会——” 唐睿郁闷地说道：“没错，那家伙被压在寒冰地狱里面的，跑出来了。还好巧不巧就在我这附近，下面让我抓住它呢。” “那就赶快动手吧，”穆老说道，“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 王雅，今年二十三岁。王雅就是王新义的女儿，五天后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而四天后，家里就会为她举办于归之礼。 一个人呆在家里，王雅没有去看目连戏。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感觉不太舒服。早上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她似乎在水里看见了一张人脸，然后肚子就疼了起来。 一整天，王雅都觉得身体好像很沉重的样子，人也没有什么精神。坐在桌子边，王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王雅梦见了自己和心上人的婚礼。婚礼的时候，她穿着一声白色的婚纱，而他就像是一个王子一般。 当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上的笑容，自己都觉得腻人。可是镜子里的那张脸，却是慢慢变得扭曲起来。 直到那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张脸，王雅被吓坏了，可是她的身体一动都不能动。镜子里面那女人身后出现一个男人，那是自己的爱人。 王雅看着男人伸手抱住了那女人，脸上露出幸福满足之色。王雅想要告诉男人，那不是自己，可是她动不了，只能看着镜子里的一切。 镜子里那女人也在看着自己，嘴角划起一抹弧度，似是嘲讽一般。 王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抱着那个女人滚到了床上，女人穿着的洁白婚纱显得那么刺眼。王雅看着男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闭着眼睛。而那女人趴在男人身上，张开猩红的嘴唇，露出两颗尖锐锋利的獠牙，慢慢向男人脖颈咬去。 王雅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动，她拼命地想要掌控自己的身体。就在她不断地努力下，她感觉自己动了。 “啪”的一声，她摔倒在地，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直到那熟悉的男人声音传过来，她的眼前才恢复光明。 “这镜子怎么摔下来了？”男人好奇地打量着她说道。 那个女人从男人身后出现，抱着男人的腰说道：“都摔破了，扔了吧。” 王雅气得瑟瑟发抖，这声音是自己的。女人的獠牙伸出嘴外，她伸出那粉红色的舌头，轻轻舔在男人脖子上，说道：“扔了吧。扔垃圾桶里。” 王雅眼里带着希冀看着那男人，男人却是笑了笑，说道：“那就扔了吧。” 王雅感觉到世界在翻转，自己眼里的情景在不断变化。当她再次看见男人的时候，就看见那女人的獠牙已经刺入了男人的脖子。 再接着她只感觉眼前一黑，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你的声音、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一切，包括他，都是我的！” 017 镜子里的女人(二) 唐睿快疯了，不满地说道：“穆老，这一晚上我们已经转了好几个村子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该不是下面那群家伙玩我吧。” “估计谁敢拿这事儿开玩笑，让你成为摄魂师的那位会把他们皮都扒掉。”穆老说道，“再找找看吧，如果靠近了，我们会有感应的。” 一直找到天都快亮了，唐睿两人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唐睿已经筋疲力尽了，说道：“穆老，戏也快散场了，我得赶在我爸妈回去之前回家。” “也罢，”穆老说道，“我们先回去。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接着找。” 唐天成夫妇回到家时，唐睿还在蒙头大睡。等唐天成轻轻带上门，唐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险，差点被发现。” 王新义回到家时，王雅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王新义看着女儿忙进忙出的样子，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当然，还有不舍，再过几天，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王新义老婆很早就去世了，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父女之间的感情自然是好得紧。 “爸，”王雅嗔怪着说道，“你先刷牙洗脸，吃点饭再去补一觉。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别人熬夜看戏，也不怕累坏了身子。” 王新义哈哈大笑，说道：“你老爸年轻着呢，再熬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王新义说着，视线却是落在了女儿裹着纱布的右手食指上，忙问道：“你手怎么了？” 王雅脸上笑容一僵，继而恢复如初，说道：“没什么，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着手了。” “你说你这丫头，”王新义心疼地说道，“马上就要嫁给别人做老婆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严重不，要不要去看看？” “没事，”王雅一边推着老爸进屋，一边说道，“就切了一个小口。” 等王新义回房间睡觉之后，王雅才开始收拾起桌子。收拾完之后，王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从床头拿过一面镜子，王雅脸上笑容变得浓郁起来。拿过镜子，王雅一边抚摸着镜子，一边笑着说道：“还有两天，就差两天了。” 说着，王雅慢慢解开了缠在手指上的纱布。手指上有一道伤口，却不像是被刀切的。左手在那受伤的手指上使劲捏了捏，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落在了镜子上面。很快，那滴鲜血竟然慢慢融进了镜子里面，再不见半点痕迹。如此一幕，颇为诡异。王雅脸上的笑容更是显得有些阴森。 …… 唐睿睡到了十一点多才醒过来，是被穆老叫醒的。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唐睿始终都是闭着眼睛，活像梦游似的。 昨天晚上唐睿算是累坏了，结果今天睡觉的时候梦到了汪萌萌都愣是没把他吓醒。 唐睿正机械地动着牙刷，穆老开口说道：“小睿，我想到我们今天该去哪找了。” 唐睿眼睛猛地睁开，差点被牙膏泡沫噎着。 “去哪找？” “坟山。” 唐睿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道：“为什么？” 穆老冷静地分析道：“这东西跑出来，很难掩盖住它身上的气息的。而且白天它还不能随便出来，必定要找一个阴气重的地方躲起来。” “阴气重？”唐睿眼前一亮，说道，“所以，它最有可能躲在坟墓里面？” “没错，”穆老得意洋洋地说道，“而且墓地的死气能够一定程度地掩盖它的气息。这还必须是那种近几年的，时间久了就没有效果了。” 唐睿含了一大口水，咕嘟咕嘟然后吐出来，捧起一捧水胡乱洗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动身。” 于是，一道身影快速地在山间飞掠起来。当然，这是穆老在操控身体，唐睿还没有这本事。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去下一座山。” “还是没有，我们去双马村地界。” ……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穆老站在一座山头上，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穆老，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唐睿有些动摇地说道：“我们已经把附近方圆几十里的山头都找遍了。” 穆老气喘吁吁地说道：“或许它真的没有躲在坟墓里面，可是就奇了怪了，到底跑哪去了？” 唐睿开口说道：“会不会躲在尸体里面？” 穆老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既然是尸体，就不可能掩盖住它的气息，肯定会探查得到的。” 唐睿想了一会儿，却是说道：“穆老，活人可不可以？” 穆老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活人的身体的确可以掩盖它的气息，但是它是从寒冰地狱出来的，活人的灵魂根本承受不了。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已经接到摄魂的命令了。现在没有死人，说明这个可能并不大。” 唐睿依旧有着不好的预感，说道：“难道就没有那种夺舍别人，还可以让人不死的方法么？或者向我们这样也可以啊。” “那是不可能的，”穆老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从小就可以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么？因为你的身体阴气太重，这也是你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原因。而且就算是有一个和你情况差不多的人，那鬼物也没有我这种本事。” 唐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下面有消息传过来了，如果今天晚上还找不到，他们会派人过来协助我了。” “有人过来？”穆老眉头一皱，说道，“那说不得我还得躲起来了。” “为什么？”唐睿不明所以地问道。 “笨蛋。”穆老说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么？” 晚上十点多钟，王新一家灯已经关了。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肯定会很诧异。因为这附近的温度要低很多。越是靠近王新义家，那股寒冷的感觉越是明显。 王新义在睡梦间也是感觉到了寒冷，忍不住裹紧了被子。另一边王雅的房间里，那寒冷的程度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床头放的一杯水已经结冰了，室内温度已经低于零度了。王雅坐在床头，眼神阴鹜。 “该死的寒冰地狱，这寒气到现在还不能驱散。”王雅说着，脸上表情却是逐渐舒缓开来，“不过过了今天就只剩两天了。” 床头柜上一面造型古朴的镜子此刻拼命地晃动起来，王雅脸上带着笑意，拿过那面镜子，笑着说道：“不用挣扎了，我说过，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018 镜子里的女人(三) 半夜自鸣钟敲响十二下的时候，唐睿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坐在那里，很快房间里又出现了两道人影。 这两人都穿着西服，一个一身白色，一个一身黑色。唐睿知道，这两个都不是人，是下面派上来帮助他的。 “你就是唐睿？” 