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十二宫》 第1页 《离天十二宫》作者:沧海月弦【完结】 文案: 梦境中的雪花越来越大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只知道,在雪的尽头,一直有人在等着他…… ——我想要冲破一切的荆棘,留下无尽的火光,在命运终究来临之际,让你得以照亮前行的路…… * 沈长聆:“说到底我就是颗火苗呗_(:3」∠)_” 沈长聆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没有人知晓的朝代,这里以离天十二宫为支柱掌控整个云州大陆。 他决定安分守己做一条偶尔翻个身的咸鱼,然而,命运的齿轮缓缓地转动,他发现自己身不由己的参与到了一些事情中,似乎……曾经在记忆的深处见到过。 于是,还能怎么办呢?不要怂就是干! 阅读须知: 1.全文暧昧向,全员单箭头主角,主角可能箭头回去rr; 2.清水文,慢热,非剧情向,只在主角之间有互动。 3.古早文画风,换口味试作,满足一位老读者阅文多年的作者心。 4.背景俗套,剧情普通,设定一般,全文无大纲,想哪写哪。 此为作者割肉产粮的产物,画风不定,文风不定,人设不定,可能本来想写个橙子,写着写着变成了橘子,再然后成了个苹果,最后……你看那颗草莓,它又大又甜~ _(:3」∠)_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长聆 ┃ 配角:段宸泽,段风涯,段霜洺,段云潮,段雪淮,段星流,段沧澜 ┃ 其它:离天十二宫,平天,月族,羽族 ================== ☆、第一章 “你要记得,在无尽的碧空之上,镌刻着独属于你的姓名。”是谁在说话? “而那些永远属于你的命运,将无法交由他人定夺,那是即使到达时间的尽头也无法挣脱的轨迹,而那轨迹,将永远留存……” “要记住,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不要留恋,离去吧……” “……你,是谁?”在无边的梦境中,他只能听到自己怔怔地问出这句话。 空渺的声音在巨大的白色幻境中回荡,空空落落的,好像心里也缺了一块。 没有回答,温柔的声音似乎已经远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待在那空荡荡的白色中,冷得无法呼吸…… “……”他慌乱起来,挥舞着手臂向前踉跄着前行,他伸出苍白无力的双手奋力地握紧,然而,那抹幽淡的身影却转身,化成了一片虚无…… 手中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那个人……消失了? 沈长聆抬头看向四周,白色,周围是永恒不变的白色,在这个四面八方都写满了白色的虚无之中,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只有一片惨澹的白。 静静地看着脚下,沈长聆跌坐在地上,再次抱紧了自己。 这一切,快要结束了吗? 不知从何时起,他会在每一个满月的夜晚,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是一片沉默的白。 每当月光温柔地透过窗口,撒在身上的时候,他总是会静静地凝视着白玉的月亮,沉入这样的梦境中。 似乎永无停息…… 大概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吧…… 听不清耳边的细语,他只能在某些时刻,抱膝坐在地上的时候,看到有巨大的剪影在地上飞过的痕迹。 如同一只张开羽翼的巨大鸟类。 真是奇怪,在这样白色到映不出一切的空间里,居然会有天空的投影啊!他嘆息着,随即看向头顶。 然而,即使在看到灰影的一瞬间抬头,他却只能看见那熟悉而陌生的,可怕的白色。那些白色在他的上空闪耀,照进他漆黑的眼眸深处,留下无法逆转的空寂。 “我该离开了……”望着天空,沈长聆干净的眼眸里有着奇特的光芒,他放下环住双腿的手臂,站起身,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直到醒来,然后,便是一场新的轮回,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 院子里的花已经落了不少。 那样青色而细小的花瓣,随着风力洒落了一地,却依然显示出了勃勃的生机。 不过,并没有人去关注这片美景,沈长聆挽起袖子,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无奈的嘆了一口气。 有遗漏的花瓣在地板上残留,伴随着和风一起飞舞的枝叶,继续飞向空白的地面…… 周围还有不少的人也在勤劳的工作着,他们身穿款式一致的简单青色长袍,袖口为了不阻碍完成工作,从而绑上了细细的束绳,只有衣领处绣着奇异的青色花瓣。 那花瓣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向上延伸着,却并不惹眼,绣在衣领处,花费不了多少的功夫,像是简单的标志一样,非常不引人注目。 毕竟,那是所有十一宫僕从的标志,似乎,是被称为葭月花。 葭月,在沈长聆生活的年代也被称为十一月,十一,他微微一笑摇摇头。 这样的巧合的确很是美妙,不是吗? 沈长聆伸手整了整衣袖,认真的绑好了手上的束绳,将手里的东西妥当的归类整齐之后,就走出了屋门。 第2页 他随着青色的人群流动,走向一侧的小门——穿过那里,就是他们这些低等僕役吃饭的食堂了。 “叮……”小小的铃声响起以后,就是正式开饭的时间了。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十五天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既没有极品亲戚耀武扬威,也没有虐恋情深的苦情戏,只是在某天认真的完成了工作之后,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里。 对此,沈长聆非常的随遇而安。 这里像是一个架空的古代时空,没有朝堂纷争,战场厮杀,有的则是江湖中各种势力的较量。 而这里,就是江湖上声明赫赫的离天十二宫了。 它很大,与其说是江湖帮派,倒不如更算得上是一个大型的城池——不,以沈长聆目前打听到的信息来看,更像是由多个城池聚集起来的小国。 真的很神奇不是吗?一个不是由皇帝主宰,更像是私人武装的“国家”。 离天十二宫更是有一片临海的区域,经常有船只从海洋的深处带来无尽的奇珍异宝。 各类商人风尘僕僕的赶来,聚集在一起互通有无,在码头上经常可以看到不同肤色和语言的人在一起沟通交流,伴随而来的,就是思想上极度的开放。 想到这,沈长聆摸了摸自己的短发,像他这种身穿而来就被领进来打工的“外地人”,没有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的理由被视为异类,真的要多谢了这种各类思想百花齐放的环境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明,即使被认为像是一个大家公子,自己依然要从低等的僕役开始做起。 无声的嘆了一口气之后,沈长聆回到大通铺里,和交班的同屋打了个招呼之后,洗漱睡下了。 * 夜风比起白天来,要和蔼得多,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园子也显得宁静安详了不少。 沈长聆缓缓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到接班的人之后,完成交接手续,就找地方坐了下来。 即使这里是被称为十一宫中最偏僻最荒芜的所在的园林,依照沈长聆的眼光来看,却依然不失为称得上是精緻大气。 即使在现代,也拥有能够成为人来人往的旅游景点的潜质。 这仅仅是十一宫中不起眼的一座园子,而十一宫又是整个离天宫里地处偏僻远离中心的一处——毕竟连名字都只是敷衍的用了编号。 相比较之下,作为离天十二宫中用来作为统称的领导性宫殿——离天宫,应该比这里要更加令人惊嘆吧! 就像是一个国家以最为自豪的首都命名,这本身就隐含着对其无比的自信与偏爱,实力强大到让人心惊。 不过现在的沈长聆也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了这些若有若无的猜测,他在特定的位置安顿好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是的,像他们这样的刚入门的僕从,不可能去完成夜间值守——类似于侍卫——这样危险性极高的工作。 他侧身,眼光若有若无的扫过某几个地方。 那里才是很多负责安保的人员来回巡视的地方,或许,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的人员。 而他们这样的职位,更多的是在有大人物心血来潮,夜间游玩的时候,为他们的随身侍从提供方便的人员。 没错,使这里占据了“两个偏僻”也依然要遵守这一点。 不过对于他这种本身喜欢安逸,并没有那种冲破了头也要往上拼劲的人来说,这里无疑是一个非常清闲的工作环境。 于是沈长聆又开始纠结起自己梦想的单人单卧了。 是继续奋斗呢?还是就这样安闲的过下去呢? 屋内的茶水咕噜噜的冒着热气,蒸汽顺着开着的窗户向外飘了出去。 沈长聆伸手把炉子上的热茶端了下来,倒在杯子里,小小的抿了一口。 茶水里的花香很淡,这是他在这些天里从花园中搜集出来的品相完好的花瓣,统一烘焙过后留下来的存货。 据说这种十一宫标志的花瓣可入药,也可食用,煮成花瓣酱也很好吃,于是沈长聆就讨要了一点过来,用来煮茶水喝。 别说,还挺好喝的,初入口时味道很淡,但是入唇之后口齿留香,味道微甜而不腻。 再配上从厨房拿来的夜间小零食,沈长聆满意的眯起了眼睛,于是一个不小心,他就喝多了点。 “呼……”出外解决完事情,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之后,沈长聆转身想要回到值守的屋子里。 那样精简的一个小屋,比起他一直以来睡的大通铺,倒更像是独属于自己的一个空间,窄小,而安全。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默然站在原地,久久的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 原本应该返回的小路了无踪迹,四周雾气瀰漫,叫人看不清前景。 连月色都是惨白的,周身的环境像是被笼罩了起来,气压很低。 沈长聆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去。 无论眼前的景象是如何引起的,呆在原地总不算最好,根据现有的条件来突破困境,这是他平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 好像踏进了什么隔膜一样,刚刚那种如同隔着轻纱一般,朦胧不清的感觉逐渐褪去,沈长聆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第3页 这里似乎依然是一片园林,大大小小的花朵摇曳生姿,在绿叶掩映中随风摆动着,任由月光给它们蒙上一层白纱。 这里看上去比他之前待着的那个园子要好看许多,并不是说布置的有多么的精巧华丽,而是…… 沈长聆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词:精气神。 是的,即使是建筑,也拥有自己的生命,而眼前的这片花园拥有着难以想像的活力和生机,像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一般,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活了起来。 抬手拢过身旁的一朵小花,沈长聆轻轻地一笑,看样子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像这样的地方,想要找到人,应该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保持着自己最恭敬端正的姿态,他抬脚向着花丛掩印的深处走去。 “谁在那里?”花丛的深处传来了一声淡淡的询问。 那声音很轻很冷,乍听上去仿佛不近人情,但是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温柔隐藏在其中。 而且对于深夜中的陌生人的第一反应是询问,而不是拔剑相向——尤其是对于这个以武乱禁的时代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宽容了。 “在下是十一宫的僕从,不小心迷路来到此处,若有打搅还请见谅。”沈长聆恭敬的低头缓步走向前,他保持了一个既礼貌,又不会冒犯到对方的距离。 即使对方温和,自己也不能够逾矩,这是他在那么多年的生活中体会到的最为重要的规则。 尤其是,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一举一动则更加要谨慎小心。 然后他缓缓地道出自己如何前来的缘由,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说谎远不如说实话来的实在,更何况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说谎,不是吗? 那个人坐在轮椅上,似乎侧头打量了一下沈长聆,眼前的人穿着十一宫低级僕从的制服,垂手低头站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即使不小心误入此处,也依然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恭敬态度。 眼观鼻鼻观心,语气淡然不慌不乱,这是经过训练才能培养出的标准姿态,绝不是一个刚刚入宫的低级僕从能够拥有的气度。 不过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抬手转动了一下身侧的转轮,木质的轮椅在地面上向前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咔吱的轻响。 “我知道了,你大概是不小心误入了阵法,才来到这里的。”轮椅上的青年声音依然淡淡的,他不急不缓的解释着,但是对于具体的原因却并未深究,似乎眼前这样的情形被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阵法?沈长聆一听,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却有缓缓的寒意侵入骨头里,那是骤然受到惊吓时的反应——居然有阵法,可以将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而这又和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有什么关系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穿越是一场神明的恶作剧,看来,这一切也许真的是“神”的恶作剧吧? 他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年的最后一天,开文大吉~ 如文案,全文无大纲,想哪写哪,不过(看了一眼我的存稿),现阶段一天一更还是能做到的。 文风大概非常的古早小言,对于看惯了剧情流爽文的作者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不过突然一拍脑门想写1416了,所以哭着也要写下去~ 大概会很冷,所以我就随便写写,读者们就随便看看吧(18.12.31) ps:每晚九点准时更新,想看的可以来啊(挥手挥手小手帕挥啊挥~) pps:感觉之后越写越顺畅了(应该?),所以文笔应该是越来越好了,但愿自己的水平可以提高,我还有好多体裁想写呢,顺便,元旦快乐~(19.1.1) 修改一下,还是觉得中午12:00更新比较好,晚上9:00好像很容易被忽视,虽然木有啥人看_(:3」∠)_~ 顺便,第一章修改了一下,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 照例求评论求收藏,动动手指拯救一下作者吧~(19.1.25) ☆、第二章 “这里依然是十一宫,只不过离你所在的那处要远上不少,等回头起风了,顺着原路,你就能够找到回去的路了。”轮椅上的青年不急不缓道,他似乎正在看着眼前的一簇花朵,连声音都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好的,多谢指点。”拱手一礼表示感谢之后,沈长聆这才缓缓地抬头,小心的打量此处的景色。 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对这里有过多的解释,也并没有询问自己更深的来由,如此的漫不经心而又体贴入微。 毕竟,对于一个深夜误入此处的人来说,最为妥帖的方式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从他的嘴里套出一切,尤其是在权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即使他已经说出了全部,再没有什么能够补充出来的。 夜风习习,园子里的花朵似乎都已经睡着了,沈长聆看着眼前的人好像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就找了个小台阶坐了下来。 “咳咳……”似乎是身体非常虚弱的样子,轮椅上的青年抬手轻轻的咳嗽着,他似乎害怕声音惊扰到旁人,即使身体不住的颤抖,却依然尽力压制住音量。 “你还好吗?夜里天气凉,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最好还是回屋暖和一下比较好。”看着身形单薄的人不住的颤动,沈长聆还是没能够克制住自己,忍不住出声提议道。 第4页 “没事,老毛病了。今晚秋昙花会开,我想亲眼见到。”那人轻笑着,打破了周身孤冷的气息,似乎是害怕身边人胆子小,还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 正在泥土中极力生长的应该就是名为秋昙花的植物了,它的叶子很低,比起周围其他植物高大挺拔的身姿,秋昙花显得纤细稚嫩不少。 可即使如此,在月光下,它依然显示出了勃勃的生机。 真奇怪,明明只是一株植物,为什么自己却仿佛能感觉到它是如此奋力顽强,积聚能量,等待着之后的盛放…… 像是烟花在燃放之前集聚起来的火焰,层层的包裹住其中的热量与力度,压抑着,等待着最终璀璨的一瞬间…… “它,是不是要开了?”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植物,沈长聆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了几步,他仿佛被这奇特而幼小的生命吸引了一般,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嘘……”轮椅上的青年将细长的手指放在了唇边,轻轻示意着。 青衣少年站在那里,屏住呼吸无声的看着眼前即将绽放的花朵。 一层一层交叠在一起的花团,相互挤压着,蹭蹭挨挨,然后缓缓伸展开来,像是大梦初醒之人舒适的伸展了一个懒腰一样。 他的眼神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并没有看到轮椅上的人微微注视过来的目光。 “真美啊…”唇边忍不住溢出一声赞嘆,沈长聆感嘆到。这样皎洁的月色下,连视线都变得如流水般缓缓潺流,划过竞相开放的花朵,像一颗颗水晶花绽放的秋昙无声的开着,那样的静谧,那样的沉静…… 只是恍惚之间,眼前的一大片枝叶上已然缀满了层叠的花朵,仿佛一夜风雪覆满枝头,原本略显寡淡的花圃中此刻已然是人间仙境。 “是的啊,是很美。”不知何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然很近了,听到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长聆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只要伸出手,他就能抓住身边人的衣袖。 “咳咳…”不自觉的抬手掩饰性的咳嗽了几下,沈长聆绷紧了身体,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蹭到身边人的衣角。 毕竟,在两个人并不熟悉的时候,保持合理的个人空间是良好交往的前提。 “你不用太过紧张,我并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人,今晚就当是我们恰好碰到一起,看了一场花开花落。”似乎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紧张,轮椅上的人轻声的笑了起来,温和道。 像是预言一般的,话音刚落,在沈长聆惊讶的眼神中,眼前成片的秋昙花已然完全绽放了。 它们挤挨在一起,花瓣层叠的堆积在一起,一团一团错落有致。从伸手可及之处,到远处夜深的尽头,大朵大朵极力的绽放着。 像是在月光下盈着浅笑的白衣女子,在舞姿完全盛放的那一刻,回眸一笑拂袖飘然而起,飞仙而去。 “呀!”看到眼前的景象,沈长聆忍不住轻声惊呼道。在他的眼瞳中,刚刚绽开芳华的秋昙花已经开始大朵大朵的凋零了…… “这就是它的宿命。它是在秋天盛放的昙花,在夜间开放,只一瞬间就要凋零……”轻声的吐出在《博物志——百花全鉴》中的记载的语句,青年伸手缓缓的倒退,轮椅轻盈的向后退去。 他仰起头,脸色肃穆而沉静,眼前的秋昙花一朵接着一朵的凋零,在月光下泛出盈盈的柔光,只是微风轻轻一吹,就一片两片无数片的在空中飞舞而过,向雾气更深处行进了。 咦,居然又起雾了,也许此刻正是回去的时候,沈长聆内心没有了遗憾。 花开又落,像是一个短暂的轮回,由生到死,然后安静的沉眠着,等待着下一个轮回的到来…… 如此的沉默…… “那么正好,我就先告辞了。”转过身来轻轻一礼,沈长聆内心正是触景生情,心思百转的时候。 今夜的经历仿佛做梦一般,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也许他此刻正是在做梦也说不定呢…… 眼前的青年安静的坐着,仰头望着远处的风景,抬起手,手指微微向前伸出,似乎想要和他作别。 “刷……”被那手指扯住衣袖往前一冲的时候,沈长聆似乎听到耳边有什么东西极快的闪过,来势很猛,发出呼啸的一声。 轮椅青年手指一拨,木质的轮椅轻巧的一个转身就拦到了沈长聆的身前。 “来了……”只听见他低低的一声,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剎那间便融入了风声中。 那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似乎在此刻崩然塌落,眼前的一切让沈长聆呆立在那里:在雾气瀰漫的远方,闪烁着惨绿的点点星火,它们越过黑夜,越过枝桠,越过随风零散落下的花瓣,向着此处飘来。 之前被遮挡住,而显得有些昏暗的月光此刻又变得明亮了起来,雾气变得更加浓重,但视野却清晰了很多。 不,那不是鬼火,那是……眼睛!一双双惨绿的眼眸镶嵌在不知名的怪物身上,他们的速度极快,刚刚看起来仿佛慢慢飘动的错觉,其实是他们从远处急速赶来的结果。 第5页 “躲在后面,不要乱动,不要出声。”冷静的发出指令,轮椅上的青年语气淡然,他伸手不急不缓的挽了挽衣袖,手指微动便有一把弯刀而出。 “刷刷刷……”刀影朦胧,在四周轻盈的飞舞而过,沈长聆似乎能看到刀影闪过之处划出了一条条银色的细线,它们短暂的凝结在空中,随即隐匿不见。 这是,传说中的封灵术?将灵力运用于空中,形成一片独属于灵力主人的绝对领域。这是他曾经在图书馆中被称为灵异志怪类的书看到的介绍,当时的他感嘆于书中作者大胆的想像力和完整的世界观,却只是把它当做一本普通的小说。 没想到,这些居然是真的! 转眼间,怪物们便已经袭到了身前。 轮椅上的青年向前划出一大片距离,即使不良于行,但身下的轮椅如臂指使一般,心随意动,随着主人的心思来回往返腾挪。 怪物们在瀰漫着清甜花香的空气中深吸一口气,身影似乎又壮大了不少,他们无声的嘶吼着,栖身而上,向着月光下身影单薄的青年抓去。 刀剑如梦,每每划出一道寒光,便有一个怪物毙命于刀下。 看似凶险异常的战场在青年游刃有余的动作下,显得是如此的轻松写意,以至于沈长聆都无法提起害怕胆怯等等的情绪。 待到刀光内敛于袖中的时候,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那些长着绿色眼睛的生物像是融化在了空气中,没有了半分踪迹,只剩下光秃秃的秋昙花枝桠在风中颤抖着,花瓣铺满了一地。 “已经好了。”平复了一下喘息之后,轮椅上的青年淡淡的说道,他摇动轮椅,压过厚实的花瓣,一点一点的靠近沈长聆。 终究还是体弱了些,他缓缓地喘息着,静静的想到。只是稍加舒展了一下身手,呼吸就已经变得这样的沉重,看来真的需要快点将身体养好才行。 “刚刚的那些…是什么?”虽然只是单方面经历了生死关头这样的危机——毕竟眼前的人看起来并不紧张,但是沈长聆内心还是不自觉的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问道。 让人们在一起经历了某些事情,是非常容易拉近彼此之间关系的一种手段。 这样想着,他就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那是冥杀鬼,它们靠着吞噬灵气来壮大自己,攻击力一般,速度很快,比较少见,但算不上极度危险,所以若是平时遇见的话,可理可不理。但是由于他们过于贪婪,吞噬灵气,群居容易造成灵力的大量枯竭,所以在一定时期会有专门的人去清剿它们。” “秋昙花在绽放之后就会凋零,而它凋落的时候会充盈着非常纯净的灵力,这种灵力往往会吸引大批的冥杀鬼前来。但是秋昙至纯的灵力会使得它们经脉冲撞,造成短暂的亢奋,此时的攻击力会大大的加强,然后攻击人类,所以必须除去。”青年不动声色的靠近沈长聆,解释道,“我便是趁着此时将它们尽数杀尽,避免它们在不知名处群聚,危害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先放些存稿出来吧,毕竟写了那么多了~ 元旦刚过,大家剁手了吗? (19.1.2) 卖个萌,求评论和收藏_(:3」∠)_ (19.1.25) ☆、第三章 “是这样啊……”沈长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来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直会有的,不然他真的要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全问题了。 这样的场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但是,很奇异的,沈长聆在惊讶之余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难道我是个天生冷静成熟充满胆气的人吗?这样想着,身边有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长聆…”下意识的给出了回答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正在他的眼前轻声的询问着。 既然已经回答了,那就索性解释清楚:“姓氏沈,长风的长,聆听的聆。” “沈长聆……”那个人一字一字的缓缓沉吟着,有着说不出的古雅韵味,然后,他慢慢说道,“段风涯,姓氏段,长风的风,天涯的涯。” 沈长聆心中似乎有根弦被浅浅的拨动了,这一声清淡温和,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不过,应该是错觉吧?毕竟,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穿越而来只有十几天,不可能在这里拥有认识的人。 有一种理论说道,人们会在某些特殊的场合,特殊的环境下,忽然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曾经发生过——或者说自己仿佛在过去预言到了现在的情景。 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记忆碎片的重合,就像是如今的这块记忆玻璃与过去的某个记忆玻璃碎片的某一边重合了,于是人脑就迫不及待的将其覆盖在了过去的碎片上。 看似是过去曾经发生,实则是对过去记忆的模糊修改。 如今的这种错觉,也应该就是大脑修正之后的感觉吧。 “那么,你要不要和我学习运用灵力呢?”突然的,轮椅上的青年,或者应该叫他段风涯轻轻地开口询问道。 一惊之下,沈长聆低头看向他,他的瞳孔有些漆黑的色泽,冷漠中交杂着温和,矛盾的孤冷。 此时,那双眼睛的主人正询问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第6页 “我?灵力?可是,为什么呢?”沈长聆不解道。 自己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像小说主角那样掉下山崖遇宝,遇到老人就学神功的金手指呢?这太奇怪了。 而段风涯的下一句就打消了他的疑虑:“普通的人是无法感受到冥杀鬼的,只有拥有灵力的人才能看清。刚刚你从阵法中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误打误撞而来的,现在想来,应该是你自身的灵力在特定的情况下引动了阵法,将你传送过来的吧。” “是这样吗?”难道老天终于肯垂怜我这个可怜的猫咪,准备给我开金手指收集小鱼干了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灵力,又是什么呢?”不解的询问出声,沈长聆终于对这异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那本志怪小说里只是简单的提到一些事物,而对于最为基础的设定所述甚少,看样子只有在这里向老师好好讨教一番了。 光秃秃的枝桠旁闪过一丝寒风,沈长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毕竟夜已深了,更深露重,他原本厚实的衣服都被雾气打湿了不少。 “你今天先回去吧,等到下次你来我再教你。”似乎是看到了他发抖,段风涯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眼眸淡然,然后转头,推着轮椅背对着他向远处前进。 “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沈长聆抖落了一下衣服上的露珠,微笑着说道。 那个人没有回头,轮椅滑向雾气瀰漫的远方,在他的身后,大批大批的秋昙花瓣散成洁白的灵力,像萤火一般从地面缓缓地腾空升起,然后融化在月光下。 ————————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每到夜晚来临之时,沈长聆总会开启阵法——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控制阵法的开启了——穿过层层的雾气,来到十一宫的另一侧,完成一次短暂的相遇。 每一次,段风涯都会在他们初遇时的那些秋昙花附近等他。 冷月高悬,四周寂静如同沉眠,微微咳嗽的青年总是会在沈长聆练习灵力的时候,轻轻几下就指点出他错漏之处。 如此的沉稳而且举重若轻。 这样的感觉很不错,就像是偷偷瞒着父母出来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时,那种玩到尽兴时的愉悦与欢欣。 对于从小聪明听话被所有人都认为是乖巧伶俐的沈长聆来说,这就像是在他成长了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迟到了的童年晚宴。 “把手稍微抬高一些,这样你能感觉到灵力更加顺畅的从指尖流出。”段风涯靠近沈长聆,伸手将沈长聆正在捏诀的手抬高。 他的手指微冷,掌心却是温热的,此刻正虚虚的握着长聆的手腕,指示他完成正确的手势。 “好,好的。”像是被突然惊醒了一样,沈长聆侧过脸去不看他,手指对准花丛,灵力从身体中流淌到指尖…… 真是太奇怪了,刚刚…刚刚是怎么了?在青年靠过来的时候,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像是在月光下被人鱼的歌声蛊惑的游人,情不自禁的就去注视他的一切。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和他过去那么多年的情绪没有任何重叠的地方,如此的顺理成章却又如此的独特。 难道,这就是朋友间的友谊吗? 这样发散思维胡乱的想着,沈长聆做出了练习很多次的回春术——即使在一心两用的情况下,灵力依然很好的释放了出来。 在沈长聆的视线中,这一次的成果尤其的显着:原本应该是枯枝的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一片片细嫩的幼叶随之在枝头钻出,长成大片的绿色;一颗小小的花苞在指尖的位置生长,开成一朵月白色的重瓣花朵,花蕊细长而甜蜜,正在两人的注视下轻轻随风摆动着。 “这是,成功了!”一声惊喜的溢嘆从唇边划出,沈长聆伸手轻轻碰了碰被自己用灵力催生出来的新生的花朵。 “是的,以你现在的实力来看,进度已经相当不错了。”声音依然非常的轻柔而沉稳,带着仿佛狂风肆虐都无法打倒的坚韧与孤高,虽然段风涯在夸奖沈长聆,可他的眼神依然淡淡的,带着天塌地陷都无法击穿的沉稳。 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稳重淡定,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实想法。那么,真实的他也是这般模样吗? 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思维,沈长聆无意识的跟着附和道:“是挺不错的。” 话音刚一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无意中自夸了一下。 于是他慌乱的开始补救:“呃,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是挺不错的吧,但是还是有改进的必要的。” 这样说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他在心里小小的敲打了一下自己。 不可以那么的松懈,作为一个刚刚入门的普通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够拥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是多么的不容易,他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似乎是看出了他因为分心后下意识的紧张,段风涯侧头看了他一眼,却体贴的并没有说什么。 已经是月到中天了,秋天的夜显得格外的清爽,四周安静如初。 沈长聆还在联繫着动用身体中的灵力,更快的施展术法,薄如轻纱的灵力在他的指尖吞吐。 段风涯后退了一段距离,静静的凝视着眼前人的背影,手指轻轻的捻动一片掉在衣服上的树叶。 第7页 似乎像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安静的,轻松的……自从接受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这么多年来,杀戮,阴谋…无数的人对着自己浅笑,但是他却永远猜不透那浅笑面具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诡谲心思。 只是无意中教导一个拥有灵力的人术法而已,可是他却从这无心之举中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多久了呢?或许已经很久了,毕竟曾经在阳光下肆意玩耍的时光早已经模糊远去。 或许并不算久,只是那些充满着鲜血与残忍的记忆太过于沉重,才让他产生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吧…… 他轻轻的嘆息着,可是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牢牢的封印在内心,被一块坚冰覆盖着,无人能够打破。 黑暗的树丛深处似乎有人影闪动,段风涯伸手示意了一下,于是一切便转为了平静。 如果拿捏不准的话,不如放在身边观察,这样想来,也许自己可以给他一个向上的机会…… “那么,你有没有继续向上的打算呢?”这么想着,段风涯于是问道。 “什么?”沈长聆被这突然的一声打断了手里的动作,他收回灵力,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开放的花苞瞬间收了回去。 “再过不久,将会有一场十一宫的比赛,这是十一宫的主事人,为了挑出合适的人才而进行的选拔,他们会根据比赛中的表现,来为他们安排合适的职位。”眼中的光芒变幻莫测,但是段风涯却垂下了眼睛,将无数猜测尽数收敛于其中。 “你本身拥有灵力,本就已经拥有超出其他人资格,即使不参加比赛,要不了多久也应该会有人安排你重新做事,更何况……”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你不是对自己睡得大通铺怨念已久了吗?” 怨念……这个词还是在平时聊天中沈长聆无意中透露出去的,没想到被眼前的人学以致用,用的还很…恰到好处。 沈长聆蓦然睁大了眼睛,轮椅上的青年眼神格外的明亮清澈,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于是他也忍不住笑道:“当然好了,我还不知道这里的比赛是什么样子的呢,有机会当然要争取一下啦。更何况这是你推荐的,那么估计报酬会很丰厚,如果能换个独立居室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长风的长,聆听的聆。 段风涯(不动声色):长风的风,天涯的涯。 作者:rr;_rr; (19.1.2) 求评论,还有收藏,觉得作者还行的话,动一下小手~_(:3」∠)_ (19.1.25) ☆、第四章 于是段风涯就开始向他细细的说了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 比如,离天十二宫,并不是每宫都有一个主人的,它更像是一种区域上的划分,各个阶层的人各司其职,将上下运行都打理得妥妥噹噹。 当然名义上的管理者还是有的,十二宫,分为十二个月,由四个主事人:行春,知夏,忘秋,习冬打理,分别主管春夏秋冬为代表的宫殿,十一宫,根据月份来算,自然是归属于忘秋的管理之下。 “也就是说,最终我能不能得到升职,是要忘秋这个大管家来最终拍板决定的吗?”沈长聆在亭子里坐下,若有所思的说道。 夜风穿过纱帐进入亭中,他的身侧,是坐在轮椅上的段风涯,此时他正拨弄盆中的炭火,火苗缓缓升起,不一会儿,吊着的壶水便咕噜噜的烧开了。 “从道理上来说,的确如此。”动手摆好茶杯之后,段风涯安静的垂眸,看着沈长聆殷勤的帮他倒茶水。 两个人交往已久,却非常聪明的懂得谈话的深度,比如沈长聆从来不问段风涯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可以在夜间自由的出入这里? 而段风涯也从来不问,为什么他一个谈吐不凡,拥有灵力潜质的人,会来到这里当一个低级的僕从?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这是我根据这里的食材制作的花茶,我加工了一下制作的手艺。你尝一尝泡出来的味道怎么样?” 说完之后,没等段风涯回答,沈长聆抬手先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口——没办法,夜间寒气重,能够喝上一口热茶,真的是享受啊! 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段风涯拿过桌子上的茶杯,跟着慢慢地喝了一口。 入口的味道极淡,却带着一股明显的花香。似乎是因为经过了改进的缘故,花瓣的香气比以往喝到嘴里的更加甜美馥郁。 两个人安静的坐着,又接着细细的品尝起杯中的茶水…… “不过,不要指望我给你提供什么小道消息,你要凭藉你的真本事去比拼。”在茶水再度煮开之际,段风涯放下杯子说道。 那么殷勤的端茶递水,还真是非常明显的别有所图啊。 “才没有呢,我才不会去想走捷径呢。”似乎是被说中了心思,眼前的少年眼神闪烁。 他似乎抛却了一开始见面时的端正严谨,整个人散发出了独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 毕竟,他才二十出头啊,比起自己这种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人,他的过往一定是平静而又温和的吧…… 段风涯静静地想着,眼中看似平静无波,唇角却缓缓地勾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到的微笑。 第8页 他缓缓说道:“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有些惊讶。是吗?没想到他对我居然这么的有信心,沈长聆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致的转过脸,看向他。 “所以,我们是要提前预祝我成功预定了一个单人单间的独立卧室吗?”沈长聆托着下巴开始打趣自己。 “呵呵……”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段风涯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多年来的修炼的功力都要在今天被打破了。 四周暗处警戒的暗卫惊讶的快要从树上掉了下来,在被主人警告的一瞥之后,才终于沉下心来,重新隐藏起来。 真的是,太令人讶异了,究竟有多久没有看到主子如此舒心的大笑了呢,仿佛自从这个少年出现之后,往日那个如同坚冰般被覆盖着的人,终于有了春回大地的景象了。 说不出是好是坏,但是对于他们这些跟着主子的人来说,这样的笑容真是太难得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也许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主人的幸运星呢。 “好了,你可以走了。”突然,段风涯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平静无波,沈长聆却从中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虽然看起来好像和往常不同,但是毕竟交往了这么久,对于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不能说是十拿九稳,却有自己独特的判断。 这么想着,沈长聆果断的收拾东西,告辞了。 在他渐渐走进阵法中的时候,身后随风而来的,除了落花的清香以外,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 他定下心神,没有细想,快步走进了阵法中心。 ———————— “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烹茶饮乐,你还真是有情趣啊!”亭角的帷帐被拉来一角,随着凉风而来的是一个男子。 他动作流畅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坐下,然后豪迈的一口饮下。 “属下失职,还请主人赎罪。”八角的亭子外,暗卫首领半跪在地上,低头请罪。 众人内心不由得肃然:这人和自家主上的关系一向界定不清,上一刻可能还在谈笑宴宴,下一刻也许就拔剑相向,所以他们私下里都是尽可能的在人来之前进行通报的。 也许是因为这么几次下来,对方有了经验,这才会仗着自己武艺高超身法卓绝,屡屡突破他们的护卫…… “你这几个手下可真是尽职尽责啊,明知道奈我不何,还每次都想拦住我。”手中把玩着杯子,男子不知道是贊还是讽的轻呵了一声。 而段风涯依然平静的坐在那里,对着属下一抬手,于是半跪在那里的人影便微微点头示意,迅速的退了下去,闪身消失在影影憧憧的树影中。 “保护主子的安危是他们应尽的职责,无论对方是谁,都不可掉以轻心。”看似无意的解释了一下,段风涯口气依然平稳,似乎在夜间突然被人闯入打破了宁静的人不是他一般。 “呵,是吗?还真是忠心耿耿啊,有这么一群得力的属下,自然要好好奖励一番了,你说是不是啊,二哥?”吊儿郎当的抬手,男子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精緻的茶杯被他捏在手中把玩,冷却的茶水在杯中来回旋转,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漏出。 任谁都无法想像,气场如此诡异的两个人,却居然是兄弟?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有什么要事情来吗?”将炉上快要烧干的茶水放在桌子上,炭火的热气便幽幽的扑了满面,段风涯并没有看向对方,而是轻轻地拨了拨炉子。 这个傢伙似乎和自己槓上了,无论有事无事都会三不五时的过来挑衅一番,如果真的把他的话当真的话,估计死人也会被气活的。 索性不管他,任由对方施为,这样想着,段风涯将之前沈长聆用过的茶具整理好,重新放入托盘中。 “听说,你近来突然有兴致为人师表,开始教起学生来了……”话音饶有兴致的转了几圈,男子挑眉,视线在桌上看似轻描淡写的扫了几眼,语含兴味说道:“看样子对方刚走啊。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我碰到他吗?” 说完之后,男子看似随意的将杯子放下,淡淡说道:“难道,二哥你也有了兴趣,学起了金屋藏娇?” 杯子在桌上放下,看似只是轻轻的随手一放,可瞬间气氛就变了…… 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炉中的热气诡异的停顿住了,像是有一双手将这一切的时间静止了起来。 风声也停了,树影中的人们毫无所觉,亭中的两人依然在看似正常的对酌,只有段风涯知道,他此刻遭受的压力究竟如何。 运用自身的灵力威压,对周围的环境进行短时间内的干扰,使人产生一切如常的错觉,而此时他所看到的一切其实早已被扭曲了,可能看似平常的在平地上的一步,就已经跌落进了深渊之中。 真没想到,这个傢伙对于幻境的运用更强了,但是这却不是他对着自己下手的理由。 “够了,段霜洺,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可就要不客气了。”袖中的短刀在空中挥出绚烂的一道影,段风涯身形灵活的一侧,下一刻,幻境骤然破裂,灵力凝成的虚假被这一击斩碎,发出咔嚓的声响。 第9页 男子早有预料的起身回转,他束发的缎带在空中轻巧的划过,却在下一刻被那一刀所形成的气流削去一块。 他却不甚在意的将之随手拢在脑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墨绿的玉质长箫,潇洒的在手中转了一个圆后,保持着随时可以攻击的姿势。 一时间,刀已出袖,箫音将起,两个人立成剑拔弩张之势。 “退下。”树影中的暗卫被这发展惊到了,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护主,却被段风涯毫不客气的喝止住了。 “呵,没想到你虽然不良于行,但是身手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弱啊,我还以为你自从自请到这十一宫中之后,就决心隐居其中,不问世事了呢?”段霜洺长身玉立,手持长箫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但实际上他却能感受到,自己周身的气息都已经被人锁定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原本以为这个人早已经斗志全无了,在这个清冷的宫殿里独居其中,被自己的双腿困在这里,浑浑噩噩,那么他的身手早应该退步了许多。 然而照如今的情况来看,他的身手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比之前更强了。 一时间,段霜洺嘴上笑嘻嘻的,眼神却沉凝,姿态更加郑重的应对了起来。 本来是听到了一些传闻,于是过来打探一番的,却没想到得到些许意料之外的情况呢。 段霜洺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样子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心灰意冷了,看来我们所有人都小瞧你了。”他微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有矛盾…… 路人乙: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有仇…… 路人丙:二公子和三公子之间仇深似海…… 二公子and三公子:so sad_(:3」∠)_ ~ (19.1.2) ☆、第五章 “那只是你的自以为。”冷冷的说出这句话,段风涯语气淡漠,他手中的弯刀微动,亭中的灯笼也似乎被这刀气所碰,细微的摇晃了起来。 刀气纵横,却没有丝毫露出帷帐外。即使许久不与人过手,他依然是那个一剑破五洲,惊寒十四川的段风涯! “自从你改剑用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与你交过手了。”在这潺潺的压力之下,段霜洺内心微惊,冷汗不由得冒了出来,于是他看似随意的再度开口感嘆,声音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嘆息。 “那么如今你可以打个痛快了。”段风涯将刀从袖中拔出,刀光淡到近乎于无,寒锋内敛。刀身小巧精緻,看上去像是姑娘家用来护身所用,但却没有人敢小看这把刀,只因为,它的主人是段风涯! 炉中炭火将息,在发出呲的一声之后,一缕青烟冒出,而这时,段霜洺动了。 他身法极快的攻向轮椅上的青年,长箫在他手中似乎是一把无往而不胜的利器,直刺向段风涯的面门。 只是过了眨眼的功夫而已,段霜洺身法已然快到出现了重影,而轮椅上的青年却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 快,快到让人无法看清的攻击! 只一霎那,段霜洺的身法陡然变换成了五个,或正面相击,或侧面围攻,或背后试探,所有身影所用招式各不相同,皆全力攻击那个围在中心的人,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而段风涯只是微微地一抬眼,他的手腕修长细瘦,指尖捏着那柄修罗刀,看似轻而易举的抬手一点。 只是这一点,仿佛游鱼入水,又好像庖丁解牛一刀戳进了最关键的那个点,段霜洺以极快的身手塑造出来的围攻之势就瞬间被打破了。 “呼……”尽全力以手中长箫迎击上那柄修罗刀,段霜洺被手中的力度一振,身形被打乱倾斜,于是他顺势向后退去,翩翩落地。 木质的轮椅似乎也被这两人打斗的气场所压迫,发出了吱呀的一声惨叫,段风涯跟着向后退到了亭子边沿。 两个人对持在亭中两侧,互成犄角之势。 而此时段风涯的眼中也闪过了几许诧异:太快了,以前的老三的身影虽然快,但也没有达到这个地步,而且…… 他想到刚刚自己在那近乎封闭到完美的攻击下,极尽艰难的一刀,那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刀! 也是他在气息被锁定的情况下,以最小的动作换来的最锋利的回击! “我也没有想到,你平素只会吃喝玩乐,武功进展的居然这么快。看样子,你的幻境又变强了。”垂眸将所有的心思收敛其中,段风涯早已习惯了将情绪控制得滴水不漏,他拂袖拿出一条锦帕,细细的擦拭着那柄寒光内敛的修罗弯刀。 “比不得你,二哥你的天赋一向是最为出众的,连大哥都对你赞不绝口,看样子我这辈子算是没机会赶上你了。”段霜洺状似丧气的一声感嘆,一个转身翻身飞到了亭外,在近处的一棵树上坐下,弯起一条腿,抬手幽幽的吹奏一首凄凉的乐曲。 段风涯这才将手中的弯刀归于袖内。自从那一次之后,他的双腿便不能行走了,那一场比斗的伤亡太过惨烈,连他这个不知道手染多少鲜血的人都记忆犹新,时常会在梦里想到那铺天盖地的血色。 而他来到这十一宫里,看似近乎颓唐的流放,却在温泉旁的药谷中种下了无数的奇珍异草,收集了无数的医书,希望能够治好自己的双腿。 第10页 然而一年,两年……连大夫都已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了,可是他却依然站不起来,甚至于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他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姓甚名谁…… 耳边依然是那首哀伤幽冷的《白雪》,随着风不知道传往何处。 段风涯突然想到了沈长聆,这个他这些天来悉心教导的人。 那个人有着一头古怪的短发,据他说,他祖上是本地人,后来举家到海外经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漂洋过海的归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无论是天上的星辰,还是山川河流,天空的飞鸟,地上的爬虫,市井的风俗,街头的传说……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他总能够有理有据的道出个一二三四。 他的经历中似乎从来没有过黑暗和冷漠,没有像他这样充满杀戮和血腥的过去,有的只有近乎天真的美好和充满智慧的言论。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说,但他觉得对方应该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 朋友,多么美妙的词啊!段风涯不由得笑了起来,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笑了起来的时候,他的内心一怔——或许,我也是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的。 曲声婉转哀凉,刚刚处于思考阶段时下意识屏蔽的听觉此刻又启动了,那首哀伤的《白雪》顺着耳膜,直击到心头。 霜洺他…应该也是很不好受的吧,当初的那场战斗太过突然,从没有人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身体上的伤害其实远不如心理上的伤害来的狠烈而决绝! 也许……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帮我去教导一个人?”这样想着,段风涯忽然扬声说道。 乐曲声戛然而止,过了许久,一道身影伴随着夜风闪了进来,来人迟疑的打量着段风涯。 “你……不会是让我去教你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吧?”段霜洺微微皱起眉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桃花眼。 居然,这么快就达成了所愿?这么多天来,那个人被他保护得这么好。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们究竟是如何夜间相会“暗度陈仓”的,所以今晚他才会跑来一探究竟,结果还被试探出了自己的实力,虽然对方的实力也被自己略有察觉就是了…… 然后惊喜就这么突然降临了,心愿达成的太快,段霜洺一时间有些踌躇,不敢上前打开这份礼物。 “并不是金屋藏娇,但我说的就是他。”似乎被这个再三出现的词激怒了一般,段风涯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沉住气,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希望你可以认真教导他。” “我最近应该会在药谷闭关,所以应当没有时间继续教导他了。我希望能够有一个人帮助他引导灵力,你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选。”顿了顿,段风涯语气平和了许多,“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灵力运用的很好,你教导他并不会费心多少。” “而且,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帮助他完成之后的大比,他是个很有天分的人,不应该被低级僕从的身份埋没。”段风涯垂眸低声说道,用那样略带退让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对于一向目无余尘的段风涯来说,实在是少见。 段霜洺眼中的惊讶更甚了,他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人:头发还是那样的乌黑整齐;脸型也没有变,还是帅的令人讨厌;手指细瘦苍白,归拢于袖下,只有一点点手腕露出来;眼神依然漆黑沉静,带着天塌地陷也抹不去的沉稳,此时那眼睛的主人正将视线投过来,其中满含着询问。 嘶,不是吧!他的那句金屋藏娇只是打趣而已,可是看二哥这架势,他从来没有这么为一个人操过心,更没有因此恳求过别人——对于段风涯来说,刚刚的那番话就已经算是恳求了。如此的上心……难不成他真的红鸾心动了? 事到临头,段霜洺反倒有些踌躇了,他有些迟疑的坐了下来,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会帮你办妥的。不过事先说好,我自然会尽我的全力去教他,至于他能学成什么样子,那我可就没办法保证了。”段霜洺有些烦躁的灌了一口茶,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缓缓说道。 茶水早已经凉透了,流经食道激得段霜洺一个寒噤。 “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的。”段风涯却微微一笑,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他转过脸去,看向被掀起的帷帐外的景色,那里正有一只蝴蝶轻轻飞过。 蝴蝶轻点过池水,泛起一处轻得几乎看不清的细小涟漪。 真的是,难以置信!段霜洺有些撑不住自己那一向潇洒不羁的形象,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几乎快要睁成圆形了。 看眼前人的这表情,这状态!如果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那就好了,怕就怕…… 于是在内心里给还未谋面的对方暗暗升了好几个危险等级,段霜洺下意识的想到: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考察一番对方。 —————————— 而此刻即将被人考察的沈长聆却不知道他将来要面临的情况,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难题:这是谁家的孩子? 当他经过阵法,回到自己那间小屋的时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月明星稀,四周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在。 第11页 这倒也是,屋内一向是熄着灯的,其实他人不在,外面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当他进屋关好门的时候,屋内一切如常:窗户微微打开透气,炉子上温着一壶茶水,淡淡的花香瀰漫在鼻尖,桌椅整齐的放好,供人休息的小榻上被他整理整齐的被子还叠放在那里。 可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当他再度回过身来的时候,眼神不经意的一扫,就发现被子微微的鼓起。 那,那是什么?沈长聆内心吃了一惊,他揉揉眼睛,再度看过去,脚步却丝毫不敢挪动。 应该是错觉吧,可能是窗户透进的月光照射所形成的视觉错误,这样一边安慰着自己,他一边小心的靠近床塌。 没错了,那里应该是一个人,被褥被小小的拱起,一个人安静的睡在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段霜洺(吹手指):指如疾风,势如闪电~ 段风涯:=_= 你清醒一点…… (19.1.2) ☆、第六章 所以他是怎么跑到上面去的? 不不不,现在的问题应该是,他到底是谁?是人还是鬼? 沈长聆摇了摇脑袋,努力的稳定心神,蹑手蹑脚的靠近那里。 也许那只是被子鼓起的一块,是我看错了,嗯,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一步,两步……而当他终于伴随着月色看清楚一切的时候,他内心确定了:好吧,看样子的确是个人。 那个人的身形很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小截头发露在外面。 似乎非常满意于被褥的触感,他还将脑袋小小的往里拱了拱,显得惬意极了。 虽然无法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可是看身形显然是个孩童,沈长聆的心蓦然就变得有些柔软了。 看样子还是个孩子啊,他嘆息道。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在他的记忆里,当小小的自己孤独的坐在高大的木质椅上看书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院子里那些四处奔跑游玩的孩童。 多想,多想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啊……那时的这种情感尤为的强烈,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 “喂,醒一醒,醒一醒……”上前伸手温柔的推了推,沈长聆想要叫醒对方,可是下手的动作却很轻柔,迟疑着并不忍心叫醒他,像是一个看着孩子赖床而无可奈何的大人。 “唔,别叫我……”被子里的的脑袋再次往里缩了缩,那个孩子细声细气的嘟囔道。 “醒醒,再不醒过来就有大灰狼要来了。”沈长聆再度推了推被子,说着小时候父母哄尚且年幼的自己的话语。 可对方明显非常不领情,被子被他用手紧了紧,小脑袋又往里缩了起来。 沈长聆嘆了口气,他只得轻手轻脚的洗漱了一下,将炉子上的茶壶换下来,重新放了一个上去。 屋内茶香四溢,而屋外的冷风也吹不散这小小的屋内的温暖。 今夜索性是睡不了了,沈长聆坐到了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本书,正摊开在某一面,上面还有炭笔做的标记,那正是他用来学习文字用的书。 这本书还是他特地从段风涯那里借来的,正是那本博物志,上面图文并茂的介绍了这个时代不同的山川地貌风俗习惯,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天书一样,不过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克服这个困难了。 一灯如豆,火光在渐渐的熄灭,少年坐在那里,一手托着下巴,手中的笔悬之又悬的垂挂在那里,保持着随时要掉下来的姿态。 