白色衣服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唐睿大上一些的年轻人。黑衣服的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孩，女孩年纪和唐睿相仿。 “我就是。” “你好。”白衣人伸出手友好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跃。这位是我妹妹林茹。我们就是来协助你的。” 唐睿伸出手和林跃握了握，说道：“那就希望你们帮忙了，我都快把附近翻遍了，还是找不到。” “那是你没用。”女孩酷酷地说道。 唐睿顿时很尴尬，林跃却是笑着说道：“别介意，她就这破脾气，所以到死了都没人喜欢她。” 一道银光一闪，林跃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吓得唐睿一哆嗦。这妞比起汪萌萌也是不遑多让啊。 林跃却是双手捡起脑袋自己安了回去，说道：“让你见笑了。不过时间宝贵，我们现在就要动身。” 唐睿点了点头，说道：“祝你们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了，”林跃说道，“你也累了两天了，好好休息，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唐睿原本就不想去凑热闹，听了这话那叫一个开心，连忙说道：“那我就不过去拖后腿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 女孩临走前的话让唐睿很是生气，不是看在你是女鬼的份上，我早就打你了。 虽说这女人脸色就像是唐睿把她先奸后杀了一样让人觉得不爽，但是能够好好睡一觉，唐睿心里还是挺美的。 这一觉睡得那叫香，就连那两兄妹回来了唐睿也还不知道。唐睿悠悠醒来，就看见兄妹两人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菊花一紧，唐睿心里恶寒，没想到这兄妹两个人还有偷看男人睡觉的恶癖。 林跃微笑着说道：“你醒了。” 唐睿看了看，现在才是凌晨三点多。 唐睿揉了揉脑袋，说道：“你们找到了？” “很遗憾。”林跃说道，“我们把你的辖区找遍了，一无所获。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要糟糕。” 唐睿也是有些失望，说道：“那怎么办？” “我们会回去通知上面的，天亮后我们就不能呆在这了，所以我们得赶快回去。” 唐睿点了点头，却是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的辖区有多大？” 林跃想了一下，说道：“大概方圆五百多里吧。” “靠，这么大？”唐睿被惊得目瞪口呆，说道：“那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外地上学了，怎么办？” “到时候会给你调整的，而且如果你有事去不了，也可以换人去的。”林跃笑着说道，“毕竟摄魂师不止你一个人，而且彼此辖区也是有重叠的。” 唐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林跃站起身来，突然回头说道，“蒋先生让我带句话给穆老爷子，他说出来玩玩可以，可别太胡闹。玩腻了记得回去就行。” 等两人走了，唐睿说道：“穆老你还躲个屁啊，早就被人发现了。” 穆老笑嘻嘻地说道：“也好，这样我就不算是偷跑了。” “对了。”唐睿扶着下巴说道，“那啥蒋先生是谁？” 穆老无语地说道：“你不是见过了么？” “我见过？怎么没有印象？”想了一会儿，唐睿开口说道，“不会就是那个骗我当这破摄魂师的老乞丐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穆老没好气地说道，“整个地府能这么拽的乞丐就他一个。” “那他到底是什么人物？”唐睿好奇心顿时来了，莫非这是丐帮哪一任帮主？ “十殿阎王知道不？”穆老说道，“他是老大。” “他是秦广王？”唐睿惊得瞠目结舌，顿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堂堂秦广王就这模样？ 第二天唐睿没有出去寻找，连那两位钦差都没能找着，估计他再找也是白搭。 今天唐天成夫妇就到王新义家去帮忙了，王新义老婆死得早，家里没有能说话的女人，王新义就请了汪碧茹帮忙。家里没人做饭了，唐睿这个饭桶也就被带过去了。 吃完饭，唐睿就四处溜达起来。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帮得上忙的。来到王雅房间门口，唐睿就看见王雅在和人聊着天。那人是拍婚纱照的，王雅正和她商量着拍录像的事情。 唐睿摸了进去，王雅看见他，笑着说道：“你摸进来干什么？” 唐睿往王雅床上一倒，装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说道：“我的女神要嫁人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王雅抽了唐睿脑袋一巴掌，说道：“就你贫嘴。” 王雅比唐睿大了好几岁，但两人感情从小就好。唐睿突然坐起来，说道：“马上就要当新娘了，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王雅笑骂着说道，“还不就那样？等以后问你老婆去。” “你还有脸说，”唐睿“义愤填膺”地说道，“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 王雅眉毛一挑，说道：“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忘了，”唐睿一副心碎了的模样说道，“那一年我四岁，你十岁，你亲口对我说的。” 王雅笑得花枝乱颤，一脚踹在唐睿屁股上，说道，“还不快滚，小心我揍你。” 唐睿却是骨碌一下滚到另一头，手在床头摸到了一面镜子。王雅的脸色突然一变，却是很快又恢复如初，可惜唐睿没有看见。 “这破镜子你怎么还留着啊？”唐睿说道，“一点都不好看。”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王雅一把抢过镜子说道。 婚纱摄影师在一旁开口说道：“你们两个感情还真好。” “那是。”唐睿躺在床上说道，“如果我再大个六七岁，她绝对非我不嫁。” “美得你，”王雅一脚把唐睿踹到床下，说道，“赶紧滚蛋。” 唐睿才从王雅家出来，穆老开口说道：“小睿，那镜子有问题。” 019 镜子里的女人(四) “镜子有问题？”唐睿停了下来，说道，“有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穆老沉思着说道，“感觉有些怪怪的，就像是这镜子有灵魂似的。” “镜子有灵魂？”唐睿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说道，“穆老，你真逗。你可别告诉我，这镜子修炼成妖了。”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穆老说道，“只是这镜子却是有古怪，感觉阴气森森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唐睿说道，“拿到那镜子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手被扎了一下。不过很轻，所以我没在意。” 等走得离王新义家远了，唐睿开口说道：“穆老，我记得小雅姐跟我说过，那面镜子是她妈妈的遗物。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镜子才会有问题。” “也许吧。”穆老不确定地说道，“我也没有把握，但是可以肯定，带着这面镜子，对那女娃没有好处。” “那怎么办？”唐睿说道，“小雅姐肯定不会丢掉的，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 穆老自信地说道：“这个简单，你等会再去拿到这面镜子，我略微施法就可以了。” “那就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雅一直都在房间里，唐睿没有找着机会，也就没有下手。 一直到晚上，王雅才从房间里出来。王雅一出来，唐睿就准备溜进去。可是这时候村里两个小萝卜头却是追逐着跑进了王雅的房间。 唐睿脚下一顿，没有立马跟上去。那两个小孩一直追逐打闹着，一个小孩跑在前面，一把抓起那个镜子，说道：“我有照妖镜，你不能碰我。” 另一个孩子却是扑上去，大喊着说道：“我才不怕你的照妖镜呢。” 两个孩子抢夺起那面镜子，却是一不小心让镜子摔在了地上。哐当一声，镜子摔碎了。两个小孩愣在了那里，王雅却是在这时候冲了进来。她没有看那两个孩子，却是快速来到了窗子边上。 过了一会儿，王雅才转过身来，脸色铁青地问道：“谁干的？” 两个小孩噤若寒蝉，都不敢说话。王雅这才注意到门边一直看着的唐睿，眼神闪烁地说道：“出去。” 两个小孩吓得哇哇大哭，擦着眼泪跑了出去。王新义听到动静走了进来，问道：“小雅，怎么回事？” 王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他们摔碎了我的镜子。” 王新义笑着说道：“一面镜子而已——” “那是妈妈留给我的。”王雅眼眶一红，说道。 …… 回家的路上，唐睿脸色十分难看。唐天成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问道：“小睿，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唐睿笑了笑，说道：“有些困了。” “那回去早点睡。” 唐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双眼却是在黑夜里闪着淡淡的光彩。 坐在床上，唐睿开口说道：“穆老，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穆老开口说道：“我也看见了，你说的是那从镜子里跑出来的魂魄吧，那应该就是逃出来的女鬼。” “不是。”唐睿肯定地说道。 “哦？”穆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唐睿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说道，“那是小雅姐！” “王雅？这是怎么回事？”穆老也变得一头雾水起来，说道，“王雅身上并没有缺少魂魄啊。”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的确看清楚了。”唐睿脸色阴沉地说道，“而且，当时小雅姐的反应很奇怪。” 穆老不赞同地说道：“那是她母亲的遗物，情绪失常不算什么吧。” “不。”唐睿说道，“她进去不是先查看镜子，而是跑到了窗户边。” “被你一说我也记起来了。”穆老说道，“的确是这样，看来这个王雅有问题。” 唐睿接着说道：“穆老，你说小雅姐身体里魂魄俱全。可是我明明看见了小雅姐的一个魂魄从窗户飞走了，你说会不会——” “你是说那女鬼强占了王雅的身体？不错，很有可能。”穆老陷入了沉思，说道，“夺舍人的身体，然后将魂魄囚禁在镜子里面，这手法好熟悉，我应该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穆老开口说道：“我记起来了，这是夺舍法的一种。师父以前曾经跟我说过的。” 唐睿听了心里一动，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和你说的一样，八成是那女鬼夺舍了王雅，还把她的一魂囚禁在了镜子里。这是非常邪恶的手法，我们必须找到王雅那逃出来的一魂，不然她就危险了。施法只要过三天，王雅就会死。而且是魂魄不留，永远消失。” 唐睿脸色变了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穆老，我必须救小雅姐。” “我们现在就动身，”穆老说道，“必须在那女鬼之前找到王雅的那一魂。” “穆老，这个夺舍法需要多长时间？”唐睿问道。 穆老控制着身体，快速移动，说道：“三天。” 唐睿心里沉甸甸地，问道：“如果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那怎么办？” “那就必须在天亮以前找到那一魂，”穆老说道，“不然，就来不及了。” 唐睿心里很沉重，栗木村大多数人都是姓王，姓唐的只有他一家。小时候，因为自己是外姓人，经常被同龄人欺负。只有这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姐姐最照顾他。王雅是独生女，他一直都把唐睿当成自己弟弟来看，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唐睿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定要找到啊。可是找遍了整个村子，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穆老停了下来，开口问道：“唐睿，你好好想一想。如果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王雅最有可能去哪？” 唐睿也是在苦思冥想，只恨自己没用，苦恼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突然唐睿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一定去了她妈妈的坟墓。没有错，她肯定就在那里。我们快去。” …… 王新义家，王雅坐在窗子边上，脸色很是难看。过了半天却又是露出了笑容。 “就算你跑出来了又怎么样？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到那时候，你就只能等着慢慢消散了。而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是王雅了。” 020 镜子里的女人(五) 静悄悄的山谷里，只听得见虫鸣声。天上月亮还是很圆，月光如同匹练，照得整个大地并不显得黑暗。一株大松树下的阴影中，那里是一座坟墓。 坟前有一座墓碑，墓碑上刻着一个名字：赵玉怜。这是王新义老婆的坟墓，人死了已经有十几年了。坟墓前有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这道身影。 唐睿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那透明身影似乎受到惊吓，就要逃走。唐睿连忙开口说道：“小雅姐，是我。” 那飘忽不定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唐睿。 “小睿，你看得见我？” 唐睿点了点头，说道：“小雅姐，跟我回去，我会帮助你的。” …… 坐在床头，唐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唐睿开口说道：“穆老，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从王雅这命魂口中，唐睿也是得知了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时间十分紧迫，如果不能成功，王雅就必死无疑了。 “来不及了，”穆老叹了一口气说道，“天就快亮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解决那女鬼。” 王雅脸上露出绝望之色，蜷缩在墙角里，身体瑟瑟发抖。 唐睿只感觉自己眼睛涩涩的，说道：“穆老，没有办法了么？” 穆老身影站在窗边，叹了一口气，说道：“送她去地府吧，不然天一亮，她就要消散了。她以后是没什么希望投胎转世了，她的另外两道魂魄都会被那女鬼吞噬。而那女鬼，也会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什么？”唐睿差点跳起来，想到自己父母还在另一间房里睡觉，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不是要抓它回地府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穆老没好气地说道，“阴司所属，不得干涉活人生死。哪怕你只是摄魂师，同样不可以。” 唐睿脸色阴沉下来，说道：“那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收了它。” 穆老听了，看了墙角里王雅一眼，说道：“可是你得先解决她的问题，你总不能看着她消散吧？” 唐睿来到王雅身边，嘴唇颤抖着说道：“小雅姐，对不起，我们发现得太晚了。” 王雅转过身来，看着唐睿问道：“小睿，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摄魂师，”唐睿目光偏到一边，说道，“专门将死者灵魂送去地府的。” 王雅抿了抿嘴，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说道：“那你不能帮我么？” 王雅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如果不是鬼魂不能够流泪，只怕她的泪水早已决堤。 唐睿只感觉眼睛发涩，小声问道：“穆老，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穆老沉思了好一会儿，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王雅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竟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说道：“老先生，我求您帮帮我。” 穆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看了唐睿一眼，没有说话。唐睿试探地问道：“穆老，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办法，”穆老说道，“几乎就等于没有办法。” 唐睿有些急躁，说道：“穆老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办法，哪怕难如登天，我也要去试试。” 穆老眼神里带着同情看了王雅一眼，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变成那个女鬼。” “变成那个女鬼？”唐睿一愣，说道，“这是什么办法？” 穆老解释道：“天一亮，王雅的死就成了事实。而对应的，就是那个女鬼活过来了。那时候，理论上我们已经没有对它出手的权利。如果我们出手，就是违反了地府的规则，必受重罚。所以我们只能瞒天过海，偷天换日。杀了那个女鬼，让王雅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但是，地府对于这具身体的记录却是……灵魂是属于那女鬼的。也就是说，等到将来王雅死的时候，那女鬼的所有冤孽都会算在王雅头上。” “不行，”唐睿突然开口说道，“我不能答应。” 王雅看着唐睿，眼里露出哀求之色，说道：“小睿，帮帮我。” 唐睿都快哭了，说道：“小雅姐你不明白。那女鬼是从寒冰地狱里跑出来的，你知道寒冰地狱么？那恐怖程度不下于十八层大地狱。你知道那女鬼要在寒冰地狱里关押多少年么？一千年，是一千年。现在才不到两百年，也就是说将来你会被关押八百年。这还不算这次逃跑，肯定会罪加一等，到时候关进真正十八层地狱之一的冰山地狱都不是没有可能。” “你没有见识过那些你不懂。”唐睿接着说道，“在那里面，哪怕是一秒钟，都会让你觉得像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你受不了那种痛苦的，我不能答应你。” 王雅却是微笑地看着唐睿，说道：“小睿，你知道么？再过两天我就要结婚了，你知道这些天来我有多开心么……所以，在我还有勇气的时候答应我，帮帮我好么？” “小雅姐，不值得的。”唐睿抬起头，强忍着眼泪掉下来的冲动，说道，“你好好想想，用数百上千年的痛不欲生换这短短几十年，值得么？不值得的。” “值得的。”王雅来到唐睿面前，温柔地看着他，说道，“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爱的人，你就会明白，是值得的。” 唐睿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床上，再不去看王雅。王雅无助地转过头看着穆老，眼里唯有企盼。穆老尴尬地摆了摆手，说道：“我做不了主，我要是答应你，唐睿小子会立马把我赶回地府的。” 王雅咬了咬嘴唇，竟然朝着唐睿跪了下来。 “小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只要能嫁给他，别说是一千年一万年的痛苦，哪怕以后要我魂飞魄散，我也愿意。我求求你，小睿，看在我们以往感情的份上，帮我。” 唐睿撑起手，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扶着额头，眼泪就流了下来。过了半天，唐睿伸手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唐睿不去看王雅，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穆老，该怎么做？” 021 镜子里的女人(六) 房间里摆了一个符阵，王雅的命魂就在符阵中间。唐睿手里拿着天残剑，嘴里念着莫名的咒语。 “摄。” 唐睿桃木剑一挥，王雅的命魂就扭曲着涌进了天残剑中。唐睿手指再一点，一张符篆就贴在了桃木剑剑柄之上。 穆老开口说道：“这样，就可以让王雅的命魂暂时不会消散。但是我们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好在那女鬼现在应该已经放松警惕了，晚上我们就动手。” 唐睿点了点头，将桃木剑放进抽屉里面，自己也是上床睡觉了。忙了一个晚上，他也是有些累了。 唐天成夫妇有些奇怪，这几天唐睿白天都很嗜睡啊，这小子莫非夜里做贼去了？ 不过整个高三唐睿也累坏了，夫妻两人也不去管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个暑假。他们哪里知道，唐睿这个暑假才是真累坏了。 明天王雅家要办酒宴，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所以今天汪碧茹忙的头都大了，厨房所有事情都归她管。到时候每桌都有近三十个菜，这可不是个轻松活。 一整天汪碧茹都在忙前忙后，做着准备工作。唐睿睡到十二点才起来，起来之后就到王新义家吃饭了。看上去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唐睿依旧是悠闲自在地样子。 吃过饭后，唐睿就独自按照穆老的吩咐做起了准备工作。穆老让他准备的东西很古怪，生姜、糯米、鸡冠血还有土狗。 土狗，学名蝼蛄。这种东西在夏天晚上的坟地里很是常见，夜里经常会循着灯光闯到人家屋子里。东西都不少见，唯有这土狗，穆老要求是坟地里的。 唐睿找了一圈，都没有在坟山发现这东西，说不得只能晚上再过来了。 吃过晚饭后，唐睿边只身来到了后面坟山。终于在王建武的坟墓上抓到了一只土狗。 按穆老的说法，生姜糯米鸡冠血都是用来对付女鬼的，土狗则是用来引诱女鬼的。这种在坟地里生长的土狗死气极重，对于女鬼来说，诱惑难挡。 唐睿有些担忧，这么小一只，能管用？ 穆老却是信誓旦旦，信心满满，唐睿也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月黑风高杀人夜，唐睿已经做好准备去杀人……不是，是杀鬼。