他的侧脸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柔和,长长的睫毛不时的轻轻抖动着,眨一下,再眨一下,然后慢慢的落定不动了…… 他睡着了。 黑暗中,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黑色的,沈长聆模模糊糊的向前走去。 这里是哪?为什么一切都看不清?他努力的想回忆起什么,可是却什么都想不到,甚至于他连自己为什么要想都不知道了。 好黑,好冷,为什么没有灯?四周是如同荒野般死寂的沉默,大片大片凋零的暗色如同潮水一般袭来,沈长聆踉跄着挣扎向前走去,他大声呼喊:“这里有没有人啊?喂,到底是哪儿?”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这一切会让人感到如此的熟悉而又真实。如果不是梦的话…… “你到了现在,依然不肯认错吗?”耳边似乎有一声冷冷的斥责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冷漠,像是在冰川万载不变的寒冰一样。 谁?是谁在说话? “不,我没有错,这一切明明不该由我们来承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遭受这样的惩罚,这不公平!”又有另外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更为年轻一些,其中充满了仿佛冲破天际的愤懑与仇恨。 到底是谁?沈长聆伸出手去,仿佛想要突破这片黑暗,抓到些什么。 他的手无力的向前伸出,四周依然是空濛一片,似乎刚刚所有的声音都是幻觉一般,这里除了他的脚步声以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好熟悉的声音,他模模糊糊中只有这么一个感受。明明自己并没有这段经历的记忆,可是为什么这声音会感觉这么的熟悉呢,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烙印出来的一般。 第12页 “你还是不懂……”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时这声音中却包含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嘆息,随即那声音沉重的说道,“你不知道你此刻的行为究竟是在做什么,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那是你痛不欲生追悔莫及也无法弥补的……” 那一声语气沉痛而坚决,带着一丝仿佛心灰如死的哀伤…… 是谁?到底是谁在说话?沈长聆快要被这一切弄糊涂了,他无法分辨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究竟是他的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他过去所拥有的回忆,还是别人的记忆? 心乱如麻…… 炉上的茶水依然温着,热气被阻隔住在暖炉内部来回循环,屋子被烤的暖洋洋的,只有打开一角的窗户吹进一丝凉风。 烛火早已经熄灭,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皱着眉头,眼睛在紧紧闭着的眼皮下不安的转动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梦境中发生一样。 “啪嗒……”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内部却显得格外的清脆响亮,少年原本不安的皱起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了,他被惊醒了。 呼,原来真的是个梦啊,沈长聆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内心的情绪终于和缓了不少,他抬手擦擦额头,那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刚刚的梦境也太吓人了吧,虽然有些想不起究竟梦到了什么,可是能够让自己如此害怕,那一定是个非常恐怖的梦吧…… 这样想着,沈长聆将刚才咕噜噜滚到桌边然后掉到地上的笔拾了起来。 炭笔本来是用纸包着的,上面还印了小巧的花纹,可是此时那花纹却被断了的炭笔戳皱了。 沈长聆将它掰了掰,然后放回了笔筒中——自己可是没有多少月钱的,有些地方能省则省。 “唔……”寂静的屋内突然传来了痛苦的呜咽声,打断了沈长聆的动作。 是…那个孩子,他怎么了吗?沈长聆起身,想要走到床榻前面,可是四周太过漆黑,连微弱的月光都被阻挡在屋檐之外,只有炉火与靠近窗台的床榻那边尚且有一丝微亮的地方。 而就在这摸黑前进的路途中,那个孩子不安的动静更加清晰了,沈长聆听到了他抓紧被褥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有细微的抽泣声。 那孩子好像哭了…… 再也不敢放慢动作,沈长聆快步向前,他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一点儿也管不上了。 试探性的伸手拍了拍被子,他坐在了因为被子里的人紧缩成一团而空出来的床榻边,就这样慢慢的,用着自己也并不熟练的方法,轻声哄。 “不害怕,不害怕,哥哥在这里……”就这样嘴里翻来覆去的咕哝着无意义的台词,沈长聆轻声哄着,被子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安心,他渐渐的靠了过来。 这样漆黑的夜里,除了那层月光与炉火中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屋内很暗。视觉的屏蔽似乎更大程度上加剧了听觉的敏锐度,那个孩子渐渐的把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好暖和啊……”像是发出了一声梦呓,那个小小的人把脑袋慢慢拱到了沈长聆的怀里,于是坐在床边的人就着这姿势,更加方便的将被褥里的人搂在了怀里。 “不怕不怕,坏人来了老虎吃掉,老虎来了姐姐吃掉……”嘴巴里顺口胡编乱造着童谣,沈长聆静静地透过浅淡的月光看着怀里的人。 真的是很可爱的孩子呢!皮肤雪白,嘴巴小小的嘟起,因为乱钻被子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正贴在脑门上,看起来漂亮极了。 背靠在墙头,沈长聆离得极近才打量清楚对方,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孩子有些粗重的呼吸喷吐在脸颊上的感觉,渐渐的,呼吸变得轻浅了起来,对方睡得更熟了。 应该才十三四岁吧,还会偶尔在做噩梦的时候撒娇找大人的年龄呢,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在干什么呢?似乎是每天坐在高大的椅子上,安静地阅读着书籍吧…… 越看越困,越想越模糊,就这样,沈长聆怀里抱着占了他床铺的孩子,渐渐的走入梦境,然后他头一歪,靠在了孩子的脑袋旁。 奇怪,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究竟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越想越模糊了?大概是因为我太困了吧。 一夜就此过去。 ———————— 似乎是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自从那一次以后,每晚的梦境似乎都在无边的惨叫与哀嚎声中度过,那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梦魇…… 奇怪,这一晚怎么睡得这么沉?睡眠香甜到他似乎都不愿意醒来。 朦朦胧胧的时候,段雪淮听到耳边有细细的呼吸声传来,那呼吸很轻很有规律,显然呼吸的主人正在安详的沉眠着,而自己正被什么人抱着,似乎就这样抱了一夜…… 不对,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抱着他睡觉?段雪淮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没有立刻挣扎,而是警觉的睁开了眼睛,看向眼前。 一入眼帘的就是一张俊秀的侧脸,此时脸的主人正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着。 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嘴角似乎天生带着笑,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无疑是个很令人舒服的人。 第13页 可即使是这样,也不是他应该抱着我睡觉的理由,段雪淮冷冷的想着,他试探性的动了动身体,然而却被人用力的搂住了。 那个人只是用力圈紧了身子,却并没有压到他,似乎在顾虑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段雪淮(冷漠脸):我怎么会跑到这个傢伙的床上睡着,肯定有阴谋,哼~ 沈长聆:=_= (不久之后) 段雪淮:真香~ (19.1.2) ☆、第七章 段雪淮的眼中闪过思索:这里并不是他平日睡觉的地方,而眼前的人也绝对不是他宫中的人。 无它,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破了,段雪淮内心嫌弃到,在他的宫中,即使是最破的地方,也绝对没有到这个程度。 而这个人,段雪淮再次细细的打量,他发现这个人留了一头短发。 拥有这样相貌与发型的人,如果在他的宫中的话,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昨天似乎发生了什么?努力地回想着,段雪淮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了:昨晚,在照例处理完所有的事物之后,感到有些疲乏,于是自己好像去温泉池中泡了一会,后来有些晕,就穿好衣服屏退了所有人打算到游园中吹吹风…… 之后呢?他努力地回想着,精緻的眉头都快打成了一个结。 后来自己好像四处乱走,模模糊糊的好像跟着谁一路走了回去,然后…… 是的,他想起来了,自己仿佛魔怔了一样,跟着什么人走到了这间房,然后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困意,于是和衣在床上睡了下来,一觉睡到了现在。 各宫之中是有阵法可以进行传送的,但是开启却需要严格的要求,更有专门的人在一旁看守。 离天十二宫各宫相邻,不算远但是也绝对不近,想要跑到其他宫去,除非他不自觉触发了阵法…… 但是,怎么可能呢?想清楚这些的段雪淮突然间冷汗涔涔而下,他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弹,只觉着抱着自己的青年,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化身一般。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做出这些事情? 以自己的实力而言,即使他一朝不慎,退化成这般孩童的模样,可是天底下又有谁人不知他离天十二宫中五公子的厉害,出手如风雷,世人无不胆寒惧怕。 可是自己居然会真的像一个孩子一样,对着别人撒娇取暖…… 想到了昨天眼前这人哄自己时说的那些童言童语,而自己又是如何撒娇的拱到对方的怀里的,段雪淮的脸色变换不定,似乎是恼怒,又似乎是…害羞? 不,不对,这不是自己该有的情绪,段雪淮无视心中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情绪,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小心大意。 “……”此时天色尚早,而身边抱着自己睡去的人也似乎有了清醒的迹象,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随即睁开了,段雪淮立刻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已经是早上了呢,该到上工的时候了,沈长聆睁开眼,有些睏倦的打了个哈欠。 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手臂动也不敢动一下,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那个孩子正甜美的睡着,睫毛微卷,小巧的鼻子抵在他的胸膛,一呼一吸极为匀称,显然睡得正香。 真可爱啊,早上起来这么一看真的是太好看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出落的这么伶俐,沈长聆越发的不敢动弹了,他似乎有些体会到了以前那些家长们无时无刻都想要炫耀自己孩子的想法。 如果我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的话,我大概也会像现在这般,即使需要起床,也不愿意惊动他吧。 不过,沈长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透过微开的窗,外面的景色已然能够看个大概了,不远处的石桥上已经有于夜间值守的人来回的穿梭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长相出色,身上的衣物也是上等品,看起来不像是园子里居住的僕从的孩子,倒更像是“那边的人”。 他们这里地处偏僻,如果将离天十二宫比作一个国家,那么十一宫就是一个地处偏僻的城池,而他么这里,大概算是一个小村庄吧,所以对于其他宫的人,这里的人向来笑称为“那边的人”,因为不管是哪边,都比他们“这里的人”要来的高级。 或许是哪家的小公子不小心跑来这里了吧,也不知道这一夜过去他的父母会不会担心他呢? 这样想着的沈长聆还没有注意到,他怀里被他认为是正在贪睡的孩童,此时眼睛不安的颤动了几下。 这个人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他明明醒了,却依然一动不动,他究竟在看什么? 段雪淮一时间心乱如麻,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做出回应,只好竭力克制住自己,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然而突如其来的混乱的呼吸,还是被沈长聆发觉了。 “唔,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怕被发现在装睡,段雪淮于是缓缓的睁开眼睛,做出一副睡眼惺忪刚刚醒来的样子。 他小心的抽出手,作势揉了揉眼睛,握成一团的手轻轻的拭去因为打哈欠而流出的泪水。 “你醒了!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概是…你晚上不小心迷迷糊糊梦游到这里的吧。不要害怕,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对此一无所知,沈长聆放开手臂让他爬起来,绞尽脑汁的想了这么一个藉口。 第14页 熹微的晨光从从窗口透出,淡淡的柔柔的洒在正微笑着的少年脸上,他的身上仿佛有着一种超脱物外的淡然与从容的味道,笑容清浅而温暖,正作势揉眼睛的段雪淮就这么愣住了。 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的笑容这么的温暖,好熟悉的感觉…… 自从那一次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也从一个翩翩的佳公子变成了这般模样,所有人都遭受了难以想像的重创。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保持一副心灰如死的状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是的,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永远困于一个孩童模样,这是怎样的折磨和打击! 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却让他感受到了很久都未曾感受过的感觉,那是一种自己仿佛还在活着的感觉。 “抱……”这么想着,段雪淮不自觉的作出了孩子该有的反应,他仿佛瞬间回到了七八岁那样的幼龄,鼓着嘴巴伸出手。 被那样乌黑澄澈的眼睛注视着,眼神中还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委屈,沈长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他赶忙将这个孩子搂在了怀里,轻轻的哄着。 还是被吓到了吧,这个孩子应该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然后居然还会向他这个陌生人求安慰,还真是有些戒心不足呢。 不住的拍打着怀里的孩子,沈长聆对于素未谋面的孩子家长产生了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滋味,他却并没有注意到,怀中他以为单纯胆小的孩子眼中那冷静且满含思量的眼神。 那绝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该有的眼神…… “好了好了,不要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轻轻地哄了一下孩子,沈长聆接着说道,“我是十一宫分殿的僕从,这里是我值守的地方。你应该是晚上不小心跑到这里来的,现在天亮了,要快点回家去了,不然你的爹娘该着急了……” “没有爹娘……”突然的,沈长聆听到怀中的孩子小声的回了一句,紧接着,他将脑袋往怀抱里缩了缩,更加清楚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爹娘。” 短发的少年一下子愣住了,他心中突然百感交集,有无数的猜测涌上心头,话语刚刚到达咽喉却又被他咽了下去。 原来是个孤儿吗?难怪他在睡梦中也依然不安的抓紧身边的一切,将自己缩成一团,那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别怕,哥哥也没有父母,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啊。”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迟钝了些许时候,沈长聆只得搂紧怀中的孩子,劝到。 “嗯。”似乎是羞于见人,怀里的孩子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他不安的嗯了一声之后,将自己隐藏在被子里。 真的,好温暖啊…… ———————— 风变得更加凉了,精巧的宫灯垂挂在长廊上,被人小心的换下——等到了晚上重新点燃之时再度挂上去,十二色的琉璃碎镶嵌在上面却不会喧宾夺主,这样的器具即使放到现代都是难得的佳品,让沈长聆不由得感嘆此时工匠的技艺。 他一早告别那个孩子之后,就被主管调到了这里做事——似乎是因为他有些从海外归来的经历吧,所以在经过了考察期以后就可以做一些稍微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了,比如,整理书库。 这里是十一宫的一处藏书阁,整个十一宫规模不小,藏书众多,自然不会只有这一间,据说其他地方的要更为重要,看守之人无一不是饱读之士。 虽然他一直不太清楚,看守图书馆和本身会读书有什么太大的关联,但是像他这样的,现阶段自然是奢求不上了。 不过,打扫好卫生之后,沈长聆站在玉石的地面上,看着四周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书籍,满意的笑了。 现在这种情况正合我意,正好可以好好的熟悉一下这个时代…… 于是,在长廊外落叶随风而下,雀鸟飞翔的时候,短发的少年忙碌完所有的事物,静静地坐在那里翻阅着书籍。 风回长廊,一片落叶轻轻地拍打在了地板上,然后被人捡了起来。 “你是在这里上工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沈长聆抬眼望去,是今天早上告别的那个孩子,他有些惊喜的合起书,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是要来这里看书的吗?” 是的了,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还是在学习的时候,不论他是和谁一起来到这里的,应该都逃不脱学习的魔咒。 “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似乎是有些不安和心虚,那孩子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脚尖不自觉的磨蹭着地面。 作者有话要说:  段雪淮:欢迎收看打脸现场! 沈长聆:其实,你蛮可爱的~ 段雪淮(睁大眼睛):真的嘛真的嘛?yooooooo~ (19.1.2) ☆、第八章 “哎,是想要来找我玩吗?”沈长聆微微的笑了起来,眼睛中有着戏嚯的光芒一闪而过,他故作为难地说道,“可是我正在工作啊,如果不好好的工作的话,就没有工钱可拿,甚至可能被人辞退呢……” 骗人!虽然是低着头,但是孩子的眼中却流露出了变换的情绪。 第15页 明明自己费劲力气,七拐八扭的帮他换到了这么一个清闲的工作,而且还贴心的不让底下的人察觉到异常,这份工作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么严格! 段雪淮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哈哈,逗你玩呢!小笨蛋,你怎么那么好骗啊……”抬手轻轻地在段雪淮的头上摸了摸,沈长聆满含笑意的打趣到。 这孩子,那么别扭,有那么的隐忍,有时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情绪,那样的深沉而果决,成熟的简直不像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沈长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深的光芒,他甚至有些不太敢去细想——明明年纪不大却拥有着这样复杂的情绪,眼前的人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呢? 段雪淮打掉了他摸在脑袋上的手,他愤愤的抬起头,眼睛里是恼羞成怒的火光,那火焰似乎快要冲出身体,燃烧一切。 这个人,真是太可恶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吶,这个给你好了。”像是变戏法一样的,站在那里的少年面对着比他矮了一截的半大孩子,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往身前一挥,一朵鲜艷的花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个是…烈焰花?据说是可以在阴间庇护生魂之气,百邪不入的至刚至烈之花。 不过在这里,它仅仅作为一种观赏性的花卉罢了。 “这是要给我的吗?你以为我是随便哄哄就能哄好的吗?”孩子的眼中闪过飘忽的神色,他的下巴轻轻抬起,带着些许倨傲的神情,不满的说道。 真以为他是那种可以随便敷衍的人吗?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朵破花,就想让他消气。 不过,我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打探这个人的底细,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够把他当成下属一样随意斥责…… 给自己找到了不生气的理由之后,段雪淮背在身后的手指拨弄了几下落叶,重新转身,刚想说话,却突然顿住了。 那,那是什么?他突然顿住了。 眼前的烈焰花依然如火的绽放着,然后,一朵两朵,渐渐的开出了好几朵新的花苞。 它们迅速的长大,如同欢快的鸟儿一般肆意的生长着,转眼之间就已经变成了一簇花丛。 就这样的,这一支花长成了一捧花束。 沈长聆勾起唇角,看着眼前的人呆愣的样子,然后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像是花丛中舞蹈一般,轻轻在烈焰花上凌空点了几下。 如同是画龙点睛的那只笔一样,指尖轻点的地方有淡淡的银光闪出,一点便是一只蝴蝶飞了出来,几下轻点,闪着银光的蝴蝶便翕动着翅膀,绕着花朵盘旋。 这是…幻蝶?段雪淮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从他小时候接受的教导来看,灵力的运用最终都是有意义的,无论是杀敌还是救人。所以从小他就懂得如何利用手中有限的资源去换取最大的收益——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坚信的事情。 然而,为什么会有人用灵力来做这样的事情?这样看起来…似乎毫无用处的事情? 在战场上,无论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即使是看似脆弱的幻蝶——在你稍不留神之际,它们可能就会一拥而上,顺着血液将人吸干成粉末…… 不论这个人从何处学来的术法,也无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的灵力,只凭藉着这一手看似无用的灵力施展,就足够他对眼前的人刮目相看了。 “那这样够不够呢!”眼中满含笑意的,沈长聆微微低着身子,将用术法催生出来的花递到眼前,他的手上,烈焰花瓣嫣红如血,正肆烈的开放着。 “还算凑合……”嘴巴动了动,吐出了这番话,段雪淮一把夺过花束,飞散出细碎光点的幻蝶也跟着移动,环绕在他的身边来回飞舞着。 “这个给你吧。”转过身去扭过头不再看他,段雪淮随手把另一只手中的东西甩到沈长聆怀里,抱着花快步跑了出去。 门被打开,那个孩子跑的很快,沈长聆看着他穿过回廊,转身消失在扬起的重重纱帐之后。 廊中的风铃细细碎碎的响了起来,一下一下的,随后静默。 “这个孩子,风风火火的……”好笑的摇了摇头,沈长聆站在门口,低头望向刚刚被甩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片落叶,大部分已经变黄了,还有一部分是翠绿的。 还算鲜活。不过,我送给他一束烈焰,他就回了我一片叶子?还真是,孩童心性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少年斜靠在开启的大门旁边,手指轻轻地捻动着落叶,让它在指尖旋转。 他的眼神望向远处,那里有层层叠叠的山峰,黛绿色的乌云直撞入人眼底,沈长聆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些许沉重,不知是为他人,还是为自己…… 希望他能够开心一些吧,这样想着,他关上门,转身回到桌前继续看书。 书隔内安静如初,只有流沙在沙漏中轻轻地滑动着,转眼又是一天。 ——————————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起上工的人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个短发的少年即使在他们这里也拥有相当高的关注度,低调,神秘,还有着一头与众不同的短发,据说是从大海的彼岸那边归来的。 第16页 与他们这些目不识丁从祖辈开始就生活在离天十二宫中,然后被挑选进来的人不同,这个人有着出色的外貌和难以形容的气质——是的,即使有着不符合审美的短发也无损这一点。 这让他们在交往的时候,不免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可是,今天的他却显得非常的高兴,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让人忍不住想要询问。 “啊,是的,今天遇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人,所以一时间有些高兴。”沈长聆微微的笑着,随着人群一起向回走。 他们几人一边走着一边开始闲聊,遇到值班巡游的侍卫之时,还会纷纷靠在一旁让路。 整座园子并不大,分成东西两块,想要回去的话正好会经过联通东西园林的一座石桥。 “咦,那边是怎么了?”在即将靠近石桥的柳树下,有人侧目望过去,惊呼道。 于是众人都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过去:正值深秋,天高云淡,斜挂着的夕阳静静地洒下光辉,石桥上的景象显得忽明忽暗的。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们愣住的原因,真正令他们惊讶的是,在那里的池塘边居然聚集起了一群人。 要知道平日里园子的工作虽然不多,但是大家一般都是各司其职的,很少会有像今天这般不做工还聚在一起的时候。 那些人似乎在一起争先恐后的做些什么,而那些持剑值守的侍卫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看到一般安静地站在那里。 真的是非常的奇怪啊,这样想着,众人小心的围了过去,沈长聆揉了揉头发,也跟了上去。 “对,那里就是那里,再努力一点就能够看到了……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没有捞到。”一个年轻的男声说着,伴随着一旁人失落的哀嘆,明明应该并不清晰的声音却显得异常的出众,乍一听就能让人分辨出究竟是谁。 随风而来之际,沈长聆便注意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似乎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此时此刻正背对着斜靠在栏杆上,悬空坐在狭小的石栏上,那个石栏原本是架在湖边,防止有人掉进去用的,并不算特别的宽敞,而那个人就这样坐上去,毫不费力的。 此时他正兴高采烈的指使着一群人在湖里捞些什么,时而随着众人一起欢呼,时而又哀嘆起来,似乎在为对方的失败而嘆息。 也许又是什么大人物跑来这里体验生活了吧,这样想着沈长聆渐渐的靠了过去。 “没关系,在场的人人有份,不管你们捞不捞的捞,只要去试的我全都有奖!”似乎是性之所至,青年曲腿坐在那里,绣着同色暗绣的长袖一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豪迈的说道。 于是围观的人们的气氛便更加的热烈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去完成这个命令,似乎也并没有人怀疑他是否能够做到他的承诺。 “喂,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于是有人好奇的前往,拉住了一个正探头探脑在旁边围观的人问道。 “你是刚到这里的吗?那边那个公子说,谁能够帮他在湖里捞出一条金色的鲤鱼,他就赏一百两银子,即使没有捞到也没关系,只要去试了,每个人都有有一两的辛苦费。”那个人转过头来看了问者一眼,眼神发着光,兴高采烈的说道,“啊,不说了不说了,我也要去试一试。” 说完,他挤开在一旁失败过后围观的人群,跑上前去,拿起了一旁的被前人失望后丢在一旁的渔网,开始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打捞。 真是太奇怪了,在这样的环境里,鱼儿们肯定是会吓得跑掉的,那么他们又要如何抓到…鱼呢? 将视线转向了始作俑者那里,沈长聆惊讶的发现他居然真的分给了试过的人一两银子,并且一边伸手拿起一壶酒一边朗声说道:“每个人只准试一次啊,试过了就不允许再试了,不然的话……”未尽之意十分的明显。 “当然了,如果你能够捞得到的话,不想要银子而想要其他的补偿也是可以的,本公子一向说话算数!” 作者有话要说:  段雪淮:不许逗我,送花也不行,除非送玫瑰~ 沈长聆(思索中):你怎么知道玫瑰花的? 段霜洺:嘿嘿,楼上两位看我看我,下半场是我的主场~ (19.1.2) ☆、第九章 身边的人都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的跑在一旁围观,随着打捞之人的动作,不时的惊呼出声,或贊或嘆。 如果对方差点得手,他们在拍手愕然之时,也不免升起些许庆幸——也许轮到我的时候就能捞到了呢。 湖中的水被撩的浑浊了起来,天色变得更暗了,在还有些微余光之时,路旁的灯笼被人一盏一盏的点亮,只是转眼间,湖边亮如白昼。 这些是……沈长聆深深地皱着眉头,他看向身着浅色长裙,手持琉璃宫灯安静而有序的接连点亮岸边灯火的侍女们。 这些女子整齐的走在石桥上,一个个皆低眉敛目,裊裊娜娜的款款越过湖面,像一朵朵迎面而来的花中精灵,轻盈翩跹,有秩序极了。 即使光线只是微亮之时,都能隐约地看出她们的长相秀美,一举一动应该受过严格的训练,绝对不是这座园子里原本该有的侍女会拥有的气质。 第17页 他看向一旁看着这场众生姿态的青年,那人依然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一手置于曲起的膝盖上,一手捏着酒壶,他仪容俊秀,嘴角挂着一起玩世不恭的笑意,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让人有些说不清那眼中的深意。 突然,他将头转了过来,似乎知道有人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一般,视线精确的对准了沈长聆。 正下意识深思而导致视线凝聚在一点的沈长聆骤然一惊:没想到他对于视线居然这么敏锐。 他状似无意而又自然的转过头去,像是只是无意间看过去那般,如今跟着众人一起围观一次又一次的捕捞。 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和嘴角加深的笑意…… 池中的水哗啦啦的翻滚着,似乎有一群生物在早已被搅浑的池水中来回愉快的挤压游荡着,它们在夜色和淤泥的遮蔽之下让人看不清楚——或许是湖中原本就有的锦鲤吧。 奇特的是,那些鱼居然并不怕人,只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来回游动,不时的划过湖面,却在手持渔网之人看准时机从下往上打捞的时候,倏地扭身,灵活的跑开,又在岸边人唉声嘆气的时候,重新聚在一起。 真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看上去像是人在捞鱼,但是…骤然之间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起,沈长聆不由得讶异了一下:这一场闹剧,看上去是由人主宰,实际上却是这群鱼在逗弄人类吧! 这种感觉太过突然,但是却让沈长聆不由得抬眼再次向那个奇怪的男子的方向看去,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也许和那个傢伙有关系…吧? 不确定的抬头,小心翼翼的望过去,沈长聆努力不让自己太过于显眼——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盯着湖面的时候。 然而出乎意料的,或者不出意料的,他的眼神就那样对上了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似乎是从他看过来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转过视线一般,一直观察着,不动声色的。 那个人换了个更加惬意的姿势,就那样透过黄昏的清凉,斜靠在栏杆上望了过来,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最后一点的光辉在他的背后照射了过来,沈长聆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他身后展开的光晕…… 就像一个乘夜色而来的堕天使……不不不,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通通甩掉,沈长聆默念到,在明显东方玄幻中想到西方魔幻,这两个分明不兼容的吧! 再次看过去的时候,一切仿佛就是幻觉了,男子没有看向这里,而是仰头喝着酒水,喉咙微微一动就将所有的液体吞下。 他不甚在意的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丢,一条弧线划过,那酒壶就被扑通一声扔进了湖里,鱼儿吓得四处奔走,那一处顿时空了一块…… 所以,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吧,这分明是个挥金如土的大少爷,估计是闲着无聊跑来这里体验生活来了——沈长聆顿时满头黑线。 “看到了看到了,在那,快……”有人在一旁欢呼,沈长聆将视线转移过去——在点着数盏灯笼的明亮光线之下,隐约看到湖里一抹金色的流光在漆黑的湖水中一闪而过,隐没到深处去了。 “你要不要来试一下?好像只有你没有试过了……”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有人将渔网塞到他的手中,催促着说道。 沈长聆左右望了望,这才发现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挤到了湖边,也就是人群的最前面了。 呃,也许自己可以试一下吧,握住手上被塞过来的的网具,沈长聆试探着握了握,然后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将网放到了水中。 有点沉,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水中的阻力比想像中大,明明是那样流畅的水流,却偏偏带起了难以想像的巨大力度。 还有点黑,这是沈长聆的第二反应。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天色已经很暗了,虽然此时岸边这一块地被灯火照得亮如白昼,可是漆黑的湖水却依然比不上白天那样的干净澄澈。 动手在水里搅和了一下,旁边还有一些人七嘴八舌的指点着他该往哪个方向挥过去。 看不清楚啊,这样暗的天色,再怎么努力沈长聆也只能看到水中翻滚起来的淤泥和时不时飘过的水草,至于金色鲤鱼?别提了,他连普通的鲤鱼都没见到过几条…… 等一下,刚刚那个是不是就是…… 眼里突然闪过一道金色的弧线,沈长聆眯起眼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向弧线逃脱的那个方向用力一挥,因为用力过猛甚至还在岸边湿润的植被上滑了一下。 “嘿,抓到了抓到了……”于是有人在耳边惊呼到,众人纷纷发出惊嘆的声音——那是惊喜之下骤然发出的轰鸣。 然而沈长聆却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此刻居然没有办法将手上的渔网拉起来! 这是怎样的力度——他的手必须要死死的拉住网具才能勉力相持,脚下甚至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泥地中。 而水下的那股怪力——是的,与其说是鱼在游荡间拼命来回挣扎而产生的力度,倒不如说是仿佛一只手在水中拉扯着,与岸上的力度截然相反的僵持着。 该死的,被这古怪的力量一激,沈长聆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原本并没有特别地想要捞到那条鱼,然后他非常努力的和水中的力量相抗衡。 第18页 因为比起给别人当乐子,他更宁愿跑到一旁围观。 这是他相当好的一个品质,比起在中二时期喜欢各种挑衅闹事的小朋友来说,儿童时期的他无疑是所有人眼中的乖孩子。 这也是他很不好的一个品质,毕竟有好胜心才能让一个人拥有更大的动力前进,而他太过于冷淡,对于所有的事物都拥有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不是普通的青年在读了几本书之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病呻吟,而是真真正正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无法跨越的鸿沟,那是一条将他和世界隔离开的距离…… 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然而,此刻的他却有一种冲动,他想要赢过水中那个不知名的力量,他想要完成这个,不为普通人的欢呼,不为陌生人的奖励,不为一切,只因为……他想要,去完成这个。 “咦……”突然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歪歪扭扭坐在那里的男子脸色一正,端坐了起来。 他转头望向岸边,眼中的神采变得深邃而郑重,就那样看着,似乎能越过重重的人群,穿过一切的阻碍,直直的射向岸边的那个人。 那个快要成功的人…… 那个力量……难道…… “哎呀,居然真的成功了,快看快看,是那条金色的鲤鱼!!!”旁边的人异口同声地说着赞嘆的词,有的羡慕,有的感嘆,有的嫉妒,还有的猜测待会那一百两银子是怎样的,或者这个人会不会用它来交换另一个奖励——毕竟,那位公子看起来太过贵气,即使想要更好的物件,即使只是比一百两银子贵上那么些许,也足够发达的了…… 众生百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在关注那尾鲤鱼,所有人都在感嘆,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当事人的状态,不,或许除了那个始作俑者。 而此刻,沈长聆气喘吁吁的把鲤鱼倒在一旁的木桶中,看着它在水中游来游去鲜活有力的样子,心里却不由得有些发愣。 我刚刚,是怎么了?他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骤然间冲出,像是沉寂了多年的火山突然爆发一样,手上的阻力——原本应当是巨大而难以对抗的——突然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就像是打破了什么隔膜一样,那种原本应当强大到无法衡量的力量就那样子的冰消雪融,瞬间无影无踪了…… 真的是我吗?那股力量明明有古怪,可,我又是如何破解掉的呢? 明明对于灵力的运用自己也是刚刚才摸到门窍,为什么……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沈长聆怔怔的愣在那里,一阵冷风从湖面上吹过,他浑身冰冷如置身寒冬…… 嘶,为什么那么冷?好疼,头好疼啊…… “不要紧张,放轻松,沉下心来一切都会变好的……”耳边传来了温柔的劝导,一阵暖风迎面而来,就像一股温热的暖流,让刚刚身处严寒冰霜的沈长聆渐渐的放松下来。 是谁?是谁在对我说话? 肩膀上似乎有潺潺的热度向下,涌入心间,继而流转过整个身体,这让刚刚灵力使用过度而枯竭的身体好受了许多。 他的耳朵似乎又能听到了,眼前的暗色也尽数退开,有暖黄色的灯光映入眼帘——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目瞪口呆):这人出场的方式好(自动消声)啊~ 段霜洺(潇洒不羁状):对面的男孩看过来~ (19.1.2) ☆、第十章 “是你……”沈长聆努力维持住自己的神智之后,转头看向一旁给予自己帮助的人。 他的身体完全的靠在那个人的胸前,肩膀被对方的两只手掌牢牢地握住——刚刚那股暖流似乎就是从掌心传来的。 此刻,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精瘦有力的身躯正贴在自己的背上,因为站的近了,连轻浅的呼吸都人喷洒在自己的颈旁——如此的灼热,几乎要将刚刚还深处严寒的沈长聆烫伤…… 当他吃力的转过头去时,他才看清:居然就是那个引发这一切的男子。 不知道他是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此时的他离自己极近,只是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人线条完美的侧脸,像是受尽神灵宠爱而诞生的那样,眼前的人微眯着的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在晃着暖光的灯火印照之下,这个人简直俊美的像是天神下凡! 沈长聆不由得恍惚了一下,这种外貌实在是太具有攻击性了,他不是没有见到过长相不凡的人——像是之前教给他灵力的段风涯,仪容气度谈吐相貌皆非凡品,冷漠却柔和的气质与如玉般的出众容貌,浑然天成的高贵气度放在现代的娱乐圈里,即使没有演技,不需要炒作只需要靠脸就能吃饭一辈子! 像是自己也算是相貌极其出众的人了,所以他才会对人的出色长相没有什么触动,毕竟天天对着自己这张脸也就足够提高审美了。 就连之前的小可爱——没错,这是他给那个别扭孩子起的别称——都是冰雪雕琢一般的美貌惊人! 第19页 然而,他们都没有此时眼前的这个人给自己的影响来的大——这种容貌太过于惊人,几乎连自己都无法避免这种吸引! 那个男子似乎又笑了笑,他低下头,双手稳稳的按住沈长聆的肩膀,像是温文有礼的拉远距离,又像是暧昧的靠近,在沈长聆清亮的眼睛有些呆呆的望过来的视线中,低沉而和煦的说道:“你已经完成了我的要求,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一声太过于平稳无波,却又透出了难以言喻的诱惑,沈长聆却猛然之间惊醒了。 像是被海妖蛊惑之后,被剧烈的海浪声扑醒的那般,他迅速转身推开了那个一直搂着他的人…… 太吓人了,努力地稳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这个人究竟…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种吸引力太过强烈,在无法自拔的有些留恋之余,沈长聆却越发的谨慎了起来。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周围,却看到……几乎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这,这是……瞳孔中映出的僕从们,刚刚还在兴奋的相互谈论着这平淡生活中难得的趣事,而此刻,他们却安静地跪在石桥上,恭敬的双手交叠,深深地贴在地面,向着某个方向而拜,有序,肃然。 那抹留恋顿时就从心底消失了,此时的沈长聆被惊得不轻,他有些磕磕绊绊的指着这些人,说道:“他,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 “看来,是少爷你又搞出了什么么蛾子啊!”还未回应,便有另一声响起,远处随着人群而来的,是一声清幽雅致的女声。 一片寂静,只有一串宫灯随着步履轻轻摇曳,从远处飘来。 沈长聆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人都是向着她的方向拜下的。 正当沈长聆纠结自己该不该跪下,还是就势装傻站在这里的时候——毕竟跪下尴尬,傻站着也很尴尬——那个缓缓走近的女子一挥手,所有人就都站了起来。 感受到了自己不自觉站起来的架势,众人内心惶恐,有些几乎要站不稳了:刚刚,刚刚居然有不知名的力量,就那样柔柔的从膝盖处而来,轻柔却有力的将他们推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属于上层人拥有的那种力量吗? 所有人都不由得噤若寒蝉了。他们原本就是普通人,不然也不会被分配到这偏僻的一处,而即使听过一些传言,可是那样神奇的力量就像是神话故事一样,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在街头巷尾的市井生活中流传出来的几分神秘。 有胆子大一点的稍稍抬头看了过去,不由得再度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是……果然是上面的人啊,在一旁打着灯笼态度恭敬谦卑的老者,居然是十一宫的主事,那是他们这个园子的主事都不敢抬头直视的存在。 然而那样一个人,却居然在那个新来的女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副下人姿态。 那么,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这个能够被女子称为少爷的人,又是何等的位高权重呢? “不要那么小气嘛,即使十一宫是你在打理,可终归,它还是…他的地盘,你又何必像鸡妈妈那样护的那么紧,不许外人过来呢?”被一把推开的男子却显得惬意极了,他唇角带着笑,毫不在意刚刚沈长聆推距的动作。 明明对于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的人在被人难得拒绝的时候会产生恼羞成怒的感觉,可是这一点却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展现分毫。 他就那样无所谓的笑着,随口对旁人说着懒散打趣的话,眼神依然是带着笑的。 “哦,那么,看来您是难得想要履行一下自己的义务呢,可惜这里不是你的长明宫,想要搅动风云也要看准地方才好啊,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来者却丝毫没有给他面子,语气中似乎有几分调侃,又似乎隐藏着威胁。 长明宫,即第二宫,和第一宫离天与第十二宫暮月宫都属于习冬的管理之下,自然不可能由十一宫的主事人——忘秋所管。 同样的,这十一宫也不是旁人能够染指的,毕竟现如今在这里居住的人,是二公子段风涯。 女子,或者说忘秋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神看了过来,她缓缓地靠近,手上的折羽扇轻轻地敲打在手心,越过两旁低头站着的僕从们,就那样裙不沾地的款款而来。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十一宫早已经被忘秋主管你给忘记了呢,毕竟名义上是由四个人分别管理四片区域,但是那只是作为各宫附属名下的产业,真正宫中的主权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说起来,二哥还在这里呢,难道你是为了他而来的吗?”眼中带着几分讥嚣,男子,或者说段霜洺唇角笑意不变,却语带讽刺道。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群聚,明天不用上工的吗?”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刺中了一样,女子脸色一变,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所有人都安静的退了下去,连十一宫的主事都在女子的示意下退了出去,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往回看,留下了一个为难地眼神。 这两位在他这斗法,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唉,老了老了,本来就是因为力有不逮才被调到这十一宫当主事,现在…只求能够安心养老就好。 第20页 所有人都退开了,只剩下沈长聆站在那里没有动。 并非是他有意疏忽,而是刚刚在与湖中的力量抗衡时,似乎灵力使用过度,他此时头脑有些发昏,于是反应便迟钝了片刻。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再次伸出一双手,将他牢牢地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女子秀美的脸上挂着的笑容似乎有些下落,她原本怒视段霜洺的眼神移向了一旁,直勾勾的看着沈长聆,黑漆漆的眼神中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所以说,眼前的局面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在他刚刚发愣的时候,他的大脑究竟接收了多少信息?沈长聆一时间有些卡壳,脑海里一片混乱。 “所以,这个人就是这些天二公子教导的人吗?看起来的确不凡。”忘秋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长聆,眼神中波光不定,随即她不知悲喜的感嘆了一句。 “是啊,而且似乎五弟也很喜欢他呢,不然也不会……”眼中的流光不定,段霜洺依然是笑意温柔的说着,流露出的信息量越发的大了。 二哥?五弟?难道是……沈长聆想到了一直以来教导自己的男子,段……他的名字叫段风涯,段姓不少见,但是也的确是离天十二宫主人的姓氏。 而那个孩子,大概就是男子口中的五弟了,难怪他可以自由的出去这里,甚至连暗中的侍卫都没有阻拦,因为他同样姓段啊。 沈长聆有些懊恼的一拍脑袋,自己真的是当局者迷啊,这么一想才总算理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呵,还真是难得见那个人对一个人如此的上心呢。”忘秋此刻并没有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而是再次谨慎的打量了一下沈长聆之后,语气柔和的说道。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在这个少年的身上,居然被她发现了…一线牵!传说中从夫妻同心而来,可以在一方有难之时,另一方立刻接收到,甚至在危急的时刻,还可以帮对方承担一定风险的一种术法。 在经过了大量时间的推移之后,这种术法也可以用在朋友亲人之间,它象徵着守护的力量,因施术者所用的灵力深浅程度来反映不同的守护程度。 即使如此,这也需要施术人巨大的心力才能完成,不是非常亲近之人,是不会轻易结下此术。 忘秋再一次的惊嘆了,尽管和五公子并不是非常的熟悉,可是她也知道那是一个极其高傲之人,即使在经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后,也无损他的心境。 而这样曾经目空一切之人,居然会在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身上,如此用心的结下对对方有利的力量。 真的是…不可思议! 段霜洺眸子里闪过几许幽深的笑意:看来,他这个五弟,也没有想像中那么迟钝啊!这么快就在对方身上留下标记了,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忘秋:居然忘了二公子和三公子有仇,告辞告辞~_(:3」∠)_ 段霜洺(不动声色):靠近,靠近,再靠近……哎你别躲啊~ 沈长聆:丑拒!rr;_rr; (19.1.2) ☆、第十一章 “等等,你们就没有人考虑一下我现在的状态吗?我已经快被你们弄晕了。”少年在两人的谈话中越发混乱了,他只得开口打断这段看似高深莫测的谈话。 “待会你就知道了,正好,二哥把你託付给我了,我正好可以带你过去见他。”转过身来,段霜洺双手扶着沈长聆,眼中含笑的对他说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下的握着的肩膀瘦削却有力,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朝气与生机。 “???”眼中满是问号的,沈长聆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人。 段霜洺却没有再多说,在确定了沈长聆的身体已然恢复了之后,他放开了双手,转身看向旁边的秀美的女子。 “我要去见二哥去了,你要去吗?”语气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意味,段霜洺嘴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神却冷冷的看向女子,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在眼中酝酿。 沈长聆站在他的身后,并没有看到这一切,而直面他的女子,却被这冰冷的眼神直视着,心中发冷。 果然,他还是在记恨当初的事情吧,因为二公子…… 忘秋的脑海中浮现了那时的景象:箭矢漫天飞舞,眼前的一切都是晦暗的……杀,杀!耳边传来重叠的嘶吼声,突然间血花四溅,血光从一侧传来,忘秋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热血洒满肩膀,湿透衣衫之后,便是侵入骨髓的冷。 红色,满眼的红色侵入了整个视线,她回过头,却只看见,空出一块的战场上,二公子站在一旁奋力阻挡靠近的敌人,而三公子却跪在那里,用力的抱紧怀中,颤抖的嘶吼着…… 他的神情被鲜血覆盖,教人看不清楚,但忘秋却难以忘记那时那种无法言语的悲愤! 罢了罢了,心中默念着,忘秋有些疲惫的用手中的折羽扇抵住额头,她的眼神静默而憔悴,白羽堆积的摺扇居然都比不上她此时脸色的苍白,如此的心力憔悴…… 他们兄弟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可管不了,这样想着,她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你们自己安排好了。我今天不过是顺便过来看看,明天过后前街的码头那里还有海外归来的商户需要安排,我就不在此多逗留了。” 第21页 停顿了片刻,她眼神有些复杂的转到沈长聆身上,她望着这个留着异族人才会修剪的短发的少年,神情变幻莫测。 随后,她看似不经意的转移开视线,望向石桥上点燃的灯火,语气懒洋洋的说道:“听说你要参加年末大比,正好这块归我管,到时候考好一点,想要什么职务我就可以提前帮你安排了。” 说罢,女子转身,潇洒的摆了摆手,便足下无尘的轻轻走远了。 远处打着宫灯的侍女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片寂寞的河流,游荡着远去了。 四周再次寂静了下来,此时的石桥边却只有沈长聆和段霜洺两个人了。 “你刚刚为什么要把她吓走?”有些无语的问出这句话,沈长聆看着眼前的男子,问道。 “啊,被你发现了……”段霜洺眼中划过一抹暗光,随即满含趣味的说道。 这个人,远比想像中要更加有潜力啊……男子垂下手,不着痕迹的摆弄着腰间的长箫。 刚刚明明就有灵力运用的痕迹,看着那个人离开时的神情,沈长聆基本可以断定就是他搞的鬼。 毕竟,这两个人一开始见面的氛围虽然很糟糕,可是言谈中却透露着熟捻,显然不是仇敌——仇敌间的相处才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然而,沈长聆想到了,刚刚那个女子离开时脸上的神情,那样的落寞而苍白,那是仿佛回忆到了什么无法忘却的痛苦记忆才会拥有的眼神。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突然转变脸色以后才发生的。 “哈哈,我才不是在吓她,我只是不想让她和二哥碰面罢了。”抬手揉了揉沈长聆的短发,段霜洺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舒心,似乎是…享受? “二哥…你说的是,段风涯吗?”努力挣扎,却依然逃不开魔掌,沈长聆只好满头黑线的任由对方的爪子在头上扒拉。在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后,他迟疑了一下问道。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沈长聆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地嘆了一声,不知道这声嘆息中究竟包含着什么…… 不过眼前的男子却不时的看过来,那眼神仿佛长着钩子一样,似乎非常希望对方接着追问下去。 于是,再次嘆了口气的,沈长聆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让她和段风涯见面呢?” 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起来,段霜洺将整个人都挂在了少年的身上,毫不见外的将脑袋搭在对方肩膀上,懒洋洋的解释着:“二哥的腿就是因为救她才废了的,这些年她见到二哥就全身不自在,二哥见到她不自在也不自在,所以为了避免让二哥不自在,还是让他们俩不要再见面了。” 将一段绕口令似的解释流利的说出,段霜洺依然笑眯眯的靠在对方肩膀上。 居然是这样,沈长聆想到了那个月光下孤冷而温柔的青年,即使端坐在轮椅上,也依然拥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气度…… “所以你刚刚才会突然间用幻术扰乱了对方的心神,对吗?”突然的,沈长聆再度提出一个问题。 肩膀上原本来回轻晃的脑袋停住了,耳边的呼吸声重了几分,沈长聆依然没有动静,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半晌,耳边传来一丝轻笑……然后他听见有人一边笑着一边开口,那人直起身,意味不明地说道:“你还是除了我几个兄弟之外,第一个会在我使用幻境的时候发现的人呢!” “所以我是不是该表示荣幸?”面无表情的说着,沈长聆眼神平静,依然没有半分的波动。 惊讶,窃喜,惶恐……统统都没有,只有静谧在内心回旋。 周围的一切再次悄无声息了,有无形的巨手在四周合拢,空气变得沉闷而压抑了起来。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突然的,段霜洺侧过脸去对着少年笑嘻嘻地说着,他的唇角勾起,显得高兴极了,“啊,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居然那么快就分辨清楚我使用的灵力制造出的幻境,真是厉害啊……” 丝毫没有被眼前人的冷漠所打败,段霜洺双眼有神的看着他,深情的桃花眼眯成一泓清泉,如此的温柔而又自然。 果然是,潜力无穷,不容小觑呢……… “那么,”突然想到了刚刚被转移开的话题,沈长聆接着问道,“你真的和你的二哥,有仇吗?” 虽说刚刚的一切有做戏的成分,可是,沈长聆想着在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时候,眼前的人眼中闪过那种情绪,那是一种剑锋出鞘时锋利而冷酷的光芒,这让他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这两个人,或许真的有什么纠葛吧? “呵呵……”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段霜洺站起身,将刚刚流泻到胸前的头发连着缎带随手拨到身后,银色的发带在漆黑的长发中若隐若现。 此时的天色已经漆黑了,秋天的夜来的格外的快,俊美绝伦的男子默默凝视着岸边的一树海棠,随着花瓣轻轻地落下,他的眼神也摇摆不定。 “别人都以为我和他有仇,那么我们也就只好有仇了。至于真实情况,或许吧……”他嘆息着,结下定语。 “这种事情居然也可以或许的吗?”沈长聆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第22页 啪嗒,水桶中原本安静的仿佛死去的金色鲤鱼突然发出声响,它在水中四处游走着,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一切仿佛都安静了起来,只有水声依旧…… “怎么样?这尾鱼还是不错的吧,要不要我把它送给你啊。”依然抬手握在少年的肩膀上,段霜洺嘴角含笑的歪头看着他,打趣道。 “果然是你搞的鬼……”这下子轮到沈长聆无语了。 水中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的灵力快要枯竭。果然那并不是活物才能拥有的力量,就是眼前这个人在背后掌握着的吧,沈长聆嘆息着,将眼神转到了男子的身上。 仿佛终于握够了一样,段霜洺的手离开了少年的肩膀。 他垂首,将右手悬空在木桶的上空,似乎隔空微微一用力,那桶中的水流居然自己旋转了起来…… 线条流畅的鲤鱼在水流间剧烈的晃动,仿佛在极力的挣扎一般,随后,在沈长聆讶异的目光中,那条鱼骤然晃动成一抹金色的流光,只是一眨眼就飞到了段霜洺的手中。 “吶,刚刚试探了你真的是很抱歉,那么,这个就给你当做赔偿好了。”反手,掌心向上递到了沈长聆的面前,男子似乎随口般的说道。 那是…一条缎带,目瞪口呆的看着男子修长的手指上那条铂金色的缎带,沈长聆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了。 于是他无语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的头发,需要这种束带吗?” 咦,段霜洺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海棠树下的少年:他有着一双柔和的眼睛,此时因为怒气而睁大,圆圆的像是一只小奶狗……真可爱,他不由的这样想到。 而他的头发却是……段霜洺将视线向上移,短短的头发层次分明的生长在上面,虽然短可是却漆黑浓密,在灯笼下显得柔滑飘逸,配着少年不自觉气呼呼的眼神…… 更可爱了…… “喂,你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看着男子眼神恍惚越发荡漾的表情,沈长聆眼神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没有忍住的,段霜洺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温和地笑着说道:“看你英俊潇洒啊~” 作者有话要说:  段霜洺:来来来,给你一个宝贝~ 沈长聆:请你安静的走开rr;_rr; (19.1.2) ☆、第十二章 骗鬼吧你,你刚刚的眼神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样想着,沈长聆忍不住吐槽了出来,回应他的是对方的大笑。 “即使现在用不到,以后也一定能用到的啊。再说了就算不用它来绑头发,把它绑在额头上当护额也可以啊……”段霜洺依然笑眯眯的,在淡粉色的海棠花飘落的时候,将手再次递了出去。 将发带绑在额头?沈长聆简直要笑出声了,他没好气的想到:难道自己要去cos火影忍者吗?短发额带什么的…… 于是沈长聆伸手,将缎带拿到了手中,在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对方干燥的掌心时,他顿了一下,保持着姿势抬眼看向对方。 一长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一阵风吹过,黑压压的云层将大而圆的明月慢慢的遮住,夜色下,湖边的海棠花树飒飒的响着,有花朵簌簌地飘零,洒满地面…… 掌心似乎沾上一丝温润,段霜洺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那上面只有一朵弯月般的花瓣,沾着露水寒气,沾湿了手掌心。 而对方早已经将那条缎带抽走,似乎毫不留情的,对方转过了身体看向湖面。 刚才的一瞬间,似乎只是错觉,段霜洺望着那宁静的侧脸,默默扬起了嘴角。 “小心……”变故就在转眼,四周突然响起一阵怪风,哗啦……高高挂在湖边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像是有人鼓足了劲吹熄蜡烛一般的轻而易举,只是转瞬间,岸边的灯火全部熄灭了。 漆黑如泼墨,只有月光还在。 抽出长箫,段霜洺此刻的神情冷冽而凝重,他抬手相持着站在原地,眼神缓缓地扫过四周的景色,没有放过一丝一毫可疑的地方。 即使已经有了反应,沈长聆依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的眼睛微微的睁大,不过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疏漏,表情冷漠而镇定。 他和段霜洺呈背对之势,一起在这冷月无声的黑夜中共同迎敌。 “没想到你反应的还挺快的嘛。”在这样严肃的时刻,段霜洺居然还能够随口调侃道。 沈长聆没有说话,只是全身戒备的望着四周。呼吸之间,有冷风吹拂而过。居然真的是这样,刚刚他还以为对方只是在吓唬他。 早在一开始对方一直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明明是看起来那样高傲而不羁的人,却居然对他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的亲近。 而他却在那样长久的靠近之中,感受到了自己原本与湖中之力相持时耗尽的灵力有所恢复,那种感觉…… 就像是有人将自己的灵力送给了他一般…… 而在刚才,对方执意要送给他发带的时候,手指接触的剎那,他看到对方的嘴,无形的张开,一声听不见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清晰的响起:有敌来袭。 第23页 这才是他此刻得以精力充沛的站在这里对敌的原因吧……沈长聆握紧手中的缎带,默默想到。 四周一片死寂,渐渐的似乎连风声都听不到了,他们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离了一般,这一片空旷而死寂的石桥边,仿佛全世界都已经死去,只有他们。 只剩他们…… 破空而来的是被涂成漆黑的箭矢,在夜色的掩映下,暗器如同游曳的鬼魅,无声无息的划过空气,直奔命门而来。 即使光线如此之暗的情况下,段霜洺却仿佛身处白昼,他将一切尽收眼底,振袖一挥便有一阵无形的波动在空气中散开,像是一道透明的盾牌,那漫天而来的箭矢便被这透明的墙壁所阻,来势渐渐缓和下来。 “用你的灵力输入发带之中,快!”只来得及对背后之人说出这一句话,段霜洺的声音依然镇定而低沉,只是带了几分急切。 长箫在指尖旋转,划出一道墨绿的灵光,他抬手垂眸,将唇瓣凑近乐器,便有一阵哀伤婉转的乐曲柔柔的荡漾开了。 那是,白雪……吗?似乎并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曲子名为何,沈长聆将自己刚刚恢复的灵力缓缓的输入到手中柔软的发带上。 在白雪诡谲哀伤的音符中,手中的缎带变换了形状,在乘着夜色袭来的风中,沈长聆凭藉着感觉用力向前一挥。 啪…一声沉闷的响声在眼前传来,月色已然被乌云笼罩了,连星辰都没有了,视觉早已失去了作用,只有耳朵还能分辨出四周的声响。 背后的男子依然安静地吹奏着,那乐曲似乎已经行进到了高潮的部分,曲风骤然变得诡谲起来,声音喑哑哀鸣,让人忍不住的背嵴生寒…… 好想哭啊,沈长聆一边用手中变换了形态的缎带击打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忍不住嘆息到。 在这暗无天日的时空中,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漆黑而惨烈的梦中,一切变得沉闷起来,压抑的仿佛快要窒息…… 这样恐怖的灵力,几乎可以令每一个听到它的人都心中哀戚,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手中的东西突然流转起来,有一道暖流从指尖传至全身,原本昏昏欲沉的灵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抬眼望去,哪还是什么梦中啊,不远处的石桥上,熄灭的灯笼在随风摆动,耳边依然是那首幽冷哀怨的箫声…… “你没事吧?”似乎是周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等到沈长聆的耳边再也听不到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声后,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没事。”冷静的摇了摇头,沈长聆转身对着男子说道。 他将火摺子从怀中递给段霜洺,然后两个人便将岸边的灯笼缓缓地点亮了。 “刚刚是怎么了?”看着周围从四面八方奔走而来的几名侍卫打扮的人,在段霜洺的示意下,他们开始安静地收拾残局。 那些偷袭者们表情古怪的躺在地上,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像是正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段霜洺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低头从一个黑衣人的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昏黄而摇晃的光线下,他的脸阴晴不定,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一般,他将手中的东西抛了过来。 “看看吧,就是这个。”段霜洺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在怀念什么,又像是在哀悼什么,心灰如死。 那是一小块儿鎏金的牌子,漆黑却精巧,暗色的字体印刻在上面,却被同色的牌面遮挡住,看得并不是很清晰。 在努力确认上面的字形的时候,沈长聆听到了旁边人的一声轻嘆:“现在,他是越来越不知道遮掩了……”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需要你死我活了呢……” 最后那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话语很轻,只是一出口就随风飘散在了湖面上远去,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听到了。 “平天……”仔细打量了许久,才终于认出这两个字,沈长聆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两个字似乎很平常啊。” 是啊,一般来说反派出场肯定会有一个一听起来就霸气侧漏中二十足的组织名称啊。 可是这个名称左看右看也没有哪里特别的霸气,反倒像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名,如果不是段霜洺直接将东西丢给他的话,他甚至还以为这个名字是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的代号呢。 沈长聆诧异极了,他握着冷铁的令牌,抬头不解的看着对方。 段霜洺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内心苦笑。 要怎样解释呢?关于那场太过惨烈的记忆。 无奈的笑着,段霜洺指了指上方。天空中依然是漆黑的,像是一双巨大的手,遮天蔽日,将所有的光芒尽数敛去。 “这里是离天十二宫,离天不盈尺,暗喻这两者间的关系。” “而平天,”说着说着,段霜洺却忍不住摇头嘆息了起来:“如此意义明确的对抗,这正是对方决心的体现啊!” 沈长聆默然地听着,脸上的表情认真而思索,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缎带,自刚刚的战斗状态下结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将灵力贯彻到其中。 此时它已然恢复成了铂金色的柔软。 将灵力再次注入其中之后,发带在转瞬间重新凝结变形,幻化成一抹流光璀璨的透明长刃。 第24页 刚刚打斗的时候,似乎是一条木棍? 沈长聆抬起左手,意义不明的抚摸了上去,眼中如同黑夜的大海般波涛暗涌,看上去却是一切如常。 他不由得喃喃道:“平天…吗?” 突然耳边有风声再次传来,似乎有什么正从远处奔来。 沈长聆骤然转身,手中光刃一挥,铂金色透明的长刃便在顷刻之间直袭来者的面门…… “当……”双方的武器短暂的交集之下乍合骤分,一声清脆的交错之后,双方彼此远离。 “是我啊。”还未站定,对方便焦急的回应道,眼眸中暗光闪动,似乎有些委屈。 风声乍落…… “啊,是你啊,抱歉我刚刚没有看清,因为之前遭受了一次袭击,所以有点太过敏感了,抱歉。”沈长聆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似的,他看着来者,满含歉意的说道。 眼前人有着十几岁少年的身量,明明看上去并不高大,此时却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扑面的迎来。 好强的劲气,沈长聆瞳孔微缩,似乎在剎那间感受到了某种不可知的威胁…… 这种气势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对方的惊惧一样,下一刻,那个孩子就委委屈屈的走了过来,却依然抬起下巴高傲道:“我感觉到你有危险,就急忙的跑过来想帮你,没想到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这个傢伙……在一旁围观的段霜洺噗呲一笑,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嘲讽,转身仰头做出赏花的姿态。 明明是因为一开始种下了一线牵的缘故吧,现在居然用心灵感应这种缘分向的含义来解释。 而且,居然撒娇…… 想到刚刚对方不自觉真情流露的那一幕,段霜洺再也忍不住,背对两人闷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未出场的某人:我要把组织名字起名为霸天! 同样未出场的某人他哥:算了,低调低调,把天平了就好? ? ?~ 作者:噫,可怕~ (19.1.2) ☆、第十三章 隐秘的怒瞪了对方的背影一眼,段雪淮紧紧的抿着嘴站在那里,任由沈长聆对他一通好哄。 “不如回头我带你去集市上吃好吃的怎么样?不知道外面的集市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据身边的人说应该很有趣,我想你应该没有去过这种热闹的地方吧?”沈长聆温和的笑着,伸手拉了拉对方雪白的衣袖。 此时的月亮已经慢慢的从乌云背后显露出了它的身影,明玉一般的圆盘撒下淡而薄的银色浮光,站在石桥上的白衣少年靠在石栏上,歪头看向一旁的海棠树。 虽然此刻这人只是年少,但却像是天宫中的仙人下凡一般的风姿俊逸。 他回头,略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高傲而隐含兴奋的,他慢悠悠地说道:“我有说过喜欢那种地方吗?乱糟糟的都是人,哼。” “哎,你不想去吗?可是我很想去呢,我从小到大还没有去过这种集市看过呢?”状似苦恼的低头摇了摇,沈长聆双手揪着重新恢复成发带的铂金色缎带,在指尖绕啊绕的。 “既然你这么诚心的要求了,那么看在你没有去过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好了,什么时候你想去了就来告诉我一声吧。”侧过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段雪淮显得为难极了,于是他只好随意的说道,但是眼神却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沈长聆。 耶,在内心小小的比了个剪刀之后,沈长聆终于懂得要如何对付这个傲娇的小孩了。 小孩子嘛,总是要顺毛摸的,尤其是这种非常别扭的孩子,与其要他去做什么事情,不如后退一步,让他觉得自己需要他的帮忙,那样子才不会引起对方的为难。 青衣的少年和白衣的俊俏小少年站在桥上,相互打趣着,静谧的夜空仿佛也成为了他们的背景。 那样美好而温和,就像是一幅画,一场美景,一次捉摸不到的梦境…… 沈长聆是背对着他的,抬眼望去,只能够看到年少的那个孩子的正面。段霜洺突然有种感觉:这一切的时光仿佛依然停留在从前,他们还是那个年少轻狂壮志勃勃的孩子,憧憬着有朝一日的能够天大地大肆意遨游,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然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段霜洺的眼神变得阴翳了起来,他抚过长箫上的青玉流苏,嘴角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也罢,既然已经走到了对立面,那么,在对方没有回头之前,他们註定是不能够彼此心软了。 旁边有暗卫从树影中飞身跑来,低头恭敬的向段霜洺禀报了什么,顿时他的眼神就变了。 “我们快去冬暖阁,二哥那里出事了……” ———————————— 低头将手上的茶盏放在桌上,段风涯轻轻推动着轮椅缓缓滑向亭子的入口,那里正有一支桃粉色的海棠花生长的茂密,沉沉地垂了下来。 他的这双腿已经耽搁了很多年了,大夫也说过,他的病重点不在身,而在心。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这是那个大夫在临走之时对他的一声嘆息。 可是若是那么好治的话,又何谈的上是心病呢……低头咳嗽了一下,似乎是被这冷风所扰般,段风涯清瘦俊逸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第25页 不过,伸手拨弄着眼前的海棠花,段风涯突然笑了,他的眼眸中仿佛溢满了星辰,闪烁的如此迷人。 似乎自从遇到那个人之后,自己就变得不一样了。 即使在不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安静的处在同一个空间,听着对方呼吸的声音,看着对方仔细的动作,内心不由得就升起了一种安详而宁和的感觉。 多少年了?多少年再也没有这种平静的心情了,不会在梦中被漫天的血色惊扰,只有黑甜的梦乡,连段风涯自己都有些讶异。 或许,我是喜欢他的……不由得想着,内心就充斥着满满的甜蜜。 有多少次在望着对方的背影的时候,段风涯想伸出手,然而每当指尖快要碰触到对方的衣衫时,他又收了回来。 并不想要去打扰他呢,在对方认真练习术法的时候。这或许就是朋友间的友谊吧…… 这样想着,对于今晚的暂时离别,他的内心中就充满了不舍。 已经是时候可以去治疗自己的这双腿了,多么的想要站起来,他默默的想着。 自从那一次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升起过如此强大的念头,这是他治疗自己的最好的时机,没有心理上的负担,没有过往的羁绊,他有种预感,这一次自己一定会成功。 十一宫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它却有着特殊的地理位置。 在冬暖阁中有着天下最全的药理书籍,还有一处因为过于偏僻崎岖的地理位置而形成的温泉。 在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之后,那处温泉已经被他改造成了药泉,里面汇集了天下间无数的奇珍异草,对于人体的经络有着相当大的滋养。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要今晚将他交给那个人教导,自己就可以安心的闭关疗养了。 离开晚亭,垂帐的轻纱在身后轻轻的飘摇,迤逦了一地,段风涯坐在轮椅上,看似消瘦,但是身体中却隐藏着巨大的力量,所有轻视他的人最终都会得到教训。 他抬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海棠花,静静地笑了。 “呵呵,你倒是清闲的很……”耳边想起了一身清幽雅致的男声,那声音很低很沉,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奇怪韵味。 段风涯立刻转头向一旁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月色已经被完全的遮盖住了,然而还有星光,也只有星子的光芒轻轻的洒下。 藏身在暗处的暗卫悄无声息,段风涯仔细听过之后舒了一口气——他们只是被迷晕了而已,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不远处的树影中站着一个人,影子向四面张扬着,在风中张牙舞爪地伸出触手,像一只狞狰可怖的怪兽。 而那个人,那个人似乎整个人都被暗影吞没了一般,悄无声息的。 “我是如何,又与你有何关系?你今日前来,应当不是与我叙旧的吧?”似乎是极为警惕的,段风涯神色不变,口气却是冷冷的。 “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的不近人情啊。不过我听说你最近好像和什么人走的很近啊,难不成,是你终于红鸾心动了吗?”嘆息着滑出鬼魅般的幽语,那个人藏在树影中,语气中是若有若无的暗示。 段风涯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凌厉,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握紧身边的扶手,千年寒沉木做成的轮椅坚硬如铁,却在他的手下微响,显然已是怒极。 为什么他会知道的这么快?段风涯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 虽然早就知道这宫中各处肯定会有对方的眼线,然而这一次消息走漏的这么快,又这么迅速,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看来,是时候需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这么着急的跑过来,看来你是真的着急了。怎么,诅咒发作时的滋味,不好受吧?”毫不客气的指出对方最痛之处,段风涯并没有留情的意思,挑了挑眉,他毫不客气的讽刺到。 背叛的下场就是这般,一边逃避着自己的罪孽,一边又必须要靠着自己的血脉才能够苟延残喘,呵…… 段风涯的眼神变得锋利而决绝,他一挥袖,即使刀未出,然而却有冰冷的寒光从袖中直奔而出,向着树影中的人极速的击去。 在听到对方的话语之后,对方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了,沉重缓慢的凝结成浓重的黑雾。 几乎是同时的,在段风涯出手的时候,对方也出手了。 闪烁着清冷光辉的刀光与包裹着浓重煞气的血色在空中碰撞,只是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了一般,两道光芒相互吞噬之后,不见踪影了。 空气再次变得沉重了起来,一旁的海棠花瓣依然沉默着飘落,随风跌落在湖面。 “看样子,你又变得厉害了呢,二哥。”然而那个人却不在意的轻笑着,似乎刚刚的含怒一击并不是他的手笔一般,如此的随心所欲。 这个与他针锋对立的人,却居然是他的弟弟! 段风涯微微的抬手轻咳,然而他的手掌却有些颤抖,胸膛的心跳砰砰做响,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松动,然而眼神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又变强了,他心中嘆息到。不愧是家中最为天赋的人,即使叛逃离天宫,受尽诅咒的力量,但是却依然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分。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大哥一直归隐,这些年深居简出,难道是被他所伤一直没有好转吗? 第26页 “也许这句话该还给你吧,平天的主人……”语气是讥讽而冷漠的,即使内心被他的力量所震惊,段风涯依然那样的镇定。 树影中的人看不清表情,他静静地站着,巨大的剪影是他的护身符,似乎亘古不变的站着一般,他侧头仔细感受了一下什么,随即轻笑出声:“看来那边是失败了呢……” 什么?听闻此话段风涯猛地一惊,他皱着眉开口,语气却是难得的变了音调:“你又做了什么?难道你……” 难道他是故意在此拖延,然后找人去袭击沈长聆? 段风涯深知对方宁可错杀不容放过的风格,一惊之下他握住袖中修罗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那个人修习术法的时日尚浅,而且比起杀伤类他更擅长的是治疗类型,如果此刻让他对上平天那些身手果决,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段风涯的眼前闪过无数的光点,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悲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心神大乱…… 而就在这一瞬的时机,对方再次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风涯(低头微笑):为什么想到他,我就会感觉到非常的愉悦呢?大概……是因为兄弟情吧…… 段霜洺,段雪淮and出场和未出场的人:噫~ 沈长聆:怪我喽(*/ω\*)~ (19.1.2) ☆、第十四章 黑色的劲气从树影中袭来,趁着轮椅上的人方寸大乱的一瞬间疾奔而出……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团黑气就到了眼前。 段风涯轻轻地喘息着,眼神却丝毫不错乱——即使被对手获得先机,他依然是那个临危不惧,心思果断的剑客。 “你的剑呢?你不是一向以剑客自居的吗?怎么,现在弱的连把剑都提不动了吗?”一边果决的出手,对方一边丝毫不留情面的讥讽着。 然而段风涯却并没有理睬这些,他袖中刀已横出,修罗刀暗影一闪,那仿佛排山倒海而来的杀机就被格挡了出去。 他的轮椅向后退了一大截,这一次不再是上次和段霜洺那般看似凶险,实则游刃有余的对决。 而是,真正的杀局…… 冷风在耳边咆哮着,段风涯感觉自己的力量仿佛都要被击碎,他缓缓地调息着…… 然后,似乎是再也忍不住的,段风涯剧烈的咳嗽着,一丝血迹从他的嘴角流出,却被他毫不在意的抹了去。 “即使没有剑,我也能够让你今天这具法外□□粉身碎骨……”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手捂住嘴,青年冷冷地笑了起来。 他坐在海棠树下,抬起头和对面的冷灰色的身影相互对视着,即使看不清楚彼此的眼神,可是他们都知道,此时的平静局面早已破裂…… “咳咳……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呢,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人的确很重要呢……”被修罗刀冷冽的刀气所伤之后,树影中的人却丝毫没有动摇,他低沉地笑着,笑意却未及眼底。 真是……可怕的实力啊,即使受到了那样大的打击,这个人依然无坚不摧,即使坐着,也有着普通人无法拥有的从容冷静。 在这个时候,四周的空气仿佛突然凝滞了,所有的动作都变得迟钝而缓慢起来,暗处的人神色一凛。 唰唰唰,转眼间就有无数的藤蔓向利剑一般刺来,一条条暗绿的藤蔓封闭住了四面八方,对着树影中毫无所觉的身影攻击。 这……暗影中的人明显想要挣扎,却发现此时自己想要抬起手都是千难万难。 困灵诀…他狂肆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居然被他练成了…… 狠狠的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看不清面容的人吐出一长串的咒术,终于在那利剑将要刺穿自己的身体的时候,闪身退了出去。 即使是这样,那些剑气依然划破了他的身体,有血迹慢慢的渗透出来。 “手中无剑,却可御万物为剑,好一招江河东流……”背靠着深黑的树干,暗影中的人抬起头哂笑出声。 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完全淹没了,漫天的星辰却闪闪发光,如同镶嵌着的宝石。 那人抬起头,脸上是一张半截的冷铁面具,他虽然笑着,眼神却漆黑如墨。 在星光璀璨下,他靠在树干上暗自喘息着,对方坐在轮椅上,有海棠花在他的头上开放,冷月如霜…… 一时间,局势僵持,两不相让…… “你藏不住他的,你挡不住我的……”喑哑的嗓音从树下响起,那个人微微的嘆息着,语气中满是悠然闲适的意味,仿佛两人只是月下访友一般的轻松。 不好,他要自毁…… 在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之后,段风涯神色骤然一凛,他手指掐诀,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释放了防护。 “嘭……”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一般,树影下的身影突然散成无数的细尘。 那尘埃在星光下闪着微光,然后仿佛吸尽了星辰的光芒一般,散开到夜空中,消失不见了。 “噗……”再也控制不住那股强大的力量,段风涯终于还是按压不住的咳出一口血。 第27页 “主人,这是……”拟境破碎了,树丛里的暗卫闪身而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惶恐道。 “快去东偏阁看看沈长聆如何了,快……然后,把我送到冬暖阁,把大夫叫过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段风涯缓缓地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希望那个人没事,老三他…应该已经遇见了他。 而自己,必须要去药泉好好调养了…… 苦笑了一下之后,清瘦俊朗的男子昏睡了过去。 而此刻,一处漆黑的暗室中,一个人骤然睁开眼睛,然后咳出一口血。 冰冷的石室里,只有香炉微微地燃着热气,暗香瀰漫了整个屋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 “居然浪费了我一具法外□□……”看着眼前碎成粉末的玉器,那个人轻笑道。 “不过,这一次的收穫着实不小啊……”不在意的随手从一旁拿起帕子擦干嘴角,那个人起身,走到了窗前,显瘦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窗棂。 “看来,是该好好筹划一番了……” —————————— “二哥那里出事了,我们赶紧过去吧。”急匆匆的吐出这句话,段霜洺焦急的拉起沈长聆转身就走。 “你们等我一下啊……”目瞪口呆的站在风里,段雪淮望着两个人飞快奔走的身影,呆在了原地。 他看见被拉走的沈长聆,回头似乎望了他一眼,抬起手示意了一下,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前面的人飞快的拉走,瞬间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真是……”愤怒的拍了一下旁边的石栏,但终究还是对二哥的担忧占了上风,眉目精緻的少年抬脚飞快地跟上了前面的人,一同消失在了掩藏在草木深处的小路尽头。 这里本来就属于十一宫中最偏僻的院落,离坐落在中心的冬暖阁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 沈长聆被飞快的拉走,没有来得及说出那个隐秘阵法的所在。 他几次想要开口,却被冷风灌了一嘴。 似乎是嫌这样不够快,身姿挺拔的男子停下了身,看着似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短发少年,皱眉思索了一下。 “得罪了。”他飞快地说出这句话,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人扔上了自己的后背。 就这样,趴在对方的背上,沈长聆感觉前进的速度仿佛变得更快了。 他只看到周围的景色如同浮影般向后掠去,如同飞速倒带的默片。 看样子他似乎很着急,那么他和段风涯应该没有想像中那么的水深火热吧…… 也不知道段风涯究竟怎么样了,难道他也遇到了袭击吗? 沈长聆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两个人终于来到了冬暖阁中。 “封锁消息,不要将任何细节透露出去。”雕花的木门旁,有一个随从样子的人在对旁边的人吩咐着什么,他转头看到这边的段霜洺后,眼神一亮,上前垂首行礼。 “三公子,已经按照二爷吩咐,将这里准备妥当了。”那人走上前来,细细的汇报着。 于是段霜洺便和对方相互交谈着些什么,这些沈长聆都无法得知。 他只看到不时的有人端着汤药之类的进进出出,所有人都行动的十分流畅,似乎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怎么样了?二哥没事吧?”身边有一阵风颳来,一声略带着少年清脆音色的嗓音响起。 是段雪淮……沈长聆有些神不守舍的抬头看过去,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不清楚,我刚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我看他们好像都很习惯的样子,难道他以前也经常会这样吗?”眼神有些失落的,沈长聆靠在一旁巨大的殿门上,低低地嘆气。 交往了这么久,他却从来都没有过问过对方的往事,还以为这是一种朋友间的包容,但是什么都不了解,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冷漠呢?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看这一次的情况并没有这么的严重,之前这么多次二哥都挺了过来,这一次也肯定不会有事的。”认真地观察了来来往往的人之后,段雪淮很肯定的说道。 他侧着头看着有些心神不宁的沈长聆有些不解,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在刀尖上跳舞是如同家常便饭的事情。 有多少次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又活过来了,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耳边地声音骤然远去了,白衣的少年静静地望着他,眼神却是虚无缥缈的,似乎在看他又似乎透过他望向了远处高而深的房门。 这似乎是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轮回的人啊,不然他的身上也不会拥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味道。 一瞬间,年少的孩子眼中漆黑如墨,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吞噬进去,幽深而沉静。 低头的沈长聆却没有看到这一点,他再次看了看那扇高大的木门,那里的后面有着那个一直在悉心教导他的青年…… 他还在那里不知生死,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眼前的黑色再次袭来,有记忆深处的片段从脑海中浮现。 第28页 他听见有人对他说:如果你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那么就忘记它吧…… “命运……”垂着头低低地呢喃出这两个字,短发的少年握紧手中的缎带,无力的苦笑着。 命运早已经将他抛弃,而他,必须要无尽的黑夜中奋力的挣扎,拼搏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转眼的功夫,他的眼中重新点燃了熊熊的火焰,那是对于生活重新点燃了希望的光芒。 无论是谁,都会像流水一般从他的身边逃走,再也找不回来。 可是,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才好……”就这样的,在这个凄冷的宫殿内,这个来自异世的少年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前行的方向。 无论无何,自己都一定要把握住身边所有的事物,他一定会保护好,也一定能够保护好这一切。 似乎感受到什么,年幼的少年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青衣少年,眼神中有兴奋的光芒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握拳):我要努力,我要奋斗,加油吧少年! 段雪淮(笑容逐渐变态):嘿嘿嘿嘿嘿嘿嘿~ 段霜洺(痛拍对方狗头):当你哥我不存在嘛?:) 作者:rr;_rr; (19.1.2) ☆、第十五章 “我大致已经清楚这些情况了。”段霜洺抬眼看到了这里,对对方吩咐了些什么后,他抬步走过来,对着两个人说道。 “二哥只是因为一时间的身体受创而导致的经脉错乱,等他将身体调养好就行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抬手拍了拍沈长聆,段霜洺温和地说道。 “他已经勉力支撑很久了,每一次都没办法下定决心治疗双腿,或许这一次正是好的时机。”他的眼中有些复杂而欣慰的光芒,拍在沈长聆肩膀上的手也有些不自觉的握紧。 那样子如同高山上的孤松一样冷冽而高傲的剑客,又如何要被这小小的挫折而打败呢? 而这一次,却有可能是他重新恢复的契机。 “我早说了二哥是不会有事的,现如今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段雪淮在一旁平静道。 他抬头,在沈长聆看不到的地方,安静地和段霜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心照不宣…… “接下来?”沈长聆倒是有些不解,他抬头看了下两个人微妙的表情,然后想到了这些天的经历…… 难道,今天的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不不不,仔细想了想,沈长聆还是扔掉了这个有些细思极恐的念头。 一旁的随从得到吩咐后安静地退了下去,他们身上的穿着和以往看到的并不相同。 那是深黑色和暗银色相交的统一款式,有点像沈长聆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神秘组织的人员制服。 看到短发少年清亮的眼睛有些好奇的望着那里,段雪淮脆生生的解释道:“他们是千机阁影部的人,在暗处监察所有人员的行为处事,在特定的关键时刻出来控局。” 门内走出来一个拎着药箱的大夫,段霜洺便又上前去和他交谈了起来。 那些千机阁的人员似乎都各有安排四散着退下了,只有一名头领样子的人还在一旁等待着,随时听从着安排。 那个人感觉到了这边的眼神,转过头来向着这里微微点头,然后隐蔽到房檐下的暗处去了。 “二公子的身体现在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期,老夫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嘆气摇了摇头,精神矍铄的大夫抚着鬍鬚解释道,虽然话语似乎是在表达无能为力,但是他的眼神却明亮而欣慰。 “只要他能自己挺过这段时间,自然就会康复了。”摆了摆手,示意面前的人不用相送之后,老大夫挺了挺身姿,颤巍巍的走了。 唉,那么多年了,二少爷总算是有可以拔出心魔的时候了……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屋内传来的来往僕从们小心的脚步声和衣衫摩挲的声音。 “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应该不需要我们了。”看着周围已经安排妥当的暗卫们,段霜洺笑着用长箫点了点手心,无奈道。 咦,那些暗卫是怎么回事?沈长聆看着有些戒备的出现在人前守护在冬暖阁周围,并且用复杂而戒备的眼神看着段霜洺的侍卫们,有些不解。 真奇怪,他们看人的眼神克制却深藏戒备,不像是看主子的兄弟,倒像是再看着什么敌人似的。 似乎是看出了沈长聆的心思,长身玉立的公子哥抿唇轻笑了一下,桃花眼中一片神秘莫测的光芒。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抬脚向外走去。 “也许是因为……一些往事吧。这些暗卫是近些年被调来二哥身边当值的,所以对一些事情,可能有些……不太清晰。”有些含含糊糊的说出解释,段雪淮扯着沈长聆的袖子,把他给拉出了殿门。 几个人迎着夜色向外走去。 抬头是满天繁星,四周的草木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两旁垂挂的宫灯惨澹的亮着,连地面都是惨白的。 手持长箫的青年走在前面,与身后的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 第29页 “你…方便说吗?”看着眼神中写满兴致昂扬的孩子,沈长聆咽了咽口水,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这个傢伙眼神闪亮成这样,很明显是有倾诉的欲望啊。这种眼神他在以前那些爱好吃瓜看戏的朋友那里经常见到。 想到了从前,沈长聆突然有些怀念那种可以和周围人八一八的氛围。 似乎就在等着他的这句话,白衣少年在这段安静平缓的小路上一边走着,一边兴高采烈的和他比划着名。 沈长聆这才知道,原来在很久之前,他们几个兄弟非常的和善有爱(?),虽然不像普通人家那般兄友弟恭,但是彼此之间也不乏脉脉的温情。 然而之后却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个变故沈长聆没有听讲,只是被段雪淮含糊了过去——他们彼此间的纠葛就越发的深了。 离天宫突逢大变,很多人在那场事故中死去,宫中的权力更迭变幻莫测。 有兄弟自立门户,大哥受伤隐居,二哥不良于行,甚至三哥和二哥之间还起了龃龉。 “你想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嘛?”段雪淮竖起一根手指,眼神亮晶晶的小声地说道。 “是什么?”说了半天沈长聆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他也同样小小声地说道。 晚风习习,似乎将刚才在殿外的复杂沉重的心情吹散了不少。 “三哥有一个白月光,为了救二哥死去了。你想想,我之所爱不爱我,为了别人捨生而死,是不是非常虐?”勾起唇角,孩子精緻的眉眼中满是戏嚯的笑容。 难道在这里有白月光一说吗?沈长聆惊讶了,随即就被段雪淮嘴里的剧情惊到了。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剧情啊?果然是够狗血,恐怕这种事情在哪个地方都不失为是经典的虐恋情深的桥段吧。 “不过,我看你的表情,这里面似乎还另有隐情啊。”惊讶过后就是有些不敢置信了,沈长聆慢吞吞的挪着脚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所说的那般苦楚,他作为人家兄弟,也不应该是这种口气这种表情啊? 果然,之后段雪淮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在沈长聆再三的催促下终于是开了口,然后却只是这一句:“我只能告诉你,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其他的东西……等以后你去问二哥好了。” 留下这么一处悬念之后,他似乎很乐意看到沈长聆纠结的表情,银色暗纹的衣摆随着步履轻快地划过路边的伸出的枝桠。 “咳咳……”前面的段霜洺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装模作样的转过身,低头捂嘴假装咳嗽了几下。 两个在背后说人小话的人立刻一个比一个乖巧了。 “忘记跟你说了,早在之前二哥就把教导你的事情交给了我,毕竟他的身体状况的确无法长时间的劳心劳力……”微微嘆了口气,段霜洺的眼眸深沉,有种担忧的神色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摺扇,段霜洺潇洒的一挥手,那柄摺扇有如游鱼一般灵巧的展开,在胸前轻轻摆动。 于是他又变成了那个风流不羁的潇洒公子了。 “那就拜託你了。”沈长聆点头。 虽然并不了解这人的教导水平如何,但是仅凭他今晚与自己配合默契的退敌迎击,就已经能够看出,至少这是个好人。 想到了之前对于自己的戏弄,沈长聆默然了一下,在心里将好人标籤划掉,默默换上了至少不坏的标籤。 “呀……”由此他突然想到了之前这人给他的那条缎带,沈长聆连忙低头,将收到口袋里的那条铂金色发带拿了出来。 他把缎带递了出去,在男子不解的眼神中,他开口说道:“这是你之前给我的,正好那个时候退敌很有用,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用不到了。吶,还给你吧。” 那是一条绣着浅色花纹的发带,上面深深浅浅的是腾飞的云朵与不知名的植物,在细长柔滑的布料上肆意的蔓延着。 月光下,仿佛有种迫人的灵气从上面升腾而出,可是拿着他的人却似乎是毫无知觉。 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一旁的段雪淮却有些神不守舍,他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讶异:居然是流霜…… 传言中那是在极北的冰川中被人发现的奇珍,拥有着与所有力量完美匹敌的属性以及随心变形的能力。 后来被天下第一的工匠连同千机阁中的其他能工巧匠,在呕心沥血的打造了三年之后才终于出炉的兵器。 没错,这是一把兵器,但或许是因为它的属性太过于繁杂,反倒令他们这样的人对其有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能力太过于均衡,使得每一处都很好,然而每一处都并非绝佳——尤其在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武器之后。 可这却无损它作为神兵利器的美名,甚至在兵器谱上都是有名次的。 这把流霜就被三哥拿走了,还用了自己的名字给它命名,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今天将它拿出来送给别人。 狐疑的看向那边眉眼含笑的青年,段雪淮的眼中波涛不定,他细细的思索着:这真的是我那个雁过拔毛,只进不出的三哥吗? 站在草木旁边的青年有着超凡脱俗的俊秀,他桃花眼微眯,笑意不减的看着眼前的短发少年。 第30页 “不,这个还是留着,给你防身吧。”他伸手将握着缎带的手指推了回去,有如历史重演一般,他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手。 虽然并非在同一个地方,然而仿佛有无形的电流从指尖划过,段霜洺笑意不变,眼眸中的幽深却更加深邃了。 “怎么说我如今也算是你的老师,作为老师总要送给自己的学生什么见面礼吧,这个就当做是送你的见面礼好了。”挑了挑眉毛,他将手收回,另一只手将摺扇完美的在指尖绕了一个圆,看似轻佻随意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段霜洺(深情吟唱):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段雪淮:来来来,我告诉你,其实叭…… (歌声停止……捂嘴,拖下,走远~) 沈长聆(茫然脸):发生了什么? (19.1.2) ☆、第十六章 “这……”沈长聆皱眉思索了一下。 他并没有假惺惺的说自己不想要,毕竟在经历过敌袭之后,他心中隐隐有些感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袭击者,恐怕以后还会再来的。 真的是……摸不着头脑啊,无声的嘆了口气,沈长聆垂眸看着这条看似平常的缎带。 如果他能够好好的利用这把武器的话,那么至少自己不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吧。 像今天这样……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大气的回覆着,沈长聆低头想要找到适合放置缎带的地方。 总不能真的绑在头上吧…… “这里,你可以这么繫上,用这种绳结。这样从你内侧的方向非常好解,但是如果从外面扯的话,只会越拉越紧。”把手里的摺扇放在腰间,段霜洺走上前来,看似不经意的拉起他的手,认真的给他做着示范。 在灯火摇曳之际,眉目清俊的男子耐心的给他的左手系上缎带,只是微微几下,那条铂金色的带子就温顺的缠绕在他的腕间。 柔软温和的颜色,映衬着白皙的手。 沈长聆的眼睛顿时柔和成一片——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自己就一直坐在高大的书桌旁看书,似乎永远,永远的只有自己。 他的童年是一片冰冷的暗湖,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却让人冷得发寒。 很少会有人像这样的帮助自己,他想到了段风涯,想到了段雪淮,还有眼前这个一直在帮助自己的人。 顿了顿,他看向在一旁看似平静实际上嘴角嘟起生着闷气的孩子,又看了看眼前低头垂目给自己系上缎带的人,眼神中有着火树银花般璀璨的光芒。 无论如何,这些关心并不是作假,他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些给过他温暖的人。 “系好了吧?好了就快走吧,天色很晚了,我已经很累了。”白衣的孩子不自觉的鼓着嘴巴,他眼神锋利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恨不得把自己三哥的手甩出去。 哼,就会仗着自己花花公子的手段故意耍滑头,真是个讨厌的傢伙…… “好了。”磨蹭了些许时间之后,似乎终于办妥了一般,段霜洺收回搭在对方腕间的手。 “啊,这么系的确很方便呢,而且也很好看,多谢你啦。”沈长聆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柔软的缎带被整齐的绑在了一起。 他伸手扯了一下,发现真的是非常的方便呢。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该到休息的时候了。”眼中的深沉被缓缓地压下,表面上段雪淮却依然是一副孩子一样高傲的表情。 他拉着沈长聆飞快地向原路跑去,青石板上飘零的花瓣都随着步履飘起,然后又落入旁边的泥土中。 对段霜洺回了一个抱歉的眼神——虽然认真来说他们才是兄弟——沈长聆就被似乎力大无穷的孩子拉走了。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这样拉着飞走了呢,无语的想着,两个人消失在夜色深处。 哗啦……一旁栽种的海棠树在风中发出簌簌的清响,芬芳的香气四溢,夜色下站在树下的男子如同暗夜中的精灵一样,衣衫纷飞如雪花飘落。 有空濛的水汽萦绕不去,男子微笑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不经意般的将手指拢到袖中背在身后,轻轻地摩挲着…… 树丛深处有沙沙的声音传来,男子眼神骤然一冷,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冻结了。 如此的锋利而遍布寒霜…… 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只木制机关鸟,制作的栩栩如生,仿如生物。 它拍打着翅膀一路穿花拂柳飞过来,停在了男子伸出的手指上,似乎还歪了歪头,用那双无机质的眼神看着他。 段霜洺只是细细的看完来信,垂眉思索了片刻,然后身法卓绝的飞身离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在空濛的水汽深处。 ———————————— “这个傢伙也太严格了吧……”无力的哀嚎一声,沈长聆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手臂里半天没有动弹。 这些天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辛苦了……即使是早已有了准备,但是这一切的强度还是让他不由得心力憔悴。 早起锻鍊身体,因为据说这样可以使身体协调度达到一个最好水准。 第31页 上午看书练字,沈长聆的炭笔被关进了冷宫中,被迫吊着石头练习毛笔字,因为据说这样可以锻鍊手臂的力量与灵活度,让施法者的手印更为精准。 下午还要阅读各类相关门派法术等的内容,因为据说这样可以让他在对敌之时大致了解对方的长处与弱点——不至于被一招制敌。 “你说我给他塞塞好处能不能让他别那么严格了?”从胳膊里露出一双眼睛,沈长聆闷着气无力的说道。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温柔的从高处的房檐旁边流泻了下来,洒在正在一旁安静看书的白衣少年身上,隽永的像是一幅温柔悠长的画卷。 段雪淮是跟着在这里学习的,在他向三哥自动请缨之后,就留在了这间书馆中,名义上是为了教这个海外归来的文盲习字看书,实际上…谁知道呢? 他还记得,三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相对的,他也必须要完成一定的功课才行…… “不清楚哦,或许你可以试一试……”安静看书的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然后低头翻过一页书卷。 趴在桌子上的短发少年,却突然来了精神。 他立刻精神抖擞的坐起来,眼神晶晶亮的看着看书的少年:“那就稍微试一下吧,不求多放水,但求不要像现在这样这么严苛了。” 也是,自从来到这个书库后,沈长聆可以一边看书一边看馆子,着实达到了他以前特别想达到的那种朝九晚五的工作。 清闲,自由,工资条件还很不错。 适合养老。 然后,这一切就都变了,每天醒来就能对上段霜洺那张俊脸,对方一脸严师像的催促他学习学习再学习。 以至于现在看到对方那张俊俏的脸,沈长聆会莫名其妙的带入遇见教导主任时胆战心惊的感觉。 “有什么好的意见可以给吗?比如他喜欢什么东西呀?喜欢什么颜色啊?有什么爱好之类的。如果有什么特殊的难忘的经历导致的兴趣爱好也可以啊……”按照自己从前看过的电视剧中惯有的套路,沈长聆絮絮叨叨的说着。 不过他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冷战,呃,最后那一段好像有些太奇怪了,特殊的爱好什么的……划掉划掉。 于是他继续眼神发亮的看着段雪淮。 故作淡定的少年放下那本手中早已看得熟透的书,他盯着空白处不小心沾上的陈年墨迹,淡粉色的嘴唇里含含糊糊的说道:“他喜欢四处闯荡,吃喝玩乐,遇到高手了和对方比拼一下身手,也许打着打着还能成为朋友。”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着打着就和三哥成了朋友,说起来这个看上去仿佛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子,居然是他这么多兄弟里面人缘最好的。 “喜欢四处游玩吗?吃喝玩乐……唔。”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沈长聆眼神空洞的望着半空,显然已经神游四方了。 说起来吃喝玩乐里,他或许只有对吃比较感兴趣了,可是这里的厨房条件……想了想,沈长聆眼神黯淡了下去。 自己的动手能力不错,做过园艺,养过花草,养过宠物,还给宠物做过自制粮,diy过肥皂和钱包玩偶之类的…… 玩偶,他的眼神一瞬间明亮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选项对于他的吸引力格外大。 “你说你三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那么如果我送给他一个小玩偶怎么样呢?”有些异想天开的,沈长聆询问着少年。 玩偶?白衣少年放下手中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书,内心有些恍然。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碎片似乎又捡了起来,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小的时候和弟弟共同争抢玩具时的追逐打闹,已经很久了吧…… “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女孩子家玩的吗?你确定他会喜欢吗?”有些狐疑的看向对方,段雪淮反问道。 “就…就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送过他,所以这样东西才特别的有意义呀。而且有谁说玩偶这种东西只有女孩子才喜欢呢?”沈长聆摸了摸手腕,有些心虚地说道,同时脑海中闪过非常多的款式。 木制,竹制,石制还有陶瓷的一系列玩具,把所有能想到的款式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沈长聆更加期待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其实自己也可以做几个玩一玩,送人也不错啊。 “不过我现在想的那些,制作起来都有些困难,而且如果没有趁手的工具的话也很麻烦。”翻过眼前的一页,沈长聆低头看着手腕说道。 那里,一条铂金色的缎带造型优美的繫着。 真是个……奇特的想法,估计三哥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人送给他一个玩偶吧。 段雪淮低头再度看向书本,那团墨迹在空白的页面上似乎在不断的扩张再扩张,将他拉入过往的回忆中。 记忆的长河永远是那样的奇特,当你不去想它的时候,它可以安静的蛰伏在那里许多年,如同落了灰的盒子。 而当你拍一拍灰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过往的一切又是那么的栩栩如生,淋漓尽致的展现在眼前了。 “也许,你可以给他做一只小狗。”怔怔的,段雪淮喃喃的说出声。 第32页 小狗?沈长聆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却见到这个异常高傲的少年眼神飘忽的望着不知点,修长的手指不住的捲动着书角。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嘴上似乎带着……微笑? 沈长聆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个高傲孤僻独占欲又很强的孩子,居然会流露出那样幸福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不知道塞好处能不能让他高抬贵手,唉,塞什么好呢?总不能送肥皂吧,万一要让我捡肥皂可咋办?(苦思冥想ing~)小玩偶吧,又可爱又好做,如果做菜的话,万一对方吃上瘾了总是要我做可怎么办?(震惊脸!) (偷偷塞红包):务必要让他喜欢这个嗷~ 作者(正经脸):没问题没问题,保证合情合理~ (偷偷打开,数了数,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第十七章 “是的,小狗,嗯,或许也不算太小,白色的毛发长长的,跑动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线条非常的流畅,毛发也会在风中飞舞,眼睛是漆黑圆滚滚的,还有湿润的鼻尖和红色的舌头,一累起来就会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哈着气。”话语在此刻突然变得多了起来,段雪淮有些杂乱的,想到哪说哪似的描述着。 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着,沈长聆微笑地看着他絮絮叨叨的补充设定。 白色,长毛,有着尖尖的耳朵和一甩起来就毛茸茸的尾巴,线条流畅身姿挺拔,跑动起来的感觉非常的流利,停下的时候会张着嘴巴,伸出舌头,歪着脑袋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人。 根据眼前人的描述,沈长林的脑海中就已经将这个玩偶描绘得栩栩如生了。 “似乎是非常可爱的样子啊,听到你说就感觉是非常可爱的狗狗呢。”说到最后,托着下巴的少年一锤定音。 “是的,的确很可爱。”段雪淮紧跟着说道。 然后他仿佛回过神来一般,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沈长聆,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的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沈长聆依然托着下巴看着他,他的眼神似乎想要左右飘走,但是却坚定的和短发少年对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了起来,然后…… 眼神可疑的游移了一下,段雪淮突然脸红了。 他,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你,看着办就好了,想要做什么?想要送什么?想要送给谁都随你的便好了。”慌乱的说着,他一把将书合上,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发出滋啦的一声脆响。 “我去那边换书。”低着头,然而肩膀却依然是□□着的,白衣的少年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是一团红晕。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少年啊,沈长聆自然托着下巴,看着他挺得直直的身体,用看似正常的步履走向书架的尽头。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那边我刚刚整理过,是关于农田水利相关的书籍,你要看的应该在左侧第二排那里哦。” 这里的书籍虽然不算多,但是如果整个理清楚依然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所以那几天沈长聆就很头痛的将所有书籍的大类辨认了清楚,按照类别名字一部分一部分的整理妥当。 刚巧,段雪淮无意间走去的正好是他刚刚整理出来的他绝对不会看的农业相关书籍。 那个白色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抱着书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走了,跑到了沈长聆所说的那里去了。 真是可爱啊,想一想刚刚少年的表情,再想一想脑海中栩栩如生的白色狗狗,沈长聆一时间分不清究竟谁更可爱了。 那就这样决定吧,做一个小巧精緻的小狗布偶给段霜洺,就像描述的那样,有着长长的毛发才好。 如果可以的话多做一些留着送人也很棒,比如说:那个跑到书架深处不见人的小孩。 沈长聆开始精打细算了起来,如果想要将玩偶做的漂亮精緻,首先材料就要必须够,他要先想一想怎么样得到这些东西。 于是他拿出一张纸,铺好研磨之后细细的记录着需要的材料——顺便也可以练一练他被称为狗爬字的字体。 靠近窗台的方向有暖光照射了进来,将正在写字的少年拢在怀中,他的睫毛都被照成金色的了,如同一个纯净的光之子。 随后,放下笔,将纸张放在一旁晾干,又抬头看了看书架的深处之后,沈长聆没有选择过去找人,而是继续温习着书籍,学习着今天的功课。 