从穆老那里唐睿也是知道了女鬼的难缠，也不奇怪，如果不厉害，下面也就不会对这女鬼这么上心了，女鬼也就没有那本事从寒冰地狱跑出来。 前半夜唐睿不敢轻举妄动，这要是被人发现那就事情大发了，他又不能杀人灭口。所以，过了十二点之后，唐睿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家，朝王雅家而去。 来到王雅家附近唐睿就发现了异常，这里温度要低得多，四周更是静悄悄地，就连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果然是有问题啊。”唐睿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寒冰地狱还真够恐怖，这寒气已经可以侵入人的灵魂了。” “开始吧，我已经动了手脚。”穆老说道，“不弄得惊天动地，女鬼在里面都不会发现。” 唐睿点了点头，就在院子里布置起来，一边布置，还一边说道：“穆老，你再去给王新义下个昏睡咒吧，省的出娄子。” 穆老应了一声，一道身影就从唐睿身上飘了出来，直朝王新义房间那边飘了过去。过了一会儿，穆老又飘了回来，说道：“不用了，那女鬼已经用过手段了。” 唐睿这时候也将地上的符篆摆好了，符篆上的符文都是用鸡冠血写的。唐睿站起身来，说道：“穆老，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穆老也不多说，飘进了唐睿身体。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唐睿”手像上了发条似的，迅速掐出了数十道印法。随着印法掐完，地上那一道道符篆竟然慢慢隐去了。 穆老再次从唐睿身体里飘了出来，落在唐睿面前。手里再次掐出和花一样的印法，穆老的身形却是在这时候慢慢发生了变化。 身高慢慢变矮了，身体也变得纤瘦起来。唐睿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穆老竟是慢慢变成了王雅的模样。这一手堪称绝了，那模样神态，唐睿都分不出真假。 穆老开口说道：“待会我去引她出来，你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行动。” 唐睿点了点头，将一张怪异的符篆掏出，放在了地上。那符篆符文颜色很是怪异，是用土狗碾碎了画上去的。穆老双手一引，那符篆上的痕迹逐渐淡去，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却是朝穆老身上涌去。做完了这一切，穆老开口说道：“你先躲起来。” 唐睿依言，找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躲了起来。穆老则是朝王雅房间那边飘了过去，一巴掌拍在了窗户玻璃上。 哐当一声，玻璃尽碎，把不远处的唐睿吓了一跳。 占据着王雅身体的女鬼睡得很踏实，白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地府那些家伙不能再对她出手了。寒冰地狱的痛苦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此刻的她正做着美梦。 女鬼是被惊醒的，惊天动地的声音破坏了她的好梦。双眼带煞地朝窗户边看去，女鬼就愣住了。站在窗户外边的，是王雅？ “你居然还没有消散？”女鬼惊讶地说道，“还敢跑回来。” 闻着从“王雅”命魂上散发出来的死气，女鬼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看来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你既然跑回来了，我就吞了你。莫非你以为我活过来了，就对付不了你？” 说着，一道鬼影从王雅的身体里飞出，直朝窗户边而去。穆老扮成的王雅却是转身就跑。女鬼在后面紧追不舍，很快就来到了院子里。 穆老却是在这时候转过了身来，模样也逐渐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你是谁？”女鬼惊疑不定地问道。 穆老笑着开口说道：“要你命的人。” 唐睿却是在这时候跑了出来，直接从破开的窗户那里跳进了房间。来到房间里，唐睿立马掏出了之前准备的生姜和糯米，一股脑塞进了王雅嘴里。 女鬼在看到唐睿的时候，就知道了事情不妙，奈何她身体周围却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这是之前的阵法。 穆老显然低估了女鬼的本事，一股冰寒的气息散开，之前隐匿起来的符篆统统显露了出来，而且全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女鬼破开阵法，直接化作一股阴风，朝窗户内而去。 唐睿刚做完一切，女鬼就冲了进来。只感觉冷风扑面，女鬼已经到了眼前。 022 镜子里的女人(七) 女鬼冲进房间，却是看都不看唐睿，径直朝王雅身体里而去。才一进去，那女鬼却是惨叫一声，被弹了出来。 女鬼蓬头垢面，全身都是冰碴子，脸上也是有白白的一层冰霜。唐睿只感觉一股自心底涌起来的寒意，就像那寒冷是印在灵魂深处一般。 女鬼双眼里尽是憎恨，竟是撇下王雅，朝唐睿而去。冲到唐睿面前，女鬼那张嘴却是越张越大，几乎可以一口吞下唐睿的脑袋。从女鬼张开的大嘴中，一股冰寒的气息传出来，让唐睿感觉自己血液流动似乎都变慢了。 唐睿不敢大意，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单靠他自己，给女鬼塞牙缝都不够。不过唐睿对付不了它，天残剑就不一定了。唐睿握着天残剑，从女鬼下巴捅了进去，再从大开的嘴巴里穿了出来。 女鬼惨叫一声，摔了出去。可是摔出去之前，女鬼却是一把抓在了唐睿手上。唐睿低头一看，自己手臂上留下了四条鲜红的痕迹，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 唐睿握着天残剑的手紧了紧，整只手臂都感觉麻痹了不少。穆老也是在这时候冲了进来，轻飘飘一掌朝女鬼拍了过去。女鬼却是喋喋发笑，一把掐住了穆老的脖子。在唐睿惊骇的目光中，女鬼竟是张开大口把穆老吞了进去。 “吃”掉穆老之后，女鬼转过身怨毒地看着唐睿说道：“小子，到你了。” 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女鬼，唐睿毫不犹豫地握着天残剑刺了过去。女鬼却是一把抓住了唐睿的手腕，狞笑着一扭。“咔吧”一声，唐睿听见了自己手腕骨折的声音，一股巨痛袭上心来。 唐睿疼得直冒冷汗，忍不住叫出声来。手里的天残剑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女鬼却是一把抓起了唐睿，朝窗户外面而去。唐睿只听到耳旁呼呼的风声，看见四周环境飞掠而过。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突然眼前一亮，明亮的光线让唐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感觉耳旁风声小了，唐睿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是那女鬼却是突然松手，唐睿笔直朝下方栽去。 “砰”的一声巨响，唐睿砸在了地面上。好在地上全是积雪，但是唐睿依旧感觉到全身骨头都像是摔碎了。 等等，唐睿一愣，现在是农历七月份，哪里来的雪？ “这里就是寒冰地狱。”女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我不杀你，你就好好感受我曾经受过的痛苦吧。” 唐睿躺在地上，呼出一口白气，连动一下的心思也欠奉。唐睿脸上露出嘲讽之色，笑着说道：“不错的幻术，听穆老说过，鬼魅之物都擅长让人产生幻觉，还真是名不虚传。太逼了，我不得不为你点三十二个赞，比那些什么3d电影厉害多了。” “幻觉？”女鬼冷笑着说道，“你觉得这是幻觉么？” “你知道你的破绽在哪里么？”唐睿却是冷静地说道，“首先，穆老没有那么弱，凭你还不可能这么轻易搞定。其次，你真的还敢回寒冰地狱么？只怕你一回去，就再也别想出吧。” “有意思的小家伙，不错，这是幻觉。但是幻觉也可以杀人，你就在绝望中慢慢去吧。” 说完这话，女鬼的声音就此消失。唐睿感觉着无处不在的寒意，冷得直打哆嗦。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唐睿也知道，如果自己出不去，说不定真的会在这幻觉里被活活“冻”死。 挣扎这从地上爬起来，唐睿只感觉全身都痛得要命。默念了几遍破幻咒，唐睿不由得笑，果然，没有穆老自己实力还是太差了。这破幻咒自己根本就掌握不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坚持住吧，等穆老解决那女鬼应该就会来救我了。”唐睿强忍着恐惧安慰着自己。 另一边，女鬼被唐睿用桃木剑打飞之后，穆老在院子里大喝一声：“给我滚出来。” 穆老大手一挥，那女鬼就像是被什么拉着，朝院子里而去。女鬼来到面前的时候，穆老手里已经恰好了印诀，食中二指不偏不倚地点在了女鬼眉心。女鬼发出惨叫，身形都维持不住，砰地化作了一团阴雾。 一张扭曲的鬼脸在阴雾中若隐若现，女鬼嘴里发出阵阵咒骂声，阴雾却是朝着穆老身体上裹去。穆老脸色不变，右手在左手手心迅速画动起来。等阴雾缠绕过来的时候，穆老左手直接拍出，竟是带出了轰轰的雷鸣声。 八卦中震卦为雷，配合其他单卦，可以发出雷声，对付鬼魅是再好不过了。果然，阴雾里女鬼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那阴雾似乎都淡了不少。女鬼不敢再纠缠，直接朝院门外呼啸而去。 “哼哼，”穆老冷笑出声，说道，“能让你跑了，老头我回去岂不是要被那几个老家伙笑得抬不起头来？” 大手一引，那女鬼就像牵线木偶一般，被穆老“拽”着拖了回来。穆老上前两步，左手再次拍下，雷鸣声中，女鬼再次发出惨叫。 阴雾已经变得透明无比，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女鬼那若隐若现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疯狂地说道：“我死，你也别想活。” 说着，那阴雾却是突然炸开，一股冰寒的气息朝穆老的灵魂上蔓延而去。穆老不敢怠慢，知道这是寒冰地狱的寒气。穆老也是魂体，对这种寒气颇为忌惮。闪身退避开来，可是终究慢了一步，一股寒气缠上了穆老的右腿。 穆老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那寒气就被完全震散了开来。阴雾中那张人脸却是迅速朝院子外飞射而去。穆老眼神一凝，双手快速掐诀。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破。” 道家九字真言威力惊天动地，一道光芒从穆老食指上发出，瞬间将那鬼脸绞得粉碎。但是穆老身体也是在这时候一顿，大量寒气朝他身上缠了过来。这寒气就如同有意识一般，一门心思朝穆老身体里而去。 穆老脸色阴沉，连连掐了数道印诀，才摆脱了这股寒气。失去了目标，那寒气却是慢慢沉到了地底。 做完这一切，穆老才从窗户一跃而入。来到唐睿身边，穆老不由得倒吸凉气。 只见唐睿双眼紧闭，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唐睿身上脸上都已经结出了一层冰碴。 穆老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完蛋了。” 023 镜子里的女人(八) 唐睿已经被冻得脑袋都不好使了，他尽量让自己身体蜷缩起来，可依旧无法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冰寒。 唐睿很是无语，莫非自己真的就要成为中国史上第一个在七月份被冻死的人？想一想唐睿都觉得这种死法太有喜感了，只怕汪萌萌那妞得笑得喘不过气来吧。 