不再像记忆中孤独的坐在书桌旁看书那样的清冷寂寞了,虽然身处异世,可是现如今却拥有着记忆中不曾有过的温暖。 真好啊…… 有风轻轻地吹动书页,哗啦哗啦的翻开了几张,露出了夹在笔记里面的那片落叶。 那片叶子大半已经发黄了,只有小部分还是青翠的,但此刻它却被人珍重的放在书里,叶脉纹络都是栩栩如生的。 短发的少年趴在落叶的旁边,安静地沉睡着。 他是那样纯净而香甜的酣睡着,嘴巴都不自觉的微微张开,呼吸平缓有力。 有一只手掌轻轻地放在他的眼前,似乎是在帮他抵挡秋日还有些刺眼的阳光。 掌心传来微微的暖意,时断时续的。 段雪淮深深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一只手依然放在他的面前,另一只手却掐起了保温的咒术。 第33页 他的眼眸深沉而冷静,漆黑地可怕,然而那里面却升起了一丝温情的脉络。 就像那片落叶,虽然已经是枯黄色的,但是依然有绿色的脉络不屈的蔓延着。 这一刻的时光是如此的温柔…… —————————— “运用术法的关键是引起自身灵力与周围环境的共鸣,从而调动出远胜于自身力量强度的术法。” “幻术的根本点在于要把握住其与现实的联繫性,让人产生一种对于幻术的相信与对现实的怀疑。” “灵族是天地间生养而出的灵物的总称,而月族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爱好歌舞,会在每月向月神献祭。” 这几天的工作都快将沈长聆忙疯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书阁中又运进来一大批的书籍,来往的人有序的把所有的书归类存档之后,就犹如流水一般的走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人奇怪的,最令人惊讶的是,在段雪淮这个小公子入驻了这个十一宫中最偏僻的偏殿里的书阁看书摸鱼之后,连段霜洺也入驻了。 没错,之前他似乎在忙一些事情,总是一大早来给他安排任务,然后吩咐段雪淮好好看他念书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像是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而现在似乎是将手头上正在忙的工作都安排妥当了之后,他也拥有大把的时间,跑来这里看着沈长聆念书了。 晴天霹雳! 而现在正是沈长聆在进行阶段性考核的时候,出题人正是闲下来的段霜洺。 “可以看得出来,你对于这些知识掌握的不错,不是硬背下来的,而是自己理解之后的记忆。”捧着书认真的翻阅了几下之后,段霜洺微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在一旁看起来镇定但是却紧张兮兮的沈长聆终于放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些可能属于常识的东西,他实际上是一点也不熟悉的。 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拥有不同的历史和发展趋势,甚至连运转的体系都不相同,虽然并不算难记,但是对于已经习惯了另一套逻辑体系的人来说,骤然接收新的常识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将两个世界的基础设定混在一起之类的,沈长聆觉得自己需要摇一摇脑袋,将知识体系分个层。 唰啦,一旁的段雪淮看似不经意的翻过一页书。 “那就好,差点以为自己过不了了,我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在年末的大比中取得好的名次呢!”笔直的坐着,沈长聆看起来非常拥有斗志。 经过多天的打探与研究,沈长聆对于这种比赛有了一点自己的见解。 这种需要凭藉自身擅长的技能,参加一定方向性的考试,然后根据考试成绩来进行升职或者调任的比赛,有点类似于科举制的变形。 比起科考那种比较单一的考试类型,这里的考试范围显然更加的广泛,至少印证了那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 “你可以尽情的试一试,按照你现在的能力,说不定可以分进更有趣…更符合你期望的位置。”对着沈长聆勾唇笑了笑,段霜洺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他。 然后,即使没有看向一旁,毫不拘礼的坐在书桌上的男子看似不经意的将手中的笔随手扔向一旁,唰的一下,被坐在另一侧安静偷听的白衣少年接到了手中。 “三哥,就算我再怎么碍你的眼,你也没必要对我下这样的狠手啊……”抬起头,看似随意的哀嚎了一下,段雪淮的眼神却冷冷的看过去。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又在开小差,还记得之前交给你的任务吗?如果不好好的完成的话……”话音在结尾的时候低了一下,段霜洺潇洒的摇了摇手中的摺扇,满含暗示的说道。 自从大哥带伤隐居在离天宫内深居简出之后,段雪淮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自然因为他也是喜欢待在自己的宫中处理事物,不去见其他的人。 而在大哥隐退之前,段雪淮想了想,他好像,也许,大概…真的给过自己什么关于读书的任务…吧? 即使能够以实力服众,但是对于学识方面也必须要尽快的提升,这大概是大哥的原话吧。 看着一旁好奇的望过来的沈长聆,段雪淮端着高冷的表情,内心却有些无措:我真的不是那种没文化的文盲啊! “既然有这样的要求,那么我们就一起好好看书好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很无趣,加上你大概会没那么无聊吧。”一边的沈长聆笑眯眯地说道。 没想到对方也是需要读书的人,沈长聆看着在段霜洺的指点下跑去拿书的人,内心默念到。 不过,他的年纪不大,这个时候需要好好学习也是正常的。 “你别指望我会对你放水啊,别忘记你答应过二哥什么,答应过的事情是必须要做到的。”嘴里轻飘飘的说出这段话,段霜洺的眼睛含着笑意,眼眸却是深沉的。 沈长聆一震,刚刚升起来对于别人的好笑之意就消散了不少。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摸了摸指尖。 段风涯……他默念到,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触碰的温度。 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别忘记了我们曾经约定的事情。 第3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他看起来还小,肯定还是需要读书的~ 段霜洺:没错没错,连大哥都要求我看着他念书呢,毕竟是身边最小的弟弟了~ (两个人同时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段雪淮(小声嘀咕):大哥说这话都是在多少年前了,嘤,我不想读书…… (19.1.2) ☆、第十八章 “那不如这样吧,之后东集市会开,如果这段时间你们学习的不错的话,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出去放风,怎么样?”桃花眼的男子斜靠在墙壁上,懒洋洋的说道。 他似乎永远是这样,不紧不慢又懒懒散散的,看上去好像对所有的东西都不在意,但实际上却永远在心中衡量些什么,深沉的可怕。 沈长聆和装模作样的段雪淮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高兴的意味。 “可以可以啊,正好我对这地方不熟,但是我还想要和他一起出去逛一逛呢,就是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怎么样?集面上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短发的少年默念着到时候出行所需要做的事情。 “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头发上突然被敲了一下,短发少年瞪圆了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还真的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这个杨白劳一样压榨他的劳动力的可恶地主终于有松口的时候了。 沈长聆不由得快要泪流满面了。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潇洒不羁的大少,又看了一眼文文静静坐在一旁乖乖念书的小可爱,轻轻一笑,然后跑到一旁去拿东西。 从一旁木质的柜架上翻出一个中等大小的木质储物盒,沈长聆把它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在其他两个人好奇的眼神中,打开了它扣上的锁扣。 啪嗒……盒子被缓缓掀开了。 沈长聆用左手扶住盒子底部,右手轻轻掀开被画了花纹的盒子盖,于是那里面的东西就被众人尽收眼底了。 里面有很多的东西,被磨的光滑的鹅卵石和闪着细碎光芒的宝石放在一起,折成千纸鹤的纸张和被花瓣染红的玫瑰纸花整齐的挨着…… 段雪淮还看到了他送的那张落叶,依然保持着鲜嫩的姿态夹在用灵力凝结而成的透明夹板中。 好像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保持新鲜了一样,表层被均匀的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像是一张完美的落叶型玉石挂件。 真的是巧夺天工的奇思妙想,段雪淮不由得再次感嘆了对方对于灵力使用类型的扩展。 然后,他看到少年消瘦的手指从盒子的一侧小心的拿出了一个棉质的布袋,里面似乎塞了很多棉絮一般,鼓囊囊的。 然后他掏出了什么…… “看,这是我做出来的,怎么样?虽然看起来还有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是这已经是我用现阶段的材料所能达到的最好的水平了,可不要见笑哦。”把手上小巧的挂件举在眼前,沈长聆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搓了搓脸。 就像自己说的一样,这个还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的,但是现阶段以他的手艺也只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了。 被他举起来的是两个小巧精緻的动物挂件,用绳结连接了起来,这样挂在身上非常的方便。 一只是白色的小狗,毛发长长的,吐着小舌头歪着脑袋,眼睛则是用黑色的石头磨成了带着反光的感觉,看上去仿佛像普通狗狗在拆了家具后摆出的无辜脸。 另一个则是一只非常可爱的q版小兔子,长长的睫毛下面挂着湿漉漉的眼神,小爪子还捧着一个更小的胡萝蔔,非常的精緻传神。 “本来想要做大一点的,但是发现材料有点不够,这个大小的话挂在身上或者是床帘上都非常的可爱。”下意识的碎碎念解释了一下,沈长聆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三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不论是否喜欢这种小物件的两个人都有种被直击心脏的感觉。 伸手接过那只小狗,段霜洺一直潇洒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了,他望着那双黑熘熘的眼睛,那双眼睛也无辜的回望着他。 真的是非常的像啊,像是他记忆中一直伴随他的那个玩伴,他的眼神里闪过无尽的回忆,食指不由得小心的摸了摸小白狗的脑袋。 “你喜欢吗?听说你曾经养过这样一只动物,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种白色的小挂件的,也不知道我做的像不像。”歪着头谨慎的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表情之后,沈长聆并没有将段雪淮这个消息来源给供出来。 毕竟是属于自己的往事,如果当面说出这段消息的来源是自己的弟弟的话,一般人都会有些挂不住吧。 “这个很可爱呢,是给我的吗?”一边的段雪淮也伸手接过了那只抱着胡萝蔔的兔子,他的眼神明显带着惊讶的笑意,显得开心极了。 一边戳着更加小巧可爱的胡萝蔔,段雪淮得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哥:果然啊,他是因为有求于人所以才送的,而自己则是对方自愿送的礼物,这里面的差距可是相当大的。 “我……很喜欢,多谢。”眼神中夹杂着无尽的深意,然而里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段霜洺端详着那只白色的挂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平和而真挚的笑容,不像以往那般的漫不经心仿佛戴着面具一样,此刻的笑容虽然很淡,却很真实。 第35页 真的是,从没有想像过自己会收到的……礼物。 他把那只白狗和自己的腰间的长箫挂在一起,在暗色的衣服上两者色调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像是在掩饰什么情绪一样,他飞快地闪身飘到了窗外,斜坐在长廊上。 小白狗和长箫上的流苏一起摆动,明明是看起来画风那样不兼容的东西,却在清俊爽朗的青年身上如此的协调,相得益彰。 仿佛是性之所至,他随手抄出长箫凑在唇边吹奏了一首乐曲。 那曲风活跃轻快,即使是在箫音本身的特质下都显示出了不同以往的风格。 而吹奏者眼神飘渺的望着远处的重山叠影,即使是轻快的乐曲都无法掩饰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既怀念又释然的眼神。 剪瞳……究竟有多久了,没想到今天我能够再次的想到你。 他轻嘆着,活泼的乐曲却从指尖流出。 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也许我真的应该放下了,毕竟,你早就已经不在了。 “他……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难过的往事了?”伸头望向窗外,沈长聆有些不解的问道。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放心吧,他会很开心的,你听他吹的曲子。”旁若无人的拨弄着小白兔的耳朵,段雪淮却一点也没有惊讶哀伤等等情绪。 他美滋滋的把挂件拴在腰间,拨弄了一下,然后没忍住又拨弄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这样的礼物呢,毕竟他一直以为这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不过,看了一眼依然担忧的望向窗外的少年,段雪淮漆黑的眼眸中有着常人无法察觉到的热切。 真的是一样的…可爱啊。 “来吧,反正你也需要好好锻鍊一下身手,不要求你成为什么高手,不过必要的自保能力还是需要有的。正好我有空,可以陪你练一下。”抬起下巴稍稍示意了一下门外,段雪淮就拉着沈长聆对练去了。 院子里空旷而素净,只有一旁栽种的老树还在默默地生长着,迎着远处墨绿苍茫的远景,像极了在群山的层云交叠中的一处世外桃源。 “我还是不太懂得打架的,所以拜託你不要下重手啊。”把左手上的武器扯下,注入灵力之后,沈长聆犹豫的说道。 对面的少年从树下捡起一根差不多长度的树枝之后,就安静地垂手站在那里,目光悠远的看过来。 在活泼轻快的箫声中,双方对峙而立,随即开打。 沈长聆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而小瞧他,毕竟自己不擅长武技,而对方则是练了很多年的。 狮子搏兔仍需尽全力,更何况现在对方是狮子,而他才是那只兔。 一抖手,缎带变成了一只木棍,那木棍看起来仿佛一掰就断,然而在风中挥舞的时候,却发出了仿佛刀剑在空中嘶吼的声响。 白衣的少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全无反应,却在那武器袭来面门前的瞬间一个转身,就让对方落了空。 沈长聆见势冲劲一消,立刻一记平砍向一侧挥去,他的动作是那么的顺畅而果断,本来就离对方面门只有一点的距离看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转眼间对方就要被击中了…… 耳边的乐曲依然在吹奏着,似乎在伴着他们打斗的节奏一样,一招一式间箫声不减,双方看起来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那小子果然是在给对方餵招啊,看来没忘记要帮助他提高武力值的任务,段霜洺在落叶中垂眸安静地吹奏着,似乎已然忘情一般。 他看到段雪淮虽然很久没有活动了,但是身手却依然不减当年,显得非常的游刃有余——当然这也和对手实力较弱有关。 他也看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沈长聆的身手居然在肉眼可见的提高,段霜洺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赞嘆。 这真是一种可怕的悟性,能够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跟得上自己的脑子,并且越交手越能够学习到对方身上的优点,然后在下一次的时候选择正确的回击方式。 看着短发的少年越打眼神越亮,动作越发流畅自然,懒懒地吹奏乐曲的男子突然有些疑惑了:这样身手突飞猛进资质高超的人,他也并非没有见过,比如他的大哥,或者他的其他几个兄弟,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可是,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他眯着眼睛仔细的看过去,那样快的进度,让他的心中隐隐的有些违和感。 不像是一个从零开始的人一点一滴进步的样子,反而像是……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些什么…… 对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内心却更加谨慎了。 这一切,更像是重新温习曾经所学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举起挂件):surprise~可不可爱,好不好看~ 段霜洺and段雪淮:好看好看,都好看,都可爱~ 作者:说谁吖? 三人:当然是说……自己咯~ 作者:(气die~) (19.1.2) ☆、第十九章 “你要去看看二哥?”段霜洺望着沈长聆问道。 距离那一次遇袭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想要见一见许久未见的人也并非是什么难以想像的事情,说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段风涯的消息了…… 第36页 闻言沈长聆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几许犹疑。 也不知道他最近究竟怎么样了,上一次事出突然,也不知道这一次能否知道他的详情。 只要能够知道他平安如初就好了…… 这样想着,沈长聆紧接着有些急促地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见到他,我…就是有点担心,嗯…所以想了解一下……” 话语中是难得的断断续续,显示了它的主人难得复杂的心情。 “这倒也无妨,正好我也要过去看一看周围的调度如何,带你去一趟也没什么。”段霜洺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 反正二哥是肯定不会见人的,以他现在的状况也并不能够经受住较多的打扰。但是了解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倒也不是不能。 而且,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沈长聆:想来二哥也很想知道,这个人如今的境况如何吧。 “估计二哥也很想知道,你…我们如今的情况吧。”轻笑着安慰眼前的人,段霜洺便身姿飘逸地起身,大步带着他往冬暖阁走去。 对于这里他要已经是轻车熟路了,熟练的对着值守的暗部首领点点头,段霜洺并没有对他多说些什么。 毕竟,千机阁暗部一向是由二哥打理,而明面上的暗卫才是由段雪淮管着,他一向是两不相沾的。 推开当初在外等候已久的大门,这一次沈长聆才真正的意义上的进入到了这里面。 说是暖阁,但实际上比起那些宫殿来说也不遑多让,他只看到里面垂帐覆盖下的精美壁画优雅的延伸到被屏风隔绝的内里。 这里很暖,这是沈长聆刚一踏入就有的感觉,没有烧炭的暖炉,也没有看到暖气管之类的,可是这里就是非常的温暖。 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段霜洺随手观赏高大的镂空木门,将所有人隔绝在门外后,指着地面解释道:“冬暖阁地处偏僻,但是附近却有一处巨大的温泉,而这下面则是用管道将一部分温泉引流过来,做成地龙,所以非常适合在秋冬之际前来避寒。” “不过这里实在是太偏了,除了他……之外,很少会有人喜欢这里。”说着说着段霜洺的眼神一闪,有种莫名的含义从他的口中嘆出,似乎带着此去经年的沧桑。 这样仿佛与事隔绝的地方,让当初他们这些野心勃勃的人来选的话,是不可能看上的。 只有他,也只有他才会喜欢吧…… 脚步不停,但是段霜洺行走的速度却仿佛因此而稍有停滞,似乎有些沉入记忆中的隔膜。不过沈长聆却没有细心到足以发现这微小的差别。 他抬头看向一处花鸟鱼虫壁画的后面,内心一动:那后面应该就是段风涯疗伤的住所了吧,虽然不能见面,不过能够知道他如今的状况也是不错的。 “你看这处屏风,摆放得恰到好处,既能阻隔视线,而且又能遮住一定的声音。如果有人躲在后面的话,这前厅的人恐怕是无法察觉到的。”察觉到他的眼神,段霜洺却笑了笑,颇有些暧昧不清的说道。 他指着的那处屏风正处在这个空旷的前厅通往后房的通道上,沈长聆发现这个屏风几乎要高的和屋顶同高,上面镶嵌着不知名的木质雕花图案,十分的精美而又沉重。 至少在他看起来,非常的沉重,的确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是嘛,那在这里躲着岂不是就不会被前面的人发现?”试探性的推了推,发现果然非常有分量之后,沈长聆回过头问道。 这样的装饰,如果有什么奇怪的杀手之类的躲在后面,岂不是很轻易就会被人忽视过去了。 不过在走到后面的时候,沈长聆又瞭然了,原来这屏风的后面就是通往后院的一条长廊。 既然不是完全独立的空间,那么,利用此处来躲藏的人大概很快就会被发现吧。 “如果只是一时间的话,估计真没有人会注意到,所以一般来说,这里都会有人值守。”段霜洺点了点门口,又指点了一下四周的方位。 随着他的指点,沈长聆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奥秘之处:如果这后面当值之人被人调换了,那么屏风后与大殿相接处的侍从一定能发现,而他们的异样又会被殿中值守之人清清楚楚的看到。 如此一来就不用害怕被人利用了。 “我记得他好像不能够让陌生人近身吧,我们现在进去会不会不太妥当?”在走入长廊之际,沈长聆问道。 他发现十一宫似乎特别喜欢建造长廊,而他现在所走的也正是一条木质的长廊,两个人踩上去还会发出轻微的咔哧的响声。 “当时负责服侍的侍从们也只是在外面短暂的停留,等到东西安排妥当之后,所有人都不得再进入此处。不是因为他们会惊扰到二哥,而是因为不同的人身上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气,而太过于繁杂的气对他来说并不适合修养。”走过这条空旷的长廊后,段霜洺带着他来到一处房间门口。 刚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里面升腾而来的热气,似乎还带着非常清幽的药香。 沈长聆嗅了嗅,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药泉,这间屋子里面便是二哥修养的地方了。”段霜洺解释了一下,在沈长聆的视线中,他轻轻叩击了一下透着暖气的木门。 第37页 “二哥,我们来看你了。”段霜洺如是说道。 沈长聆不由得讶异,眼前之人,未免太过于淡然随意了,仿佛对方早已经来过很多次,对此非常熟悉一般。 可是不是说陌生人最好不要随意前来探访吗? “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和二哥打过招呼了,不然你以为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我们能走到这里吗?”似乎有些狡黠的眼神从他的眼中闪过,段霜洺用摺扇敲了敲手心,笑着看向他。 毕竟是用来疗伤的地方,如果不做好防范措施,任谁都能进入的话,岂非就乱了初衷了。 所以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像二哥询问过了,这样对方才能够打开防护结界,放他们入内。 “请进。”里面传来一声平和而孤冷的声音,在水汽的氤氲下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推开门,沈长聆有些紧张的跟着走了进去,然后被打开了一条缝的门随即关上了。 很黑,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屋子里似乎并没有点灯,门窗也被严丝合缝的关上,极目望过去,只能看到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桌椅摆设。 很潮湿,这是他的第二印象。 不过并不奇怪,沈长聆想到,毕竟是温泉所在的地方,会有大量潮湿的空气实在是再所难免的。 不过这里的家具应当相当的防水吧,不然恐怕没有办法经受住这长年累月的湿气侵扰。 他们就等在靠门的屏风后面——又是屏风,而对方似乎在很远的距离与他们说话,没有人想到要再靠近一步。 “你们最近还好吗?我听说当天晚上你们也遇到袭击了,可惜当时我昏迷的太快,没来得及和你们详细说。”依然平和的声音随着水汽飘来,那种孤冷的感觉仿佛都被水汽浸透,变得温柔了不少,声音中有些歉意的味道。 “还好,对方也只是试探了一下,并没有多做纠葛。而且,长聆他身手不错,灵力运用的相当好,看样子二哥你教的很好,你说对不对啊,长聆?”身边的人回应到,沈长聆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对方似乎也有些讶异,在黑暗中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等待着回答。 这还是身边人头一次这么亲近的叫他呢,沈长聆内心微讶,不过他还是接着说道:“是…是啊,当时那些人突然冒出来,真的是非常的凶险呢……” 似乎是有些羞怯,他说话都有些断续,不过随后便又好上了些许,就像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一开始都会有些陌生感,随后找到了往日熟悉的感觉之后就不会再有隔阂了。 对方似乎是轻笑了一下,然后隔着一道屏风,在水汽蒸腾的黑暗的房间中,两个人虽然彼此看不见,却依然相互交流了许久。 段霜洺安静地等在一旁,不时的随口回答上几句,好像一点儿也不会觉得着急,只是让这两个人在这难得的时间里尽情的相处。 毕竟,等到下一次想要见面的话,要等到下一个阶段了,恐怕需要很久很久了。 段霜洺抬手驱散了一下两人衣服上的水汽,透过黑暗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然后转头凝视着身边的人。 他眼中的神色闪烁,无数情绪流转而过,然后藏匿起来——看起来,二哥真的很喜欢身边的这个人啊,毕竟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见他能够对哪一个朋友如此的尽心尽力体贴入微…… 不过,他突然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足够迷倒万千的少女,默念到:我也是不差的,至少对方还是对我很有好感的,如果真的要比拼些什么的话…… 呵,他微微一笑,毕竟来日方长…… 等到一切完毕之后,段霜洺带着依依不捨的沈长聆走出房间。 屋内有寂寞的水声传来,屋外早已经是太阳西下了。 “雪淮被人叫出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最近你需要好好的练习灵力了,等到过几日,我就带你们一起去集市上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小剧场(段风涯is watching you~),还有,请记住那个大厅里巨大厚重隔音的屏风,说不定,在很久的以后,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后,会派上用场~ (段霜洺:嘻嘻嘻嘻~ 段风涯依然watching you~) (19.1.2) ☆、第二十章 “是嘛,我说他怎么今天急匆匆的就走了,原来是有事情要处理啊。那你让他做好自己的工作好了,我自己其实不是一定需要有人陪的。”沈长聆脚步轻快的往回走去,笑意温和的说道。 “呵……”段霜洺轻飘飘的跟在他的身边,不时的摆弄着挂在腰间的小白狗。 他看着心情变得非常愉悦,连脚步都轻快了些许的少年,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才不会提及,这一次段雪淮是被一个难缠的人物缠上了。 第六第七第八宫,夏之宫的管事人,知夏,向来是个看上去活泼无心实际上内心冷漠的人,段雪淮如今所住的第六宫正是归于她的名下管理——虽然实际的掌权依然是段雪淮。 不过……潇洒的一挥手,轻轻地接住一片即将掉落地上的树叶,男子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抹奇特的笑意从眼中闪过。 这倒给了对方机会利用宫中的事务去接触他,对于五弟来说他自然是无所谓,可是对对方而言,则未尝不是得随心愿。 第38页 “那好吧,如果到时候他没空的话,那我只好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带你去了。” ———————————— 刚刚入冬时分,被人称为冬至节的日子,并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那个冬至,顾名思义就是指冬天来了——于是人们要为过冬而作准备了。 这一天阳光并不热烈,街上的热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让一直以来待在十一宫中不问世事的沈长聆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哇,这里真的很热闹啊。”脸上带着惊嘆的笑容,沈长聆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四处张望着。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快接近傍晚时分了,这个时候沿街叫买的人们大多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而此时人来人往的则是那些上街游玩的人,段霜洺正是出于这个考虑,才在这个时候带他出来。 “你可以看看究竟有什么需要买的,毕竟难得出来一趟,买好了还可以去湖边看画舫和花灯,你应该没有见过……”段霜洺看着他左顾右盼的动作,不由得好笑道。 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兴奋,也许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吧,也是,毕竟是从大洋的彼岸归来的人,会对这样的集市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一时间,段霜洺反而又有些心疼这个人了,像他这样能够四处闯荡,看过无数的繁花美景的人,即使会经历危机和险境,但终究还是自由的。 “快点过来啊,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来逛街啊。”那个人开心的向着这边招手,段霜洺凝神看着他带笑的眼睛,顿了顿,不由自主的也笑了起来。 也罢,很多事情多想无意,还是顾好当下吧,毕竟良宵美景一刻千金啊。 顺着那个人的方向,段霜洺在拥挤的人潮中轻盈地穿过,周身的人们于他而言如同是水之于鱼儿的区别,一丝一毫都没有阻塞前进的痕迹。 “段雪淮那个傢伙,估计是来不了了。唉,真的是可惜啊,我还打算带他来好好的向他赔礼道歉呢。”沈长聆一边用手小心的摆弄着路边的小饰品,一边出言嘆息到。 这里的东西都是足够的精美,看得出来制作人手艺之精湛,相比较之下,他的手艺也就只有在创新性上能够胜过了。 在内心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差距以后,沈长聆认真的把握着这其中的差异,估摸着自己要从什么地方下手改进。 “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他,我估计他待会儿就能赶过来了。”对于这些小东西段霜洺倒是不太感兴趣,他只是闲闲的在一旁随意观摩着,不时的阻挡住街上不小心挤过来的人群。 “那我们先逛一逛吧,等到他来了应该可以找到我们吧?”转身向段霜洺询问着,在得到确认之后,沈长聆愉快的掏钱买了一件看上的小物件。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沈长聆能看到街边二楼外面挂上了一长串的灯笼,抬头看过去两边连起来的火红色排成耀眼的光芒,隐隐透出被遮住的夜空。 “哎,那边是什么?我们过去看看吧。”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远处聚在一起的队伍,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那个,那个应该是每到节日来临时就会请来的表演队,你若是有兴趣我们便去看看吧。”段霜洺抬头眺望过去,口气虽然平淡,然而眼中却闪过几许追忆。 记得,小的时候,他……非常喜欢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在宫中不得而出的时候,只有每月一次的外出是最为嚮往的时候。 而现在……用摺扇遮住眼中的冷光,段霜洺有些阴冷的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变了,而他,也只能用尽自己的手段,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了…… 游街的队伍里,穿着奇特的人们载歌载舞缓缓走来。他们戴着特制的面具,在围观的人群惊讶的视线中,猛然间一抬手…… 四周蓦然有大片的雪花纷纷而下,沈长聆有些惊喜的抬手,接住一片,放在眼前仔细观摩着。 “你看,这真的好像是雪啊。”他有些惊喜的将用术法凝聚成的雪花放在段霜洺眼前,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的扩大。 “这是每年冬至节时都会举行的仪式了。在这一天,游街的人用灵力幻化成雪花飘落,告诉人们冬天将至,记得做好入冬的准备。”段霜洺伸出摺扇,笑意轻浅的点了点沈长聆的手心。 那片许久都未曾融化的雪花便抖了抖翅膀,扑闪扑闪的飞了起来。 居然是…蝴蝶!沈长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白色的蝴蝶振翅飞了起来,抬头便看到段霜洺站在他面前,面带得意的摇扇微笑着。 那只洁白如雪的蝴蝶像一支清幽的歌,伴着夜色与晚风扶摇而上,在周围人纷纷顿足并且赞嘆的时候,与周围的雪花一起,变换成了成群的雪色蝴蝶,绕着灯笼盘旋着升到半空中,然后飘零…… “这可真的是……太美了!”沈长聆仰着头看着这些以往只有在大片中才能看到的特效场景,而此时它们却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他欣喜的在内心无数次的感嘆到。 看着眼前人亮的快要发光的眼神,段霜洺面色不改一派的悠然自得,嘴角却又忍不住微妙而又隐秘的勾了起来。 第39页 这样的盛景,当然要有特别的人陪在身边,才会让人流连忘返…… 他身着竹绿色的淡雅长袍,用手指捏了捏鼻根,眼眸温和地看着身边的人,眼底却闪过一片抹不开的墨色。 希望,不要有人跑来扰了这难得的清静才好…… “快看那边,居然有花灯!”在满天纷飞的白色蝴蝶下,居然有各色的雅致灯盏汇成河流缓缓飘来,沈长聆不由得惊呼到。 原来正是那些在市集上□□展览的人们,手持各种颜色各种花纹的灯笼,随着人群向这里走来。 “这么热闹的集市,我以前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呢。”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表演,沈长聆眼神里充满着欢欣的笑意。 “哦,在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原来并没有这样的表演吗?”随着旁观的人群站立在一旁,段霜洺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好像没有吧……其实我也记不大清楚了,毕竟我小的时候应该很少出门,所以对这些东西感觉很新奇呢。”手指关节抵着嘴巴,沈长聆有些神色不明的说着,他的神情有种悠远的寂寥,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东西。 似乎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啊,沈长聆有些恍然,毕竟在自己那浅薄的回忆中,似乎永远都坐在一个寂寥的小屋子里,看着那些仿佛永远都看不完的书籍,从来没有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何。 自己似乎也是那种非常寂寞的人啊,想着想着,沈长聆的眼神中划过某些无法言语的光芒,那是种站立在云端俯瞰人世百态的孤独。 不过,看了眼有些关切的望着他的段霜洺,沈长聆又笑了笑——自己现在也算是有几个相交甚密的朋友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被人说是与世无争和世间没有任何牵绊了。 哎,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他想要抓住却突然有些不解——会有谁对他说这些话呢? 沈长聆皱紧眉头,在回忆的激流中紧紧的握手,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那些记忆却如同流水般从指尖泻过,一去不复返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他摇了摇头,轻轻的笑着,将一切再次抛了回去。 今日愁来今日愁,明日忧来明日忧,无论是怎样的忧愁,还是等它来到了再去想吧,多想无益。 “你看,那傢伙在那边呢!”并没有对眼前的情景过多的询问些什么,俊朗的男子像是突然看到了些什么,他转过身去,向某个方向挥手。 沈长聆跟着望过去,在桥的那边,一身白衣的少年正开心的向着这边招手,显然他也是看到了这里的人。 “这小子,等了他这么久,他可算是到了。”段霜洺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内心闪过一丝无奈。这样难得轻松的时候,都能让他耽误这么一些时间,看来这傢伙真的是天生的倒霉运啊。 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的人们举着灯笼载歌载舞的从身旁经过,有不少的孩童也跟在他们身后,举着小灯笼,哼哧哼哧的跑着闹着。 “餵……你们等我过去啊,我现在就过去了。”远处少年清朗的声音越过人群传过来,他挥了挥手,便向前穿行,淹没在了人山人海中。 “你慢一点,我们等你呢。”被人群淹没的少年显然身高不达标,沈长聆看了半晌,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段霜洺(耍酷):看我七十二变~ 沈长聆:好厉害,不过我暂时还做不到…… 段霜洺:没关系,我来教你,毕竟是师傅嘛~ 段雪淮——(哼哧哼哧赶路中~) (19.1.2) ☆、第二十一章 “要是被他知道你这样笑话他的话,他肯定会不开心的。”段霜洺长身玉立,面上一派的潇洒飘逸,然而嘴里却说着戏嚯的话语。 “千万别,千万别,哈哈……”沈长聆拱手向段霜洺讨饶道,然而即使正在求人,他依然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显然言语与行动并不相符。 沈长聆很想停止自己这种不厚道的行为,可是却真的没办法忍住。毕竟,作为一个一向表现出天老大我老二样子的孩子,此刻因为身高问题被淹没在人海里的场景,真的是…… 想到这里,沈长聆忍不住把脸捂住,努力不让自己再笑出声了。 段霜洺却有些发愣,他一向为了风度而摇动着的扇子都停在了那里,弧度优美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眼前捂脸大笑的人,眼中有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这个人,居然也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些许的怅然,随即却是松了一口气般的愉悦。 即使伪装得再好,然而他却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即使在笑着,这个人的眼中依然拥有着抹不去的冰冷,那是一种不自觉的与世隔离的状态。 他想要抹去他的这种冰冷,想让他与这个世间有所融合,想要让他对自己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然而这一切却在此刻这么突如其来的实现了,这让一向运筹帷幄的男子有些恍然。 “哎,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似乎是才看到在一旁发愣的段霜洺,短发的少年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搓着指尖,诚恳的说道。 第40页 嘲笑别人的身高什么的,居然还被对方的兄弟看个正着,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失礼了…… 看着少年低头羞怯的道着歉,男子反而大笑了起来,他将摺扇随手放在了少年的怀中,在他惊讶的抬起头来的时候,豪迈的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附耳轻笑道:“不用担心,这小子一向就是那副死样子,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笑吧……” 看着眼前人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的样子,反而是沈长聆愣住了,他捧着扇子无语的看着这个没有正经样的哥哥,默默地对正穿越人群而来的段雪淮表示了同情。 有这样的哥哥,即使想要保证自己平常心,似乎都很难做到呢…… “你要不要过去接他一下啊,我真的怀疑他会被人群挤到没影啊。”沈长聆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一边勉力维持着身形,不让自己随着人潮流动,一边建议道。 他看着远处的石桥,那里的人影早已经不见了,在正常情况下很快就能赶到的人却并未出现在眼前。看来是因为逆着人潮,所以才很难走过来吧…… “哎,是啊,即使再多的人,按道理来说,他现在也差不多该到眼前啊。”段霜洺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眼中的冷芒一闪而过。 小五本身身体受伤一直未愈,如果真有人是冲着他来的话,那么…… “我过去看一下好了,你记得在这里不要乱动……算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一起过去吧。”段霜洺顺着人潮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想了想,又回头说道。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惊住了。 四周都是游街的人们,他们笑着从身边穿流而过,然而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他奋力的拨开四周的人,警觉的向一旁看过去,然而,眼前依然是陌生的人,那个熟悉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半分踪迹。 “该死的……”段霜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幕,他伸手掐诀,眉宇中暗藏着冷冽与杀机。 随后,他呼出一口气,然而表情依然是冰冷的,仿佛含着霜雪。 幻术,居然是强大到足以遮蔽住自己感知的幻术!就在他刚刚离开对方的那一瞬间,这个幻术发动了,然后他们两个人便瞬间身处于不同的时空,再也无法找到对方了。 而这个时候对方只要抓住机会,将沈长聆带走,那么即使等到他破解了这个幻术之后,对方也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到底是谁会这样做?”用力的握紧拳头,男子表情淡漠,然而却仿佛有种深埋于白色冰面下的暗流在汹涌着。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这些天对方并没有什么举动,而且自己在对方那里也埋有钉子,不可能在对方有所筹谋的时候,他会毫无知觉。 除非……想到某种情况,段霜洺的眼中有嗜血的光芒闪过,他微微的冷笑,犹如刚出鞘的利器般,那种闲适安逸的姿态在他的身上一扫而空。 最好祈祷他不要出事,否则,他不介意撕破现如今和平的假象…… “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们了。”耳边响起了段雪淮的声音,段霜洺转过头去,看到白衣少年不复整齐有些凌乱的衣衫。 “怎么了?他呢?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难道……”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本该等在此地的人,段雪淮诧异的问道。 随后他的眼神巨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而段霜洺只是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挑起事端了。”一转眼间,那个看起来稚嫩的孩子便有如修罗转世一般,冷厉决绝地说道。 他的眼中是和自己哥哥如出一辙的孤冷,那是龙在被碰触到逆鳞时所散发出的属于捕杀者的气息。 “他……暂时应该没有危险。”想了想,段雪淮说道。 “只能尽快找到他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 没再多言,二人转瞬间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白雪如同枯萎的蝶,破碎了一地…… —————————————— “人呢?”只是一个转眼的时间,人就突然不见了,沈长聆有些疑惑的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着。 对方好像有说要过去找人吧……他想了想,抿紧了唇瓣,转身靠近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出神。 也许是自己没有看清楚他离开的身影,所以才会有些慌乱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好好的在这里等着会比较妥当,不然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可就麻烦了。 忽略掉那种隐隐的不安感,沈长聆有些嘲讽于自己的大惊小怪,他听着耳边传来的细细的叫卖声,忽然觉得颈侧一凉。 伸手一摸,就是一片小小的潮湿,他把手放在眼前,有些无奈地想着,原来又是雪花啊。 修长的手指上又是一片微凉,沈长聆惊讶地看着一片雪花飘落在指尖,他抬起头,就看到深蓝的天空中,正洋洋洒洒的飘落着大片白色的落雪…… “天吶,居然是真的雪花……”他惊喜地欢呼道,伸出手来接住这从天而降的小小精灵。 第41页 不像是刚刚由人工制造出的雪花,只有形状没有触感,此刻被他握在手心的,是真正带着微凉的雪花。 它们大片大片的从天而降,在这个特殊的节日来到世间,义无反顾的投入大地,那样的美好而热烈…… 不为永恒,只为那短暂的相逢…… 突然间,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如此说道,那是带着柔和与清静的语调,却又仿佛深藏着惨烈的诀别,他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了起来。 在漆黑的夜空下,只有落雪为伴,街道上的人们似乎也纷纷的退去了,朦朦胧胧间,只有游街的长队依然在欢快的舞着。 他们肆意地跳着,左右招手,在寒冷的风中摇晃着手中精緻的灯盏,脸上的面具如同定格一般,保持着喜怒哀乐人间百态的向前□□着,永无停歇…… 恍然间,有人在他的身旁停了下来,沈长聆愣愣的抬头看过去,可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有奇怪的光点在眼前闪过,他努力地想要去辨认,然而,白色的雾气仿佛笼罩了视线,只有一道身影在眼中勾勒而出。 是谁?究竟是谁现在他的眼前,沈长聆想要伸出手,身体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在拼命的回想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站在这里,在等着什么人…… 眼前的人似乎轻笑了起来,沈长聆依然定定的看着他,即使看不清楚,也依然在拼命的想要去辨认。 于是,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眼前的白雾渐渐退去了,那些模糊的光点奇异的闪动也从眼底消失了。 一张戴着白色面具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面具下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眸,似乎一湾清泉深不见底。 他在笑吧……即使看不见脸庞,沈长聆依然非常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个人,在笑。 于是,身着青色衣裳的短发少年眼神清冽如水,他抬头望着眼前在微笑着的人,深深地看着他,然后,抬起了手…… 并没有阻止这一切,带着白色面具的人眼眸温和,静静地凝视着他,温柔地,静默地…… 当手指碰触到那张冰冷的面具时,沈长聆似乎顿住了,我究竟该不该继续下去呢? 这种感觉太过于奇怪,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进行下去。 也许,等到我摘下面具的时候,眼前的人会变成一道幻影,唰啦一下消失不见吧。 就像是在太阳下散成泡沫的美人鱼一样…… “怎么不继续下去了?”那个人开口了,声音低而优雅,仿佛天生的歌者一般,充满着难言的诱惑与吸引,却又偏偏干净纯洁。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笑意更加深了吧……沈长聆就这样双手放在他的脸旁,不自觉的愣了愣。 然后他微微一用力,那张面具就被他摘了下来…… 他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梦境。 ☆、第二十二章 在梦境中一切都是沉寂的,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声嘆了一口气。 那声嘆息无奈而温柔,却又包含着无尽的伤感,沈长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 自己仿佛已经睡了很久了,时间是如此的缓慢,他一时间竟有些分不出自己究竟正在在做什么了。 “你需要记得,你有着滔天的权势,无尽的生命,然而,命运终究会给予你那些你所无法承担的重担,你需要谨记……” “在最终之刻来临之际,你终究要做出抉择,这是你的使命……” 眼前是遮不住的迷雾重重,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那是让他倍感亲切而又无法忘却的女声,然而记忆里他并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女性,也绝没有人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是谁呢?究竟是谁?一时间,沈长聆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该去做些什么,只得静默地待在原地,静静地沉眠…… 空旷的大厅中,主位上放置了一把躺椅,上面有一个少年正在安静地熟睡着。 将萦绕着白色冷光的手从沉睡中人的面庞上收回,他的表情隐藏在玄铁的面具之后,让人无法窥测,只有一双眼睛闪着淡漠无情的光芒,让人隐约得以知道这人的心情。 “窥梦之术也没有办法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消息,而且他的身上还有老五所下的一线牵,若是不小心惊动了防护,恐怕会得不偿失。”嘴边吐出的话语冰冷无情,那人的唇角讽刺的勾起,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冰霜,冷得能让人结冰。 这个人戴着半截的面具,话音落下之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大厅的另一侧,而那里站着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 “既然暂时得不到什么信息,那么就只好徐徐图之,再想想办法了。”这个声音拥有着和之前那一声如出一辙的声线,低沉而优雅,却有着仿佛冰破水流一般万物复甦的温柔。 如果此刻的沈长聆是醒着的话,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就是他之前在集市中所见到的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 “哼,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却居然值得他们做出如此大的反应。上一次到十一宫试探了一下段风涯,结果他居然那么紧张,真是可笑!”戴着玄铁面具的人似乎不屑的轻哼道,眼眸中的锋芒一闪而过,语气中分不清究竟是嘲讽还是拥有着其他的意味。 第42页 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却居然能够牵动这么多人的关注,这如果不是什么障眼法的话,恐怕,就是这个人身上有什么诡异之处了。 想到这里,男子的眼中陡然闪现出一道杀机,他看向沉睡在白色狐裘里的沈长聆,有暗色的杀气在他的身边环绕。 “段沧澜,现如今我们还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处,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白色面具的男子不动声色的阻止道。 他的鞋子无声的踩过铺陈在地上的厚实柔软的绒毯,走到在迷途香中昏昏沉沉的少年,抬手放在他的面前,用灵力舒缓了一下少年不安的情绪。 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依然有些紧皱着的眉眼缓缓地放松了下来,白色面具的男子似乎才有些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段星流的举动,男子,或者该叫他段沧澜,漠然的双手抱在一起,冷冷地看着正好挡在他和那个少年中间的人,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如果我真的要对他做什么的话,你觉得他现在还能安稳的躺在那里吗?”在这间密室中,男子的声音清幽淡雅,却又仿佛带着无尽的诡异和魔魅的诱惑。 显然,这是个在幻术方面相当出众的人,因为他的声音中的韵律,分明是将返魂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才会有的特徵。 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物,段星流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冰冷如初的人,表面上依然是一派的温和,内心却是暗暗嘆了口气。 多少年了,老七还是这么的让人琢磨不清。 如果说只是一时之气的话,可是当初……当初就不会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想到这里,段星流的脑海中略过无数的画面,那是极其惨烈与充满生死危机的场景。 可是……如果真的决定划清界限,双方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话,那么,他又怎么会对这个人起了杀意呢? 只是因为这个人对那些人的影响太过于深刻,便会下意识的产生杀机…… 段星流温和的眼眸有些淡然,他注视着依然沉睡不知世事的少年,内心的暗流不住的翻涌着。 不论是术法的搭建还是破解,对于这种无声无息掠人的方式,明明对方才是最有优势的。然而他还是选择了自动请缨,将这个少年暗中抢了过来,未尝不是害怕对方做出什么难以补救的举动…… “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些最好。我也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也许抓住这些特别之处,我们寻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也许就有了答案了……”语调依然平缓温和,然而口气却是如此的平静淡漠,仿佛一切都不值得一提,段星流抬眼看向端坐在桌旁的段沧澜,建议着。 不过对方显然对沈长聆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修长的指尖捏着一个茶杯,将茶水倒入口中,薄唇因为紧抿着而滋润出红润的色泽,闻言他冷冷地笑道:“我可不觉得就这么一个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当年我能够将禁制打破一次,如今自然就能够打破第二次,即使是他……也阻止不了我。” 提到那个人,两个人的眼中都不由得浮现出忌惮而敬重的光芒,不过随即,段沧澜在面具后的眼眸眯起,里面复杂的情绪交错出现。 他紧紧地捏着手中已然空了的杯子,质地坚硬的勾花青瓷在手中咯咯地作响。 “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去完成这个,无论是谁……”冷冽而尖锐的话语从口中说出,段沧澜的表情是如此的坚决,以至于在一旁围观的段星流惊诧了一瞬,随后归于平静。 将手中的杯子拍到桌子上,段沧澜起身走向房门,暗黑色的衣摆在他的身后扬起一道弧线,随后平复。 他打开门,启动机关,外面银灰色的天光从开口处流淌下来,照得门口的人影模糊不定,像是飘在云端。 “你最好能够从他的嘴里得到些什么,不然……”段沧澜站在房门口,一道模糊的剪影将他的身影噼成两半,一半在光中,一半隐匿在暗处。 “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到那个时候,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轻松了……”光影分隔处的青年轻笑着,吐出的话语却有如九层冰川里最冷的寒冰。 不过站在床榻旁的青年并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躺在那里的少年,眸光轻浅而平和,让人无法窥探更深的情绪。 随着轰隆隆的轻响再一次响起,那个人渐渐的远去,房间再次归于平静,只有墙壁上的烛台幽幽的燃着光芒,在迷途香的气息中静静地摇曳…… 不要有任何对他们不利的秘密啊……嘆息着在内心默道,段星流那双与段沧澜看似相同的眼眸中却流露出了无尽的幽深,如同一湾古井,清透却不见天光。 如果你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话,那么…… 手指从身侧慢慢移到对方的脸上,看着少年紧闭着的眼睫和舒展的眉宇,戴着白色面具的青年却有着不同于之前给予对方舒缓的灵力时的情绪。 那只手细緻如美玉,此刻却缓缓地悬停在了沉睡中少年的颈部,细细的隔空摩挲着。 突然,手指分开做掐握的姿态,动作是那样的干脆冷厉,然而面具下的眼眸却是一派的温和清淡。 第43页 那么,我会选择亲手处决你。 ———————————————— 而此时,在距离沈长聆被抓后的不久,远在天山之北的雪林中,有一只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 它划过被冰雪冻成灰白色的天空,张开翅膀向着某个方向前进着,动作轻快而流畅。这样冷的天,它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 一路穿过锋利的树叶与坚硬如铁的树干,鸟儿灵巧的翻越过层层的阻碍,最终落在了一个人的手上。 那个人伸出手,白得仿佛快要透明的手指上便站着一只黄色的圆滚滚的鸟儿,那鸟儿飞到目的地之后,便一动不动地仿佛死去一般,无机质的眼眸死气沉沉——这竟然是一只机械鸟。 若是有当世的机关大师在此,恐怕会大吃一惊,这样灵巧的机关鸟所需要的技艺极高,绝对是不世出的大家手笔。 那个人神色淡漠,即使在这样冷的环境中,却依然穿着单薄,只有一袭白衣,似乎要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天机被屏蔽,寻人不到……”白衣的青年苍白的唇间呵出这句话,他仔细地看着由机关鸟传来的消息,漠然思索着。 那声音转眼间便被呼啸而来的寒风吹走,然而白衣青年却仿佛感受不到周遭的温度一般,捏着纸条无言。 “天机被屏蔽吗?看来,他的占星术又变得更加厉害了……”抬头仰望着这片雪林上的天空,冷白色的天上云团卷积,不一会儿竟然下起了大雪。 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着,竟然比那山间的雪色还要透明。 那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落入青年的衣襟和发间,转眼间就了无踪迹了。 天机不可测吗?青年的眉头缓缓地聚拢,他轻嘆一声,垂下眼眸,手中的纸片早已被寒风吹走,手中只留下被手指掐过之后粉白的痕迹。 天命之人已经出现,而他,在这场是非争端之中有能够独善其身多久呢? 随后,他脚步轻点,几下兔起鹘落之后,便消失在了这片苍白的天空之下。 大雪依然在无声的落下…… ☆、第二十三章 “怎么样?已经将消息发过去了吗?”将手上的任务交託给下属之后,段雪淮起身看向走来的段霜洺,询问到。 在窗边放飞一只通讯鸟之后,段霜洺面色阴沉,抬手将窗户关上,走了过来。 “已经通知过他了,这一次事发太过突然,没想到对方居然筹划的如此缜密,连暮月宫的慕天星阵都无法锁定位置。”银色衣衫的男子显然非常的不虞,他缓缓地握紧右手,那里本来应该握着一把扇子,而此时却是空空如也。 第十二宫,暮月宫中的慕天星阵本就是由顶级的占星术升级演化而来的,是利用周天星子相互间的作用来推测一些事物的发展状况与吉凶祸福,平日中非大事不用。 然而这一次,在各方面都已经安排妥当之后,段雪淮仍然有些不放心,心慌意乱之下便由他和段霜洺共同启动了慕天星阵推测吉凶,然而,即使是被誉为无往不利的第一占星术,都无法显示未来的轨迹,只得看到前路茫茫,没有方向…… “呵,难道你忘记了他最厉害的不就是借用星辰之力来蒙蔽天机吗?利用占星术来推测对方的行动,哼……”手指紧紧地握住桌角,段雪淮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他稚嫩的面孔上满载着心慌意乱下强装的镇定。 “这一次的行动太过于突然,依照他以往的性格,绝对不会在上一次亲自前来以后,这么快的再一次行动,而且还是如此不合他一贯习惯的暗中进行的动作。”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在屋内炭火炙烤声中,段霜洺抬起头,和段雪淮交换了一个眼神。 难道,是他回来了…… “这样谨慎的手笔,看样子,真的是我们那一向谨慎的六弟啊……”似是嘲讽,又似是遗憾,段雪淮语气无奈的说道。 “算无遗策,深藏不露,再加上有老七那对于星辰之力的把握,他们还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然而,还真的被他们做成了。”段霜洺用手指烦躁地敲了敲桌面,眼底的寒芒明灭不定,面上却是一派的平静,如同看似平静无波的大海。 没想到对方的幻境居然能够做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地步,这大大出乎了段霜洺的意料。 再加上他们所用术法本身就师出同源,即使在这些年里彼此又学习了新的术法加以补充完善,然而最根基的却永远都无法改变。 大概是痕迹还有漏洞都是对方非常熟悉的,再加上一时间变更了行事风格,所以才会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 “我们这个六弟啊,果然是不愧他笑里藏刀的名声啊,这一出手还真是一鸣惊人……”笑容在烛火中显得格外的模糊不清,段雪淮低着头,整理这手中的机密文件。 “所以现如今,只好看看老四能不能够找到蛛丝马迹了,毕竟,他对于这种术算之流要比我们擅长的多了。”皱着眉头说道,段霜洺回忆着那个许久未见的兄弟,眉宇中闪过一起怀念。 “希望四哥能够带来一些好消息吧……”嘆息一声,段雪淮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深深地扶额闭上了眼睛。 第44页 这一次的情况着实让人意外,无论是谁都不应该那么快的找到他们部署上的疏漏才对,而且…… 想到这里,段雪淮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他垂下眼眸思索着:能够如此迅速的破开他所设下的迷局,无视所有的障眼法,并且手段高明的找准时机一举成功,这一切,着实无法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他坐在那里,从腰间解下一个精緻的香囊,无意间划过那个咧着嘴啃萝蔔的毛绒挂坠,段雪淮脸上有一丝笑意闪过,随即嘴角拉平,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沉寂。 他抬手将香囊放在眼前,轻轻地握住,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段霜洺看到这一幕,内心无声的嘆了口气。 他认出了那个,那是曾经段雪淮得意的在他面前炫耀过的,沈长聆送给他的烈焰花瓣制成的香囊。 据说是在认识不久后就由使用灵力并不算熟练的对方亲自催生送给他的,被他精细地照看着,后来快要凋零的时候,被段雪淮用特殊的手法封存,放在了香囊中随身携带。 而此刻,送出他的人却并不在此处了…… “不用太担心,他们既然选择了以这种方式将人略去,那么暂时就应当不会对他做什么。”大概是看不惯对方这种垂头丧气的姿态,段霜洺皱着眉头安慰道。 然而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此时不会有所作为,但不代表一直不会有所作为。 如果他们始终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想要的讯息的话…… “他……真的和那个有关吗?”一直低垂着头的人,突然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句话。 突然有风吹到了门楣上,木质的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那声音很小,此刻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段霜洺心间炸开。 有些不安的,他转眼看了看仍然坐在桌边的人,对方依然是一副少年姿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然而段霜洺知道,对方一定是困惑且不安的,如同他当初得知一部分真相时的心情,即恼怒,又懊悔,还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迷茫。 毕竟有一些事情总要有人去承担,而身处局中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躲避…… 这大概也是当初老七会如此决绝的和离天宫决裂,并且自立门户的原因吧? 平天,平天……段霜洺苦笑一番,这个名字就已经体现出了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了吧?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上面有着纵横交错的纹路,据说这些就能反映一个人一生的命运。然而命运,真的就无法改变吗? “无论过往如何,至少我们所认识的是那个活生生的沈长聆,而不是其他……”过了许久,段霜洺轻轻地笑道。 他缓缓地将手掌握紧,手指一点一点的向内收拢,将掌心的纹路慢慢覆盖住,直至消失不见。 他微微的搓了一下指尖,那上面似乎仍有着对方手指的温度,痒痒的,却又如此的温暖,让他不由得笑容加深…… “而且,无论所谓的命运怎样,至少这一世,这一刻,我都想要随着心意而动,而不是成为命运的傀儡。”抬起头,段霜洺的笑容潇洒而写意,那是种将世事看淡随性而为的豪放不羁,“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去争取,管他是谁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屋外狂风大作,铺天盖地的席捲而来仿佛要摧毁一切的阻隔。而温暖如春的屋内,兄弟两人却彼此对坐,在茶水幽幽的香气中,眼神交锋着。 “怎么?难道你对自己一点都没有信心吗?”轻笑着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段霜洺桃花眼眯起,眼眸中满是放松下来的笑意,他意有所指的说道,用词却是暧昧不清的。 “信心,我当然不会少,就怕到时候三哥输不起呢。”段雪淮握着香囊,然而眼中却闪着明亮的火光,仿佛漆黑的夜空中燃起的烟火,如此的灼灼。 难得能够遇到让自己感到愉悦的人,无论他是谁,也无论未来怎么样,至少此刻的他应当拼尽一切力量去争取,才不会在未来后悔不已,留下遗憾。 两个人似笑非笑的暗示了些什么,彼此间的情绪倒是一扫刚才的颓唐,反倒变得振作了起来。 “不过,二哥那里,不需要告诉他一声吗?”段雪淮皱着眉,担忧的眼神出现在他的眼中,他望着桌上的杯盏,出神道。 “……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他正处于治疗的关键时刻,此时告诉他无疑会让他分心。”同样想到了段风涯,桃花眼的男子用手抵着唇瓣,担忧的神情同样出现在他的脸上。 先是出手与二哥过招,紧接着二哥闭关修养,即使此刻也无法告知于他让他分心,这无疑是废掉了他们的一大助力。 难道这也是对方有意为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在对方第一次出招的时候,就已经将之后所有的布局都想清楚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内心的震撼剧烈的翻滚着。 难道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段时间段雪淮的行踪,是否也被对方算计到了呢? 段霜洺面色不变,眼眸中却是各种情绪交错,心中的念头千头万绪,却都被他强自按压了下来。 不能再多想了,或许,对方就是想让他们这般胡乱猜忌,从而引起内讧,消耗自身的实力。 第45页 老六老七一向是玩弄心思的高手,在这里面老七更是出类拔萃,未雨绸缪出手狠绝不留情面。 这般阴毒的手段出处,恐怕非老七之手莫属。段霜洺苦笑,即使现在想清楚这一切,他却仍然无法避免的往深处思考…… 这才是对方的可怕之处啊,看来除了大哥,还真没几个人能是这个傢伙的对手了…… 那边的段雪淮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苦笑摇头,内心沉郁。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然而此时两个人都早已察觉,所以并未被惊吓到。 “三爷,五爷,知夏求见。”门外传来一声柔婉的女声,那声音轻柔却平缓,如同夏日清澈的湖水。 是她……段霜洺迅速的看向段雪淮,然而段雪淮却皱着眉头,似乎在深深地思考着些什么。 “进来吧……”语气同样平缓的说道,段雪淮一瞬间将所有情绪深深收敛住,姿态优雅的伸手斟茶。 即使因故变成了孩童的样子,可他依然是那个掌握千机阁明部的五公子。 ☆、第二十四章 房门被打开,一名女子缓缓地走了进来。 一瞬间,满屋的光华似乎都笼罩在了她淡绿色的长裙上,姝色无双。 然而此时却并没有人关注这些,段雪淮凝眸注视着她,而那女子却低着头,神色平静的行礼以后,便干脆利落的俯身而拜。 “三爷,五爷,知夏有错。”她跪倒在地上,发间的步摇颤抖着,垂下一颗如同泣泪般的宝石。 “哦,你何错之有啊?”不动声色的,段雪淮依然在慢悠悠的品着茶,反倒是段霜洺把玩着腰间的墨箫,淡淡的开口道。 “知夏错在不该听信谣言……”于是在两人平静的注视下,女子将缘由娓娓道来。 而在不知名的远处的密室中,段星流望着沉睡的少年,面具下的眼神却是晦涩不明的。 那一步棋应该被发现了吧?他默默地想着,把玩着榻上人手腕间的缎带。 故意在宫中不动声色的散播传言,引起各宫管事之人的注意,这一步老七做的着实漂亮,甚至在他还未彻底查清对方的来由之时,这一步就已经布下。 毕竟,若是多此一举,也不算暴露,若是未雨绸缪的话,岂不正好是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吗? 在烛火摇曳中,他幽幽的无声而笑——这一次的结果,不正是这神来一笔的最终成效吗? 至少,忘秋如他所料前去试探,而他,也在画盏眠的窥视之下,得以知晓一些内幕。 一线牵啊……神色不明的看着少年白嫩的脸颊和因为睡着而微微张开的嘴唇,段星流嘴角扬起温文尔雅的笑容,伸手在对方手腕大穴上试探性的输入一股灵力。 不出意外的,那股灵力被迅速分解消融,化为了对方的养料。 嘴角的笑容更甚,段星流抚了抚对方的头发,似乎在安抚对方睡个好觉。 正是这一次的窥探,他才能更有针对性的部署接下来的动作,果然,心系段雪淮的知夏上钩了。 也许是关心则乱,对方真的认为沈长聆这个人出身不详,身上布满疑点,很有可能是平天宫派出的卧底。 而正是这种看上去全是漏洞的背景,反而给予人一种假象:故意做出这样的身份,反而不会引人怀疑,毕竟疑点太过于一目了然。 正是抱着这种怀疑,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他所设下的陷阱,对方才会寻找各种事端缠住段雪淮,私下里去调查沈长聆。 而他,正是在这样的时机下,快准狠的在段霜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抢走,而不是要经过一番殊死搏斗,千难万阻的把人抓到手。 “还真是不容易呢……”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段星流抚平对方衣衫上的褶皱,像是摆弄洋娃娃一般认真的整理了一下散落的发丝和衣物,然后伸手点上了对方的脸颊。 “为了你我和老七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待哦。”轻笑着,段星流的手指划过对方的脸,随即拂过自己脸上的面具,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我等你醒过来……” —————————————— 这一觉睡得尤为的香甜,直到醒来,沈长聆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在梦境中全身心舒畅的感觉。 真是奇怪啊,明明并没有感受到有做梦的痕迹,然而自己却仿佛有种从梦境中刚刚醒来的错觉,甚至——沈长聆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眸中甚至没有熟睡中人醒来时应该有的惺忪感——这种全身如同泡在温泉中的舒适感,真是太过于神奇了。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眼前的景象——暗色的房梁漆满了神秘的花纹,轻柔的纱帐轻轻拂过铺着柔软皮毛的地面,沈长聆还在床榻的一侧看到了正在床头照明的物件:居然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这一切不由得让他睁大了眼睛,他缓缓的起身,手下的触觉让他不由得低头。 这才发现,连身下铺着的都是一整块上等的白色皮毛,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实在是温暖极了。 他小心地舒了一口气,暗自惊心到:这绝对不是在离天宫里,这样的房屋风格实在是和他之前所看到的太不相同了。 第46页 毕竟,这里充斥着低冷而华丽的气息,空气中瀰漫着隐隐的水汽,简直不像个活人应该住的地方! “唉,说不定这里的主人就喜欢这种风格呢。”喃喃自语了一下,沈长聆从榻上起身,环顾了一下偌大的厅堂之后,向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股隐隐的幽香,这种味道非常清雅,却让他感觉莫名的诡异。 好像曾经有什么人教过他这种香料的用途,是什么人呢? 摇了摇头,将有些纷杂的头绪一一扫尽,他决定还是先四处看一下再做决定吧。 门紧紧的关着,看起来很容易就能打开,可是他花费了很长时间,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办法动摇分毫。 直到咔嚓一声,原本就打算停手的沈长聆惊讶地感受到,手中似乎有什么机关启动,于是,门开了…… “居然是建造在水上的……”一声不由自主惊嘆从沈长聆口中滑出,少年惊喜的望着眼前他所看到的一切。 极目望去是远在天边的连绵的山峰,而山间似乎有一座巨大的宝塔,高耸入云,尖顶处消隐在云层中,只能看见不时有飞鸟从云边滑过,轻啸一声飞向山中。 而他所在的地势很高,周遭则是一圈围绕在水面上的游廊,廊檐很宽,四角飞起,上面依次挂满了雕着华美花纹的木质灯笼,一串一串的点燃照亮水面。 沈长林模模糊糊的,居高临下还能看到那对岸游廊墙壁上画着的精美的壁画。 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啊,好像这种风格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种奇异的念头。 四周空旷寂静,他看到整个水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小路,联通着他所在的这处底部和对岸的游廊。 而在不太热烈的阳光下,他看到自己竟然推开了一扇建在房顶上的门,以至于只要他从门口的长廊处跨过栏杆,便踩到了砖红色的瓦片。 这里建筑的着实不像是有人经常往来的样子,这是他在环绕了长廊一周后得出的结论。 毕竟,地势很高——高到他能清楚的看到远方的景色,没有楼梯——只有一圈长廊围在屋子周围。 甚至,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完全想像不到,这里会是一个房间,因为它的外面满是繁复古怪的花纹和图案,像极了某种教派的建筑。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怎么找不到出去的路呢?”坐在围栏上靠着柱子,在挑高的屋檐下,沈长聆有些气馁的说道。 实在是找不到有什么可以下去的路,而且这里也没有看到人…… 他无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缎带,这才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有了这么一件装饰。 好像是,别人送给他的吧……有些苦恼的皱着眉头,少年诧异的揉了揉头发。 “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咦?”在苦苦思索未果之后,他突然从自己的动作上意识到:什么时候自己的头发居然长这么长了? 还是短,然而和以前那种清爽的男生发型不同,这种长度更像是女孩子留的头发长度。 也许,我的确忘记了什么吧?眼眸中闪过思索,少年俊俏的面庞上却有着远超常人的镇定。 “呵……”不远处突然响起来了一声轻笑,那声音低沉柔和,又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只是一个声音,就足以让人窥见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风华正茂,芝兰玉树…… “谁?”从沉思中被惊醒,尽管觉得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沈长聆还是非常警惕的抬眼望了过去。 于是他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那是何等的美景:远处的夕阳将落,苍翠的青山也成了他的背景,在廊外高高飞起的檐角上,那个人侧身而立,似乎那倾斜陡峭的方寸之地也无法影响他的身形。他静默地站在那里,遥望着远方的天际。 而此刻,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侧过脸深深地望过来,月白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连沉下的夕阳都在映衬对方的风采,沈长聆看得嗔目结舌,一时间甚至连大脑都停拍了几分。 这样的人物,真是世间罕有啊…… 不过,脑海中似乎有些许模糊的影子在告诉他,他曾经见到过很多不输给眼前人的男子。 嗤笑着摇了摇头,沈长聆暗自嘲讽自己的痴心妄想:这样的人物能够见到一个就已经非常难得了,他还指望见到很多个,真是妄想! “你醒了,感觉如何?”那个人的声音飘了过来,然后,似乎是觉得两个人的距离不适合谈话,他姿态飘逸的从极其危险的檐角上走了过来,转眼间就来到了少年的眼前。 “……”闭上了想要开口让对方小心的冲动,沈长聆抬头,在夕阳渐渐沉下去的余晖中,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 他真的是相当的帅气啊!不知道还用什么言语形容的人也只能这样感嘆了,连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优雅动听,隐隐约约透出熟悉的感觉。 “我…很好。不过请问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离天宫中当差吗?为什么回来到这里?”即使被迷晕了眼睛,沈长聆依然询问着自己的疑惑。 第47页 背着光,对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些许诧异——应该是诧异吧?沈长聆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然后他听到了对方那优雅动听的回答:“这里是你今后将要居住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在迎着光的方向,少年的神情被一览无余。 惊讶,诧异,迷茫,不解……那是一个人在来到陌生地方的时候所拥有的第一反应。 不过,段星流的眼中划过一丝幽暗的光芒,他静静地想到:居然还有些许的记忆,看样子迷途香的作用并没有完全的发挥啊…… 这样神奇的体质,似乎所有的灵力都能够完全的掌握,而灵香的作用似乎也浅淡了不少。 看起来用不了多久,老五所下的一线牵恐怕就会完全的被吞噬吸收,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了吧…… 然后他听到眼前少年轻声地询问:“可是,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我要居住在这里呢?” 沈长聆实在是有些困惑不解,于是在来人温柔的低语声中,他下意识的询问道。 “呵……”对方那种似乎要让人酥到骨头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在离的这么近的情况下,沈长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怀孕了。 然后,对方的回答却让他恨不得立刻从这里跳下去,让湖水醒醒脑子…… 因为,那个人低头,用灿若流星的眼眸深深的望着他,语气和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温柔可亲,他俯下身来,轻笑道:“因为,你将会是我的新娘……” 轰……仿佛一股烟花从脑海炸到天上,所有的思绪都被卡住了,沈长聆眼眸圆瞪,里面盛满了惊慌和羞怯,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看着段星流,耳根红红的,脸庞也是红红的,然后猛地意识到此时的距离太过于靠近,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因为动作太急太猛,而结结实实的磕在了背后的圆柱上。 “唔……”他捂着脑袋,只觉得自己犯的蠢都快要突破极限了。 这这这……即使是思维都快要打结了,沈长聆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吓得心乱如麻:这种喜讯,难道不该是对一个女孩子说的吗? 而且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一个男生,居然没有因为在这里被包办婚姻以及被同性求婚的恼怒…… 然后,在他思绪纷杂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他听见对方笑着,抬手轻轻地揉着他刚刚被猛地磕到的地方。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即使听到消息太过于开心,也不用这样激动啊?”因为靠的太近,他听到对方从胸膛中震出的无奈又好笑的声音。 太近了,靠的太近了……因为安全距离被突破,沈长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对方拢在怀里了,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周身,鼻尖是对方身上的气息,他已经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难道你,还是不太习惯吗?”帮忙小心的揉捏着后脑勺,沈长聆听到对方再度开口,然而语气里却包含着隐藏很深的黯然。 “并,并没有,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因为太过于担心伤害到对方,沈长聆下意识的开口答道。 也许,我的确和他正在谈恋爱也说不定啊……他想到了自己突然变长的头发,还有对于得知婚讯时的羞怯,以及—— 他试探性的埋头靠近对方的胸膛,听到对方下意识的轻笑而引起的胸膛震动。 这种即使靠近也绝对不会排斥的熟捻感,除了自己因为记忆缺失而对对方有些陌生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就像是自己和他已经认识很久了…… “你的记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之前带你出去游玩出了事故,你也不会伤到了记忆。”对方嘆息着,将手掌从他的后脑上放下来。 “你试试看,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语带关切的问道,沈长聆望向对方的眼睛,里面盛满着深切的担忧。 并不是那种仿佛要让别人知道你很“担忧”的担忧,而是那种深藏在心间,只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关心。 沈长聆愣怔在原地,却立刻就被这种眼神说服了,他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已经好了不少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没关系,你现在不记得我,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段星流,是你的未婚夫。”转身坐了下来,脚踩着廊外的瓦片,段星流和沈长聆一个坐在外侧,一个坐在内侧的交谈起来。 “我叫沈长聆……”虽然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和一个男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沈长聆依然努力抬起头,很有礼貌的回覆到。 在这样的景色之下,屋角的铜铃摇摆,月色斜斜的向中天升起,凉风吹过,却奇异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寒冷——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如同世间最亲密的友人一般,月下长谈。 “现在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毕竟我心悦你,并不只是在意你的记忆……”口中这般说着,如同琴弦般的音色让人不由得目眩神迷,段星流苍白的脸上挂上了寂寥的笑容,又哀伤又沉寂。 第48页 “我……我会努力想起来的,不会让你等太久。”显然是对于这种人情债太过于生疏,少年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然而依然态度坚定道。 这个人是这样的温柔而小心翼翼,看样子在自己记忆模糊之前,真的和对方有过交往吧…… 虽然无法弄清楚真正的情况,隐隐也觉得似乎自己并不是这种轻易会答应结婚的类型——也许是对方会错了意,而自己还没来得及解释? “这样就好,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便暂时中止吧,毕竟,现在的你并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如果勉强下去的话,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温柔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他,段星流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他微笑着,然而笑容却有着藏不住的苦涩。 “这样,即使是之前的你也无法动摇现在的你的抉择。”他抬起头,仰望着月出西方的苍穹,有奇异的冷光从他的眼角滑落,如此的寂寥。 他漂亮的侧脸在冰冷的月光中却显得格外的温柔,在夜晚的静谧中,沈长聆愣愣地看着他,久久的无法言语。 这个人,大概和之前的他真的很熟悉吧,不然,他不会如此的哀伤,这样的情绪似乎根本无法伪装出来…… 他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愧疚——也许自己真的该尽力的想起来那些有关于他的记忆,不然一个人孤独着抱着回忆过活,那该是怎样的痛苦啊? “我会努力想起来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做的,也请说出来,我绝对不会推辞。”在月光下,沈长聆郑重的起誓道。 看着少年严肃认真的神情,似乎对方将这个当成了什么独特的使命一般,段星流眼神不变,然而心中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如此轻易的就相信别人,还真的是……单纯的可爱啊…… 他静静的感受着心中的情感,那似乎是种计谋达成的心满意足感,可是,为什么有种苦涩的感觉也一同涌上了心头呢? 明明已经将所有的局势都数归于掌心,对方的反应也一如自己所料。这样的以退为进,任凭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会产生愧疚的。 然而望着这双真挚的眼眸,他却又一次无言了——或许,他应该换一种方法才对的。 可是,时间不多了啊…… 心中嘆息着,口中的话语却是丝毫不露破绽,段星流勾起唇角,笑容清浅道:“那么,我会带你一起回忆过往,亲身体验过那些曾经的痕迹,应该可以让你想起点什么吧?” 哎,沈长聆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心中的那种不安感也减少了许多——毕竟如果自己亲身去体验然后回忆起来的什么,肯定要比别人告诉自己,然后自己将信将疑的那些记忆要来得靠谱些吧。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信任感又加强了几分。 “那很好啊,这样我也可以更好的去想起来那些被我遗忘的事情。”开心到站起身来,沈长聆在长廊上来回蹦跶了几下,他一边想着自己该如何行动,一边还时不时的拨动着廊边垂挂在半空中的铜铃和挂件。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僵硬的站定了身体,有些不安的回头望了望坐在栏杆上歪着头看他的段星流,羞怯的挠了挠鼻樑。 糟糕,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就这样本性暴露了一下。应该,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想了想,沈长聆装作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望向段星流——那个傢伙居然在那里,靠在圆柱上无声的大笑,显然已经看了很久的热闹了。 “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已经很熟了,这样的举动,以前还是很经常见到的。”看对方实在是太过于木然,段星流开口劝解道,他的声音中却满是笑意,然后掩耳盗铃般的,他抬袖遮住了自己含笑的嘴角,却还留下了一双微弯的眼眸看向这里。 “呃,哈哈哈哈,是的啊,哈哈哈哈……”干巴巴的跟着笑了几声,沈长聆脸上烧起了一片红晕,然后他转头看到房间外面画满的奇异花纹和各种繁复的装饰物之后,连忙转移话题。 “这里为什么是这种风格的装饰呢?感觉和普通的住处完全的不同呢?而且,楼上居然没有可以走下去的楼梯……”随口对于看到的东西进行提问,可是问着问着沈长聆无意识的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在他的心中凝结。 “这里的确不是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而且也不能用普通人的方式上来。”静默地站起身来,段星流浅笑着说道。 即使是站在那样湿滑与倾斜的屋顶,他依然如履平地一般的平稳的站着。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中透明到仿佛闪着光…… 他开口,邀请到:“来,我带你看一看这周围,然后告诉你这一切的缘由。” ☆、第二十六章 迟疑的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沈长聆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走上前去,靠近,然后握住。 站在廊内和廊外的人在这座神秘的湖中长廊上面对面的紧握双手,长廊一角的铜铃不甘寂寞的摇动着,发出沉重而嘹亮的声响。 微微使力就将对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在沈长聆惊讶到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眼眸中,段星流只是低头抿唇一笑,然后迅速的将他抱起,紧紧的搂在怀里。 第49页 铜铃被衣摆撩起一阵破碎的声响,他迎着明月向前跑去,脚尖轻点之下,瓦片撞击的声音轻得近乎于无。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传来,然而身侧却是温暖的,沈长聆看着在月光下俊美到近乎于画中仙的人,还没有反应,便看见对方开口,一声清朗的长啸便在高空中徘徊。 “啾……”遥远的空中也低低的传来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回应,听声音原本应该在非常远的距离,可转瞬之间,那声音的主人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那是……一只巨大的飞鸟! 在沈长聆的眼睛里,那只飞鸟从天边而来,羽翼张开如同乌云,只一瞬间就飞到了眼前。 从明月中的一个点,飞快地变大,再变大,直到遮天蔽日,将所有的光线遮拦于身后。 太壮观了,这样身形庞大却又姿态潇洒的巨大飞禽即使是在以前,他也不曾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 “抱紧了……”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低语,奇怪的是,这声音和之前听到的有所不同,似乎要更加的……邪气? 大概是在急速的运动中所造成的错觉吧?这样想着,在下一秒,段星流便带着他奔到了屋檐的尽头。 他凌空跃下,即使怀中抱着一个人也无法阻碍他分毫,他在空中飞舞着,迎着远处的山峦,向着夜空下的湖面坠去。 “呀……”这样巨大的冲击,是比之前要更为强烈的,沈长聆低低的惊嘆了一下。 随后,他感觉到下坠的身躯骤然停止了,那样的轻盈而柔和的,他们降落在了一片平地…… 无声的舒出一口气,沈长聆砰砰直跳的心渐渐的缓和了下来——终于平定了,他还以为要就此掉下去呢…… 不对,这片平地,居然在动…… 身体的海拔高度直线升高,那处建造在湖中心的奇异建筑也在视野中逐渐远离。 直到被放下来,双脚触到柔软的地面,沈长聆才看清此时的情况。 他们此刻正是在那只巨大的飞鸟背上,而那只鸟迎着夜空直上,随即在适当的高度飞翔着,有寒风在身侧呼呼的吹着。 “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些?”抬手掐诀,灵力从段星流的手中溢出,聚拢,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灵力罩遮住了彼此,将寒风隔绝在了外面。 “还好还好,不过就是有些太过于突然了,所以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抬手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一下喘息之后,沈长聆这才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抬眼望去就是广袤无垠的夜空,四周很静,很黑,只有远处的月光指引着前行的路。 巨大的翅膀在两侧滑行着,沈长聆向前看去,似乎还能看到在转弯时那鸟儿大而圆的眼眸冷冷的回望过来。 真的是和它的主人一点也不像啊,明明是那么温和一个人。 “这叫雪雾鸟,是生活在极寒冰川中的一种生物,极其难得。它的名字叫小雪,是……很久之前我的兄弟送给我的。”拉着沈长聆的手,段星流遥望着远方,然后轻声说道。 他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在这高空中的极速飞翔里,沈长聆怎样努力去看也辨认不清,只有一种莫名的流光顺着月光倾入到他的心中。 也许是因为那个兄弟对他很重要吧,他有些不安的想着:那样奇怪而忧伤的眼神,难道是他的那个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他很喜欢四处游历,尤其喜欢去到那些高山险境,冰川孤岛上去。这只鸟儿也是他在游历途中找到,带回来送给我的。”有些奇异的笑着,段星流的眼神却越发的零散了…… “他还送了一只雪域狼的幼崽给另一个人,那也是个很好的人。他们都很有天赋,对于灵力的天赋尤其的出众,和你一样……”喃喃的说着,他转过头来,握紧了沈长聆的手,眼神却越发飘渺了。 “那……他们是都已经不在了吗?”缩着脑袋,沈长聆试探性的小声问道,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去问什么关于自己的问题,只是想要询问关于他的事情。 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他如今的眼神太过于深邃,像是一双黑洞,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吸进去,再也拉不回来。 不能让他继续沉溺在这种情绪里了,要想办法将他拉出来才好,沈长聆想着,问出声,然后握紧了对方的手掌。 “不,他们还在,他们都在那里,只是……”话语未尽,那种破碎而漆黑的眼神从他的眼中慢慢的收敛了起来,段星流感受到手掌心被紧握住的温热触感,转过头对他微微笑了笑。 那个人估计现在还在天南海北的四处游历吧,而另一个人……他可是间接的和他交手了一番,才能将这个人带回来呢! 真的是不小心就被回忆牵扯了进去呢,段星流静心凝神,用灵力舒缓着周身被心神错乱而入侵的寒气。 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然而眼神却越发深沉了:这个人居然可以如此轻易的平复住他的心神,看来,真的是资质不容小觑呢…… “你灵力潜质非常的出众,所以我才会把你安置在湖心阁中。那里的地势特殊,拥有着独特的属性,所以特意建造了一栋楼阁因势利导,对于身体的修复非常有效。”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段星流笑道。 第50页 “哎,真的是这样的呢,我一醒来就觉得身体非常舒适,完全没有被伤到之后卧床的那种疲累感,我还以为是巧合呢!”惊喜地低嘆出声,沈长聆回想着当时那种全身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舒适感,眼睛里因为惊喜而熠熠生辉。 原来真的不是错觉,那是因为待在那里而拥有的特殊效果。 想到这里,沈长聆对于眼前人的信任感又加深了一些,他抿唇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暗自道:看来他真的没有欺骗我呢…… “所以如果想要快点好起来,可是要住在那里很久的——那儿轻易不对人开放,想要下来的话,可以叫我,也可以叫小雪带你。”抬手对着前方正回头的鸟儿示意了一下,段星流的口中溢出一声清脆的啸鸣。 前方的鸟儿随即也低低的轻啸了一声,它那双巨大的黑眼睛看了看主人身边的陌生人,像是在认人一样,然后红润的尖喙开合了一下,头上的冠羽打招呼一样的抖动了一下,然后就一个俯冲掠到了水面上,秀技巧一样的将翅膀在水面一沾而过,划过周围的长廊,再次向着上空飞去。 “哎呀…”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沈长聆有些站不稳的向一侧倒去,然而被他紧紧拉住手的人却是如泰山般纹丝不动。 “小心点。这只鸟啊,估计是太兴奋了,所以才这么不小心……”段星流收紧手臂,轻而易举的就将对方的去势敛住。他低着头,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沈长聆权作安慰。 “哈哈哈哈,不过刚刚那一下突如其来的还真的是有些刺激呢!”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刚刚一瞬间的刺激感在此刻化为头脑的亢奋,沈长聆呼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还真的是有些刺激呢,有点像极速的云霄飞车,那种在极高的地方直上直下的刺激感。 “不过我可没办法再来一次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啦……”苦笑着摇摇头,沈长聆的眼中很快恢复了清明,他笑着对段星流打趣自己道。 那鸟儿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于是它低低的哀鸣一声,便开始飞出这片水域,向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你看,它知道错了,现在正带你游览这里的风景。来,到前面慢慢的观赏这里的夜景好了。”看到了湖心阁越来越远,段星流拍了拍沈长聆的肩膀,将手松开,然后推着他慢慢走向前面。 在靠近飞鸟前面的位置,风更急,然而视野也越发开阔,沈长聆惊嘆地越过翅膀与头颅间的缝隙,望向底下连绵不绝的风景。 此时正是夜晚将至的时刻,寻常人家早已经上床歇息了,然而这里的人们似乎还在忙碌着。 在俯瞰上去连成一片蔚为壮观的建筑上,有宽阔的琉璃瓦片和雕刻着嵴兽的房檐,明亮的宫灯成串的打亮在上面,沈长聆甚至还看到有穿着制式衣物的人们提着灯笼在街道上行走着,像是在深海里游荡的灯笼鱼。 “真美啊……”他情不自禁的感嘆道,伸长了脖子向下俯瞰着,明明灭灭的人间灯火照在他的眼眸深处,在眼中燃起了独属于凡间的烟火。 段星流的心中突然有种巨大的惶恐袭出,他的眼中闪过不安的神色,迫不及待的伸手,像是害怕对方掉下去一样,两只手握住对方的肩膀。 沈长聆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慌乱的眼神之后,安抚地笑了笑,又继续的俯瞰着地上的景色。 那样缭乱的景色映照在他的眼底,然而那里深处,却如同永远穿透不进光芒的永夜。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段星流死死的握着他,可是实际上,他的力道却是如此的轻柔。 在这夜风中,在这人间的灯火辉煌中,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能够让他永远陪着自己,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居然涨收藏了,哈哈哈哈,终于不再是0了_(:3」∠)_ 啊,虽然不知道能陪伴我多久,但好歹不是单机了,虽然我自己写得挺乐呵,但是有人看还是蛮开心的~(终于不再只是评审点击了┐(′-`)┌) 毕竟古耽本来就冷,这种古早画风的古耽就冷得掉渣了(抖~) 我自己很多年前看这种画风,现在比较跟大众,喜欢沙雕爽文,无脑或有脑升级流爽文,或者剧情向种田文灵异文之类的,总之,走剧情是关键,文笔感情戏之类的能省则省,然后我自己写这种画风rr;_rr;(天知道我是怎么想的orz) 感谢啦~因为现阶段的文笔不足以支撑脑洞,所以打算写几篇练练手,然后再来些比较烧脑的文文(大概),想写的类型太多了,希望我可以一个一个写到~ 开心的摇摆鸭~ (19.1.17) ☆、第二十七章 “所以,你是因此才确定自己被误导了的?”低着头把玩着一方镇纸,段雪淮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是何等的神情。 他不过是在这段时间里稍微的放松了些许,结果就被人在地盘上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勾唇轻笑着,然而眼神却是深不见底——看来,对方的手果真是伸的太长了! 段霜洺站在窗边,背着手去,并没有参与进这些对话里,他仰望着窗外快要凋落的海棠花,看不出喜怒。 第51页 “是的,因为太过于隐蔽,所以属下一时之间反倒被蒙蔽了。”女子依然低着头,神情肃穆地说道。 抬眼看了她一眼,段雪淮眼中的波涛如同被冰冻住了一般,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心中的火焰却越发的高涨起来,他内心冷笑——看来那人还真的是把握住了他们的命脉,懂得因势利导,利用每个人的性格弱点来针对性的给予谋划。 如果不是抓紧了知夏看似大大咧咧,然而心细如针喜欢反覆推敲的性格,对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她入了套。 而她也不会选择在暗中悄悄的排查,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属下自愿接受惩罚,并且希望主子能够再给我一个机会,让属下能够戴罪立功。”知夏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段雪淮。 她的眼中藏着热切的期待和懊悔,看样子的确希望能够对这一次的失误有所弥补吧? 不过段雪淮并没有将寻找沈长聆的任务交给她,反倒是给了她其他的任务:“接下来你就联繫一下各部的主事人,对于之前平天的暗桩给予打击,力度不用太大,但是范围一定要广,务必要让对方各方失火应接不暇……” “我会让行春和你一起行动,具体的布局容后再议。” 知夏眼神有些失落,她低头行礼,应了一声之后,在段雪淮一直低着头不语的情况下,眼神黯淡了下来。 她起身,淡绿色的衣衫荡出湖水一般的波纹,恭敬的向两个人躬身行礼以后,弯着腰退了几步,然后姿态端庄的打开门离开了。 站在窗边,段霜洺恰好能看到知夏远离的背影。她抬着头,即使犯了错误腰身也是笔直的挺立着,如同对方永远高傲不屈的个性,段霜洺内心暗嘆——也是,不然她也不会喜欢上同样高傲的段雪淮。 可是段霜洺却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了几分寥落,那是种长久的单方面付出然而却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失落吧? “看起来将她派出去暂时远离一番是正确的选择。”在房屋再度空寂起来的时候,段霜洺淡淡地说道。 “她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平日的工作,这样大的事情不去选择追寻源头并且上报,却居然顺着对方的意愿偷偷暗查……”段雪淮的脸上有些些许恼怒的神情,他冷哼一声将景物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桌面,连杯盏和笔架都齐刷刷的震动了一下。 平日里他和知夏的接触并不多,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特殊的暗示,连对方对他有意他都是最近才知道的——无它,这些年宫中的事务纷杂,大多是由他在表面上调度。他平时待在琉苍宫中处理事务,再加上寻找自己恢复的契机,根本无心关注其他。 不过霜洺倒是笑了笑,笑容中难得有些许揶揄,他抚掌嘆息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极了一种人——哦对了,好像就是长聆曾经说过的,渣男,哈哈哈哈!” 段霜洺哈哈大笑,然而笑着笑着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拉平了。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看着一直无法释怀的段雪淮,段霜洺哑然一笑,嘆息一声不再言语。 现如今的局势也并未到无法挽救的时候,对方抓人并不是想要伤害他,相反,他们此刻大概会用尽方法获取沈长聆身上的秘密,这个时间应当不会短。 然而,段霜洺看着院中的那颗海棠树,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居然已经快要落尽了…… 对方身上的秘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说出来呢? 恐怕到最后,即使用尽了一切手段也无法如愿,他们会用最激烈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吧?到那个时候…… 手指不自觉的握紧,内心的情绪翻江倒海,那样大的力度甚至在窗棂上都留下了深深地痕迹——那是极度失控却又极力克制才会拥有的反应。 “不过我让他们的暗部四处失火,这样在对方疲于奔命的情况下,应该能够拖上一段时间吧……”皱着眉头深深地嘆息,这也是段雪淮现如今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了。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好了。老四应该有他自己的主意,而且他一向不喜欢这些事情,能够答应帮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放下愁绪,段霜洺回想着自己那个仿佛淡漠的快要升仙的四弟,无语。 那个傢伙对于机关术数有着极高的天分,像是可以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传信的机械鸟——他之前送信给他所用的那种——就是出自老四之手。 而在当初制造流霜之际,也是在老四的指点下,才在灵力控制和形态改造上更为出色,让其一跃成为了高等灵器。 可是……想到了对方淡漠的眼神,和他那与常人不同的白色头发,段霜洺默然:在突逢大变因故白头之后,那人的心可能就已经死了吧…… 心境受创而终身无法突破,这样的遭遇对于一向想要探寻天机与人为因果的老四来说,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不可违了吧? 他沉默着,想着自己那一生坎坷的四弟,心中的苦闷无法言语。 然而又是一个转念,他想到了这离天宫中的所有的兄弟,那种被命运玩弄的感觉再度涌上了心头。 “啊……”对着院落大声的长啸之后,段霜洺翻身而出,脚步在地面轻轻几下用力之后,便来到了房檐高处,拿出长箫,吹奏着一首凄风苦雨的乐曲。 第52页 古有诗人借景抒情,而他也只能够默默地演绎抒发内心的苦闷了…… 屋内的段雪淮看到他的举动,内心长嘆,再度工作起来。 ———————————— 在经过了长日的跋涉之后,终于有一人来到了第十二宫——暮月宫。 作为居于东北侧的宫殿,这里无疑是非常寒冷的,院子里只有四季常青的树点缀着些许的绿色,而其他的树木早已凋零。 来人推开隐藏在深处的大门,无视来往僕从惊讶而连忙躬身行礼的举动,只是默然的挥手屏退众人,进入到了这处禁地。 惊讶的嘆息和眼神在众人中小心的传递,所有人都在内心感嘆着:一向不问世事的四公子居然回来了…… 而一想到暮月宫所专长的是关于术数占星方面,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得诧异了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能够让四处游历已经长年不在离天宫的四公子回来主持大局? “行了,你们也是资历颇深的老人了,就不要在这里私下乱嚼舌根了,都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一声威严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众人立刻不再交流,战战兢兢的躬身行礼之后,收敛神情纷纷退去了。 那个人穿着一身高级的制式服装,只在衣角处有梅花的痕迹,面容看似平常,然而眼中却含着隐而不露的精光——居然是掌管冬之宫的习冬! “希望四公子可以发现些什么吧……”知道对方关于术数的厉害之处,习冬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他之前一直在第一宫中处理着事物,只是隐约得知了一些讯息,但这些已然让他惊讶不已了。 而这次,从深宫禁地中得出了一些消息却让他再次震惊了。 “但愿这一次主子能够平安归来吧……”深吸一口气,在四周加固了禁制之后,他抬脚向外走去。 无论发生什么,离天宫不能乱,他也需要去完成他的工作了…… 走进祭坛,偌大的星阵在暗中闪烁着寒芒,四周流转着银色的暗纹,在阵术的推动下忽隐忽现。 如果有对于星宿了解颇深的人,会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是以周天星辰的运行轨迹推导出来的全新的星宿运行,它不属于任何已存的星辰排列,却又和其隐隐相合,暗含天机…… 来人仰望着头顶,那里是用大片的透明色琉璃打造而成的穹顶。在夜幕降临之际,无数密密麻麻的明亮星子将如实的透过穹顶映入人的眼帘。 “你回来了,正好,星阵快要启动了……”在这空旷的祭坛中,突然响起了一声低语。 然而来人并没有讶异,他安静地观察着头顶的星子轨迹,白色的长发在腰间无风自动,手指在身侧反覆的掐算——身处即将启动的慕天星阵中,灵力的流转足以击穿任何一个毫无防备的普通人!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义务,希望这一次你们没有做无用功。”淡漠的说出这句话,来人将视线头一次望向了石台深处,那里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 四周聚光的琉璃镜将明亮的白色冷光聚集在他的脸侧,浮光淡漠如仙境,空濛地照出了那人淡漠的琥珀色眼眸和白色的长发——这个人赫然就是离天宫四公子,段云潮。 “这一切的结果都将是人力所能达到的终极,我们只需要静候最终的答案便可……”黑暗中的人语气平缓道,他的语调低沉而深邃,拥有着无尽上位者的气息。 “呵,什么时候,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了呢?这种,仿佛将一切都交给命运的言语……”段云潮轻笑着,说不出的孤冷还是嘲讽。 他的眼眸变得深沉如子夜,再次仰望着天际,不语。 ☆、第二十八章 周天的流光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在星光汇聚到中天的那一刻,段云潮挥手向四周点去,一簇簇白色的冷光在祭坛的白色火把处引燃——那里居然是用无数星辰余晖点亮的! 那白色冷光沖天而起,与透明穹顶上洒下的光芒撞击融合,然后散落一地,为周身的星阵披上外衣。 星阵四处接连亮起,融合了星光的阵法发动起来尤其的宏伟壮观,那种可怕的力量仿佛分分钟就能够将人整个撕碎,然而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动容,眼神淡漠的看着这一切。 “还差一些时候……”黑暗中的人仰望着天上繁星的方位,突然开口道。 那样复杂繁琐的星子移动,在透明琉璃的折射下被放大了无数倍,若是普通人瞧过去,恐怕看不了几眼就会被这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刺伤眼睛……能够如此轻易的演算出星辰轨迹——这人无疑也是一个在占星术数方面的绝顶高手! 段云潮在偌大的阵法中同样看着天际,不语。然而手中掐算的动作却是快了起来,双手如同繁花盛开般迅速的演算,快到几乎出现重影。 在天上星入宫位之时,段云潮的眼神骤然一亮。他双手抬起,呈交互之势,巨大的白色光柱从他的头顶射下,照得阵法中心有如白昼。 “为我护法!”语气冷厉的大声喝道,白发的男子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中充满着犹豫不决——这一次的演算异常的艰难,也不知以他之能能否化解现如今的困局…… 第53页 黑暗中的男子默不作声,然而在星阵的最外层却有一连串的护阵光点亮起,那光点通过水纹的光镜折射,汇聚在阵法中心的占卜师身上,为他盈盈的护住周身——这是在占卜师为了卜算天机全身不设防时,为他截住天意反噬而设下的最后防护。 “行路艰难,前景茫茫。天有命途,在彼苍茫。或问归者,何所游荡。时与我名,行微势藏……”吟诵出开启阵法的咒语,段云潮能够感受到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挤压而来,灵力四溢居然比之前更加剧烈! 这一次的情况尤为艰险,连护身灵光的亮度都在不断的消退着,段云潮喉头涌出一口鲜血——难道,真的是天机不可测吗? “星阵……开!”意识将要模糊之际,他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将最终的也是最艰险的机关开启。 一瞬间,浩浩荡荡的灵力狂乱有了出路,它们狂奔向一旁护阵之人,只有一小部分留在了段云潮身边。 蓦然有冷汗涔涔而下,段云潮睁开眼睛——他动用最后一丝力量,将所有快要错乱的方位归类整齐,然后,一道天光从天书中升起…… 成功了,他默不作声的松了一口气,连忙看向一侧的黑暗:那里,有潺潺的鲜血传来,为他在最后关头止住了反噬。 “没事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段云潮只得讷讷的挤出这一句话。 “我没事,你且去看看星阵占卜的结果是什么吧……”那人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不过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他镇定的催促道。 在周身星光都慢慢褪去之际,只有天上的星子照亮前路,段云潮看着面前浮出预言的天书,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 “……”低着头沉思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段云潮的眼中有着讶异的光芒。 他想了想,没有作答,而是挥袖一甩,那些凝结着预言的灵力光束便整齐的飞向一侧。 黑暗中的人在接收到这些之后,同样沉默不语,段云潮看不清他的脸色,却有种难以言表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抬头,看向似乎恒古不变的星辰,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悲伤——难道,这所有的一切,终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吗? 他们所做的一切,永远是命运的轨道上一条微不足道的波纹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这一刻,这个一向淡漠不理尘世的男子,居然有了一种心灰如死的感觉。 “不用多想,所有的命运,不过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而很多人,在还没有用尽全力,只是稍微试探之后,就已经放弃的任由命运推动自己了。”那个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透过还未散尽的氤氲灵力,让段云潮听得模模糊糊的。 可他依然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鱼儿在水中奋力拼搏,离开了江河的桎梏,跃到了岸上,即使最终只有干涸而死这条路,可是它依然是自由的,不是吗?”那个人轻笑着,似乎平复了伤势,段云潮能感觉到那股浓厚的血腥味淡去了不少。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最终的结局究竟怎样,还犹未可知……”那个人沉稳的开口,话音远离,逐渐隐藏在黑暗的尽头,再没有动静。 段云潮心中一动,他立刻跳下祭坛,雪白的衣摆拂过星阵的光辉,被错乱的灵力削去一部分,然而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脚步不停的向着那人的方向跑去。 “……”果然,当他适应了在黑暗中视物之时,却看到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原地,只有空气中瀰漫着丝丝缕缕的血气。 ——看来,即使是不得已出手,他也不想要让别人再次看到他啊…… 垂眉思考了一会,段云潮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轻轻一勾,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波澜不惊,他倏然转身,然后消失在了祭坛中…… ———————————— 繁花阁中的景色尤其的好,可是再好的景色看的久了也会让人头疼。 “啊,他还没有回来吗?”已经非常熟门熟路的,沈长聆坐在桌子旁,喝下了第三壶茶水。 “主子说让您再等等呢,应该就快回来了吧……”一旁的小绿赔笑着说道,她苗条纤细的身形非常的秀美,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挂满了让人不忍斥责的甜美笑容。 此时的沈长聆却是再也忍不住的无语望天——这已经是对方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回覆了,段星流说好了要在今天下午带他出去回忆往事,然而对方似乎接到了什么讯息,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只留下让他在这里等候的消息。 这些天,为了找到被隐藏的记忆,段星流带着他几乎走遍了这里的周围,而围观的僕从们也从震惊,再到微惊,最后便是习以为常的无视了。 而在他不知道的背地里,恐怕也有不少的人在悄悄的小声八卦吧,他面无表情的想到。 说是最好将所有能够想到的回忆都告诉他进行整合,然后方便他在最终进行方法的改进。于是这些天里,沈长聆写出的东西大概有几万字了,几乎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这也是对方的要求,事无巨细的记录所有的一切。 第54页 “唉,有这个功夫在这里闲坐,还不如在湖心阁里待着看书呢?喝水都快要喝饱了啊……”再次无力的哀嚎了一声,沈长聆习惯性的摸着手腕上的缎带,目光放空。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啊,这几日宫中上下都特别的忙碌,公子要稍微担待一下啊……”嘟着嘴撒娇到,小绿看着无聊的快要挠墙角的人,眼珠转了转,举起手指兴奋道,“我记得厨房出了几道新的点心,要不要我去拿来点。” 点心……豁然起身,沈长聆来了些兴致。这些天除了出行不便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让他非常的满意——毕竟对于他这种性格,吃穿住行什么的本身并不是很挑剔的。 