唐睿试着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臂，可是那玩意就跟两截枯树枝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完鸟，唐睿心里暗道，这手都没有知觉了。 唐睿怎么也没想到，这幻觉居然这么猛。这次自己八成是栽了，死的真憋屈啊。希望穆老到时候能救活小雅姐吧，不然自己也死得太不值了。 唐睿意识越来越模糊，在这时候，穆老的声音却是传进了他的脑海：“傻小子，你还要做梦到什么时候？” 唐睿眼里散发出光彩，大声喊道；“穆老，救命啊。” 只感觉一股吸力传来，唐睿整个人似乎都飞了起来…… 慢慢睁开眼睛，唐睿就看见了面前的穆老。唐睿打了个寒战，嘴唇哆嗦着说道：“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穆老，女鬼解决了么？” 穆老翻了个白眼，说道：“早就解决了。” 唐睿有些奇怪地说道：“女鬼都解决了，我为什么还不能从它的幻觉里出来？” 穆老看着唐睿说道：“因为你身体里的寒气。你之前被女鬼抓了一下，寒气侵入到了你身体里面。你的确感觉到了寒冷，所以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还没有从幻觉里出来。” “靠，这么邪门？”唐睿拽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说道，“怎么还这么冷？” 穆老皱着眉头说道：“你身上的寒气必须弄出来，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我去，怎么办？”唐睿顿时被吓尿了。 穆老右手一招，唐睿口袋里就飞出来一张符篆。符篆落在穆老手指之上，穆老掐了几道诀，手指点在唐睿眉心，一路划到唐睿受伤的手臂上。穆老右手凌空一抓，唐睿就看见从自己手臂上散发出一团冰雾。只见穆老一拍，那冰雾就逐渐消散了。 只感觉身体里变得暖和起来，唐睿差点舒服得呻吟出来。接下来穆老又连连施法，让王雅的命魂回到了自己身体里面。醒过来的王雅痛哭失声，对两人连连道谢。 两天之后，是王雅结婚的日子。天还未亮，婚车已经开到了王新义家门口。王雅抱着自己爸爸痛哭失声，王新义也是眼睛发红，闪着泪光。王雅母亲死后，父女两相依为命十几年，如今自己的女儿就要嫁为人妇了，王新义心里的矛盾不言而喻。那种既欣慰又不舍的复杂心情，很难用言语来表达。 唐睿跟着婚车去了尚田村，王雅的老公就是尚田村的，一个很帅气的年轻小伙。 尚田村祠堂里，正在举行王雅的婚礼仪式。在人群后面看见王雅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唐睿却是感觉有些鼻子发酸。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位姐姐为了这眼前的幸福到底付出了多少。 唐睿小声问道：“穆老，你说爱情真的能让人变得那么无所畏惧么？” “你问我我问谁？”穆老没好气地说道，“老头子我一辈子没娶过媳妇。” 唐睿一脸黑线，也对，自己问谁不好，问这个千年老光棍？ 穆老接着说道：“让你成为摄魂师的那位曾经跟我说过，他活了几千岁，看透所有人的**和本性，唯独对于人的情感搞不清楚。人的情感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但是我相信，所谓爱情也和亲情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一天为了救你，你的父母也同样不会去考虑值不值得这种问题。他们关心的，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能不能救你。” 唐睿深有同感，说道：“从我们决定对付那女鬼开始，一切就已经不能回头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祝福小雅姐了。” 正在拜天地的王雅这时候也是抬起了头，看见了人群后面的唐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唐睿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半点后悔和担忧，那张脸上洋溢的只有幸福。 “你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唐睿自言自语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穆老却是在这时候开口了：“小睿，看来我得休息一阵子了。” 唐睿一愣，问道：“怎么了？” “我还是低估了寒冰地狱那寒气的威力。”穆老苦笑着说道，“上次我被那寒气侵蚀了一下，后来又吸收了你身体里不少的寒气。我以为我能扛得住的。哎，丢人啊。” 唐睿大惊失色，问道：“那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睡一段时间就好了。”穆老说道，“就是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出来帮你了，你自己多小心。” 唐睿点了点头，还是不太放心，说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回到地府你也能好好修养。” “我不回去。”穆老坚决的说道，“那几个老不死的看了我这副模样，怕是得笑破肚皮。” 穆老打死不肯回去，唐睿也就随他去了。 …… 夜已经深了，唐睿坐在窗边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张符篆。 “天玄地黄，敬启三皇……震、兑、离、坎、乾，起！”掐出一串印诀，唐睿低声喝道。 “噗”的一声，一团火苗亮起，将符篆烧成了灰烬。唐睿沮丧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行啊，穆老说的这控符法门也太难练了。如果穆老在这里就好了。” 穆老和唐睿交代过了之后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有他之前打招呼，唐睿倒也不是很担心。可是穆老一不在，唐睿感觉自己顿时浑身都不自在了。 “也不知道穆老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唐睿叹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穆老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东南三十里，冯家顶有鬼物出没，五天内收服，送往地府。” 一条突兀地信息挤进了唐睿脑袋里，唐睿忍不住“靠”了一声。 “怎么就我的辖区事儿这么多？成心玩死我是吧？妈蛋，把我当苦力了，还半点工资都没有。” 024 鬼婴(一) 冯家顶，距离栗木三十里。 冯家顶景色优美，村子坐落在冯家岭山巅之上。村子下方就是红旗水库，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横卧在群山的怀抱之中。 这可苦了唐睿了，摩托车都不会骑，骑着自行车一路爬山，唐睿差点没断了气。 “这冯家顶的祖先脑袋肯定秀逗了，住哪不好，跑山顶去住。” 唐睿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但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村头水库旁边，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唐睿了。 那人年纪和唐睿相仿，浓眉大眼的，透着几分憨气。这人名叫冯海峰，唐睿的同班同学。 冯海峰朝满头大汗的唐睿走了过去，笑着说道：“你还真来了啊，以前叫你来我家玩，你都嫌爬山太累不肯，今天吹的什么风？” 唐睿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暗道，不是公务在身，打死老子都不来这鬼地方。 要说冯家顶的风景，那是着实不错，山清水秀的，在山顶上俯瞰红旗水库的景色，着实是一大享受。当然，唐睿不这么觉得，他还是认为躺在床上睡大觉，梦里约会刘亦菲才是人生极致享受。 但是冯海峰还是兴致满满，带着唐睿转遍了冯家顶。这正中唐睿下怀，明着跟着冯海峰欣赏风景，实际上却是四处打探。 经过一户人家门前时，冯海峰低声说道：“这家男主人前两天夜里不知道被什么野兽咬了，第二天就疯了。你看，被拴在院子里呢。好好一个人变成了傻子，现在村里人都提心吊胆的，夜里都不敢出门。” 唐睿朝那院子里看去，就看见一个人被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那人蓬头垢面，呆愣愣地蹲在那里。似乎看到了唐睿两人，那人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吼，涕泗横流地大喊：“有鬼啊，有鬼啊……” 冯海峰只感觉全身汗毛孔都竖了起来，说道：“我们快走吧。” 唐睿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了百十米，依旧能听到那人的喊叫声。唐睿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咬了，居然变成这模样？” “不知道，”冯海峰神神叨叨地说道，“我猜是野狗，他这八成是狂犬病。听说人得了狂犬病就这样，还乱咬人。” 唐睿自然知道这人不是得了狂犬病，他是被阴煞入体了。换句话说，这里的确出现了鬼魅之物。 “看过医生了么？”唐睿开口问道。 “请过医生来。”冯海峰说道，“但是医生说不是狂犬病，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说可能是真的疯了。” 唐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唐睿借口在家里呆腻了，所以打电话给冯海峰说来他们家玩几天。冯海峰自然是很高兴，到了晚上，唐睿躺在冯海峰家人给自己准备的床上，却是一直睁着眼睛。 今天看到那发疯的村民，唐睿就知道事情大条了。看来这鬼物很凶啊，也不知道穆老不在，自己搞不搞得定。 夜里十二点多，冯海峰一家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唐睿起身来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山村的小路显得静谧而清冷。唐睿悄无声息地独自走在路上，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院门外。那正是之前那户人家，院子里，那发疯的可怜人依旧被拴在那里。一床油腻肮脏的被条盖在他的身上，那人却没有睡着，身体在那里瑟瑟发抖。 唐睿手搭上院墙，轻轻翻了过去，慢慢来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察觉到有人，向旁边一看，就看见了蹲下来的唐睿。 “嘘，”那人伸出手指竖在嘴边，小声说道，“别出声，有鬼！” 唐睿点了点头，说道：“鬼在哪里？” “在庙里。”那人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才小声说道，“山上的破庙里。” 唐睿接着问道：“那鬼是什么模样？” “有两个。”那人脸上带着惊恐说道，“一个黑衣女鬼，还有一个小孩。那小孩好吓人，满嘴都是血，还咬人。我就被他咬了，好吓人。” 那人说着就伸出了脏兮兮的手臂，递到唐睿面前说道：“你看。” 唐睿朝那人手臂上看去，手臂上留了两排牙印。那牙印不像是人留下的，却像是什么动物留下的一般。 唐睿正仔细观看的时候，那人却是张开嘴朝唐睿手臂咬了过来。唐睿手一伸，五指张开按住了那人的脸。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天残剑就朝那人手臂上扎了下去。 那人浑身一哆嗦，唐睿又迅速掐了几道诀，食中二指点在了那人眉心处。