而本来让他没有期待的吃食却给了他非常大的惊喜。想到了这些天里吃到的那些美味,口水在嘴里泛滥着,沈长聆再也忍不住,一拍大腿站起来:“走走走,我和你一起去……” “哎,这样可以吗?”小绿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有些踌躇道,“还是让婢子端来给公子吧……” 她有些迟疑,主子吩咐过让公子在这里等候的,她可不敢擅作主张啊,万一…… “没关系的,我们就过去吃点热乎的东西,毕竟天那么冷,等到把东西拿到手里就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万一吃坏了肚子该怎么办?那时候需要请大夫,吃药,吃清淡的食物,你捨得让我那么辛苦吗?”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数给她听,沈长聆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小绿。 “那,好吧。”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小绿圆圆的脸皱成一团,她抬脚带着沈长聆向厨房走去,还不忘吩咐道,“最近一段时间这里可乱的很,说不准就有什么奇怪的人闯进来,公子你可千万要小心些跟紧我啊……” 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沈长聆无奈的跟紧她,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知道了,毕竟侠女您可是一个打我十个呢,我可不敢往危险的地方走啊……” “公子你又打趣我……” 话语声逐渐远离,然后消失在转角。四周安静有序的打扫布置的僕从们这时才敢相互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湖心阁不是被传为禁地吗?那里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界,然而平日里都是隐藏起来完全封闭的……” “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湖中间去,更别提住在那里了……”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亲戚经过那里,当时正值阵法启动,他只是靠近就能够感受到非常磅礴的力量,据说当天晚上就突破了!” “听人说来了一个惹不起的主,我还不相信,没想到居然……天吶!” 私密的话语小心的传递着,如风般在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顶级高手中流传。 然而他们也只是相互传言一番,随即便闭口不再言论,各自工作去了。 只是所有人都在心中埋下了一个深深地念头,那就是:这个人,可惹不起…… ☆、第二十九章 厨房中烟火缭绕,在寒冷的天气中,这里无疑是一个温暖而充满幸福感的天堂。 “你尝尝这个,好好吃啊……”眼睛里湛然充满了神采,沈长聆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将那种食物的盘子往小绿那里推了推。 点缀着花纹糖浆的点心充满了刚出炉的热气,小绿看了看这盘点心,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十动然拒道:“不不不,现在还是我工作的时候,我不能随便吃东西的。” 然而她的眼神却被牢牢地黏在了盘子上,不自觉的咬着嘴唇,内心暗道:好吃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吃过,为什么今天却觉得这盘美味尤其的吸引人呢? “你的工作是满足我的要求,换言之,我想让你吃这个,你是不是要听我的呢?”得意的挑挑眉,沈长聆拍了拍手上的碎末,向着下一盘食物发起进攻。 说得好像有道理啊……小绿皱紧了眉毛,小脸上满是纠结,然后,她就被做成淡粉色花瓣状的点心塞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口感特别的顺滑?即使是面点,也拥有着如同牛乳一般的味道和口感,里面夹杂着淡淡的果酱香和花香,还有些许的碎果肉,咬起来嚼劲十足~”端着盘子站在锅炉旁边,在充斥着食物香气的氛围中,沈长聆陶醉的话语如同勾人的妖精般,引得小绿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一块,又一块,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好吃…… 然后两个人就躲在厨房的一角如同仓鼠一般吃吃吃,腮帮子都吃得鼓鼓的。 一旁有和小绿相熟的师傅一边做饭一边看到她如此不同的一面,都不由得小声的笑了起来。 这时有人匆匆忙忙找了过来,附身在小绿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皱着眉头,连连摆手,然而在对方为难的催促下,还是咬了咬牙,点点头,便朝沈长聆走了过来。 “公子,我这边突然有了一点事情,需要赶过去处理,你……待会你就顺着原路回去,主子应当很快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不虞,然而小绿还是扯了扯手绢,小心地措辞道。 白皙可爱的脸上布满讨好的笑容,小绿双手合十,语气却是满含诚恳的,然而在她的眼底却闪过一道暗光——这一次不管是谁想借着什么名义针对她,或者是没拿捏清楚这位的价值,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第55页 就让她来教这些没脑子的蠢货懂懂规矩吧,她能够在这次被分来做这份工作,可不只是好运而已…… “没关系的,我知道路的,放心去忙你的吧。本来就是要你来陪我,结果反而在这里无所事事的……”说到最后,沈长聆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摆了摆手,不再说些什么。小绿却有些不放心,她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支袖箭,在沈长聆惊讶的表情中,硬是塞给了他。 “我应该很快就回来,公子你一定不要乱跑啊。这个给你,有危险了就放出来,千万不要大意了……”在临走之时还是不放心的,小绿欲走又停,细细叮咛道。 她极力的想要保护沈长聆的安全,但是又害怕太过热切反倒让对方心生不满,于是言语上纠结极了。 “放心啦,我保证,吃完东西就跑回去,一步不停,怎么样?”看到对方催促,沈长聆赶忙将小绿推了出去,举手发誓。 他看着小绿远去的身影,心中好笑——在这里待着,他当然了解,这些人一向的工作都是很不得闲的,能够让她陪自己那么久已经是相当的浪费时间了。 想到了段星流一向的作风,沈长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他可不认为这个傢伙会减免掉对方原本的工作,呵…… 在吃饱喝足之后,沈长聆看了看,从刚出炉的几盘点心中拿出了一些,放进了一旁大厨们贴心准备的木质保温餐盒里。 他提着盒子悠哉悠哉的向外走去,内心默念道:段星流啊,都已经给你准备吃的了,而且我也等了一下午呢,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个时候你已经到了就念叨我啊…… 想到了段星流那含着假笑的絮叨,沈长聆一阵头皮发麻,加快了脚步,走入了园林深处。 他显然还记得小绿刚刚的话语,严格的按照她带他来的路原路返回,然而事物的发展就是如此的奇妙——在转过一个小路之后,他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竹林清脆作响,在风中沙沙的仿若低语,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然而他所来时的那条路却不见了踪影。 “这……难道就是园中所用的阵法吗?如果不小心触动了阵法会导致道路完全不同,从而将一个人传送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喃喃低语着,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沈长聆若有所思的说着。 咦,难道是错觉吗?为什么突然觉得这种传送的方式特别的熟悉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脚步钉在原地,沈长聆却是一动也没有动,他望着来时的路,眼神幽深,如同看向一个奇葩。 可瞬间转移的阵法,阵法……嘶,又是这种感觉,这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他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却永远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哪怕,这层纸一捅就破,可是它就是在那儿真实的存在着。 “唉……”低低地嘆了一口气,沈长聆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缎带——这个习惯似乎从很久前就已经开始了,他抬起脚向回走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虽然阵法启动他也不一定能够原路返回,有一声乐曲声透过竹林幽幽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了。 沈长聆蓦然眼神一冽,表情变得沉重了些许。居然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像是昨日重现一样的,即真实又不真实…… 心中的冲动感在撺掇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那股突如其来的感受。 “……我数到三,如果曲声停了我就过去看看,如果曲声不停……那我就过去看看。”对自己这样说到,沈长聆静静地在心中数着数。 一,二……乐曲声依然响着…… 三…… 曲声在高潮处戛然而止,仿佛忽然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 眼睛瞪大,有无数的思绪闪过脑海,然而此时此刻的沈长聆只想说一句:好坑! 这曲子分明还没有奏到一半,所以他才敢打这个赌,然而命运的捉弄就在于:你以为稳操胜券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逻辑! 看了看仿佛近在咫尺的来路,又看了看隐没在竹林深处的,仿佛张着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小路,沈长聆还是选择……退回去。 这一步退回去,原本以为会有的天旋地转没有出现,他所看到的依然是竹林,和他的去路如出一辙的竹林。 “好吧,果然是要顺着天意走啊……”抓紧了食盒,沈长聆低嘆着,走向竹林的深处。 在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曲折返的道路之后,沿着小路,他终于看到了尽头的景色…… 那是一处很高的石台,石台大而宽广,上面堆积着属于岁月的青苔痕迹,他转移视线,才看到原来在石台的后方居然有些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型瀑布,而瀑布的水流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湖泊。 正是这湖泊的湿度,才让这块泥土上的石台散发着久经侵蚀的痕迹…… “居然这么漂亮,如果真的是自然形成的话,那还真的是自然界的鬼斧神工啊!”沈长聆抚摸着石台上自然雕琢的奇异稜角,口中着迷的喃喃道。 他提着食盒,小心的避过杂草丛生的石阶,当竹林在耳边沙沙作响的时候,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石台的顶端。 第56页 绕过底部的青苔,屏着呼吸小心的向上走去,沈长聆在走上顶端的时候却突然怔了怔。 在石台的顶端,竹枝茂密的倾斜而下遮住光线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咦,你在这啊,等你等了一下午了……”瞬间放松下来,拍了拍衣摆上粘住的草屑碎粒,沈长聆在对方默然的视线中走了过去,然后在他的身侧坐下。 “这是给你带的点心……嗯,不能说我不够贴心吧?”似乎是被对方冷淡的眼神吓到了,沈长聆缩了缩脖子,故作大方的将食盒提到对方眼前转了转。 他难得的有些心虚——不过就是一会儿没等他,这个人至于这么阴测测的吗?小气鬼。 身边的人依然不说话,只是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手指在竖起的膝盖上不自觉的轻点着,沈长聆刚刚鼓好的气势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慢慢的消了下去。 “呃,我发现你今天穿的这身银灰色特别好看,比以往还有气势。怎么突然想到要换风格了?哈哈哈哈…哈…哈……”提起了其他话题想要让对方接口然后打破僵局,然而在对方分毫不变的表情下,沈长聆干笑着闭上了嘴。 他低头扣着食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一次,这傢伙的脾气尤其的大,都到了这种程度了居然还不开口。 难道真的想让他深刻了解到自己的错误吗?可是,沈长聆心中暗忿道,等了一下午的人是他哎,他还没有生气,这个人居然这么狗脾气? “好吧,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没有等你,不过这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现在我不是在这了吗?而且,你都已经回来了都不去找我……”说到这里,沈长聆突然想起刚刚的那阵乐曲声,他恍然大悟…… “我说怎么突然有阵法启动了,原来是你故意搞得鬼。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沈长聆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三十章 就因为自己没有等他,居然搞了这么一出守株待兔,还真的是……小孩子心性啊,他无奈的想到。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长聆好奇的问道。 对方别过头去,终于不再看他,而是一直望着那边从石缝中潺潺流出的小股清泉。 “我……大概刚到这里不久吧……”对方终于开口了,然而声音却有如很久未曾说话一般,带着如同沙砾摩挲般的质感。 这声音?沈长聆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转头看着身边的人,突然有了一种恍惚的感受。 这个人,这个人的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是错觉吗? “所以,你是…事情处理的有些不顺利吗?”探着脑袋望着他,沈长聆撑着下巴,似乎是随口问道。 细碎的头发从他的脸颊边垂落,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身边的人。 然而那个人却一直望着潺流的清泉,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有风吹过,竹叶交错间发出沙沙的清脆响声,此时气氛正好。 双手在下巴的位置交叠着,沈长聆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于是他紧接着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有事要找我的,怎么回来了却跑来这里发呆了。小雪呢?” 他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这个人眼眸是熟悉的,嘴唇是熟悉的,连一眼看过去的侧脸都是熟悉的,然而他的身上,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就像是,这个人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时间,沈长聆的思维电闪,背嵴发凉,汗毛直竖,然而他的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依然是那般的惬意悠闲,似乎毫无破绽。 他看似不动声色,然而脑海中的思绪已经划过了无数的念头。 是他?还是……有人伪装? 那个人再次看了过来,眼睛里依然是一派的默然,让沈长聆有种自己似乎惊扰到了他独自散心的错觉。 他一只腿竖起,胳膊搭在上面,闲云野鹤般的席地而坐,银灰色的衣袍在石台上铺陈,如同一朵盛开在暗夜的花朵。 那眼睛转过来看向他,里面闪过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味。沈长聆皱眉:那似乎是……嘲讽? 一时间,他有种被人看穿了所有心思的感觉。 “你想要见小雪?”那个人神色诡异的开口,他的声音低哑而沉郁,如同酿造了多年的美酒,一朝开启便足以醉倒所有人。 内心的警惕升了起来,沈长聆有些懊恼自己听天由命的选择,如果刚才没有贸贸然的走进来就好了。 现在想来,突然开启的阵法,出现的小径,竹林石台湖泊清泉……以及,这个人,可能都是有人为了引他过来而设下的圈套。 甚至于……他想起了那阵曲声,那种仿佛让人无法拒绝的曲声,恐怕也是某种不知名的手段吧…… 内心极速的震动着,沈长聆却面不改色的拿过食盒,不着痕迹的隔远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是啊,不是说你最近想要带它出去放松一下,说是这里的地方太小了,不适合雪雾鸟的生长。”手指在长袖的遮掩下缓缓地挪动着,抓住了那支小巧的袖箭,沈长聆面色自然的说着。 第57页 “呵……”那人却轻笑出声,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那样冷漠的眼神里都似乎闪过几许流光。 然而,沈长聆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却清晰的看到,即使在笑着,那眼神中也没有丝毫的笑意。 如此的冷漠,而又无情……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然而袖中冰冷的袖箭让他回过神来。 不要怕,他默默的对自己说着,让袖箭冰凉的稜角用力的陷进掌心。 无论怎样,他现在没有对我出手,那么,我暂时便是安全的,只要小心应对就可以了。 呼吸间,那种震惊慢慢的远离了,沈长聆再次回到了沉稳淡定的状况。 “你看,它不是在那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如同曲声般优雅的声音,那个人轻笑着,抬手指天。 顺着他的手指朝上的,是快要变暗的天色,有一只巨大的身影从天边飞来。 它飞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在沈长聆的眼前投下了铺天盖地的剪影,白色的羽翼肆意地舒展,那只雪雾鸟在他们的头顶飞过。 看着少年的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男子嗤笑一声,从身旁垂下的竹枝上扯下一片竹叶,凑在唇边,轻轻的吹响。 那声音和缓美妙,却让沈长聆如遭雷击:就是这个乐声,却原来是用竹叶奏响的吗? 更让他惊讶地是,头上展翅飞过的雪雾鸟好似听到了这幽幽的音符,它漆黑的圆眸向下一望,便调转姿势,向着这里直扑而下。 这……眼中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近,几乎要占据他整个的视线,沈长聆突然有些错愕:这样神骏的鸟儿,真的是由幻术演化而来的吗? 又或者这一切,真的是他想多了?眼前的人就是段星流,只不过他可能经受了什么,才会有些许的变化……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那只鸟儿已经滑翔到石台上,风浪太大,捲起了无数的竹叶。 然后在男子熟捻的伸手动作下,雪雾鸟探出头,亲密地蹭了蹭他的手。 “你看,它这不是来了吗?”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鸟儿白色的羽毛,那个人随意地说道。 看着雪雾鸟安静地卧在两个人身前,沈长聆将自己惊讶地表情收了回去,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些许的迟疑:“没想到这么远它都能听得到,真的是太厉害了吧!” “呵,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男子轻轻地刮挠着雪雾鸟的下颌,那里是它最喜欢让人触碰的地方。 “当然都很厉害了,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呢……”没有听出男子话语中的深意,沈长聆下意识的回应道。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雪雾鸟干净纯洁的羽毛,那鸟儿只是懒洋洋地将半眯起的黑眼睛看过来,然后抬了抬翅膀,将他的动作换了个更舒服的地方,便不再动了。 “是吗?……”似乎是触到了什么,段星流意味不明的眯起了眼睛,看向刚刚还在小心的戒备,然而现在已经不自觉靠近的少年,眼眸中闪过幽深暧昧的光芒。 此时两个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在雪雾鸟线条优美的洁白羽翼之下,段星流极快地上前,在沈长聆还在专心的摸小雪的时候,吻上了他。 “唔……”沈长聆手指紧绷在原地,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半分都不敢动。 唇上的触感异常的明显,那是种完全想像不到的冰凉丝滑的体验。 以前听说接吻的感觉如此的奇妙,沈长聆都对比嗤之以鼻,觉得不过就是皮肤碰在一起,有什么好奇妙的? 然而现在的他却感觉脑子里晕陶陶的了,无数的片段从他的脑海中闪过。他从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想到了索马利亚海盗的形成因素,从探月卫星发射想到了槓桿原理,从北太平洋暖流的形成想到了侏罗纪恐龙的灭绝,甚至连隔壁家的邻居欠了他钱没还都想到了…… 原来,真正奇妙的不是接吻,而是在肌肤接触之时和你亲密无间的那个人…… 在晚风的洗礼下,在空旷的石台上,迎着刚升起的月色,沈长聆感觉自己的嘴唇上不停摩挲着的温度逐渐的升高,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嘎嘎……”一声不满的鸟叫声在耳边响起,两个人骤然被惊醒。 僵硬着姿势的沈长聆和随意探过头来的段星流分开了已经变得柔软鲜红的唇瓣。 这一切真的是……太奇怪了。缓缓地做着深呼吸,沈长聆不敢去看身边那个人的表情,他安抚着因为按摩动作停止而不满的雪雾鸟,内心中的情绪交错的几乎要让他头脑当机。 “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耳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语声,那人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你……你为什么突然就…过来了啊?我刚刚差点就一拳揍过去了,虽然我们是恋人,但是,但是……我不是还没有想起来吗?”思绪混乱地说着,沈长聆低着头慌乱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将什么重要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并非普通朋友,然而这些天对方一直都跟守礼,所以一直以来沈长聆都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如同多年老友一般的交往。那样的步履和缓轻柔而又温馨,如同一杯沁人心脾的冰糖水。 第58页 可是现在…… “恋人……”更加低沉的话语从口中溢出,段星流抚摸着嘴唇,眼神莫名地说着。 那声音很低,只一出口就消散在了风里。 原来,是这样说的吗?两个人的关系…… 看来,他的确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啊…… “我……我要回去了,你呢,要不要回去?”沈长聆问道。 然而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用时光机穿梭回去,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扔进水池里——在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夜晚已至,现在这种情况下询问对方要不要一起回去什么的,妥妥的在暗示些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各回各处休息去了!”努力地将所有的思绪理清楚,沈长聆特意划重点加强了某些字的音量。 一旁的雪雾鸟圆熘熘的眼睛看过来,翅膀扑闪了几下,红红的尖喙无声的张合,似乎在嘲笑着些什么。 那个人只是惬意的向后仰去,手臂撑在地上,姿态潇洒的仰头看向夜空。 穿过巨大的雪雾鸟,那个人低声笑着,开口道:“既然都到了,阁下不出来一见吗?” ☆、第三十一章 什么?一瞬间,羞涩的心境被沈长聆扔到了九霄云外,他直起身,肃然地顺着段星流的视线望着天空,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有人?”沈长聆专注的望向天空,可是,除了黑压压的云彩和那一轮明月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啊,不就在那吗?”声音带着不变的懒懒散散,段星流撑着手臂眼神不变的说道。 在他的头上,有大片的乌云卷积着,那样的迅速,转眼间沈长聆就能看到一团黑色的阴影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了。 雪雾鸟原本惺忪的眼眸圆瞪,炯炯有神的望向乌云的地方,翅膀忽闪了几下,站起来朝着天空长啸。 沈长聆听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声音,不过紧接着就有一声清啼从空中传来,两声音波撞在一起,然后四散着破碎掉…… 沈长聆不由得伸手遮挡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有些难受。明明没有听到什么高分贝的声音,然而那种欲呕的感觉却从身体上清晰的感受到,大概是什么音波一类的攻击吧? 眯着眼睛向天上看去,专注于那一点,他终于看清楚了来者…… 那居然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鹏鸟!身形巨大的遮住天空,却完美的和夜色融合在一起,如同披上了一层完美的保护衣。 那只鸟儿俯冲而来,然后在距离他们十几米的高度徘徊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当段星流说话的时候,似乎是确定了方位一般,那只鸟儿停在了他们的正上方,保持着悬空的姿势不动了。 即使如此,沈长聆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上面有不容忽视的犀利视线直射而下的望向他,当他看去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所以,那上面是有人在吗?他直觉自己想了一个蠢问题。 “多年未见,没想到你我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语气悠然的说着,段星流不急不缓道。 他如同遇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然而沈长聆在他身边却能够感受到此时对方身上的气势有多么的冷冽。 让他一瞬间仿佛如坠冰窟的冷…… 头顶上的人似乎在试探着什么,那只鸟儿依然拍打着翅膀,灼灼的看向下方。 它的眼神穿过茫茫的迷雾,准确的望向了沈长聆,然后发出了低哑的叫声。 “怎么?下不来吗?也是,毕竟这里是我刚刚一时兴起布置的幻阵,本来是想守株待兔,没想到却居然撞上了一条大鱼啊!”似乎是很有兴致的,段星流朗声说道,他拍了拍一旁警惕的看着天空的雪雾鸟,眼神淡定如常。 哎,这是……紧紧地握住冰凉的食盒,似乎是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沈长聆一时间被这种发展情形惊住了,失语在原地。 “也罢,这么僵持下去着实让人着急。”低头无奈地一笑,然而那笑容却有种诡异的弧度,段星流飞身而起,一翻身就来到了小雪的背上,雪雾鸟展翅飞起。 他迎着夜色,在经过沈长聆的时候留下一句在这等着,就迎向空中的那团乌云了。 衣袂顺着风在飞,只是转眼的功夫,就再也看不见乘着飞鸟的人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说些悄悄话了吧?段星流用余光看到那个在石台上呆呆的望着这里的少年,无声的微笑着。 当两只鸟儿终于飞在同一水平线上时,两个许久未曾见面的人终于再度相逢,然而气氛却并没有他乡遇故知那般的美好。 “好久不见了……”出乎意料的,先打招呼的居然是乘坐着黑色鸟儿的人。 “是的啊,那么久不见,你还是这幅老样子,倒是小云,被养的不错啊。”随意的开口说道,银灰色衣袍的男子笑容温柔如同面具。 ——似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变一般,一切有如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高空中的气流被两只异色的雪雾鸟扇动着,遥遥望过去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神色,然而那种奇妙的氛围却越发浓厚了起来。 怀念,对立。 第59页 “你应该知道我来所为何事吧?”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黑色雪雾鸟上的人开口说道。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寒光中有如绝美的宝石,现如今却淡漠的凝视着拥有相同血脉的兄弟。这个人赫然是那个长年漂泊的段云潮! “哈,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何而来,我甚至也知道,你刚才和谁交过手。刚和他打过一架就来找我,不怕人救不出去,连自己都难保吗?”银灰色衣衫的男子嗤笑着,不屑道。 果然是瞒不过的,段云潮不动声色的运气平复着胸腔中的刺痛,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然而表面上却依然拥有着一切如常的冷静。 “多年未见,段星流的实力又变强了,看起来你的力量也应当比以往更盛了吧?”在夜色的掩映下,他从袖中拿出什么东西,丢了下去。黑色雪雾鸟适当的扇了扇翅膀,于是一切就变得无声无息的了。 这个东西是刚从段星流那里抢回来的,希望…能够有用吧。 毕竟这里的阵法太过诡异,如果不是他先一步在天机转变之前找到这里,恐怕等到所有人来齐的时候,阵法早就改变了。 “毕竟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任凭是谁都不可能依然在原地踏步吧?”手臂环抱,银灰色衣衫的男子眼神不变道。 如果此刻沈长聆能够听到这一切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来他猜的没错,这个他以为有古怪的男子居然真的不是那个和他相处许久的段星流。 “段沧澜,不论当年情况如何,现如今我们的目的应当是一致的,所以,希望我们不要去做无意义的内耗才好。”段云潮眼神平静,眉宇中充斥着不染尘埃的淡漠。 不论是刚刚和段星流的那一场打斗,还是现如今的局势都不容许他们再进行这样无意义的争斗。毕竟一旦那个毁坏的话,所有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如果你不是和他打过一场的话,这段话还有几分可信之处。”毫不留情的指出对方的疏漏之处,段沧澜诡异地笑着,眼睛中妖气四溢。 “既然如此,我们势必要打上一场了……”语气不变的说出这句话,段云潮丝毫没有停顿的回覆道。 气势一触即发,随后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同时消失了……不,那并不是消失,而是在快速移动到极致时才会有的错觉。 两个人相持而立,转眼间已经交手过十几招,即使是在半空中,也有如平地一般的出手沉稳有力,闪电一样发动着攻势。 在这一刻,两个人都忘记了彼此最为熟悉的战术,抛弃掉那些繁杂的念头,只为了时隔多年的又一次战斗。 两只雪雾鸟相互对视着,然而在它们的主人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它们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不断的悬停着扇动翅膀。 而与此同时的,沈长聆看着远去的身影,内心诧异难以言表。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敌方追杀过来了吗?可是,沈长聆仔细想了想离开时对方脸上的表情,那种神情并不像是遇到敌手的失措啊。 反倒有些风轻云淡的感觉。 仰着头看了些许,他只能看到上面一黑一白两个巨大的身影投印在那里,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除了颜色外几乎完全一样的两只巨兽。 “真是奇怪啊,难道雪雾鸟也是可以量产的吗?不是说这种鸟儿很难寻得到的吗?”而且居然还有……黑色的雪雾鸟,他喃喃自语着。 也许这一切不是我应该涉足的吧,所以也只能在这里等待着了。 在迷雾重重的天际,沈长聆眯着眼睛看向黑色雪雾鸟的上方。即使无法看清楚原貌,但是因为有一定角度的原因吧,他还是可以看得见模模糊糊的一些影子。 似乎是一身白衣,站在黑色的雪雾鸟身上尤其的显眼。 当他眯着眼睛再想看清楚的时候,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将视线投了过来。 那一瞬间有月光在他的眼眸中闪过,居然是琥珀色的。 那种透明的颜色仿佛一瞬间击到了沈长聆的心中,他的内心突然就升起来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如同之前很多次那样的,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我应该…是认识他的,在内心有一个声音响起。 一样东西悄无声息的从半空掉下,砸在了距离他不远处的石台上的竹枝里,然后顺着光滑的竹竿一弹,便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如此的恰到好处。 沈长聆先是疑惑的看向天上,没有动静。然后谨慎的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物品——好像是一把摺扇? 轻轻地放下食盒,捡起摺扇,打开来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副绝妙的山水图。 上面还提有几个字,字体飘逸然而风骨绝佳,笔锋转折的地方干脆果断,尽显凌然而磅礴的气势。 “这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沈长聆手拿摺扇,呆呆的愣在那里。 段……霜洺?这是段霜洺的扇子啊! 他的眼神立刻落在了手腕上的铂金色缎带上……这个分明是流霜啊! 难怪每次看到它都会有熟悉的感觉,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过往的记忆而导致的…… 却没有想到,的确是过往的记忆,却远远不是他原本所想的那个! 第60页 一时间,他有种被人欺骗的恼怒,然而毕竟这些天的相处不是假的,他又有种无法言说的懊恼…… 段星流……自己真是傻,竟然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未婚夫夫这种骗局。他重重地锤了一下脑袋。 可是,他们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自己的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别人设局的价值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醒来,收藏为2,评论变3,我的天哪_(:3」∠)_ 突然有点心虚,咸鱼了三天没有码字,咳咳~ 我去码字,喜欢的就来看看,觉得不好看也没关系嘿嘿~ 一起加油吧!~ (19.1.22) ☆、第三十二章 沈长聆暗自苦恼了一番,可是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他呆愣下去。天上的那个人应该是来救他的,不然……他低头看了眼这把摺扇,不然他不会知道拿着把摺扇当信物——这把在他和段霜洺分开之前留在他这里的摺扇。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拿到这把摺扇的——大概是抢来的吧。 不过现如今是该做出选择了,他默念到,给自己打着气。 “公子,快过来,这边出了事情了,我带你回去找主子……”耳边有人这样说这,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让沈长聆转头张望过去。 是小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石台的周围已经聚起了一大团迷雾,层层叠叠的笼罩过去让人看不清一旁的景象。 沈长聆只能够看到在迷雾的边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停的向内张望着,她的背后似乎有无数的人影交杂,相护之间奔跑打斗着,乱成一团。 他们是遭受了外界的攻击吧?沈长聆有些不确定的想着。这些难道全部是因为是我的缘故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回想到这些天的经历,他突然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很大的迷局之中,而这盘局的执棋之人是谁?却一无所知。 “公子你快些过来啊,那里不安全……”看见小绿好像张望着向天空望了一眼,然后焦急的催促着,沈长聆兀自从发呆的状态回过了神。 他手持着食盒,暗自嘆了口气:看来这盒点心是不能够再与她一同分享了。 朝着小绿摆了摆手,沈长聆放下盒子,将摺扇叠好放在腰间。 然后在小绿那似乎惊讶的眼神中,沈长聆仰头看向天空,一抬手,手中的流霜在灵力的运转下蓦然打破了禁制,变换成了一只精巧的白色长笛。 “呜呜……”那声笛声分明应当是清脆悦耳的,此刻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奇特奥秘,似乎在召唤着些什么。 唤兽诀……沈长聆暗自低下眼眸,静静地吹奏着。 他想起了之前有一次在无意间,段雪淮曾经和他闲聊时提到过的这种独特的秘术。 传说天地生养的灵兽,每一种都有其独特的个性,而当他们认主之后,主人则会在他们小的时候就教导一种特殊的音律来召唤。 这种音律是最为贴合他本身的灵力循环以及自然属性的,当它们听到这种音乐的时候,便会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愉悦,从而接受召唤迎着声音飞过来。 这段音律还是当时兴起之时,段雪淮吹给他听的,他的记性很好,此刻却居然能奏出全曲。 然而当他问起这是召唤什么的时候,对方却摇摇头,笑着不再说话了。 看样子,现如今的局势,这两只鸟儿中必然有一只是这段音律的听者吧?就是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选对了。 笛声幽幽地传到天空中,正在打斗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听到了。 这是……段云潮心中微动,他此刻已然意识到了对方向他传达的讯息。 掐指在袖中飞快的演算了一遍,他微微一愕,旋即舒了一口气。 闪身躲过对方横空噼来的一击,段云潮忍不住抬头向天空望了一番,星子闪烁,露出了些许…… 看样子,隐晦的天机似乎也明朗了不少啊,是因为那个人已然清醒的缘故吗?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座下的雪雾鸟隐隐的有些躁动,段沧澜阴沉着脸色问道。 他安抚了一下小雪,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对面的人。 “这句话或许是我来问你才对的吧?我现在不过是让一切回到原样而已。”轻轻弹了弹衣袖,段云潮琥珀色的眼眸宛如琉璃,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在对方未来的及作出反应之时,段云潮心神一动,默念到,就是现在……随后他驾驭着座下黑色的雪雾鸟极快的向下俯冲,冲破了层层的迷雾以及阵法的禁制,在沈长聆的身侧降落。 那个人背对着夜空,宽大的衣袖在猎猎的风中做摆,沈长聆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到对方迎风伸出来的一只手臂。 看来对方果然和他心有灵犀,一下子就理解到了他的用意。 因为他吹奏长笛的用意并不是想要召唤什么,而是想要由此来表达出自己已然恢复了记忆——虽然他非常好奇对方是如何了解到他的现况,又如何破解掉这个的。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小绿远远地惊呼声,然而此刻沈长聆却完全顾不上了,他一把抓住对方伸出的手,一个翻身便跃上了黑色大鸟的背上,随后那只鸟儿脚不沾地的一个滑行,便灵活的飞向了远方,离段沧澜远去了。 第61页 然而刚飞出不远,就有一道惊雷从九天之中凌空噼下,那电光白如寒霜,闪烁出明亮刺眼的光芒,恶狠狠的在他们身前炸开。 “啾……”黑色的雪雾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长啼一声,在原地打转徘徊,踯躅着不敢再飞过去。 “你……居然敢用……”看着在天空云层中隐约闪动着的白色杀机,段云潮又惊又怒,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出此狠招,转过头来惊讶道。 看着只一眨眼就来到眼前的段沧澜,段云潮内心的惊讶无语言表:引雷术,他居然敢用引雷术! 这种传说中只有神灵才能使用的禁术,是用来惩罚那些被天道所遗弃的罪人用的,那是独属于神的力量。 而他又怎么敢,又怎么敢使用这个? 一时间段云潮不知道自己该为他居然敢动用禁术而震惊,还是为他,然能够使用出禁术而感到惊惧…… 毕竟,这可不是一般的术法啊!一时间,在星辰下的男子脸上划过郑重的表情。 “是啊,没有想到吧?在我离开了那个破地方之后,我的力量已经完全的不受限制了。什么禁制什么枷锁,不过是你们一群人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天定,呵……”似乎是力竭了一般半跪在地上,段沧澜有些气喘吁吁的,然而他的神色却是那样的张狂,口气中有着吞噬一切的气焰,眼神凌厉的望过来,恶狠狠地说道。 狂风,电闪,雷鸣,白色的亮光在他们的周遭环绕,一切如同突然来到了末日一般的可怖。 他的眼神在白光的照耀下,却闪着凄冷的光芒,表情狰狞的有如厉鬼临世…… 所有想要抛弃掉他的,无论是谁都要被他所毁灭。 因为,他绝不允许有人先一步离他而去…… 眼睛里似乎又闪过了那道奇特的光线,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重新响起:“命运一向是很反覆无常的,嗯……就像海水中的波澜,有时候很平静,但是转眼之间就有可能会变成巨大的浪潮,顷刻之间淹没掉所有的东西……” “所以与其去跟随着命运走,倒不如跟着自己的心走,让所有的一切都无愧于心,这样才会最好吧?” 他的眼神一瞬间亮如繁星。现如今的一切正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所走的,所以他不会有错,绝不会! “遭了,现如今阵法虽已破,可他又使用了引雷术,看样子暂时我们是无法离开了。”望着周身密密麻麻的在云层后忽隐忽现的白色光柱,段云潮喃喃道。 对方似乎是到了最后力竭的时候,然而在此时却居然使出了这样近乎于同归于尽的术法,这不免让他有些不解,胸膛中所受的伤似乎也在隐隐作痛,他默不作声的反手捂住胸口,驱使着雪雾鸟降落在石台上。对方身下的雪雾鸟也颇有灵性的跟随着一同降落,一时间双方呈对峙之势。 “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的……决绝呢?”沈长聆站在段云潮的身后,不解的地透过夜色看向对面。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那道身影站在白色的大鸟背上,却仿佛融入了夜色一样。 不过是一场对决,可并未到生死相交之际,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样不顾一切的杀机? 一瞬间,随着一道闪电的亮起,沈长聆的内心也似乎闪过了些什么:也许是因为对方曾经经历过的某些事情吧? 若有所感的抬手引落了一些天雷,在段云潮看不到的地方,沈长聆的表情有些沉思。 他看向天边的地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向这边赶来。 这样强大的力量,他居然可以毫无基础的控制一些,而且居然能够感受到其他人的灵力,这是他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它们却就这样的发生了…… “老七,你在做什么?”有一人在一旁惊讶地大叫道,他的声音穿透层层的惊雷,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是,段星流?他居然在此时赶到了?段云潮反手将沈长聆护在身后,内心暗道不妙。 望着从远处飞身赶来的人,男子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千般思绪:他与对方交手,利用阵法之势才将对方击败,并且拖延了他一会儿…… 然而现如今的优势却完全消失了…… 怎么还不到,那些傢伙? 不过对方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几下飞身上了石台,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段沧澜的身边。 沈长聆这才注意到两个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他此刻已然能够完全分得清楚之前与他一同交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他却来不及惊讶,只隐约看到了之前那个身穿银灰色衣衫与他们相持的男子脸上痛苦的表情。 对方显然已成强弩之末,尤其是在使用了那样令人头皮发麻的禁术之后。 然而沈长聆也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强行忍耐的呼吸。 他只得默不作声的伸手按住对方背后大穴,将灵力输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普通等级 用户所发评论将在审核通过后显示!” 普通等级用户的作者招你惹你了~_(:3」∠)_ 第62页 (仰天长啸!) (19.1.23) ☆、第三十三章 在夜色中,对方似乎回头诧异的望了他一眼,然而没等沈长聆看清楚,对方已然再次回过头去,望向对面了。 “你这傢伙真的是……太狂妄了!”后来的那人对着前人说道,口气说不出的狠厉。 居然连引雷术都敢乱用,这样狠厉的术法将原本还算占据优势的情形一下子逆转了过来。然而,看着对方眼神暗如鬼怪显然偏执入骨,段星流心中嘆了一口气。 果然,当初在他离开离天宫的时候,跟随他离开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不然的话,他实在不敢想像现如今对方究竟会是何等的境况。 这个傢伙,太乱来了…… 转眼看到了周围地面上乱成一片的局势,又看了眼对面,那个少年正柔顺的躲在段云潮的身后,似乎正关切的望过来,段星流眼神中不知道闪过了什么情绪——看样子,那些人很快就会追查过来吧。 这些天各处的暗桩都被人连番的袭击,他应接不暇之下,今日才出宫前往解决一些事情,却没想到居然被人钻了漏子。 随即他下定了决心,在对面人惊讶地眼神中突然伸手点上了身旁人的穴道,灵力运转之下封住了对方的经络。 那还在半跪着勉力支持的人,此时再也抑制不住狠厉表情,在昏昏沉睡去之前,漆黑的眼睛向他望去了惊讶的一瞥,然后倒在了雪雾鸟的身上。 小雪好像感受到了身上的情况,它不安的低低叫唤了一声,却不敢再有大动静,只是动了动翅膀。 “我放你们离开,你们就此离去吧……”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然而段星流的话通过风声传来,有如云层的惊雷一般瞬间炸开。 “……为什么?”段云潮掩住眼中的讶异,问道。 “呵呵……”对面那人却忽然笑了起来,他望着伏趴在一旁的孪生兄弟,忽然长嘆了一口气:“我们所想要做的事情,本就是殊途同归,既然有同样的目标,那么我又为何要和你们玉石俱焚呢?” 天上的惊雷在云层中逐渐暗淡下去,轰鸣声平息了不少,沈长聆却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秘密…… “我当初之所以和他一起离开,或许是因为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吧,我能感受到他当时心中的迷茫和痛苦,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才决定与他一同离开。”段星流月白色的衣袖在空中一划,一道亮蓝色的光束飞扑向对面。 沈长聆看到旁边的人伸手一接,那道蓝光便化作不知什么东西落入他的手中了。 段云潮皱着眉看向手中的传音秘术,随即将它收入了怀中的锦囊之中。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出来,而且当年那件事情……其中的真相还犹未可知呢……”抬手让周围无数快速聚集在一起手下们撤离段星流站在雪雾鸟背上,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当年的事情太过惨烈,兄弟阋墙,亲人之间兵戈相向,周遭人死伤无数。 而等到被沖昏的头脑冷却下来之后,这些年间慢慢的,他们彼此却不约而同的品出了某些复杂的意味。 “看起来仿佛是我们两拨势力在相互争斗,然而,那些人看起来似乎无法进入这方世界,但是焉知道对方会不会在其中做什么手脚……”这段话随着传过来的秘术,无声的在段云潮的脑中响起,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过去一眼,眼神中满是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看着周围人逐渐的退去,段云潮默不作声的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对方的确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 毕竟再打下去的话,两败俱伤,对所有人都不好。 不过,看到了段沧澜皱着眉头嘴角溢血的倒在雪雾鸟上,一旁的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无声的帮助他梳理灵力,段云潮还是忍不住嘆了口气:他这个弟弟啊,从小看上去就乖巧伶俐,颇有想法,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年的他居然有胆量做出如此大的举动。 这举动几乎将整个时空的格局改了个一干二净,这或许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境况吧? 而现如今的局势,是福是祸,所有人都说不清楚,即使有人在背后布局,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天意,天意?他抬头望着慢慢恢复成月明星稀的夜空,袖中的双手不住的掐算,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天机的隐藏究竟是因为天意已经到了不可测的地步,还是有人在背后故意蒙蔽? “有时候,自以为是的违抗天意,看起来是高大不少。然而又怎么会有人真正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在违抗,还是早已被预料到了呢?”段云潮轻哼着,琥珀色的眼眸说不出的淡漠。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要刺一下……”苦笑一番摇了摇头,段星流将段沧澜放好,站起身来说道。 他又岂非不知道这些,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走出了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就由不得你不再继续走下去了。 从对面远远的扔过来一样东西,段星流诧异,接住,展开手掌,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白玉的药瓶。 “这是我多年寻访各地搜集药方与药材炼制的丹药,对于治疗老七的症状,大概会有效果,如果你还信得过我的话,可以给他用一下……”语气依然是淡漠的,段云潮神色波澜不惊,似乎那集齐了他多年心血的药品如此的不值一提一般,随意地说着。 第63页 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打开塞子,嗅了嗅药香,眼中闪过几许震惊,随后收好。 原来这些年间,对方四处漂泊,在云州大陆上四方游历,找遍山川河流险境深谷,并不只是为了给老大寻找治疗的契机,居然还念着老七…… “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老七,这是你给他的东西。”段星流苦笑着说道。 对方似乎也很理解,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沈长聆依然在对方身边为他梳理灵力,他似乎对着眼前的一切都如坠云端一般的云里雾里,然而他却非常聪明的没有插话,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安静地打量着这一切。 当两个人的视线终于对上的时候,段星流已经看不清楚他的眼神里究竟有着些什么了,他只是感觉到内心中的怅然如同潮水一般席捲而来,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不敢看向对方,有意无意间当对方不存在一般,和段云潮说着话。 可是,当对上对方的眼神时,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个人一定对他非常失望了吧,毕竟他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他们从一开始的相遇,与这些天的相处,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然而他又能够解释些什么呢?唯有嘆息。 似乎是已经休息好了,段云潮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退去的时候,他决定离开这里。 沈长聆看着对面那个人深深望过来的眼神,他似乎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要说出口,可是最终却是缄默不言。 “段星流?你应该是叫这个段星流吧?总不会连这个名字也是在骗我的吧?”在寂静空旷的石台上,沈长聆突然开口道。 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他,然而随着他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出,段星流的眼神却渐渐暗淡了下来。 沈长聆似乎没有看到,兀自说着:“一开始在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骗我的时候,我是真的非常的生气,那是每个人在遭遇欺骗的时候,都会有的反应,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仔细想了想这些天的事情,除了一开始你骗了我之外,其他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甚至于如果抛开你一开始捏造的假的身份之外,我们彼此本应该是不相干的陌生人。那么,这些天我所享受的待遇,反倒是极为难得的了。”眼神飘忽到了远处,沈长聆不紧不慢的说着,他似乎极为慎重,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在脑海里斟酌了些许,才缓缓的说出来。 “当然这种思想如果被一些人知道了,估计又会骂我是斯德哥尔摩了……”无意中吐露出些许陌生的词彙,沈长聆意识到对方并不了解,忙岔开话题,“可是我并非是被一时沖迷晕了头脑,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其实你并不是想在一开始就要骗我的,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命运……”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好笑,不由得嗤笑出声,又是命运啊…… “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我想在经过了一开始的愤怒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是个人都能够想清楚的吧,所以……”在晚风中极为郑重的说着,沈长聆移回视线,看着似乎有些激动的人,一字一句道: “我现在还无法原谅你的欺骗行为,毕竟是非对错是无法简单的相互抵减的。不过,我由衷的希望未来我们能够有一个新的开始……” 段星流的眼眸重新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他紧握着双手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他才镇定下来。 “我也希望你可以给予我机会来弥补过错,我不会放弃的……”一字一句有如誓言,在段云潮在一旁惊讶地眼神中,段星流从未如此郑重地说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一股喜悦从心中升起,如同冻僵了的旅人在浸泡到温泉之中,解除了寒冷的冰霜之后那样的温暖。 果然,他是理解自己的,毕竟是那样温和而又不忍心伤害他人的人啊…… 转眼看到躺在一旁的段沧澜,段星流的眼眸中不知道闪过了什么,他嘆了口气,无奈道:“我也希望你不要记恨老七,他只不过是……一时间钻到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而已……” ☆、第三十四章 想到了对方之前的举动,沈长聆只觉得内心的火焰又升了起来——也许他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吧?然而对于自己来说,这却是无法言语的……羞辱? 一时间,他居然找不到什么词彙来形容这种情况,只得讷讷不言,按下心中的怒火。 “那就要看他自己究竟如何打算了,看起来他也不像是一个能服得了软的人……”沈长聆紧绷着脸皮,气哼哼地说道。 他扶着的段云潮似乎已经休息妥当了,沈长聆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轻盈了不少。 对方回过头来,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沈长聆点点头。 然而他突然像想到了些什么一样,轻拍着对方的袖子示意他暂时等一下,然后便跳下了鸟背,踩在石台上低头拿起了那个几经波折的食盒。 “这个给你留着吧,本来是打算等你回来之后向你赔礼的,虽然也算得上是借花献佛吧。”轻快的跳了几步走过去,在双方惊讶的视线中,沈长聆抬起手将食盒递了过去。 第64页 他看着对方微讶的眼神,默不作声的嘆了口气:看来原本的打算在此刻都没有什么作用了,这一次离开,等到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了? 他将尚有余温的食盒放在对方身侧,爽朗的笑了笑,便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的转身回到了原处。 段云潮看了下低着头似乎没有异样的少年,他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耳边,看起来已经有几分江湖气息了,然而神色明朗,没有半分的阴霾和晦涩,仿佛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对他的心境造成任何的干扰。 如此的纯净而又清透,可是……段云潮终究还是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收回视线驾驶雪雾鸟离开,黑色的大鸟像是一抹幽灵隐藏在夜色之中,穿过被风吹散的迷阵雾气,越飞越高,在地面上无数人惊嘆的眼神中,向着远方的明月而去了。 他的心中最终只留下一丝念头:可是,这样的心境,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沈长聆躲在段云潮的身后,剧烈的寒风被身前的人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他却有些心乱,在腾飞之际,下意识的低头回望了一下。 此时已然离石台不近了,在穿过雪雾鸟黑色的巨大尾羽向下看去的时候,沈长聆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了,只能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扶着一个歪侧的人影,似乎正向这里看过来。 深深地夜色在他的身后凝聚……无数思潮心头,沈长聆突然内心一动,一种莫名的感触从心中升起。那个人…… 似乎一直以来就那么长久的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一直…… “等到了前方珏岭山脉的边缘的时候,他们应该就到了……”沉浸在不知名情绪中的沈长林被耳边的声音惊醒,他侧目向四周打探。 此时已经来到极高的地方了,黑色雪雾鸟在高空中借着风力轻盈地飞过夜空,沈长聆能够看到那些巨大的宫殿中像游鱼一样的灯笼,在他的眼瞳中逐渐远去消失,极目望去,四下的大地已经变得漆黑一片了。 “嗯,好,好的……”缩了一下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紧紧抓住对方腰间衣物的双手收了回来,不出意外的看到对方原本细滑的衣料上聚起了褶皱。 皱起眉头,沈长聆内心哀嘆:这可真的是糟糕啊,虽然经历了一场波折,两个人也算是共患难过,然而自己和对方并不是很熟悉,在刚一见面下就起了这样的岔子,真的是…… “你不用很紧张,我是来救你,他们因为一些缘故没能像我这样快点赶过来,你不用多想……”淡淡的侧身望了他一眼,段云潮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劲松负手在夜色下站立。 对于对方来说,这样的安慰应该算得上是难得的贴心了吧?沈长聆点点头,仔细的思索着。 “那么,他们最近应该没有事情吧?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的,毕竟我也不过……”不自觉的说着说着,沈长聆突然一愣,自知失言,于是闭口不言。 不过内心却暗自懊恼:别人花费这么大力气来救自己,所动用的心血与气力暂且不说,但是自己这么一说,岂不就是觉得对方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吗? 真的是不应该啊…… “不用挂怀,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都懂,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是你的事……”段云潮不动声色的望了他内含懊悔的脸庞,眼神平静着说道。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咎,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段云潮依然是平板着一张脸,无情冷漠,静静地凝视着辽远的前方,那里漆黑一片,像是预示着前路一片迷茫…… 然而沈长聆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却内心微惊:他们……应该都是亲人吧?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可以用这种淡漠的口气,对自己的兄弟的做出这种评判? 看着在隐约的月光下照耀出的那双无机质的冰冷的眼眸,沈长聆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那么,你也觉得每个人的选择都必须要付出代价吗?” 难道真的是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之后才能做决定吗?可是等到把握确定之时,时机瞬息万变或许早已经消失,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东西恐怕就由不得你选择了。 “呵……”段云潮轻声笑了一下,这还是沈长聆第一次听到他笑出声。 大概是觉得他的想法非常的可笑吧,毕竟只是一时的冲动之言…… “你说的很对。有很多东西等到你算计好了一切,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去动手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可以收穫成功,享受胜利的喜悦,然而……”似乎是某条线触动到了他,他从未如此畅快淋漓的说出这样一大番话。 段云潮的眼神乍看上去平静如初,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却漾起了浓厚的迷雾。 孤冷,悽厉,似乎有什么厉鬼正在深处张开獠牙,想要冲破而出…… “然而,所有的东西终究都是错过了……自以为是的下场,就是一无所有……”口齿间的话语一字一句的滑出,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的狂乱,然而说出口的音量终究是淡漠的。 第65页 就像他这个人,永远的漂泊如浮萍……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不敢再看他,沈长聆突然就有些怅然了,这句词大概就是他的心境了吧? 是那种在经历过所有之后,最终留下的,无可奈何的淡漠……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一切,终究敌不过天意…… “所以,你们是不同的……”在经历过无数的思绪之后,段云潮压抑下内心突然而来的波动,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这样喃喃的细声说着。 他,他在说些什么? 惊讶地回望,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正低着头思索的人。 段云潮顺着月白的冷光,轻而易举的就看清楚了那人深邃的眼眸。 然而沈长聆却在风中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着:“你们还是不同的,你是因为在经历了无数的世事无常,看透了命运的反覆之后的冷静淡漠。而他,却是在经历了世事的捉弄,以及无数的恶意之后,依然无可奈何的奋力挣扎,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有那样的眼神……想到在动用禁术之时,那个人狠戾而决绝的表情,眼神中充满狰狞的凶狠,沈长聆不由的心里发毛,然而他的心中,又有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 还真是让人想恨都恨不起来啊,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过什么,然而仅仅是那样的一个眼神,就让自己突然了解到了那万分之一的感受。 那是经历过了怎样无奈的挣扎,在命运的齿轮下不屈不挠的坚定的反抗,即使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的情感啊…… 能够让对方如此坚定而不择手段也要反抗下去,他的心中也一定有一个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吧? 低嘆一声,沈长聆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了,是该怨恨?还是原谅?又或者是一切如常? 算了,这些情绪太过复杂,自己还是不要太过于纠结了吧,大概自己本身就是这种顺其自然的性格吧? 他自然的放松下来,却没有想到自己无意的一番话,无疑像是一颗惊雷投入到一旁人的心中。 段云潮的内心惊涛骇浪,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眸中是零碎而错乱的光芒。 他紧握着拳头,指尖几乎要掐入掌心:原来,他自以为是的不与世争无欲无求,其实是对命运的妥协吗? 自己原来早已经在心中相信了人力不可逆天吗?可是这一切,究竟是天意,还是自己的不作为呢? 段云潮苦笑,内心的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当年叛逃而出的弟弟,那个原本看起来无比开朗,然而此刻却阴沉执拗的幼弟,眼中的浪潮再也控制不住,几乎要汹涌而出…… 原来看似理智旁观,却一直自以为是的人,是他自己啊……他忽然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双眼。 洁白的袖子下面,他的眼睛闭上了,似乎有什么从他的双眼中破碎,然后消失不见…… 巨大的黑色雪雾鸟如同幽灵,划过漫漫的长夜,略过无数连绵的山川树林,低谷溪流,振翅飞向未知的远方了…… 一时间,两个人各怀心事,在着极高的飞行中相对无言,唯有鸟鸣清亮,在巨大的山涧回旋,经久不散…… ☆、第三十五章 “快看前面是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顺着沈长聆伸直的手指望过去,段云潮眯起了眼睛。 “是大雪封山……”望着远方堆积在天边的乌云,还有躲藏在云层间的将落未落的积雪,段云潮拍了拍身下的小云,雪雾鸟低鸣一声压低了身子在低空中飞行。 “不会有什么影响吧?”身边的人表情似乎很沉重,沈长聆想了想,还是问道。 那里似乎有不知名的怪物,正张开大口,等着猎物飞到嘴边,他一时有些心忧。 那里…似乎有些不妙啊。段云潮凝神看过去,却只看见黑黝黝的山脉连绵不断,好似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终于,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他抬眼望过去,只看到前方的地段早已经是积雪一片,无数鹅毛般的大雪从云层中坠落,直至深渊…… “小心……”然而猝不及防的,他听到身边人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随即他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耳边划过。 凉风?不,那是…… 段云潮手指一拢,剎那间似乎有无尽的气流在他的指尖汇聚,他侧转身形,向着来者的方向并指一挥…… “哗啦……”那气流瞬间击中了什么,于是在急速的飞行中,那样东西转眼间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动静。 沈长聆握着流霜剑在一旁和他呈背对之势,眼神警惕的巡视着四周,而刚刚正是他用力格挡了一下,才让那样偷袭的东西一时间调转了方向,没有击中段云潮的背部。 “这些是什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沈长聆看着偷袭不成蜂拥而至的东西,大惊失色道。 不过段云潮却抽空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光芒变幻莫测:刚刚自己都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这个人居然那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处,果然…… 在他们的身边,无数黑色的幻影飘飘荡荡的闪现在身边,在白的雪中,如同鬼魅一般在转眼间出现…… 第66页 雪雾鸟冷叫一声被迫停下了,悬停在半空扑闪着翅膀无法挪移,它那巨大的圆眸冷冷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眼神人性化的闪过一丝复杂。 即使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睛,沈长聆依然觉得头皮发麻,那是种不由自主从心中升起的感觉:那些傢伙,似乎全都在死死地盯着他们,无比的怨毒地注视着…… “遭了,看来他们没来得及赶来接应,估计就是受了这群域魔的围攻埋伏吧……”只在一瞬间,段云潮做出反应,他心中微沉,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 域魔?一旁的沈长聆听到这段话,握着剑的手有些微的颤动——那不是传说中早已经消失了的天外魔物吗? 他们靠着生灵的七情六慾而生,是所有生灵贪婪与欲望的化身,必要时可以无影无形,与心魔无差。 然而他们的诞生却是需要条件的,毕竟规则健全的世界是不会产生这种畸形的怪物的,一旦一方世界域魔产生,那必定是有什么极为深沉可怖的缘由出现了…… 这样攻击性极强的魔物,往往靠吞噬强者来补充自己,遇强则强…… 沈长聆回想起段霜洺给他讲过的讯息,内心苦笑——如果不是颜值和智商不够,这种傢伙拿的是标准的大反派式的主角模板啊! 一时间,空气凝结,双方寂静如沉眠…… “看样子,这些傢伙好像在等着什么……”沈长聆朝背后小声传去这句话,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手指和身形丝毫不敢有所移动。 “什么时候,这些魔物会有这样的智商了?”段云潮也是暗自皱眉,他看着这些仿佛蠢蠢欲动,却依然按耐住身形在原地冰冷的打量着他们的怪物,内心焦躁。 有什么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然而却很快消失了…… 该死,刚刚想的是什么?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的闪神之际,那群一直按兵不动的域魔终于围攻了上来。 他们挥舞着如同钢刀般的利爪,无声的嚎叫着飞扑上来。即使看不见,沈长聆也知道如果被他们那黑漆漆的大口咬上一口,不死也要脱层皮,受经折磨。 “快……”两个人不再言语,在雪雾鸟的背上轻点足间,凌空飞起,将手中的武器划向域魔的要害处。 他刚刚学习灵力没多久,应当不会出事吧?段云潮想着,将灵力运于掌中,一层雾气朦胧的围绕在手掌周围,凝结成一双厚厚的“手套”,他的手指在雾气中若影若现,看似毫不起眼,却让所有沾染到雾气的域魔发出悽厉的嘶吼。 可是在此处围攻他们的域魔似乎是早有预谋,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冲上前来,即使被剿灭也在所不惜的身影,沈长聆和段云潮的内心突然有些许的不安浮现——奇怪,域魔有这么弱吗? 沈长聆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他只是内心警觉的有所不安,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段云潮是和这些怪物亲身打过交道的,他内心不安中,视线划过一角,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醒悟——糟糕,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快回头,别在向下了!”段云潮在沈长聆不安的视线中,焦急的拍打着身下正在与域魔撕咬的雪雾鸟。 雪雾鸟喷出一股冷雾将面前的域魔冻得行动迟缓了片刻之后,便拔高了身形,准备向原路返回。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怪物在此地故意逗留,原来是想将他们通通引诱进山脉中心——被誉为冬季死亡之山的崎明山脉。 大雪封山啊!看着周围越来越密集的雪花和划伤后变成了大片不详的黑色灰烬的域魔,段云潮心中一阵恍然…… 如何能想到这域魔居然会有这样的行动力,他们也能感觉到在天时地利之下,崎明山脉的可怕之处,所以故意在战斗中将他们赶到此处,以便困死他们。 毕竟,即使不是亲手杀死对方,只要对方能够在临死之前散发出足够强大的怨念和无尽的灵力,就足够这些天生地养的邪魔饱餐一顿了。 “注意净化灵力,别让域魔的灰烬污染了身体灵力的运转……”看到沈长聆对敌的手似乎有些迟缓,段云潮张口大喝道。 雪雾鸟适时的清啼一声,沈长聆感觉有些晕沉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强行忍住眩晕感,噼手刺向一只从侧下方飞来的域魔。 好累啊……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种域魔带有能够腐蚀人心的特点,沈长聆眼神一会迷茫,一会清明,只得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流霜。 要清醒起来,不能被迷惑了……无数次的在心中给自己鼓舞打气,可是污染后的贪念无处不在,即使是老手都无法避免受其危害,更何况他一个新手呢? 咬破舌尖强行清醒了一瞬,沈长聆甚至想要拿剑划破自己的皮肤,来让自己能够更加清醒一些。 然而,不能。 在这样寒冷的雪夜,如果受伤的话,血液流淌凝结成冰会更加的行动不便吧? 这些域魔也会顺着伤口更加剧烈的腐蚀身体吧? 一旁有一瞬间传来一股清透浑厚的灵力……是段云潮! 沈长聆的顿时感到清醒了不少,然而那个人只得抽出手来替他解了这一次围,然后就被更多黑漆漆的域魔围攻而上,无暇顾及这里了。 第67页 雪越下越大,成片的雪花落在漆黑的大地上,像是视死如归的白色精灵义无反顾的投身而下,在沈长聆看来,有如被无尽的深渊吞噬一般。 那唯一纯白的雪花啊…… 那是什么……原处原本看不见的山脉突然变得亮起了一瞬,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被那抹亮光点燃,沈长聆惊喜地看了过去…… 只见在漆黑的深渊中,有一处白无端端地显现,像是黑暗中的一点灯火,那遥远的白色在沈长聆的眼膜深处无限的扩大,再扩大…… 直到占据他的整个视线…… 内心仿佛被什么牵引了一样,他恍惚了一瞬间,在雪雾鸟无尽的压低了飞行高度的时候,一踏步,从空中摔落了下去,直到被黑暗吞噬…… “沈长聆……”段云潮惊讶地大叫道,他发疯了一样的用手中的灵力血洗域魔,他身边的几只域魔被这狂放的灵力撕扯成了碎片,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无,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然而此时雪雾鸟早已经飞过那片区域,在这片漆黑的山脉中再也找不到刚刚对方掉落的地方了…… 该死的……琥珀色的眼眸顿时亮起惨澹悽厉的光芒,段云潮一向波澜不惊的淡漠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奋力嘶吼一声,双手合拢,向外一挥,白色的衣袖猎猎作响,一道巨大而磅礴的灵力如同虚空一般瞬间将周围的域魔撕扯成碎片。 大片纷纷扬扬的灰烬从天降落,夹杂在白雪中,如同纸钱燃烧后的痕迹…… 仿如祭奠…… “噗……”被那一瞬间的反噬刺激的心口作痛,段云潮咳出一口鲜血,血迹嫣然,在他苍白到如同厉鬼的脸庞上流淌下来,没入衣衫。 他伸手擦过嘴角的血迹,眼眸却亮如繁星——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次退却了,无论如何…… 拼一把又如何呢?第一次没有再去利用天机卜算命运,段云潮低低地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药丸看也不看的一口吞下,然后盘膝而坐,静静地调息着。 也罢,既然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就让他先调整好状态,然后再进山吧…… 雪雾鸟在低空中静静地扑闪着翅膀,不敢靠近底下层叠的山峦。 而它的主人在它的身上静坐着,不一会儿就被大雪铺满了身,有如一个雪人。 随后,那个人睁开双眼,一道精光闪过眼底,他起身抖落身上的雪花,然后纵身一跃,和沈长聆一般姿势的,跳进了无尽的黑暗中。 大雪依然在下,只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风雪中寂寞的飞着……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作者让我跳了,我跳了(无奈脸)~ 段云潮:you jump,i jump_(:3」∠)_ 作者:躲在被窝里看你们跳……鸟rr;_rr; (19.1.13) ☆、第三十六章 当晨间的第一抹光从天际洒落的时候,沈长聆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他模模糊糊的想着,发现想要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头脑眩晕,身体仿佛被放置了很久一般动弹不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是微弱的,身上有如被压上了千斤重的巨石。 唯有心口处残存一丝暖意,那抹暖意像是牢牢地扎在心底的一样,任凭狂风骇浪吹打,都死死的扎根在原地,守护着他最后的心火…… 眼前充盈着无数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印在眼底,他微弱的笑了笑,表情都是僵硬的——大概是幻觉吧,因为过于寒冷身体快要冻僵了,从而在眼睛深处出现了幻觉吧? 不过,这些光可真是美呀……他仿佛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传说中在冰雪覆盖的冰山上,会在太阳初升之时,阳光穿透冰面照射到山峰上,会折射出五彩而美丽的光晕,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自然奇景…… 可是,我现在在哪呢?怎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呢?他模模糊糊的想着。 眼前细碎的白色光点在眼眶深处逐渐分解成五彩斑斓的光晕,那光晕逐渐扩大,扩大……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热了起来。 也许,那些美丽的光环是来接引他的,独属于他生命最后时刻的天使吧? 然而,模糊间有一抹微凉垂到他的脸上,沈长聆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清醒。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突然想到了在漆黑的夜色下,望着山涧中朦朦胧胧的那抹白光,那仿佛有什么召唤着他的白色,心中快要熄灭的火焰骤然间亮了起来,有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流淌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因为快要濒死而感受到的暖意,这股暖流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他忽然奋力挣扎了起来…… “段雪淮,雪淮……”唇边发出了难以听闻的话语,躺在冰冷的大地上的男子无声的开合着双唇,他皱着眉头,被冻成青白色的脸庞上出现挣扎的表情。 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盘踞在心中的那点暖光发挥了最后的力气,它奋力的推动着沈长聆身体内的灵力流转,在他周身的生机重新恢复了之后,终于不堪重负般的,熄灭了。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曾经真实存在的东西,终于断掉了。 第68页 他突然睁开了双眼,感受到微凉的冰雪飘洒在他的脸上,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白色的了。 也是,沈长聆苦笑,对于他现在的体温而言,这样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也只不过是稍稍微凉而已。 他只好默默地调息,努力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恢复一些。 “段雪淮……”再次忍不住的默念这个名字,沈长聆僵硬地缓缓起身,浑身的关节有如久置的机械生锈了一般,仿佛发出了咔哧咔哧的响声。 没有错了,他在夜空中因为域魔的影响而心神动荡的时刻,在这茫茫的白雪覆盖的山中,看到的那抹白色绝对是段雪淮没有错。 他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应是如何来的,他只知道那个时候对方非常的危险。 而段云潮也说过,他们本来是前来接应的,可是却失约了。那么,如果自己都能在回去的路上碰到域魔的埋伏的话,他们那些人又怎么逃脱得了袭击呢? 该死的……忍不住的,沈长聆狠狠的砸向一旁褐色的树干,然而那树干纹丝不动,甚至连积雪都没有抖落分毫。 默默捂住了心口,沈长聆眼光中的情绪起伏不定——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种在完成终极使命之后,心满意足的消逝…… 他的心中突然不可遏制的升起一抹巨大的惶恐——要快点找到他才行啊,不然……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沈长聆扶着树干缓缓的起身,抖落无数的积雪。 看着天上还在无边无际的下着的雪花,他眯了眯眼眸,掰下一根树干,瞄准一个方向,向着冷木丛林的深处走去了。 积雪很深,淹没小腿的雪层被人用力的推开,在白纸一样齐整的雪面上,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痕迹。 雪依然下着,林中被人趟过的白色雪痕在那鹅毛大雪的遮盖下,一会儿就被淹没了,一切恢复如初。 只留下天地间沙沙簌簌的响声…… —————————— 已经过了多久了?大概,快要到尽头了吧? 段雪淮缓慢的呼吸着,感觉压在自己胸膛上的雪块都快要崩落了。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他苦笑着,睁开雾蒙蒙的眼睛向外看去,然而触及到眼底的却是一片漆黑。 没有光啊……也对,他现在被层层的积雪死死的压在下面,没有一丝光线能够折射进来。即使周身都是洁白的雪块,可是他又能看到什么呢?唯有黑暗罢了。 勉力的呼吸着,每一次的起伏都要抵抗住巨大的压力才能让肺部扩张,然而即使再如何小心,周身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了。 他现在已经头晕眼花,没有过多的力气去思考了,似乎所有的往事都随风而去,无波无澜,再没有一丝的痕迹…… 是如何被埋在这积雪之下的呢?他混混沌沌的想着,好像是不小心遭到了埋伏,被人暗算误入了这片被称为死亡之山的地方吧。 连日的疲累,打斗,以及最后和三哥分开后遭到的偷袭,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大概也是他自作自受吧…… 不知道三哥如何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没有事的吧? 不像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不思进取,还被那群该死的臭虫抓住了心房的漏洞,被偷袭沦落至此。 大概是他命该绝于此地吧…… 突然感受到心中的那一丝连接,他眼底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如同寒风大雪中摇摇欲灭的一点烛火,那样的微弱,段雪淮努力动了动手指:他,应该还好吧? 能够感受到一线牵的连结,大概段云潮那个傢伙已经将他平安的带出来了吧?希望他们不要遇到袭击才好。 放心的将最后一抹灵力顺着连结传了过去,感觉到对方在那一瞬间爆发的生命力和那一抹震惊的情绪,段雪淮躺在大雪堆积的深处,感觉自己的精神再一次恍惚了起来。 他躺在一块岩石的下方,偌大的雪花依然无情的降下,越积越多,越埋越深,直到将那道模模糊糊的人形彻底的遮盖,连岩石也只剩下一小块光秃秃的灰黑色。 “唰啦……”紧紧的压在树枝上的雪堆终于重重地砸了下来,在地面的被压的严实的雪层上溅起碎玉一般的飞沫,飞散着四射而去。 抖落了积雪的树枝重新柔韧地弹起,颤了几颤,便重新在寒风与大雪的山间挺立,等待着下一次的积雪堆积。 在光与影的交叠中,段雪淮似乎看到了白色的光点在眼前不断的漂浮闪动着,如同不停嬉戏的孩童,欢呼雀跃着跳着舞。 大概真的要死去了吧?不然,怎么会感受到这样的幻觉呢?段雪淮的瞳孔逐渐焕然…… 右手旁的腰间突然有丝丝的暖意传来,他猛一愣神,艰难的挪动这手指,小心的触到了那光滑绣着纹饰的锦囊,然而想动作却再也没有了力气。 是……烈焰花?这种拥有着极其强烈生命力和热力的花朵,传说中在地府的最外层与人间相接的地方种着极多的烈焰花,大片大片的烈焰花不止可以抵挡想要从冥府偷偷返回人间的鬼魅,也能够在活人误入冥界之时,指引他们回去的路途,是回到人间的指路明灯…… 第69页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传言,在人间烈焰花也不过只是一种普通的花卉罢了。 只是,想不到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被这种传说中带着希望和生机的花朵点燃了最后的温暖。一阵阵微弱却如同救命稻草般的热力从腰间升起,段雪淮突然就有了一抹极深的笑意。 我给了你一线牵,你给了我烈焰,这样生的希望,大概是天意註定如此吧…… 在握紧烈焰花香囊的最后一刻,段雪淮似乎突然顿悟那埋藏在他心间数年的执念,像是被放在阳光下暴晒后的雪花,融化成水珠,随后蒸发成水汽,在烈焰的余晖中升腾而起,消逝了…… 眼前的积雪仿佛有松动的痕迹,段雪淮在那一线的视野中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沈长聆吗? 即使是梦,也太过于美妙了吧?他想着想着,合上双眼,陷入了黑沉的梦境。 大雪覆盖的山间,四周都是白花花的积雪,天地间空无一物,只有寒风在空旷的大地上来回刮着,寒得刺骨。 呼吸间夹杂着浓厚的寒气,沈长聆拄着拐杖在越来越厚的雪中跋涉着,肺部被冻得发疼,忍不住的,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仿佛天地间除了白色再无其它,大雪将这里的一切都淹没了。 大概是这个方向吧……握紧手中的拐杖,在眼前的积雪堆中不住的摸索着,沈长聆感受着那似乎冥冥中的感知,向着目的地艰难地前行着。 呼哧,呼哧……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他又累又乏,周身的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着,让他赶紧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然而他知道,不能。 如果就这么倒下的话,恐怕真的就会沉眠在雪中一睡不起了吧? 而且,抬头望向远处,沈长聆的眼睛已经模糊了,然而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他能感觉到在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终于,在精疲力尽之后,他无力的躺倒在一块被积雪覆盖的岩石旁,感受着那抹气息近在咫尺,来不及多做休息,便施展灵力,将流霜转换成如同雪铲一样的形状,轻轻地挖着积雪。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聆:你救了我,感恩~ 段雪淮:你也救了我~ 作者:准确来说,是我救了你们_(:3」∠)_~ (19.1.14) ☆、第三十七章 就在这下面,他能够感觉到…… 用了些力气将覆盖的密密实实的雪花抛到一旁,沈长聆小心的顺着冷灰色的岩石敲挖着,将积雪远远的撒开。 在除掉上面一层雪花后,他实在是不敢再用工具了,只得用被冻着冰冷僵硬的手指去挖。 如果不小心的话,伤到对方就不太好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寒冷而快要有些意识不清了,这个时候下手的话一定会不分轻重的。 要小心再小心才好…… 终于,在手指快要被坚硬的冰雪层磨破的时候,他摸到了一片坚硬的布料。 也许是被体温融化过后又重新被冻起来的缘故吧,这衣物硬得像是用精铁炼造而成的,硬邦邦的搭在那里,没有半分生息。 “……”沈长聆加快了动作,他恍惚地神情一亮,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扣挖,连指尖被磨破露出了血肉都没有感觉到,这冰冷的温度已经让他快要失去知觉。 他只知道不停的动作着,如同一个被设置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 当岩石旁的雪层已经被挖出了一个一人宽的大坑时,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段雪淮,你醒一醒,千万不能睡啊!”看到对方的眼珠似乎在眼皮底下动了动,沈长聆连忙上前,用手指拂去面上的积雪,拍了拍他的脸。 是做梦吗?段雪淮微开的眼皮中露出一线光亮,在那里仿佛有一个人正在焦急的望着他。 大概是错觉吧,他意识朦胧的想着,随即再也不动了。 不要睡过去啊,千万不要睡啊……沈长聆不断的搓着手,呵着气,努力的想让自己的掌心热起来,然后去温暖那张冰冷的脸庞。 可是,还是不动了,那双眼晴只是微微的颤抖了几下,便仿佛安心了一般,完全昏沉了过去。 该死的,他眼眶一热,用力的将埋在雪堆中的段雪淮抱起,大概是因为自己早已经精疲力尽的缘故,他一个踉跄,还未抱起的人便又随即轻轻的砸落到了原地,而他的手指也触到了一片热的出奇的东西。 那个是……他颤抖着手指,将香囊打开,随即惊喜的发现,那居然是烈焰花的花瓣,此刻,那早已被制成标本的花朵,却仿佛恢复了生命力一般,泛着莹莹的暖色微光。 “太好了……”顾不上自己被石子划破的手背,他将花瓣尽数取出,摆放了一个阵术置于段雪淮的心口处,随即双手环扣,做出了一个繁复的手势,捏诀用灵力将阵法启动。 如果有旁人在此的话,一定会感到十分的惊讶:本来应当消耗甚多的回春之术,在他的手中却如此飞快地使出,并且还获效颇丰……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原本脸色青白的人,此刻居然有了微微的喘息,连体温也回升了。 “呼……”放下一口气,俯趴着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沈长聆瘫倒在一旁,顾不上周身的冰雪,兀自喘息着。 第70页 就差一会儿,就差一会儿,对方生机就要泯灭了…… 幸好,自己来的及时,不然,这层层的严寒就要将对方的性命带走了吧…… 可是……他侧着脸无力的望向天空,冷白色的天空上,鹅毛般的雪花还是一朵接着一朵无情的向下逼来,沈长聆的心中一凉——在这被誉为无法逃脱的死亡之地的崎明山脉中,即使此刻性命得以保留,可是又要如何才能离开呢? 禽鸟不飞,险象环生,任凭是何等的高人都会迷失方向的冬季死亡之山,真的会给人一条出路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如果真的无法逃出去的话,那么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他也要奋力的挣脱才行。 不能就这么认命了啊! 奋力的从雪地上爬起,刚刚使用回春术而再度枯竭的灵力也只是好转了那么一丝,沈长聆面色发白的用力站起,将花瓣重新收好,塞在雪地里埋藏已久的人的心头。 将人背在身后,感受到背上那人心口处发出的阵阵余温,沈长聆突然感觉到安心了不少。 他撑着拐杖,仰望着满天的飘雪以后,选择了一条未走过的路,吃力地推开雪花向前走去。 积雪堆满的山路中,只有一道深深的雪痕在他的身后画下,然后被漫天飞舞的大雪覆盖。 此时,跳入崎明山脉中的段云潮却遭受到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袭击。 “铮……”一声利器交错划过的声音激起了树上的落雪,一簇雪花洒下,然而周围的人却无心注意这小小的动静。 “三哥,你没事吧?”转换着步伐将人小心的护到身后,段云潮神色冷漠,看也不看得出声相问。 他的身后正有一个人,捂着被划伤的手臂靠在树上,不住的轻声咳嗽着。 窸窸窣窣的响动在林间传来,那是兵革之声振起的音波将碎雪击落的声音,一时间林间有如又下起了一场雪。 “我没事……”似乎是非常吃力的,用力喘息了好几下之后,段霜洺才青白着嘴唇吐出这句话。 他的伤势看上去并不深,然而灵力却已经被攻击得涣散了不少,刚刚一时之间只是依靠精妙的武功和对方周旋,连拿手的幻术都无法施展出来。 这场击杀开始于不久之前,原本做好的计划被人悉数看破,甚至于在和段雪淮分兵两路之后被人逼进了这崎明山脉之中,遭受到连番的攻击。 大多数人只知道这里被称为死亡之山,却不知道它为何被冠以此名。 段霜洺无奈的苦笑了一番,心中颓然:看样子内部真的出了内鬼啊,不然怎么会如此迅速又如此高效的制定出针对他们的计划。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和他早已经分散开了的段雪淮恐怕此刻境况也非常不妙吧? 还有这个人……他的眼神转移到段云潮的身上,他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恐怕也和他们一样遭受到了埋伏吧。 真是糟糕啊…… “你要小心一些,这些全都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没有生命,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行动如此的矫捷。不过,控制他们的人一定就隐藏在不远处……”段霜洺捂住手臂,踉踉跄跄的倚靠着树干站了起来。 这里向来飞鸟不入,闲人不来,自然造化下的奇景自然也是险境多多。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可怕的点也是这里被称为死亡之地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神弃之地,传说中造化之神抛弃了这里,所以凡是拥有神灵印迹之人都不能踏入此地,否则便是有来无回…… 向他们这种修习了术法之人,自然打上了神灵的烙印,不能过于靠近这里,不然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预知到呢? “嗯……”微微颔首之后,段云潮警惕着姿势,双眼如同电光一般观察着周围的敌人。 他们全身雪白,隐藏在这片雪色的天地间居然异常的和谐。一个接着一个的,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四周,如同和这片雪景融为一体一般,没有半分动作,似乎刚刚那般电闪雷鸣的攻势是错觉一般。 不对,不是没有动静……段云潮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掐算了一下,眼中的郑重浮现出来——看他们足不沾地悄然默立的姿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有什么大人物要出来了? “嘻嘻……看来段家的名头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花架子而已……”一声诡异而空灵的女声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雪白的仿佛融入天地间的傀儡们顿时一肃,不着痕迹的让开了一条路。 只见白雪的尽头,一丛低矮的树枝上缓缓飘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身形轻盈,踩在雪上一路而来,居然没有在雪上,留下半分足迹。 段霜洺此刻看不真切,然而段云潮却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得真真切切,不止雪上的痕迹一丝也无,甚至连那棵对方藏身的树,在对方落下之时,身后居然没有半分的雪花溅下——轻身功法如此卓绝,这难道会是一个一向以武艺不精着称的傀儡师吗? “还以为能够看到你们和我的傀儡们大战一场呢?没想到居然那么不经打,真扫兴……”似嗔非嗔的埋怨了一句,对方伸出藏在白色斗篷下的手指,红唇微勾轻轻一吹。 第71页 在纯白的映照下,那泛着碧绿颜色的指尖尤为的显眼,段云潮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要小心,对方似乎善毒……”背后传来一声虚弱的男声,段云潮听到三哥不断压抑下的咳嗽。 “不过能在我的绝心毒下支撑那么久,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呵呵……”满意的看了看指尖,那个人反覆观摩了一会,略带得意的说着。 糟糕,段云潮心中一紧——这种毒素经由伤口流入,顺着血流向心脏,一旦入心便会叫人立刻暴毙而亡,药石无医。 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刻,血液的流速会减慢,如果当机立断将污血放出的话,大概还能再拖一会儿…… “你放心,我当时就已经放血了,大概还能再拖一会儿。”段霜洺的身侧的雪层中有一滩融化下去的凹痕,那大概就是被他的血融化掉的吧。 不过,两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不尽快拿到解药,任由毒素发作了再慢,也终究会有毒发的时候。 到那时…… “哎呀,真是无趣啊,还以为这里会比较好玩一些……”那个女人隐藏在兜帽下的脸似乎皱成了一团,她唇角不满的一撇,然而下一句就让两个人都变了神色,“早知道我就到那边去了,不知道那傢伙手脚利不利索,如果赶得快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掺和上一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喜欢的老梗之一:雪中前行,在无数冰雪中将人救起,然后背着人在漫天大雪中前进…… (19.1.16) ☆、第三十八章 那边! 两个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段云潮想到了之前先他一步进山的沈长聆,而段霜洺则想到了段雪淮…… 虽然所思所想不同,然而殊途同归之下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敢插手此间事务。这里山势凶险,你却居然敢在这里伏击,看样子是下了些本事的。”段云潮敛下眼神,不动声色的打探到。 能够有本事到这崎明山脉的,必然是有几分保命的本事的,就是不知道眼前此人究竟只是个探路石,还是…… “奴家自然有自保的手段,就不牢两位费心了……”似乎是很得意的,那个女子微微仰起了头,红唇一勾,兜帽下的眉头一扬。 “手段,呵……这里被誉为神弃之地,想要在此地发挥作用却不被压制的话,也就只有那些本来实力不济之人才会如此,怪不得……”靠着树的段霜洺低头笑了笑,冷冷地讽刺到。 这样的口舌之争本身就不是段云潮所擅长的,他自然退到一旁,将场地交给了段霜洺。 “哼,怪不得都说段家三公子实力不凡能言善辩,没想到身中剧毒居然还能如此的牙尖嘴利……”女子脸色一变,唇角压了下来,周围等候在雪地上的傀儡们身体一动,似乎欲要发作。 能够被派来做这等绝密之事,她本身自然也少不了多有猜测,而对于段霜洺的话恼羞成怒,自然也是因为他所说的话正中女子的弱点。 眼中闪过忿恨的光芒,女子的牙齿紧咬——该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崎明山脉对于力量的压制太大,像她这般的实力原本是完全搭不上这趟差事的…… 不过,在这重重布局之下,对方的实力早已被估算的恰到好处,派自己前来,无非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想到这里,女子冷笑起来,她抬动了一下双手,做出了一个动身的手势,周围如同鬼魅般漂浮在雪林间的傀儡们立刻蜂拥而上,组成阵法栖身攻击过去——只要能完成任务,这等将死之人的言语理他作甚? “既然如此,那我这实力不济之辈,就好好的和你们活动活动筋骨吧……”妖媚慵懒的话语从唇边滑出,女子咯咯笑着,看着白衣的傀儡向着前方的树下攻去,眼中是无尽的嘲讽——等到他们死了,必然要将对方的尸身好好的折磨一番,说不定还能制成上好的傀儡…… 傀儡们在积雪交有如没有重量一样揉身攻上,相互之间配合极为精妙,似乎是某种玄妙的剑阵。 身后的段霜洺抬手拿起长箫,虽然一只手无法动弹,但他还是勉力用另一只手将长箫凑到唇边,呜呜的吹奏着不成调的曲子。 段云潮掌心化雾,眼神凌厉地观察着对方的行动攻势,步履方向,随后身形翩跹,每每都能找到那看似完美无缺的连环攻击中几不可察的漏洞。 看起来仿佛被压着打,然而女子发现那人用的招式极为精巧绝伦,似乎每次都用了最小的力气来破解掉来势汹汹的攻击。 情势不妙啊……眯起眼睛冷哼一声,女子双手抬手,手指如同最灵巧的绣娘一般上下拨弄,在空中有如蝴蝶翩飞,有什么奇异的波动顺着她手指柔若无骨的点动下顺着空气流淌出去。 那些傀儡无神的双眼一动,攻势越发急促起来,几乎没有停歇一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猛然变得更快了。 遭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能够拖延下去,三哥的伤势也拖不下去了吧…… 挥手打飞一个白衣傀儡,然而却有另一个扑身飞到了段霜洺的身边,白森森的利爪从脸侧一划,险些要伤到对方。 第72页 那爪间闪着幽幽的绿光,显然剧毒无比,段云潮攻势一顿,似乎略有迟疑…… 女子见势心中一喜,立刻让一部分傀儡抓紧功夫缠住段云潮,另一部分则毫不客气的趁机围向受伤的段霜洺——虽然那曲子吹得人着实难受,不过对方负伤在身,真是个难得的弱点。 “哈哈哈哈,你们还这么是兄弟情深啊!”看着段云潮游刃有余的反击之势被打乱了节奏,似乎有些应接不暇,女子得意地一笑,幽绿的指尖轻点着红唇。 任凭你本事再高,有了弱点的人,终究是再好对付不过,不然,自己这这么多武艺高强的傀儡又是从何而来呢? 林中雪地似乎依然干净纯白,可此时两人的招式都有了些许的凌乱…… 在这样动用灵力下去,身体会越发的受不了的吧?而且,段云潮和段霜洺对视一眼,各自格挡开傀儡的攻击——山中的压制随时间逐渐变强,自身的灵力运转也因此越发的艰难了,如果不快点找到方法,恐怕再打下去真的要丧命于此了…… “呀,看样子二位也快到了极限了呢?为了让你们临死之前做一个明白鬼,知道是谁杀了你们,那我就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霄。哎呀,这么说来似乎和你们的名字有种异曲同工之妙啊,还真是有缘分呢,呵呵……”女子狂笑着,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几乎快要将山中积雪溅落…… 谁能想到这离天宫赫赫有名的两号人物,今天居然会死在她的手下,还真是让人倍感荣幸啊! 霄?两人眼中寒光一闪,真没想到居然是这号人物。 原本听闻此人早已在几年前销声匿迹,死活不知了,他们也便没有继续关注下去,没想到居然被那边的人招安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边如此大的阵仗胆敢明目张胆的追杀他们,原来打的居然是用此间世界的力量来消耗他们的如意算盘。 这样一套擦边球下来,即使追究下来也能推脱个干净,还真是…… 两个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许的怒火。 “你们段家还真的是热爱自然呢,起的名字都是自然之景……不过,被这样的命运束缚着,真的不会痛苦吗?”手下不停歇的控制着傀儡趁胜追击,然而女子口中却仍然挑拨道。 段家一众向来是站在塔尖的人,她对于这其中的秘辛自然了解的不多,不过不妨碍她藉此来挑拨对方的心神。 毕竟,若是对方方寸大乱之下输了那么一招半筹,呵呵…… 段霜洺的箫声越发的破碎,而被他的音符所压制的行动迟缓的傀儡们似乎也打起了精神,出手速度越发果决凌厉,足不沾地的在两人周身回旋…… 终于,在身后的那棵古树终于忍受不住连番的攻击倒塌之时,两人都已经体力不支,喘息着弯腰捂住胸口。 在傀儡们即将发动绝杀一击之时,霄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贪婪,忽略掉让她将两人就地格杀绝对不要留后路的命令,控制傀儡停了手。 “你看,早听话不要反抗不就是了,现在弄的这幅破破烂烂的样子,哎呀……”摇头嘆息着,霄嘴中啧啧有声,然而眼中却是止不住的贪婪…… 她看着两人的身体,如同看到了一道绝美的食材一般,视线上下挑剔着——这样上了好的材料,就这么杀了而不做成傀儡的话,也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吧? 如果今天放过他们两人,以后,她还不知道要在何处才能够找到如此绝佳的材料呢! 强行压制住因为控制傀儡反噬的气血和太过于激动的心情,霄咯咯的笑着,整个人如同她的傀儡一般轻飘飘的走了过来。 “呵,既然落入你的手中,那你还是给个痛快吧,我这么帅气,可不想变成活死人啊……”被傀儡冰凉的手指掐住命脉,段霜洺青白着嘴唇,无所谓的笑道。 四周的傀儡们依然一片死寂,毫无生机,一些随着霄的脚步退了开去,随侍在左右,只剩下控制住两人的傀儡站在那里。 “哎呀,这个时候开始讨饶了,可惜啊,你们是非死不可的……不过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如果能够乖乖让我做成傀儡,我倒是能让你死的好看一点。”在离他们离不远的距离停住,霄不住的打量着两人的身体,兜帽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不够近……段云潮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段霜洺,对方不动声色的笑着,然而脸色却越发的青白了…… 毒素快要攻心了,要快点才行…… “乖也是死,不乖也是死,还能怎么样呢……”装模作样的嘆了一口气,段霜洺摇了摇脑袋,哀嘆到。 他的武器都已经被打落在地,远远的丢到了一旁,此时正是无力面临风雨的架势。 霄大笑着,然而眼神却依然警惕的看着两人,直到命令傀儡将两人身上的武器全数拿走之后,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可真是难打,如果再僵持下去的话,恐怕自己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吧? “没想到居然能听到三公子说这种丧气之话,呵呵,看来奴家还真是不虚此行啊……”口中娇笑着,霄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第73页 这样绝佳的材料,不好好的保养一下做成傀儡,她恐怕会后悔死了。 心中终究是贪念更胜一筹,霄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感,决定动手将这毫无反抗之力的二人制作成傀儡。 在走到距离段云潮还有一步之时,霄表情一变,大惊失色下连忙轻身向后退去。 这一退是她平生最快的一次,施展尽了全身绝学,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对方出手如电,转眼之间就已经卸掉她的双手,一手掐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掐住命脉。 是一旁默不作声的段云潮…… “怎么可能?”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她的兜帽落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如同死人的脸庞。 她刚刚早已察觉到不对,便使用傀儡之术,想要命令那些傀儡回护自己,顺便立刻出手杀死对方。 可是,那些傀儡居然毫无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居然涨收藏了,好开心啊~ 虽然此刻是存稿箱君,不过我会在明天的章节(26章)再留言庆祝一下的~ 虽然自己写得很开心,不过有人看还是挺高兴的哈哈~ ps:忘记时间了,就是今天的章节哈哈哈哈~ pps:我好像暴露了存稿_(:3」∠)_ (19.1.17) 于是,作者再次涨收藏了啊啊啊啊,开心啊~虽然依然是个位数,不过有种终于被一些人(_(:3」∠)_)承认的感觉。我要继续努力学习如何写作,果然光是分析大家的文笔结构还是不够的,还是要写才能提高文笔啊~ ps:在这里求一下评论好了,希望可以多留评论啊,这样积分才能涨上去~虽然我对这还是比较懵,不过求评论求作收就对了,来吧来吧~_(:3」∠)_ 爱你们么么哒~ (19.1.25) 这章的作话好长啊~ 郑重宣布,作者改名了改名了,由“未越长天”改成了“沧海月弦”,不是沧海月明也不是朝歌夜弦,是“沧海月弦xian(二声)”,虽然我总想读成xuan(二声)_(:3」∠)_ 为啥改名?因为每次看到“未”的时候,总想读成“末”,这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然后改了好久都不满意,想到了李商隐的锦瑟,就定下来了~我非常喜欢这首诗,非常非常哈哈哈哈~ (19.1.26) ☆、第三十九章 “呵呵,你是在想你的傀儡为什么突然间不受控制了吗?”段霜洺轻咳着,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病态,然而眼神却如同一柄鞘的利剑,寒冷如铁。 段云潮掐着她的脖子没有动,小心的避开了所有与对方接触的可能——这样善毒的女人,轻易不能掉以轻心。 “……”霄没有问,只是用她那泛着诡异青色的眼睛惊恐的看向段霜洺。那个人的一只手已经没办法动弹了,因为毒素的作用,血流顺着撕裂的血痂缓缓地渗出来,不断的癒合,再撕裂…… 而另一只手正拎着一只墨箫,霄认出那是段三公子最常用的兵器,此刻长箫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在苍茫的白雪中,霄看见那长箫的尾端有什么晶莹的亮光一闪而过。 一瞬间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是……牵丝线? “……认出来了吧?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就已经用箫声布下了幻阵,迷惑了你的双眼,然后将你控制傀儡的丝线一一斩断。这样,你才会在志得意满的时候放松心神,走近想要将我们这些上好的材料收集起来。”段霜洺微微的喘息着摇头,指尖的墨箫也跟着摇了摇。 霄眼中的惊讶更甚了,她几乎是立刻颤抖了起来——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行为中所包含的意义。 傀儡线看似如同实物般被轻易切断,然而它实际所包含的却是主僕之间那虚无缥缈的契约线。 在傀儡制作的时候,傀儡师运用秘术和药物,将作为人的思想控制行为能力由一个人转到另一个人,即由本人转到傀儡师的手上。 这样制造出来的傀儡对于傀儡师来说才是最好的伙伴,如同另外一个□□一般如臂指使,游刃有余的使用。 这其中所动用的力量隐隐有触碰到至高的法则,所以越是成功的傀儡,越不容易切断联繫——这也是她为什么敢前来这里围攻两人的原因,即使他们已经被先前的袭击耗费了绝大多数的力气。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他们,这两个人的实力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强大。 “不过,你很聪明,即使自认胜券在握,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脖子上依然被人无情的掐住,浑身灵力被封,然而霄从眼前人的声音中听到一丝波动。 “咯咯,自然……奴家从来不会一条道走到黑的……”嗓音沙哑的厉害,霄依然娇笑着出声,极力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 “那么就把绝心的解药交出来吧,为了保命,你一定会将它带在身上的,记住,不要耍什么花样。”段云潮没有动女人的随身物品,在看到她拼命点头之后,一抬手将她扔到了地上。 低头猛咳了几下,霄没有再多做些什么,她被卸掉的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侧,白雪被她的体温融化染湿衣衫。 傀儡们如同浮尘一样在四周站立,堡垒一样的守护着她,而她知道这些傢伙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下了。 第74页 只要她胆敢使出什么花招,那么在她有所动作之前,眼前这个人一定能够出手飞快的结束掉她的生命。 低着头眼神不住的闪烁着,终究霄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举动,她夹着手臂,用身体的力量艰难地先将一只手臂接起,然后再将另一只手臂接上。 “这个就是解药了,丹药内服,然后将毒素从伤口处逼出来,最后将粉末撒在伤口上就可以了。”伸手从内侧的衣兜中掏出一些事物,一併交给了段云潮,女子吩咐道。 她看着白衣男子将药递给了靠在倒塌的古树上的青衣男子,嘱咐了他几句以后便不再看她,似乎对她毫无兴趣,既不想着继续追问她一些机密,也没有想过要让她带他们离开这里。 真是傲慢啊……恐怕之前和她周旋的那些举动,并不是因为打不过她,只是因为想做戏从她这里得到解药吧。 毕竟下了绝心这种拥有时间可以缓冲的药物,摆明了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如此惜命的举动,也怪不得对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并不怀疑她的身上并没有带解药。 而之所以不动用暴力手段直接拿药,恐怕也是因为怕所耗费时间过多,分析药物的过程中不慎中毒或者时间不够对方毒性发作而死吧?毕竟自己身边的那些傀儡可不是好拜託的…… 还真是,有心思有手段呢!霄的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对方已经服下了药物,正闭着眼睛慢慢调息着,污浊的毒血从他重新被撕裂的伤口中一点一点流出,瞬间将手臂下的积雪腐蚀,升起丝丝白烟。 “我可没有骗人啊,你们看,这解药没有问题吧?”霄重新站起来,眼含兴味的说道。 她不住打量着两个人,眼神中已经不再是刚刚那般打量死人的神色,反而重新变成了一股新的光芒。 “药是没有问题,不过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得手的话,接下来准备如何走出这座山?”段霜洺起身,看着癒合的伤口,看似随意的说道。 段云潮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琥珀色的眼神淡淡的,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雪原。 “哈哈,这个嘛,我自然有我的手段,不过如果你们想要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能。这个方法就是……”霄的兜帽垂在脑后,掩唇轻笑着看向两个人,话音渐渐变弱…… 然后在她眼中碧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之际,身边那群本来无知无觉的傀儡蓦然化成一股青烟,从白色的衣袍中消失,袍子没有了支持物,空荡荡的跌落在雪地上。 然后她闪身退后,似乎犹觉得不足,双手合十抱在胸前飞快地划出一个繁复的手势,灵力从霄的周身旋落,融入远处的山中。 轰隆,铺天盖地的声响从天边而落,转瞬就来到了身前——是雪崩! 白色的雪团如同铅块重重的从地面升腾而起,交错着摩擦出巨大的轰鸣。高低起伏的层叠在一起的,像是一张巨大的嘴,露出森森的白牙,吞噬着一切地面上的生灵,发出咔哧咔哧的响声。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奉陪了,两位安好……”巨大的崩塌声中夹杂着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只是片刻间女子的声音就已经遥远,显然她人早已经跑出千米之外了。 这场跨越了上百米的山体崩塌和地面裂陷在一刻钟之后才停歇下来,周围一片狼藉,扎根在地上的树木没有被大雪压倒,反而在这场雪难中被深深的埋在其中,也许等到开春之时雪消冰融,才会重见天日吧。 而段霜洺站在高处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的嘆了口气:“果然啊,我们没有使出全力,而她刚刚与我们的打斗,也没有用出全部的本事吧……” 这样强大的力量,绝对不是霄刚刚所显露出来的那些,她也如同他们一样留了几手,并未完全使出看家本领。 “那么这一次的袭击就很有意思了。一面不留余地的围攻,甚至撕裂空间动用了域魔这样的邪物;另一方面却手下留情,只是稍作试探然后离开,没有乘胜追击暗下死手……”段云潮站在他的身边,白色的长发随着风浪飞舞,思忖到。 看起来这一次的事件真的是处处充斥着矛盾,完全不像是同一部署下的统一行动,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虎头蛇尾。 难道对方内部也有持有不同观点的决策人吗?还是说,有人在这其中做了些手脚? 眼神划过了几许深思,段霜洺或许还在疑惑,然而段云潮却隐隐有种感觉:也许是因为她们吧?这样的手段或许真的是她们在其中相助?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便隐藏到了脑海的深处了。 远处似乎有一团巨大的黑影飞来,段云潮呼啸一声,将它召唤而来——那是一只黑色的雪雾鸟,上面隐约坐着不少的人。 “小云来了,估计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找到这里的,等回去之后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犒劳犒劳它啊!”段霜洺仰头看着天际,脸色红润了些许,嘴巴却是一刻不得闲地说着。 这样庞大的充满迷阵的山中,只要一进入便是有来无回的结局,若不是四弟和小云主宠之间拥有着某种感应,恐怕对方也无法找到这里来吧? 黑色的身影徘徊在上空,段霜洺看见坐在其上的黑衣侍从足尖轻点,几个来回卸力便齐刷刷的拜倒在雪原上,向着二人禀告。 第75页 两个人听完了一系列的部署和结果之后,点了点头。 “那么,三哥你带着一部分人和小云一起在高处接应,我带另一部分人在山中寻找五弟和沈长聆……”段云潮眉头微皱着说道,“我有感觉,他们必定是遇到了,恐怕此刻正有埋伏吧?” 那场雪夜下的堵截围攻,对方恍惚间跳了下去,恐怕也是因为感受到了段雪淮有难的原因吧? 段云潮深深地思索着,却被人一边微咳着一边打断:“不,我去找他们……” 一惊之下,看过去,却对上段霜洺平静而坚定的眼神,他掩唇咳了几下,喉结翻滚了一下,压制住喉间的痒意说道:“我有种感觉,恐怕这一次你是要无功而返了,只能由我前去了……” “可你的伤势……”段云潮淡漠的眼眸中浮出不贊同的神色,他开口阻止道。 这个人本来就有伤在身,不好好休养本已是无可奈何之举,却还要去雪中寻人……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三哥命大,死不了。而且小云和你心意相通,有你驾驭才是最稳妥的,行了……”段霜洺笑着拍了拍段云潮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雪发,在他动怒之前收回了手,“你快去吧,我也要带人去找我那失散多时的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决定,今天二更哈哈哈哈~ 顺便留个评吧么么哒~ (19.1.27) ☆、第四十章 风雪越发的大,虽不刺骨,但是那种冰冷的贴着皮肤,然后融化成雪水的感受,还是让沈长聆手指发颤。 不能就这么倒下去,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即使是为了他,也必须要坚持下去啊! 可是,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一只手撑着拐杖用来探雪,只有另一只手背着段雪淮,沈长聆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白色中的几许青翠——在这样寒冷刺骨的雪原上,究竟何处才是出路呢? “你一定要努力撑住啊……”沈长聆喃喃着,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背上昏迷不醒的人说的。 