那人停止了挣扎，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唐睿遗憾地说道，“但是至少我可以让你少些痛苦，好好睡一觉吧。” 唐睿看得出来，这人身体里的大多数器官被阴煞之气侵蚀，已经开始衰竭了。也就是说这人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他大脑受创最为严重，已经不可能恢复了。 唐睿起身，朝院门方向而去。纵身一越，唐睿就翻了过去。 冯家顶虽说已经是在山顶上，但是在村子后面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还有一座庙。这里原本是明嘉靖三十年寒谷先生所建的茶庵，万历三年，寒谷的儿子又在这基础上建了一座圆通庵。 只可惜现在庙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这里没有太大的旅游开发价值，政府也就懒得花钱修葺。如今庙已经只剩下几堵墙壁和地基了。 破败的庙墙里，两道人影站在那里。一个少女不满地开口说道：“你太放纵它了，前两天咬了一个村民，差点闹出事来。” 另一个老头喋喋笑着说道：“咬了人又怎么样？他们找不到我们头上来。再说了，这小东西还是得靠人血来养，不然可是很难驾驭的。” 唐睿在巨石下面听得目瞪口呆，这两人他认识，正是害死王建武夫妇的阳公和阴童。唐睿自知没有穆老在，自己根本对付不了这两人，当下蹑手蹑脚地准备溜回去。 “咔吧”一声，一根枯枝被唐睿踩成两截。唐睿心里一沉，暗道糟糕。 果然，上面阳公大声喝道：“谁？” 025 鬼婴(二) 唐睿心里一惊，却是急中生智，大声喊道：“宋月怡，你个贱女人，果然趁我哥出去打工勾引野汉子。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 说着，唐睿就“怒气冲冲”地朝上面庙里而去。阳公和阴童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来捉奸的。 唐睿“火冒三丈”地冲进了庙里，可庙里一个人都没有。唐睿大声叫骂：“贱女人，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你躲，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唐睿找遍了整个破庙也没有找着人，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一边走一边骂。 阴童站在岩石上，哭笑不得地看着走远的唐睿。旁边阳公眼里闪过一丝冷芒，阴童看了他一眼，说道：“别节外生枝，既然他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就不要出手了。” “可是，”阳公迟疑道，“他有可能是装的。” “很简单，”阴童说道，“你去查一查，看看这个村子有没有叫做宋月怡的女人。没有的话，再杀他不迟。我已经在他身上留了东西，他跑不了。” 阳公脸上这才露出笑容，说道：“那就好，还是女人比较细心啊。” 唐睿一路狂奔，心里不停为自己点赞。自己怎么就这么机智呢？这一招玩得太漂亮了，唐睿觉得自己如果加入娱乐圈，哪怕不牺牲色相，也是可以拿影帝的。 唐睿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和下面沟通。把这里的情况做了一个汇报，直接认怂，说自己搞不定。 做完这一切之后，唐睿就放心睡了。反正把差事撇干净了，明天他就回家。偷偷走了，估计那两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也找不到自己。至于给王建武夫妇讨回一个公道，还是等穆老醒了再说吧。 一觉睡到天亮，唐睿起来早饭都没吃，就骑着车跑了。不跑不行，万一那两个变态一打听，知道自己昨天是演戏，那自己这条小命就差不多交代在这里了。唐睿哪里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已经被人家攥在手心里了。 回到了家里，唐睿那颗悬着的小心脏这才放回了肚子里。主要是那两个变态太可怕了，唐睿反正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 唐睿走了没多久，冯家岭一处山坳里，阳公来到一棵大树下，对着树上的阴童说道：“那小子果然是在演戏，根本没有宋月怡这个人。” 阴童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说道：“有意思，让你那小鬼去杀了他吧。你不是说要用人血喂养它么？” 唐睿自认为高枕无忧，晚上睡得那叫一个踏实。房间窗户是开着的，唐睿不喜欢太过封闭的空间，况且开着窗户也有利于空气流通。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户边上，利索地爬了进来。那是一个婴儿，不过一两岁的模样。诡异的是，这婴儿身手敏捷，快速从窗户上跳进来，手脚并用，很快窜上了唐睿的床。 唐睿睡得正香，难得的都没有梦到汪萌萌。婴儿趴在唐睿身上，看着熟睡中的唐睿，眼里散发出冷芒，慢慢张开了嘴巴。一两岁的婴儿嘴里没有几颗牙齿，可是这婴儿却是一嘴细密的碎牙，看起来十分恐怖。 婴儿张开嘴，就朝唐睿脖子咬去。一道金光闪过，婴儿惨叫一声，摔飞了出去，掉到了床下面。 唐睿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唐睿又倒了回去。伸手在脖子下面摸出了天残剑，唐睿嫌这东西硌人，一把朝窗户边桌子上丢了过去。 婴儿趴在地上，看着被唐睿丢在桌子上的天残剑，眼里露出了惊恐之色。刚刚就是这东西发出金光，打伤了婴儿。 看见天残剑已经被唐睿丢远了，婴儿眼里再一次闪出嗜血的光芒。从地上一跃而起，婴儿再一次朝唐睿扑了过去。婴儿张开嘴巴，再次咬向了唐睿。 就在婴儿即将咬中的时候，一只手掌伸了过来，一把捂在了婴儿脸上。手上一用劲，婴儿再一次被丢了出去。从地上爬起来，婴儿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鬼婴。”年轻人啧啧叹道，“居然还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婴儿后退了两步，这个人让它觉得有些害怕。转过身，婴儿迅速窜上了桌子，身体一跃，朝窗外跳了出去。年轻人正准备追上去，唐睿却是醒了过来。 “林跃？”唐睿揉着眼睛说道，“你跑过来干什么？” 这个年轻人就是前几天被派上来寻找女鬼的兄妹之一，林跃。林跃来到窗边桌子前，拿起天残剑，说道：“下面让我来协助你，你这把桃木剑很不错啊。” “你别碰我东西，不对，等等……”唐睿想了一会儿，说道，“什么叫让你来协助我？” 林跃笑嘻嘻地说道：“你不是说这次鬼物和上次害死王建武的凶手有关，你搞不定么？下面就让我来协助你摆平这件事啊。” “我靠！”唐睿仰天倒了下去，欲哭无泪，“还特么得我干啊？” 唐睿还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撂挑子了，可是最后还是得自己来动手。 “还有，”林跃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你被盯上了。” 唐睿顿时清醒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如果我晚来一步的话，”林跃挥了两下天残剑，说道，“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听完林跃的话，唐睿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为完全摆脱那两个变态了，没想到自己压根就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唐睿目光落到林越手里的桃木剑上，心想自己可得把这天残剑藏好了，可别又给他们抢了去。呃，不对，唐睿拍了拍自己脑袋，我不是应该先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林跃手里桃木剑玩出花来，说道：“那两个家伙很厉害？” 唐睿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质疑地打量着林跃，说道：“我很不看好你。” 林跃手里动作一停，说道：“你可别小看我，我虽然没有穆老那么神通广大，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松搞定的小角色。我师父可是和穆老是好朋友，比穆老还厉害一点。对了，穆老还好吧？” 唐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说得休息一阵子，现在联系不上他。” “也好，”林跃信心十足地说道，“那就让我们兄弟俩联手对付他们吧。” 026 鬼婴(三) 唐睿嘴巴一撇，说道：“我觉得你一个人就够了。” “那可不行，”林跃说道，“你比我了解他们啊，你不是和他们交过手么？对了，穆老和他们交手时情况怎么样？” 唐睿说道：“穆老肯定是没问题了，他虐那个老头就跟逗小孩玩似的。” “那就没问题了，”林跃拍着胸脯说道，“那我们就等着他们过来吧。” 王新义正在朝家里赶，今天亲戚家有酒宴，离得又远，吃的又晚，直到现在他才来到了村口。 王新义急匆匆地朝家里赶，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他不远处，一个一两岁的婴儿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新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迅速来到那婴儿旁边。婴儿已经昏迷过去，但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王新义一把抱起那婴儿，朝家里走去。 得知那婴儿来袭击过自己，唐睿吓得觉都不敢睡了，和林跃聊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唐天成被唐睿那两个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好在唐睿除了精神有些不好，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唐天成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早饭的时候，唐天成正准备出去干活，一个年轻人却是走进了他家里。唐睿热情地介绍道：“这是我同学，到咱们家玩的。” 听了唐睿的介绍，唐天成自然很是高兴，林跃也很懂礼貌，热情地称呼唐天成为唐叔叔。唐睿在一旁嘴角直抽抽，唐叔叔？估计我爹管你叫叔你都嫌他小吧。 两人走在村子里，唐睿好奇地问道：“按说你也是鬼，怎么不怕太阳？” 林跃一脸黑线，说道：“谁告诉你我是鬼？再说了，只有那种刚死之人的魂魄才会惧怕日光。除此之外，只要避开正午的阳光，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你不是鬼？”唐睿一脸愕然，问道，“那你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林跃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鬼王。” “切，还不是鬼？”唐睿嗤之以鼻地说道。 两人在一起合计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守株待兔。林跃以为，鬼婴肯定已经跑回去了，那两个家伙应该很快就能过来了。可是，他确实没有重伤鬼婴，但是在他出现之前，鬼婴已经被天残剑重伤了。他们两人怎么都没想到，这鬼婴不仅没回去，现在还就在村子里。 王新义把那小婴儿抱回了家，检查一番发现婴儿没有发烧症状这才放下心来。婴儿一身脏兮兮的，王新义连忙就烧了开水，给婴儿洗了个澡。原本像只泥猴子的婴儿顿时就白白胖胖的了，显得非常可爱。 王新义看得心里欢喜，那婴儿却是十分嗜睡，不管王新义怎么摆弄都睡得跟死猪似的。 洗完之后，王新义找了几件王雅小时候的衣服，给孩子换了，然后就把小东西抱到了床上。 小家伙依旧睡得香甜，什么都不知道。王新义叹了一口气，这不知道是什么人把这么可爱的孩子就丢了。附近没听说谁家有这么大的孩子啊。 鬼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如临大敌般翻个身伏在床上。王新义靠在旁边打着瞌睡，被婴儿的动静吵醒。一醒过来，就看见婴儿朝自己扑了过来。 王新义一把接住婴儿，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小家伙挺有本事啊，可别摔着了。” 婴儿本来是准备一口咬在王新义脖子上的，可是王新义抱着他不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那感觉让他愣了一下。 可是鬼婴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看着王新义的脖子吞了口口水，就连那小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 王新义哈哈大笑，说道：“小家伙饿了？爷爷给你准备好吃的。” 说着王新义抱着鬼婴站了起来，朝外面客厅里走了过去。将鬼婴放在沙发上，王新义凑过来捏了捏鬼婴胖乎乎的小脸，说道：“在这里别乱动，爷爷给你热牛奶去。” 王雅给王新义买了两箱牛奶，可是他一直都没怎么喝，他喝不惯。但是现在，这牛奶却是派上了大用场。 很快牛奶就热好了，找不到奶瓶，王新义只好用碗装着，拿个小汤匙准备喂小孩。 鬼婴呆愣愣坐在沙发上，眼神直直地盯着王新义。王新义眼里露出疼惜之色，来到鬼婴旁边，舀了一勺牛奶，吹了吹，递到鬼婴嘴边。 鬼婴凑过去，小鼻子可爱地皱起来闻了闻，然后脸色一变，一脸嫌弃的模样。王新义耐心地哄着，鬼婴却是一巴掌把汤匙打落。 鬼婴向后退了退，双手撑在沙发上，像是一只随时会发起攻击的小兽。咧开嘴巴，鬼婴嘴里发出一阵阵嘶吼。 王新义吓得后退了两步，手里碗也摔在了地上。只见婴儿嘴里密密麻麻两排锋利的尖牙，看起来十分诡异。 可是很快，王新义双眼就红了。一把把鬼婴抱起来，王新义轻轻抚摸着鬼婴的小脑袋，说道：“就是因为这个，你爸爸妈妈才不要你的么？” 婴儿很是奇怪地平静了下来，但是不管王新义怎么哄，都不肯张嘴吃东西，这让王新义忧心忡忡。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吃怎么行？ 一直磨了两个多小时，鬼婴依旧是什么都不肯吃，甚至还会发脾气。王新义也没了办法，只好作罢。 可是等他出去一会儿再回来时，鬼婴不见了。 王新义连门都没关，就急匆匆出门找了。先是在家附近找，可是没有找到。王新义又全村子到处找，依旧没有找到。 这让他心里像着了火一般，那么小一个孩子跑出来，得有多危险啊。 找到村头的时候，王新义在垃圾池旁听到了垃圾池里有声音。不抱太大希望的王新义走过去看了看。 可是看见的情形却是让他差点掉下泪来，鬼婴正趴在垃圾池里翻着东西吃。 仔细一看，鬼婴吃得津津有味的，竟然是卫生巾！那是被用过的卫生巾，上面沾着鲜红的血渍。鬼婴不断从垃圾堆里翻出来这些卫生巾，然后塞到嘴边陶醉地吸吮。整张小脸上，都是鲜红的血渍，鬼婴却是忘乎所以，连王新义站在旁边都没有发现。 027 鬼婴(四) 王新义忍不住眼泪都要掉下来，一把抱起趴在垃圾堆上的鬼婴，声泪俱下地说道：“孩子，这不能吃啊。” 鬼婴把手里最后一张卫生巾丢掉，打了个饱嗝，小脸在王新义衣服上蹭了蹭，脸上就干净多了。 王新义心里以为，这孩子肯定是得了什么病。他决定明天就带这孩子去看医生。 晚上，王新义就这么抱着鬼婴睡了。等王新义睡着了，鬼婴才从被窝里钻出来。麻溜地跳下床，鬼婴就朝窗户上跳了过去。转过身来，鬼婴却是犹豫了。从窗户上跳下来，鬼婴爬到床边，拿起了王新义给他换的衣服，再次跳上了窗户。 转身看了王新义一眼，鬼婴不舍地朝院子里跳去。从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虽说鬼婴还很懵懂，但是王新义却是让他感觉极为亲切，让他不想伤害这个人。 可是鬼婴已经感觉到阳公对自己的呼唤了，内心里似乎不断催促自己，让自己回去。 鬼婴才来到院子里，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阳公。阳公眼神阴鹜，走过来一脚就踹在了鬼婴肚子上。鬼婴嘴里发出惨叫，身体被踢得撞在了墙上。 “你倒是长本事了。”阳公冷笑着说道，“我让你来杀那小子，你没杀成，居然还敢躲着不回去。” 鬼婴眼里露出恐惧之色，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阳公却是走到鬼婴身边，抬脚就要踹下去。 “你给我住手！”王新义气得嘴唇直发抖，伸手指着阳公骂道，“你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这么小的孩子都打？” 阳公回头看了王新义一眼，冷笑着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阳公脚下一动，就朝王新义而去。鬼婴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吼，腾身而起，扑到了阳公背上，张嘴就朝他脖子咬去。阳公脸色难看，拽着鬼婴直接就砸到了地上。 王新义气得脸都白了，好在婴儿似乎没有受伤，迅速来到了王新义身边。鬼婴手脚着地，伏在那里，不断张嘴朝阳公嘶吼。 阳公整张脸都黑了，怒声说道：“你不让我杀，我偏要杀。” 阳公迅速揪下自己一根胡须，朝王新义弹去。鬼婴嘴里哇哇大叫，猛地跳起来，那胡须就扎进了鬼婴手臂之中。阳公身体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鬼婴，朝后面丢去。另外一只手却是一掌朝王新义胸口拍去。 一切来得太快，王新义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胸口一阵剧痛，王新义整个人摔了出去，脑袋撞在墙上，人就晕乎乎的了。 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动弹一下都不可能。王新义不知道，阳公刚刚打他一掌的时候，手指间夹了一根胡须。那胡须直接扎进了他的胸口。 睁着眼睛，王新义就看见鬼婴来到自己面前，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阳公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乖乖跟我回去，我不杀他。” 鬼婴不舍地看了王新义一眼，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王新义感觉自己心都快碎了，不能让孩子跟这个魔鬼走。可是他趴在那里动都不能动，只能看着鬼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阳公正准备带着鬼婴离开的时候，一个黑衣少女却是出现在了院子里。 “怎么样？”阳公问道，“杀了么？” 阴童脸色很不好看，说道：“唐睿那小子身边有个很厉害的鬼王，我不是对手。” “鬼王？”阳公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说道，“那就别对他出手了，免得横生枝节。” “你说，”阴童有些担心地说道，“上一次会不会就是他们？” 阳公摇了摇头，说道：“上次那个是人，不是鬼。” 阴童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原来，在之前阴童就是和阳公兵分两路，阴童负责去对付唐睿，却是在林跃手上吃了不小的亏。 王新义趴在地上，却是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阴童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王新义，说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阳公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他翻不出什么浪。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动手。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吧。” 两人带着鬼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王新义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感觉腿脚都麻木了。这时候唐睿和林跃却是走了进来。 林跃微微皱眉，说道：“跑了。” 唐睿目光却是落到王新义身上，顿时大惊失色。赶忙将王新义扶起来，林跃凑过来一看，说道：“没大事，穴道被人制住了。” 林跃伸手在王新义胸口拍了两下，一根短短的胡须就出现在了林跃手上。王新义咳嗽了几声，一把抓住唐睿的衣服说道：“小睿，救救那个孩子。” 在王新义房间里，听完王新义的讲述，唐睿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王新义居然捡回了那个鬼婴。更让他惊讶的是，鬼婴不仅没有伤害他，最后关头居然还拼命保护他。 林跃靠在墙上说道：“人有感情，鬼怪阴尸也是一样。哪怕是没有灵智的僵尸都有可能会有保护生前所爱之人的本能。或许鬼婴对他有了感情，从某种程度来说，鬼婴也只是一个孩子。” 王新义看了看林跃，又看了看唐睿，惊疑不定地问道：“小睿，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睿眉毛一挑，说道：“我不希望我爸爸妈妈知道，伯伯，你能为我保密么？” 见王新义点了点头，唐睿才说道：“我是摄魂师……” 听完唐睿的话，王新义冷冷地问道：“这么说，那孩子不是人？” 唐睿点了点头，王新义却是说道：“小睿，我可以肯定地说，那孩子本性不坏，他肯定是被逼的。” 唐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尽量把他带回来的，其实，他是建武叔的孩子。” 王新义呆住了，听完唐睿的讲述才目瞪口呆地说道：“建武的孩子？” 很快王新义就笑了，说道：“如果建武能知道，肯定也很开心了。小睿，如果可以，一定要把孩子带回来。就把他交给我吧，我来抚养他。” …… 唐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月光，说道：“到底该怎么办，这个鬼婴留还是不留？” 028 鬼婴(五) 唐睿脑袋都大了，林跃则是在一旁分析道：“听你那伯伯说的话，可能明天晚上他们就会做什么事情。我们得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唐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八成是要去舜溪村了。” 在尚田村，阳公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唐睿给渔翁得利了。想必阳公心里也是十分不甘心，自然把主意又打到了地缺剑上。 穆老在舜溪村祠堂留下过阵法，只要阳公去了，唐睿会第一时间知道。但是世事难料，没想到穆老现在受伤沉睡。好在有林跃帮忙，唐睿倒也不至于毫无胜算。 …… 尚田村和舜溪村都在箬坑乡境内，而乡镇上一间小旅馆里，现在却是有两位外来的游客。其中一人唐睿并不陌生，正是当初尾随阳公去尚田村的赵鹏。另外一人则是很面生。 那人靠在椅子上，开口问道：“赵鹏，按你说，当时那天残剑并没有被阳公取走。” “不错，”赵鹏坐在一旁说道，“起初我也以为是阳公得手了，可是后来跟着他们，我发现阳公受伤了。而且我发现，天残剑很有可能并没有落在阳公手里。” 靠在椅子上的那人皱着眉头说道：“难道说，那天残剑依旧在那里没有被取走？” “应该不会，”赵鹏说道，“如果没有被取走，阳公肯定还会再回去。可是从那之后阳公再也没有回过尚田村。” “这么说，天残剑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是也没有被阳公得到，具体去了哪里，无从得知。”那人挪了挪身子，说道，“既然如此，先不考虑天残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地缺剑弄到手。” “不错，”赵鹏说道，“可是这对怪物也不好对付。” “无妨，”那人翘起二郎腿，说道，“到时候你拖住那阴童，阳公有我来对付。天残剑不说，地缺剑必须得到。上面发话了，必须在一个月之后看见地缺剑出现在故宫博物馆。这是属于国家的财富，任何人都休想据为己有。” ……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唐睿告诉唐天成，明天要带林跃去降上玩，今天带他先住到外婆家。唐天成爽快地答应了，还叮嘱唐睿好好照顾朋友。 离开栗木，两人就直奔舜溪村而去。舜溪村祠堂门口上方挂着一个大匾额，上面写着汪氏宗祠四个大字。祠堂相比尚田村的要明亮不少。主要是因为尚田村祠堂被山上那大樟树盖住了，常年不见天日。 祠堂结构和尚田村的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舜溪村祠堂旁边有一间很小的隔室。高高的屋顶上面，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蝙蝠。 唐睿再一次干起了守株待兔的活，这一次已经是轻车熟路。两人并没有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开玩笑，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阳公胆子再肥，也不敢光天化日来挖别人村子祠堂。 知道晚上十点多，两人才摸到祠堂这边。两人选了祠堂边上一户人家。这家房子有三层，在最上面，整个祠堂都尽收眼底。 两人就这么在上面潜伏着，唐睿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应该带上花露水的。这蚊子咬人毒的。 很快唐睿身上就有了很多小包包，唐睿痛苦得都想现在去买蚊香了。 好在十一点多快十二点的时候，阳公“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了祠堂里面。唐睿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上蚊子了。 阳公依旧一身黑色布衣，满头银发扎成一个小辫子。一旁的阴童似乎对皮衣情有独钟，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紧身皮衣。这样一个组合颇为怪异，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祖孙，可是事实上阳公和阴童是夫妻两人。 唐睿并不知道，知道的话肯定得惨叫一声，悲愤大骂：为什么好白菜都是让猪拱？但是没有办法，这年头就流行忘年恋，前段时间不是才爆出来那啥mm和某即将上市的公司大老板倾情相恋么？相差二十岁的真爱在阳公和阴童面前，那就是渣渣。 唐睿小声说道：“待会儿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你一个人行不行？” 林跃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哪知道，反正打不过带着你逃跑也足够了。” 唐睿一头黑线，自己还准备把地缺剑也收了呢。天残地缺，本来就是一对，唐睿怎么能忍心让两把这么通灵性的剑分开？ 好吧，贱人就是矫情，唐睿就很矫情。 可是世事永远不会按照谁预想的剧本进行，变故时常都在发生。当赵鹏两人出现在祠堂里的时候，阳公脸都黑了。这赵鹏还真是阴魂不散。 唐睿也是愣了，这一幕和在尚田村时是多么相似。林跃看着半路杀出来的赵鹏两人，说道：“糟了，四个人的话，我肯定不是对手。” “所以说，我们得做渔翁了。”唐睿脸上挂着淫、荡……不，挂着睿智的笑容说道，“让他们打吧，我们拿到地缺剑就好。” 林跃看着唐睿那狡诈的模样，一脸的不屑，说道：“趁火打劫？那也太无耻了吧。” 唐睿看了林跃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虽说林跃觉得不齿，但是听完唐睿的计划之后，依旧是两眼冒光，说道：“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把那鬼婴抢过来，好，就这么办！” 唐睿鄙夷地看了兴奋得忘了自己初衷的林跃一眼，最讨厌这种立场不坚定的人了，放在抗日那会儿铁定是汉奸。 赵鹏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人一身白色中山装，显得很是古板。中年人开口说道：“阳公，你们这种行为与盗墓无异，这是犯罪行为。你们现在改过还来及，把地缺剑取出来，然后交给国家，这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阳公脸上露出嘲讽之色，说道：“还是你们自己来抢吧，如果你们有这个本事。”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说道：“冥顽不灵，也好，到时候拿下你们，再让你取。” 唐睿摩挲着下巴，考虑着待会儿怎么趁火打劫。这地缺剑唐睿是志在必得，这是属于国家的财产，唐睿不否认，但是还是先借我玩个几年吧。 029 鬼婴(六) 阳公看了看天色，现在时间还早，于是他决定先收拾了这两个人。阳公刚要动手，一旁阴童却是开口了：“他们交给我，你去取地缺剑。” 阳公一愣，点了点头，说道：“好，如果可以，杀了吧。免得以后还来纠缠我们。” 阴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放心吧。” 阳公转过身去，不再理睬赵鹏两人。阴童却是伸手拉开了紧身皮衣胸口的拉链。 深邃的沟壑就那么暴露在赵鹏两人面前，让两人都是微微一愣。唐睿暗叹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啊！ 阴童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黄色的纸片，那是一叠黄表纸，却是被裁剪成了人的形状。 随手一扬，那些黄色小人就飘洒开来，团团围住了赵鹏两人。阴童双手掐诀，嘴里却是念诵起怪异的口诀。 风沙四起，赵鹏两人身周狂风呼啸，卷起漫天尘土。很快两人就连身前不远处的阴童都看不清楚了。 等两人眼前恢复清明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眼看不到边际。可是两人身周却是围了一圈黄衣大汉，那些人一个个肌肉虬结，虎背熊腰，却是让人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和赵鹏一起过来的中年男人脸色大变，说道：“撒豆成兵，你是郭家人？” 阴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说道：“不错，先祖正是郭景纯。” 郭璞，字景纯，东晋人。传言郭璞通晓道家玄术，亦对巫术了解颇深。郭璞一本《葬经》，成为中国风水学巨著，迄今无人能出其右。据说郭璞糅合了道家玄术和巫术，创造出了惊天动地的手段。 撒豆成兵，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玄术。郭璞曾看上庐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但他羞于启齿，便在夜间围着胡孟康家院子撒了一圈小赤豆。结果接下来几天，胡孟康都会看见自家被无数红衣军士包围。胡孟康大惊，连忙向郭璞求救，郭璞对胡孟康说：“原因出在你家那婢女身上，不能留。” 胡孟康深信不疑，命人带这婢女到郭璞所说之地卖掉。而郭璞早已经叫人在那等候，将婢女买了回家。 中年男人讥笑着说道：“只怕郭景纯知道有你这种后人，得活活气吐血吧。” 阴童却是毫不在意，说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区区幻术，”中年男人笑着说道，“又有何惧？” 四周的黄衣大汉一个个拔地而起，朝赵鹏两人而来。赵鹏拉开架势就要动手，中年男人却是冷哼一声，说道：“括囊无咎，元贞吉。” 双手一环，劲气外吐，那些黄衣大汉竟是无一人能够靠近。赵鹏也是在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符篆。 符篆，有很多种，不同的符文能够发挥出不同的效果。赵鹏掏出来的都是火符，他记得之前阴童是用一叠黄表纸剪成的小人施法的。既然是纸，肯定怕火。 赵鹏嘴里念念有词，一扬手，那火符就四散飘飞，化作一团团火焰。果不其然，那些黄衣大汉就像是被浇了汽油一般，一沾着火焰立马就噌的一声着了。可是那些黄衣大汉纷纷被点着，却是变成了滔天火海，瞬间包围了赵鹏两人。 另一边，阳公伸手一招，一条黑线就从鬼婴身体里溢出，飘到了阳公手上。阳公手里连连掐诀，那黑线就钻进了一个符篆小人身体里。那小人一落地就跑了起来，很快停在了一处空地上。 不同于尚田村惟一堂，舜溪村汪氏宗祠后堂的地面都是泥土地。阳公也不犹豫，拿出一把铁锹组装起来就开始挖了。 很快，一个地洞就出现在了阳公面前。阳公也不犹豫，带着鬼婴就纵身跳进了地洞里。 林跃小声说道：“我们靠过去，抓住机会就跟进去。” 唐睿点了点头，两人从三楼一跃而下，落在了祠堂围墙外面。 唐睿带着林跃从后门摸进去，那里离地洞最近。趁着阴童和赵鹏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唐睿和林跃偷偷跳进了地洞。 和唐睿预料的一样，这里地洞里面同样已经自成空间了。两人身处在一个山洞里面，前方是一个分叉口，早已经看不见阳公在哪里。 林跃小声说道：“地缺剑相比于天残剑更加偏向阴性，这样一来更容易自成空间。不是说地缺剑品质更好，而是因为阴气最容易在地下汇集。可能取剑不会那么容易，说不好会很危险。” 唐睿四处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得先找到地缺剑，可别被那阳公弄到手了。” “没事，你不是有天残剑么？”林跃一脸轻松地说道，“用天残剑来找，肯定很快。” 唐睿依言，取出了天残剑。果然天残剑在唐睿手里微微颤抖起来，剑尖指向了唐睿身体右前方。 两人眼前一亮，见果然有效，立刻朝那方向而去。四周光线很暗，能见度极低。好在两人循着天残剑所指的方向，倒也不会迷失在其中。 不知道往前赶了多久，两人再次来到一个分叉口。这山洞里面竟是有无数分叉口，四通八达，很容易让人在里面迷路。 直到往前又走了不少路，林跃停了下来。唐睿开口问道：“干嘛停下来？” “你看这里。”林跃指着洞壁上一处地方。 唐睿凑过去，就看见上面刻着一个箭头。唐睿开口说道：“这可能是阳公留下来的记号。” 唐睿想了想，在箭头旁边画了一个方向相反的箭头，深藏功与名。画完后，唐睿想了想，又在另一边角落里画了一个记号。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没多久，林跃再一次停了下来。唐睿差点撞在他身上，不满地问道：“又怎么了？” “你看。”林跃指着右边说道，“之前的记号。” 唐睿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那两个指向不同方向的记号不是自己刚才在阳公的记号上留下来的么？ 唐睿连忙去另一边角落里一看，果然自己那个记号也在。唐睿脸色大变，说道：“我们在绕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