他能感受到背上心口处源源不断的热度,那是烈焰花散不去的温度,突然,心中就有了挥之不去的热流——在这样仿佛死一样的山中,能够感受到属于人类的体温,能够体会到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存在感,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大概是在冰川中的岩壁上冒出了一朵颤巍巍的小花的感受吧…… “你醒了?”感受到背上似乎有人动作的痕迹,沈长聆哑着嗓子,不知道第几次的问道。 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太孤独了,他似乎每一次都能感觉到背上人醒来的动静,然而每一次回头都只能看到对方沉睡的面孔。 安详的如同死去…… 他只好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的问到,在这漫天风雪中孑孑前行,回旋的寒风呼啸,那声音被扑簌而来的风吹散向后,小得吓人。 然而比他更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寒风中听不真切,然而那微热的气息近在耳边,沈长聆一时间仿佛以为自己再一次幻听了。 可是,并没有。 当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孩子落满雪花的长睫微不可查的抖动了几下,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巨大的喜悦——即使在已经这样山穷水尽的绝境之中,前路漫漫无处可寻,可是,能够看着对方安然无恙,他就已经心满意足,胸中充满着无法言说的温暖与激动。 “不是梦,我找到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有了某种联繫,然后我就来找你了。”不敢停下脚步,只好一直不断的向前走着,沈长聆小心地对着对方说话,眼中拥有着即使被雪花覆盖也无法抹去的笑意。 一抹泪痕几不可查的滑下,快到无法看清就已经融入了衣领上的雪水中。 他醒了,真好啊。 “傻,我是为了保护你,不是让你来飞蛾扑火的。”背上的胸膛微弱的起伏着,拥有着比之前呼吸更明显的震动,沈长聆听到那个孩子细细的嗓音呵在耳边。 一线牵是为了保护对方而设下的,在最后护住对方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而不是,不是用来让对方顺着连结找到自己的。 这样的疏漏怎么可以拥有,让对方深处险境吗?可是,现如今想这些似乎已经迟了…… 段雪淮迷迷顿顿的想着,嘴唇一开一合的无力地嘆息着。 沈长聆微笑着转过头,冻僵了的表情尤其的怪异。他却顾不上对方的抱怨,只是想要笑着,即使此刻的笑容如此的艰难才能露出。 他还能够说话,真好。 “飞蛾扑火,开玩笑吧,这冰天雪地的,我还真希望能有火让我们暖和暖和。”呵出一口气喷在对方的脸上,沈长聆不顾自己已经冻成青紫色的嘴唇,想要让对方暖和一点,他甚至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但愿自己没有口气吧…… 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然而就像被强大的念力控制一样,自己依然在趟过深深地积雪,努力地向前走着。 第76页 要快点找到离山的路才好啊,顺着树木疏密不同的方向,应该能够辨明方向吧? 等到找到了水流——即使是被冰层覆盖住的水流,顺着水势向下游走,应该就能走出这片山脉了吧。 他不知道这片山被称为死亡之山的原因,然而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总是要找方法出去的吧,总不能真的放弃了希望。 大概是牢牢印在心中的烙印吧,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想到要放弃,而是永远找寻一条能够生存下去的出路,永远走下去。 我不止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自己背上这个人负责啊。 “沈长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终究逃不过命运,该怎么办?”在许久没有言语的时候,背上人突然轻声问道。 沈长聆一愣,拄着拐杖的手也停住了。他下意识的将用作拐杖的粗树枝向地上一插,换了一只手背人。 重新用另一只手中的拐杖探路,他使劲抵了抵地面,确定是实地后继续向前。 风雪在这片山间平原上平息了不少,天地间的萧肃之气却越发的凌冽,随着一棵树上坚持到最后的一枚落叶吧嗒一声打在眼前,沈长聆看着那片落叶,看着被风雪左右的那枚落叶。 所谓命运吗?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又如何有命运可言呢? 不知为何,沈长聆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可笑的错觉,这两个字像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想要放声大笑,却只能忍住,不让自己冻得僵硬的脸上再次露出诡异的表情。 “命运?好像之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不过我觉得命运这种东西,看上去好像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然而所谓的命中注定也不过是人们在拼搏出结果之后被人所预先预知道了而已……”嘆息地吐出这段话,他似乎是思考了良久才道。 段雪淮无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他,双手搭在对方的脖颈间。刚刚那番话已然耗费了他不少的气力,可是他却突然想这么问。 就像是,固执的即使自己身处险境,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孩子一样。 “就像是在同一时间线上的不同时点所发生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你所经历的命中注定,是由上天註定安排的,而不是由你自己拼搏出来的结果呢?”那个人转头,深深地看向自己,段雪淮模糊的视线中突然印入了什么。 那是对方眼神中灼热的温度,那种温柔而有力度的,狂风骤雨也击不散的坚韧…… 那种力度,击溃了风雪,在寂静枯冷的雪色中,照进了段雪淮的心中。 居然能够这样?在这样明明疲惫到极点的眼睛里,段雪淮却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他仿佛透过朦胧的天光和模糊的光点,看到了对方心中的那处最深——如此的矛盾而又美丽…… 是啊,的确如此。 命运两个字压制了他们太久了,可是又有谁曾经告诉过他们,命运其实并不是由天註定的呢,似乎有人对他们这样说过吧? 可是,在无尽的时间长河向前奔流之际,他们成长了,看多了花开花谢,人事无常,越长大越心惊,似乎命运一词也变得越发诡谲起来——如同一场巨大的木偶戏,所有人都是台上的提线木偶,被命运二字操控于掌心。 那么,那些曾经的勇气似乎也随之熘走了。越强大,越能感受到天意不可测,便越胆怯,只好用面具将自己伪装起来,一层又一层…… 段雪淮苦笑着,却发现此刻自己虚弱得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便是一阵惊人的疼痛袭来,可是他却笑着,不管不顾的,仿佛压抑了许久的重担,忽然间消失了一样。 可是即使他觉得耗尽了全身气力的笑意,也只不过是微微的震动而已,甚至比不上他说话时引起的动静——如此的虚弱…… 身下的人还在满天的冬雪中前进着,抱着他的那只手已经僵硬了,却没有丝毫的动摇,牢牢地,如同抓住了就不会放手的承诺。 在这样绝望的雪中,有两个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段雪淮心中涌起了巨大的风浪,铺天盖地的涌来,如此的急促而又迅猛,只是一转眼就将他淹没。 他感受着身下人倔强的吐息,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的向前走着。胸膛中的烈焰花尤自燃烧着,带着永不停歇的温度——在这样死寂的荒原中,那是仿佛天地间最后的温度。 他原本只是挂在对方颈上的手臂,颤抖着抱紧了,冰凉的双手被放在对方的湿透的衣襟里,虽不温暖却又如此的安心。 能够在这样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大概是一种福气吧,那么自己要不要抓紧这份天降的礼物呢? 段雪淮想到了那些秘密的往事,那些原本被认为是无法避免的祸端和枷锁的……记忆。 原本以为自己就该这样,在离天宫中守着一方太平,直到世界破碎山河永寂,然后渐渐死去…… 可是,握紧了双手看着眼前的人,怎么发现自己看都看不清,几不可察的将一个冰凉的吻虚虚的印在对方耳后,段雪淮甚至都不敢真真切切的触碰到对方的肌肤——即使他知道,在这样被冻得快要僵死过去的时候,对方能够察觉到的机率微乎其微。 可是,不敢唐突啊…… 第77页 然而又有另一种冲动在他的心中疯狂的冲撞着,他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感情,对着沈长聆的耳边,小心地说着。 他的气力已经很微弱了,恐怕需要非常安静的条件下才能听得清楚,更何况是这样的雪原上。 然而他的语气却又是如此的坚定,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温柔的吶喊出声,落在沈长聆的耳边如同惊雷一般,炸出一阵回响。 “那么,我想告诉你……”他听见他细细地说着,如同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 “如果我有一天说我喜欢你,绝对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在咸鱼了三天没码字之后,作者挣扎着上线随便瞅了瞅,? ? ?居然升了一个收藏多了三个评论(现在是四个了嘿嘿),于是克服懒惰码了一章~ 这么冷的文居然有人追,真的是幸福啊~ 么么哒各位(* ̄3 ̄)╭?? (19.1.23) 收藏已经八个了,评论也有十一个了哈哈哈哈~ 作者最近沉迷码字无法自拔,存稿太多所以双更啦~ 感谢各位的支持与评论,么么哒333333~ (19.1.27) ☆、第四十一章 轰隆……似乎有无数的惊雷在脑中炸响,沈长聆顿了顿,然而太过冰冷的天气让他的身体和思维都僵硬了,他似乎想了很多,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想到。 “你,别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小孩子现在说这些情情爱爱的太早了……”脸庞羞红着结结巴巴的说出这番话,原本没有血色的脸颊居然带上了几分的红晕,让沈长聆增添了几分生气。 顿了顿,他没有回头,感受到对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望着远处山高路远的无边山林,语重心长的说道:“等到你长大了成人了,拥有更多的见识之后,你就知道这不过是成长途中的一点小烦恼而已……” 不过是一个孩子在绝境之中的移情作用罢了,就像吊桥效应一样——危险的环境总是能让人的心跳加剧,而这时的任何人的帮助都无疑可以让人产生刻骨铭心的记忆,生出种种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如同此时,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感觉一样。 而自己呢?想到这里,沈长聆拨开垂到身前的枯树枝,嘆了口气:在身处绝境即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那一股无形的线传来了生的温度,让自己复甦。 那种时候,心中的脉脉暖流并不是伪造的吧?可是,成人和孩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此了,他或许要更加的理性,以及克制——即使有些微的冲动在心中想要破冰而出,也必须得被死死的压在下面,无法逃脱。 “呵,希望如此吧……”深深看了他一眼,段雪淮哼笑了一声,重新趴在他的肩头,安静地不给对方造成太大的负担。 天色将暗,即使山间的雪堆得越发的厚,他们也无法停下,只得用灵力不停地温暖着身体,提供暂时的气力和生机。 “找吃点东西然后出发吧,沿着一个方向走,总是能走出去的。”沈长聆侧过头说道。 “嗯……”低低地回应响在耳边。 段雪淮迷濛间,仿佛看到漫天的飞雪都沉寂地归于大地了,他侧着头,无法言语,只能感受到冰凉的湿润落在眼睛里,轻轻一眨,就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低头,将脸庞深深地埋在对方的肩膀上,雪水如同泪水一样划下,他的心里却升起了无法言明的哀伤——如同这条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终结。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沿着山间的树木前行,终于在将近傍晚之时,沈长聆听到了隐藏的极深的流水声,那是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而发出的声响。 他赶忙顺着那声音前行,果然,在踩过不少的枯树枝和冻土之后,看到了一处河流。 此时的河水已经被牢牢地冻结住了,只有走近才能听到的暗流经过湖面冰层的声音。 “太好了……”沈长聆惊喜道,他赶忙走上前去,扫清一处积雪,勉强让段雪淮靠在树旁休息——这棵树生得茂密宽大,长长的树冠斜伸出去几乎能够覆盖整条河的宽度。 那里也是为数不多的避风又少雪的地方。 搓了一下手,呵出几口气,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温度,沈长聆一直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些许,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烧就好。 用流霜变换形态,找到一处开始凿冰,他不只要判断水流的方向,还可以试着抓几条鱼。在冬季鱼类都是会因为缺氧跑到冰洞中聚集呼吸新鲜空气的,这也是很多渔民在冬季捕鱼用的方法。 他太过于专心,直到感觉一抹温润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这才惊醒,抓住落在怀里的东西,伸手一看——却是一枚花瓣。 花瓣颜色鲜艷,粉嫩鲜活,尤带着春日的气息,而沈长聆却从心中升起一丝凉意,瞬间将他的动作停顿在了原地。 他猛然抬头,起身,双手呈防御的姿势,流霜转眼间华光一闪变成一把冷凝的剑。 “你是谁?”他微惊地问道,狐疑的看着铺满冰面的花瓣。那些花如同刚从树上摘下一样,被风一吹就沿着洁白坚硬的冰面翻滚而来,沈长聆却微微一动,没有让这东西碰到自己。 第78页 冬日里的……花瓣?还是在这样的深山之中? 看着对岸穿成纯白的人影,沈长聆暗暗提高了警惕。 “我,自然是来取你们性命的人……”那个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伴着寒风,仿佛带着寒冷的杀气。 虽然是在铺满花瓣的地上站着,然而却更像是这寒谷山涧一般的冷,沈长聆的手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呵,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不屑地冷哼了一下,他手掌微动,将手中长剑慢慢旋转了一个角度,剑刃所指之处正对着对方。 那个人却奇异地笑着,一抬手周身的花瓣就翻滚着前来,她的手指修长干净,柔弱地不像是一只杀人的手,然而这只手却在刚刚发出了一道快而犀利的暗器,差一点就划破了沈长聆的臂膀——好险,只差一点就将胳膊给废了。 他用余光看到那柔弱无力的花瓣深深地嵌入冻得僵硬的土地上,眼中的思绪万千,却转过头不再多想,继续对着对岸的人。 这个人,好强!可是,这一战却无法避免…… “那就只好先打一场了。”那个人轻笑着,也不多说废话,飞快地将一切步入正局。 狂风卷积着地上的花瓣从地面向天空捲起,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然而这雨却是从地面升上天空的。 那些花瓣在白衣人的指尖飞快的旋转着,运足了力道之后,铺天盖地的朝着沈长聆飞来,一朵一朵快而锋利,上面似乎还闪着不祥的微光。 避无可避…… 沈长聆眼眸一沉,极快地用剑封住四方空位,硬是在这满天花雨绵绵的攻击下,舞出了一处空地,没有让自己沾染上分毫。 剑影如同一张盈盈张开的大网,密密的封锁住了周身所有的空隙,直到花瓣来势减弱,他才收拢剑光,蹲身喘息着。 “呼呼……还真是……”沈长聆的身体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在寒冷的雪原上冻了一夜,又背着人走过了无数的荒岭之后,他的体力早已经到达了极限,而刚刚的一番抵抗,完全是依靠他强大的念力在支撑着。 他低身喘息着,眼神专注的看着对岸的敌人,然而腰背却笔直的挺着,如同一株松柏一样,直直的指向天空。 没有力气了,恢复的灵力也快要枯竭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对方一个招式就可以拿下他。 那个人,仿佛没有用尽全力一样,猫捉老鼠般的戏耍着他,沈长聆握紧剑柄,暗自咬牙。 “我知道你很厉害,非常厉害……”那个人开口道,语气有未尽之意。 “可是,你再厉害,背着一个快死之人,又怎么能走得出这死亡之山呢?”轻笑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声音却非常的好听,即使是在这山间冰雪的背景下,那个人的周身却仿佛来到了春天一般,百花盛开的温柔。 再厉害的人,一旦有了弱点,又如何能够不被威胁呢?女子深邃的眼眸扫过树下昏迷着的段雪淮,嘆息。 “那你想要如何?”沈长聆没有忽略她的眼神,咬着牙低声问道。 “很简单,看你想要如何了……”那个人看着这样绝境中依然目光如铁的少年,心中划过一起赞嘆,可是嘴上的言语却是毫不留情的。 “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吗?”惊讶地一挑眉,沈长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定的看着对面踩着花瓣走来的人,身体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要对方一有动静,他便立刻从地面弹起,利用冲力发起致命一击! “是啊,不过,这其中也不是没有通融的地方……”那个人嘆息着,似乎看出了他满满的戒备,来到了他身前五步远的位置,便不再动了。 一时间,气氛古怪的沉默了下来,只有风声呼啸着划过耳畔。 一动不动的警惕着对方的动静,沈长聆看到了在树下的段雪淮,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温和的光芒,像是无可奈何的包容,又像是无路可退的最后的绝然。 白衣人一惊,下意识的想要退后,却硬生生的止住了退意——这个人的念头,难道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吗? “那,你能把他送出去吗?他快要死了,我想让他活下去。”出乎意料的,白衣人听见沈长聆温柔而绝然的吐出这句话。 意外吗?或许吧……然而吃惊吗?并不。这个人似乎就是这样啊,不论遇到怎样的险境困难,永远都是会用尽自己的气力去保全别人,保护那些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白衣人默然地看着他,眼神光波流转,那双如同春花拂过的明亮眼眸突然就闪过了一丝笑意,可很快的,那抹笑意就被寒风吹散,封印在了内心最深处。 “哦,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他的仇家,你自己离开都比他离开要来得可行?”白衣人笑笑,似乎是很无奈的,吐出这番话。 想要保全对方吗?可惜,有些代价看来必须是要付出的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凉意。 可是,沈长聆眼神却骤然亮了起来,如同被激怒了一般,里面燃烧着明亮灼人的火焰,几乎要将人整个吞没…… “不,除非他活着,不然……我也不是没有能力和你同归于尽的……”一字一句的冷冷地说出,在白衣人似乎惊讶地眼神中,沈长聆握紧了手中的流霜,剑锋划过冰面,激起了一层细密的冰屑。 第79页 冰屑扇形着飞散开去,细碎的颗粒闪着寒光飞向白衣女子,她一惊之下居然退后了一步——不是袭击,这种程度的冰霜更像是一种示威。 是即使我杀不了你也绝对不会给你好过的一种示威。 看着飞溅到眼前几乎将冰面破开的碎冰粒,女子不做声的倒吸一口凉气,她下意识的垂眼看向少年,心中不知各种滋味。 这个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qaq~感觉自己好悲催,好不容易积分够了死活上不了新晋,据说会有1-3天的延迟。 然后等它延迟结束了,31号一到就退榜单了_(:3」∠)_~ 哎呀不行,突然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来自对自己的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种看你那么倒霉我就开心了的诡异感~ 作者脑回路好像不太正常啊rr;_rr; 多说无益,肝文去。非常想完结这一篇写下一篇,终于理解那些作者们为什么总是会说:永远都想完结开新文~_(:3」∠)_ ps:作收变成4个了,感谢各位3333333~ (19.1.27) ☆、第四十二章 “呵呵,那好,我可以将他安全的送出去,保他不死,向天道起誓,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抬手掩住嘴角,也挡住了对方投射而来的视线,女子声音平缓地说着。 “好,我答应你。”对方居然一口就应了下来。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条件?”掩住眼中的震惊,女子问道。 这样的发展太过于顺利,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绸缪了许久之后,不动声色的给予帮助是早就已经决定了的。 毕竟他们并非敌对,反而是天然的同盟,只可惜这样的同盟关系不能被人觉察,对方更加不可能知道。因为,他还不是那个人。 可是这样顺利的发展让女子有些哑然,种种布局和言语的劝导在这一刻完全没有了用途,因为对方是如此的顺从,不用诱惑就已经上钩。 “呵,即使问了,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如不问。我只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让他平安回到离天宫里。”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女子,沈长聆这才提着剑,从冰面上站起身。 他轻咳着,左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身体不自觉的抖动着。刚刚的剑势和最后一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感觉自己胸腔肺部都快要被冻得窒息了。 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啊,然而必须要撑住,看着段雪淮安全的离开才行啊! 女子看着不住咳嗽的人,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她抬手向天,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朵粉白的花瓣。 口中有咒术默念着,嘴唇翕动了几下之后,周身的花瓣顿时旋转着升起,在背后巨大的夕阳的余晖中像是一场华丽的美梦。 沈长聆看着那花瓣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兽型,身体逐渐凝实变成一只身体闪烁着灵光的幻兽,眼中的惊讶越发的明显。 幻兽的凝聚虽说不易,但是也并不艰难,比如他就可以凝聚出一大片的幻蝶用来攻击。 可这眼前体型如此庞大的幻兽,攻击力也一定不弱吧?这样的话,这其中所耗用的灵力可想而知。 他看着那幻兽摇摆着尾巴,灵巧的用嘴将段雪淮丢在背上,内心的惊讶再一次的堆积——这样如同生物般灵活的幻兽,一定是主人动用多年的心血培育出来的吧。 如此的如臂指使而又心意相通,看来,眼前人的实力绝对是深不可测的。 那幻兽背着人飞起,灵活的绕在女子身边,似乎在恋恋不捨的告别,女子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它,就示意它离开了。 “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会不信守承诺了……”将堵在胸口的那团气呼出,沈长聆看着幻兽远离的身影,苦笑着摇摇头。 太过可怕,这样的实力太过强大,即使只是靠近他都能感觉到幻兽身上那强大的压迫感。相比较之下,他所幻化出的蝴蝶和这个相比,也不过是一朵鸿毛和一座大山的差距了。 这个人,足以对此刻没有多少气力的他们做出任何的事情了,如果她真的不想遵守承诺的话,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许下承诺呢? “他已经走了,你……只需要将这个服下就好。”女子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道。伸出手,沈长聆看到女子洁白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圆形的珠子。 那是一颗小而透明的圆珠,里面盈满了幽蓝色的光芒,是一朵火焰一样的事物在其中飞舞盘旋而映出的光芒,在暗淡的天空下,美得如同童话中的深海宝物。 拿起珠子看了看,一阵强烈的压迫感顺着指尖向上攀爬,沈长聆捏着珠子,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蔓延。 大概会死掉吧?珠子应该只是容器,里面的火焰才是真正的杀机。 这样隐藏着巨大力量的东西一旦到了身体里,恐怕会让自己立刻爆体而亡吧? 可是,沈长聆却毫不犹豫的将它放入了口中,咽了下去,像是吞了一口火焰一般,那股灼热的力道顺着食道向下滑入,沈长聆却异常的平静。 啪嗒,他听见似乎有什么在胃部燃烧的声音,那股热力瞬间席捲了全身。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手指紧紧地握着,眼中的光芒逐渐涣散起来。 第80页 好烫啊,再这样下去,大概真的会就这样死去吧?颤抖着,呼吸不住的打颤……也好,总算是没有拖累别人,能够将所有的后果都由自己承担,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在浑身有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的剧痛中,沈长聆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轻快。 身体仿佛被撕裂,灵魂却从枷锁中释放,如同有什么深藏在身体中的沉重的负担被燃烧殆尽……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形容这种状态,只能在冰层上抱住自己,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那个人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耳边有脚步声逐渐远离的声音,步履的震动随着冰面传来,沈长聆却无暇顾及,只能咬着牙不住的忍耐着。 他的体温升高的太快了,原本寒冷的雪夜都仿佛被灼伤,冰面被高温融化,烧出了一个人形的蜷缩在一起的冰洞以后,那个不住颤抖的人就这么掉了下去。 “噗通……”沉闷的落水声传来,在漆黑的湖面上回荡,然后归于一片寂静。 沈长聆沉在水底闭着眼睛,然而却有幽冥的蓝光在他的身上闪耀,他像是被团团保护了起来,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平缓地舒展开,被暗流推着,流淌入最深的河底…… 似乎有人在耳边喃喃自语,声音很乱很杂,交叠在一起如同收音机里奇怪的电流音堆在一起。 “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哦,无论无何,我永远是支持你的……”温柔的女声。 “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我很想你……”稚嫩的童声。 还有,似乎是自己对着旁人说过的话,沈长聆闭着眼睛努力的去分辨耳边的种种声音,可是,脑子几乎快要炸裂了,他还是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在沉入最深处的时候,有一个虚影如同守护神一般,在他的背后温柔的抱住他。 一道蓝色的羽翼张开,穿过无尽的湖水,拥抱住了沈长聆冰冷的身体。 在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终于醒来了。 “唔,这里是哪里?”在不知道漂流了多久之后,沈长聆□□一声,低唔着醒了过来。 他记得自己好像掉入了湖里,然而奇异的是,在冰冷的湖中,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凉意,之前在雪原上那么久的寒冬所带来的寒气居然也被一扫而空了。 是因为……那颗珠子吗? 那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他感觉到了深深的不解,却又无法想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只好按下不提。 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好像是某处地下的岩洞,空空荡荡的,只有水波的纹路在岩壁上亮起,泛起层层的涟漪。 他看见四周的岩壁起伏不平,似乎是天然侵蚀形成的一处洞穴,壁上潮湿着还挂着水汽。而前方则是一条甬道,狭长而深邃,不知道去向何方。 也许此刻是在水底深处吧……一只手撑着勉强站起来,沈长聆忍受住身体如同被火撕裂然后聚合的奇怪感受,向前摸索着。 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和气流轻微的触感,他踉踉跄跄的顺着空气的来处走着,直到…… “这是…灵物吗?好强的灵力!”前方狭长的甬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在踏入那个巨大而空旷的水下洞窟之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无法抵抗的力量充斥这里,一瞬间,他居然有种想要臣服的冲动。 前方的石台上有什么东西正盈盈地闪着微光,似乎是察觉到有陌生人的进入,这个不知道尘封多年的东西瞬间被激活,在沈长聆的视线中不停地发着光,随着呼吸一闪一灭的翕动着。 可是在一开始的不适感消失后,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对于这种强大的力量有了某种抵抗力,好像……自己的灵力变得更加的流转自如浑厚有力。 “奇怪,为什么我的力量好像变得更强了,是因为……那个珠子吗?”感受着身体里一扫而空的疲累感,沈长聆这才习惯了那种被灼烧之后带来的后遗症,重新开始审视起自己的经络内腑。 干枯的灵力被源源不断的补全,体内似乎自发的运转成了一个循环,生机盎然而又生生不息。 这一切太过于诡异,要来杀他的人,最后却给了他如此厚重的一份礼物。 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他揣测着,也许对方是无间道也说不定。 不过,看向随着他的靠近闪动的越发强烈的石台,那上面躺着一块羊脂玉一般的事物,此时散发着让他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那是一种来自于最原始的本能的吸引,让他警惕而又不住的想要靠近,沉吟了片刻,沈长聆还是决定走上去。 这样的场景,即使他不上前去观察端倪,恐怕也没办法走出这间海底的迷宫吧,他看着对岸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的通道,不语。 所以无论真的是与他有益,又或者只是一个陷阱,他都必须要从此处破局才行啊。 在来到石台之前,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你是谁?”触手的一瞬间,一股精神波动从沉眠中醒来,沈长聆察觉到这玉佩上居然附着着属于智慧生物的精神波动,他惊讶的脱口而出,问道。 第81页 “我是被封印在这里的前人神识,等待有人能够找到我,把我带走……”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居然不是用耳朵听见的,沈长聆感嘆——这样的神识强度,恐怕早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境界了吧? 沈长聆惊愕地听着这话语,下意识的握紧了玉佩,却并没有听清那最后一句淡得有如云烟的嘆息。 “终于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看不到榜单上有我。不过有读者摸过来说明还是有的_(:3」∠)_ 哈哈哈哈,加油,争取好好写,写完结了就开个短篇~ 我要把之前一直想写的g27写了,再不写就没感觉了~ 么么哒各位3333333~ (19.1.28) 我,一个咸鱼,突然想搞封面,于是疯狂搜教程,各种尝试,尝试,尝试……然后居然在不用电脑的情况下搞到了外联相册,然后居然还学了美图秀秀……_(:3」∠)_ 对于一个连自拍都从来不自拍,更别提美图秀秀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学会p封面了(咸鱼躺)~我成功搞到封面啦~ 兴趣果然是最好的老师,各位也要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充满兴趣鸭~写文啦~_(:3」∠)_ 打完上面的字之后,返回刷新一下,发现,收藏到10啦~感谢各位啊啊啊啊~努力写文回报各位啦~ 么么哒3333333~ (19.1.29) ☆、第四十三章 “你……”沈长聆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玉佩,那上面雕刻着奇特的纹络,如同植物的藤蔓,又如同某种鸟类的羽翼,自由的向着天空生长。 这个人……为什么让他这样的熟悉呢,那种熟悉到心底的感受,是即使沉到湖底最深处也割捨不掉的某种奇特的联繫。 熟悉到,让他想要落泪…… “你可以带我走吗?我可以指引你走出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了,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询问,声音低沉而温柔。 他……又在小心些什么呢? 皱着眉头看着掌心,一时间各种猜测在沈长聆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无数方案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划掉。 “可以,不过我不会答应你其他的条件,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最终,他嘆息着,眼中闪过深沉的眸光,语气坚定。 “……自然。”那个声音笑了,轻声说着。 在隔绝了那么多年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而我,又如何会猜想到,以往仿佛坏到极点的境况,居然在此刻变成了美好的嚮导。 玉佩中的神识想到了在那场战斗之前段云潮曾经给予他的批註,那也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有关于自己的命运的指引——而在这之前,他却是从来不信这些的。 批语道:否极泰来,不外如是。 将玉佩小心地塞在怀里,沈长聆跨过了石台旁边的那处水池,来到了对岸。 此时玉佩的灵力早已经被收敛干净,躺在怀中犹如一块普通的玉石一样,那种一呼一吸间透彻天地的威压和强大的足以震撼人心的力量也被小心的收起。 除了仍然可以在脑海中和他对话,一切似乎如常。 在玉佩中的那抹神识的指引下,沈长聆走到了其中一条通道前,确定了一声之后,就顺着通道向外走去。 沿途似乎有很多的岔路,四通八达的不知道伸向何处,有的狭小仅容一人通过,有的大得甚至可以比拟之前放置玉佩的那间宽广的洞穴。 沈长聆只得闷着头向前走,时而在太过于低矮的通道中向前爬,才能走出去。 玉佩似乎对这一切特别地熟悉,很多次沈长聆都想要怀疑他所指的道路是不是有问题,然而顿了顿,他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 自己本来就对这一切没有任何的了解,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太过于自以为是的质疑别人了吧。 于是在这幽暗到水光都快泯灭的地方,他终于在数不清或走或爬过多少通道之后,呼吸到了外界新鲜的空气。 “我只能带你走出这里了,剩下的恐怕就要看你自己了……”那个声音在低低的诉说着,顿了顿,又道,“我恐怕需要休息一会了,这山中的封印太过于霸道,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同你说话了。” 被封印在这里许多年,导致旧伤未愈神识不明,而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放置在此地的神识也越发虚弱,如此的恶性循环无法破解。 恐怕,如果没有人再来找到自己,自己这片神识迟早是会消散在空气中的吧? 在这最后一刻,有人能够将自己带出去,这不能不说是这些年来身处于黑暗中的最后一抹光了,带着生的希望的光芒。 而且,居然还是这个人…… 玉佩中的人嘆息着,似乎在微笑,远在千里之外的离天宫中,有人在同时露出了笑容。 “没事,我可以自己找路出去的。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沈长聆的眼神中滑过几许郑重,他拍了拍塞在怀中紧紧贴着胸口的玉佩,保证道,“我会将你带出去的。” 这片山脉太过于辽阔而险峻,其中的危险不仅来自于天气的恶劣,还有这环境的不便和未知的其他危险。 第82页 沈长聆抬头看着在冷白的天空下看起来远在天边的雪山,那里是即使在地平线也望不到尽头的崎明山脉的一处,心中的担忧一闪而过——他真的,有办法走出这里吗? 他不敢想,也不敢多想,只得闷着头循着方向一点一点的跋涉前行。 “呵,终于出现了吗?”在不知道行走了多久之后,沈长聆在精神的过于迟钝中听到了一声男声,那声音温柔低哑,如同华丽的音符在耳膜上跳跃,带着无端的勾人心魂的力量。 那个人……沈长聆透过雪山看着前方,在一处倒塌的树干上似乎站着一个人,衣衫银灰色,带着半张冷铁的面具,面具下苍白的嘴唇正别有深意的勾起,在漫天的白色中显得鬼气森森 “你……段沧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问话被惊讶地说出,沈长聆怔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不是应该和段星流在一起吗?而且他还受了那样重的伤势,可是此刻,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他却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吗? “自然是因为,那个了……呵呵。之前让你跑掉就是个失误,然而……哈哈哈哈!没想到居然在你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意有所指的微笑着,段沧澜的眸光闪烁着得意的神采,像是极为得意一般的,他抿唇冷冷地笑着。 他站在干枯的古树身上,笑容浅淡却有如鬼魅——阻止他又能怎样?他还不是找到了自己想找到的人。 段星流那个傢伙就是太过心软,早说过对这个傢伙不能手下留情,可是……他却偏偏听从了他温水煮青蛙的计策,结果不仅没有达到效果,还让老六自己的心绪乱了…… 想到在使用引雷术周身防备最低的情况下被对方偷袭昏倒,段沧澜漆黑的眼眸深处闪过了如同地狱一般黑暗的情绪。 真是……成事不足的傢伙,如果在那个时候再稍微的使一把力,当天所来之人,他会让他们一个不剩全都留下! 没想到一来之下就从封印的薄弱处感受到了那个人的力量——尽管只是一盏茶的功夫,然而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那个人,哼…… 衣袂翻飞着,段沧澜的手在沈长聆警惕地视线中,直直的,精准的指向了他的怀里。 那里,正有一块刚被体温温热的玉石。 沈长聆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捂住胸口,却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不行,在此刻他绝对不能做出多余的动作让对方确认自己的猜测。 而且,疑惑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烁,对方又是如何得知这样东西在他这里的? 难道,他和这块玉石中的人有什么深切的交往吗? “你究竟在胡乱说些什么,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不就是想要我的性命吗?又何必玩这些招数,故弄玄虚!”冷哼着站在原地,然而手中的武器却随主人的心意转变了形态,沈长聆不耐烦的打断对方,冷冷道。 绝对不能承认,无论无何,先转移焦点矇混过关才好。 于是他故作不屑的冷冷的回答道。 “呵呵……”一步一步的走近,在眼前人不断紧绷起身体的时候,段沧澜抬起手,只是一个手指的动作,就让沈长聆感觉自己怀中的玉佩有想要飞出来显身的冲动。 再也顾不上隐藏,沈长聆反手按住胸口,压着那蠢蠢欲动的玉佩。 “我不能把这个给你,我答应过要带他回去。”既然已经被识破,沈长聆也不再试图掩饰,他望着对方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着。 玉佩中的神识依然在沉睡,他能感觉到对方看似强大的外表下那几乎快要泯灭的力量——绝不能将这个交给他! “是吗?那就由不得你了。”一声低沉的冷笑声从对方的口中滑出,段沧澜低头,脸上的面具也闪烁着锋利的寒光,他嘴唇刀一般的勾起,微笑道。 身体中的伤势还没有恢复,也对,用出了那样独属于神的力量的禁术之后,他的反噬本来就不轻的。 然后,又来到了这神之禁地,被这山中的禁制强行压制住体内的灵力,本来已经被抚平的伤势似乎有再一次复发的冲动。 他低低的冷笑着,不顾一切的恨意从心中升起——神,就是因为是神,所以他才要违抗神的旨意啊! 抬手,双手环抱住整片大地,剧烈的狂风突然在空旷的四野中卷积而起,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雪花扑簌簌的从各处飞溅起来,四周一片狼藉。 乱而狂!这是身处于飓风中心的沈长聆感受到的,他皱着眉头抬起手掩住噼头而来的冰屑,枯枝,与不时飞来的石块,内心讶异——这个人,明明使用了那样的招式,没过多久就已经恢复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的体内,究竟拥有着怎样强大的力量呢?难道,这就是违逆神明所带来的力量吗? 然而,看到对方在风雪中苍白如纸的面庞,那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疯狂错乱的零散寒光,沈长聆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不解——这个人,真的如此的不顾一切,即使毁坏掉自己的身体,也一定要杀了他吗? “你疯了,这样同归于尽的招式也能用出来?你就不……为了自己想想吗?”剑光挥舞间在天地中闪出清越的光影,灵力四散开来,随着剑影在周身形成一圈圆弧状的保护层,沈长聆对着段沧澜厉声说道。 第83页 这个人简直是疯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人的心情,就算是想要杀死自己,也用不着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啊? “从你身上套不出什么消息了,也只好让你去死了。我说过老六就是太过心软,早点把你杀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然而对方却依然冷冷地,在仿佛天地怒吼的混乱灵力中,不羁地放声大笑。 只有对抗神灵,他才能摆脱天意的捉弄吧? 这样,他也就能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后续想写的剧情整理了一下,发现,嗯,不算多,然后看看前面的大概剧情更少。emmm……前面的我写了五十章啊啊啊啊_(:3」∠)_~ 70章之内完结是不可能了哈哈哈哈~我加油_(:3」∠)_ 对了,在快完结的时候我会提醒一下,到时候想看什么番外,大家可以踊跃报名点梗,把你特别萌的梗和喜欢的对象写上,说具体点,然后我就可以写番外了哈哈哈哈~ 不过不是现在,完结还早,哭tat~ ps:今天看了白蛇:缘起,好看真好看!画面流畅情节饱满,不拖沓也不狗血,虽然故事就是普通的相遇相知相爱打怪重逢,但是真的好看,果然是不怕故事老,就怕不会讲~ 剧情全部自成一体非常流畅,伏笔也不像某些剧那么突兀,而是看到后来你才会发现原来前面的居然早有预示,真厉害!某些小剧情特别搞笑,还有点小小的wu~_(:3」∠)_ pps:女主不圣母矫情,男主人设简直贊到爆表,太男人了!最后断桥重逢的时候,背景音乐一响起,真的是满满的回忆杀,太好听了吧_(:3」∠)_~ (19.1.29) 收藏变成12啦~开心啊。顺便,今天收到编编的审签拒绝了,终于搞明白了。因为一直搞不懂是先有点击后签约,还是先签约后有点击,所以试了一下,现在搞懂了~_(:3」∠)_ 主要是觉得如果签上作者签就省得以后费事了,我喜欢一鼓作气的搞好某件事情,比较有规划性吧(咸鱼躺)~ 下篇文想写突然想到的一个梗,童话向的,不晓得能不能写好。专栏里的预收文现在不写,我要练文笔啊啊啊~ ps:果然没有经济负担的人可以专心的写文啊,幸好我还没结婚(瑟瑟发抖)~rr;_rr; (19.1.30凌晨) ☆、第四十四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难道我的身份对你来说真的就有这么的,不可接受吗?”抬手凌空做了一个手势,沈长聆的乱发在空中飞舞,他眯着眼睛任凭风雪肆虐而过,淡蓝色的光晕却在他的手势下变得更加的强大,然后…… 轰然一声,所有的异象在一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停顿在这个点。 沈长聆压住呼吸,手臂在身前弯曲,遮挡,所有的光华被他尽收入眼底,有万千流转的光华在他的眼中闪烁,如同浩瀚星辰在宇宙流转不停。 那是漆黑的眼眸中唯一流转的星辰! 然而此刻他的双眼是紧闭着的,像是被这凝固住的时间一般,他将所有的规则尽数的锁在眼底。 大概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将这片空间撕裂,或者,为所欲为? 真是可怕的力量……紧皱着眉头,沈长聆压制住自己在那种空茫的境界中停留的时间。 他原本只是想停住对方太过于强大的力量对于这里的改变,却一不小心打开了某种机关。 这是,那颗珠子带给他的力量?他不安的想着。那颗幽蓝色的珠子所蕴藏的力量居然有如此的强大吗?只是一次洗髓伐骨一样的无烬燃烧,居然就能将他身体中的力量提炼这么多吗? 还是说,那是通过清洗灵魂所产生的质的飞跃吗? 放弃在此刻通过这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控制这股力量的打算,他默念着法术终止的咒语,双手聚拢在胸前。 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当睁开眼睛的一霎那,无数星辰流转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遁走而去,如同被神隐了一般,只留下少年清透明亮的眼眸注视着前方。 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也从他的眼中消失。 “一切终止……”他的术法那样的强大,居然在一瞬间就发挥了作用。 在一切被静止的时候,段沧澜就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雪停了,风住了,甚至连时间都有片刻的停滞…… 而当他看着这所有的一切逐渐消失的时候,眼中的惊怒却无法遏制的出现了。 神,那是独属于这方大世界的神明的力量! 果然,这个人,就是神的代言人吗?他的身上拥有时间的镌刻,得天独厚的优势下,才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对于规则的控制。 “果然是你,果然啊……既然如此,那么……”他低低地笑着,低着头,双手握在身侧。 “那你就去死吧!”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阻挡自己毫不客气的杀意,之前看似惨烈无比的场景居然就这样被抹去了。 因为接下来是更大的剧动! “这是,空间的力量吗?”在看到周身的风雪消散之时,沈长聆就从某种诡异的寂静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 他隐隐能够从这片欲要破碎的空间中察觉到某种熟悉的气息。 第84页 大概是……空间规则? 心中虽然有模糊的预感,他还是为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你这个傢伙真的是……不怕死啊!居然连空间的规则都敢轻易的更改,你不知道,这样一来不管是我连你自己都跑不了,会堕入虚空,被撕成碎片的!”他冲着对面的人大喊,手中的招式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慢下来。 紧紧地掐住手中的诀咒,沈长聆半蹲着身子,将流霜盈盈地撑开转化成一张银白透亮的大伞,将所有的空间风暴挡在了身前。 看着周围稳固不定的空间有想要被撕裂的痕迹,他心中黯然——不,不行,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周围所有的人或物都会被一同吞没进空间的裂缝里吧? “要的就是一起死,呵呵……”不管不顾的,对面的人喷出一口血,微笑的说道。 呵呵,能够用一具法身换来对方的重创,甚至是死亡,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但我可没有想要陪着你一起殉葬的打算。”用尽灵力将这片空间稳固下来,沈长聆累极,喘着粗气抬头吼道。 看着对方也立即快要倒地的身影,沈长聆气笑了。这个傢伙不知道是不是偏执过头,总是用出这样不管不顾的招式。 可是,或许是太过于频繁了吧,在怒极之后反而又生出了几许的无可奈何之意。 真的是……叫人头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把他的脑袋狠狠地敲上几下! 背后似乎有什么异动,沈长聆没有敢转身,身前的那个人却突然间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攻击,却在看到对方快要涣散的灵体之后迟疑了一下。 不过,即使不迟疑,以对方扑过来的速度,自己恐怕也是避不过去的吧。 只来得及收起流霜伞,沈长聆被以一个亲密相拥的姿势,紧紧地抱住,仰身掉进了身后的空间裂缝中。 居然是空间裂缝!难怪对方要用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扑过来。大概就是打着两个人一起倒霉的打算吧。 四周的裂缝越发的多了,即使是在第一时间想要远离,恐怕也会被空间裂缝的缝隙吸进去吧,那么对方又为什么一定要扑过来呢?保险他一定倒霉掉进去? 在掉进去的一瞬间,看着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冷铁的面具,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下子,估计真的要“殉情”了! * “你可真是太……肆意了!很好,这下我们都出不去了。”无力的□□出声,沈长聆扶着剧痛的额头,嘆息道。 这里是一大片虚无的裂缝,不同于每次梦境中那种纯白无垢的颜色,这里的空间是漆黑的,透着种黑洞一样的气息。沈长聆看着周围是不是划过一道闪光的漆黑空间,嘆息——因为撕裂了空间而产生的缝隙,这里的一切都排除在了正常时间的范围以外,是被遗弃而无从管辖的地方。 自然,这里也可以被称之为神弃之地,真正意义上不属于神所管辖的神弃之地。 那边的人仿佛死去了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沈长聆看了看他,又将视线转到了他的手指上——唔,手指正在轻轻地勾动着,大概是人在昏迷之中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看来死不了。这样想着,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企图能够找到着许的漏洞。 这里的一切都和正常的世界不同,无数的流星从身旁或者远处时不时的划过,沈长聆知道那是世界破碎后留下的痕迹,只有一颗流星,就燃尽了一个世界最后的生命。 不过,那些痕迹离这里还算很远,这一片区域大概还算是安全的吧? 稍稍有些不放心的,沈长聆再一次撑开了流霜伞,将它作为结界抵挡在了上方,谨防着有可能会突然出现的空间碎片——一旦碰到,里面蕴含的空间法则就会瞬间将人吞没。 “这样大概就可以休息一下了吧……”抬头看了眼盈盈撑在头顶的银白色琉璃伞,沈长聆放松下来,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席捲而来,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捂着胃部,感受着里面咕噜噜的声音,沈长聆无奈极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尽管在雪原上拥有充足的水分补充进身体,灵力也可以化为能量支撑自己的身体,然而这些终究比不上食物带来的生命的气息啊! 想到了之前在段星流那里时吃每天变换花样的食材,糕点,小吃等等美味,沈长聆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傢伙……他看了一眼倒地昏迷的段沧澜,对方的嘴唇苍白到没有血色,面具下的脸庞也似乎透露着不健康的青白。 ——算了,他想了想,还是默不作声的挪过去一点,然后又挪过去一点。 头上的流霜伞忠实的跟随着主人的动作挪动着位置,边缘处正好将倒在地上的段沧澜包裹了起来,纳入了结界内。 在这举目无亲连太阳都照射过来的地方,还是想办法一起走出去比较好,之前的恩怨还是先暂时放下吧。 不过,冷笑着看了一眼段沧澜,沈长聆转过头,不再看他——想让他劝说,然后对对方卑躬屈膝的请求一起离开,哼,不可能! * “哼,咳咳,你最好杀了我,不然等我伤好了我一定会取你性命。”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人正微弱的呓语着,明明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却依然恶狠狠的放着狠话。 第85页 呵,同样是笼中鸟一样的被困在这里,能够逃离就已经称得上是难得了,那个傢伙居然还在那里大言不惭吗? 斜眼瞟了一下对方,发现段沧澜正倒在地上,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他却闭着眼睛,显然还是在睡梦之中。 沈长聆歪了歪脑袋,坐在地上眼神波澜不惊的望过去,没有想要过去的打算。这个人在梦里都不忘记对他进行威胁恐吓,他真的是弄不清楚这个人对他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了。 连在梦境中都还念念不忘,这难道是一种黑到深处自然粉的境界吗?沈长聆不懂。 “……”对方显然是在梦中,而且,这貌似还是一个很不好的梦。 在无人可见的梦境中,段沧澜不断的向下沉,向下沉,在落地的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每天修炼看书功课以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葭月宫最大的那棵树上数星星。 葭月宫,就是十一宫,在那个时候,这是属于他的宫殿。 所有人都不敢对他做出劝诫,只有哥哥们偶然看到才会告诉他,高处很危险,不要轻易上去,他每次都会很乖的跳下来,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再爬上去。 大概在那个时候,他的反骨就已经初显端倪了吧? 他变得越发沉默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下评论和收藏哦~ (19.1.25) ☆、第四十五章 无人可说的寂寞在内心深处蔓延,他知道自己作为段家人的使命,就是保护好此方大世界,将离天十二宫化身的十二支柱完美的稳固妥当,这样才能保证云州的安稳。 然而,这样的付出真的是有意义的吗?就如同古时有将新娘投于河神来保佑沿岸村庄风调雨顺的习俗一样,这样代代相传下来的所谓习俗真的是正确的吗? 小小的他并不清楚这些。 直到有一天,他对着树上的树洞大声喊了一句之后,他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细弱的,同样属于孩子的声音,那个孩子问道:“你是谁?” “……”他小心的凑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树洞。 居然……有人说话? 当他试探性的回答之后,那边的人也顿住了,似乎受到了惊吓。 然后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一言一语的慢慢交谈起来,然后…… 他们成为了好朋友。 这也许是一场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友谊吧,小小的段沧澜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哦对了,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叫沧澜,而是苍澜,苍梧的苍,他告诉对方自己叫小木头,然后他听见对方甜润的对他说道:“你可以叫我小羽毛,我姐姐喜欢这么叫我。” * 小木头和小羽毛成为了好朋友,他们会约定好在某个时间一起聊天,说说身边发生的事情,说说自己遇到的难题或者趣事,再询问一下对方的看法。 明明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交往起来却有模有样的,你来我往间感情渐深,却从来没有过太过深入的问询。 有的时候段沧澜会想,如果自己能够多问一些信息就好了,多了解一些对方的消息,这样才不会在对方忽然消失之后无从下手,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有一天,在万般苦恼之下,小木头问过小羽毛,他对于命运有些怎样的看法。 小羽毛显然沉思了很久,小木头甚至能想像到对方小小的手苦恼地撑着下巴思索的样子——应该非常可爱吧,他想。 “我觉得,命运是想我在自己手里的,不是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嘛!”把自己脑海里的储备都掏了出来,小羽毛有模有样的说着,说完还肯定的点点头。 哎,是这样吗?小木头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黑漆漆的树洞没有说话,他显然也在沉思。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的话,不论是哥哥们,还是身边的老师僕从,全部都将他们的使命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然而他却不知道,当真的有一天需要他们以身殉道之时,那些将他们视为神明的人们会不会兴高采烈的将他们送上冰冷的祭台。 就像一只养肥了待宰的祭品…… “你怎么了?”小小的声音从遥远的远方传来,小木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风一吹,只觉得彻骨的冰凉。 如临深渊…… 段沧澜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感受,那种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的冰冷记忆,根植在灵魂深处,直到最终的爆发…… 所以,后来他变成了段沧澜,捨弃了自己的使命,换了一条新的道路重新去抵达终点。 大哥曾经说过他一定会后悔,可是,不屑地冷笑着,他的眼中却仿佛燃起了永寂的漆黑——后悔……吗?不。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保护下自己的玩伴,那个因为触动了时间和空间而产生的通道最终被发现了,销毁。 而那个他记忆深处的人却终究是回不来了…… 他昏沉着,梦境中是一片沉默…… “没事吧?唉,这傢伙真是……”发现对方虚汗越来越多,快要湿透衣衫,嘴巴无声的开合着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沈长聆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小心地观察了一下。 第86页 这个傢伙明显不是在装睡,沈长聆下了定论。如果装睡之人能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演技,那去拿影帝奖盃妥妥够分量的。 从兜里摸索出一张手帕,这还是当时他吃东西的时候,小绿硬塞给他的。担心段沧澜流虚汗会导致身体严重缺水,沈长聆只能一边小心的帮他擦拭鬓角,一边默嘆。 他看着绣着青竹的手帕被染成深墨绿色,心想,这下子,将你手下人的东西给你用了,你也不算亏。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会救你出来,不会再让天意压着你,我会让你一世安康的……”突然,沉睡中的人伸手,喃喃自语,瞬间搂住正忙碌不停的人,那双手的力度太过于巨大,沈长聆没有躲开,居然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扯在了怀里。 沈长聆在段沧澜的怀里瞪大了眼睛。 “这傢伙,认错人了吧?”奋力的挣扎着,沈长聆想要从对方的怀里挣脱出来,然而对方的力量实在太大,而自己也一时间不敢太过于用力,于是局势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他举着手,再也不敢碰到对方一点衣衫,而闭着眼睛的人却似乎感受到了舒适,闷着头,将脑袋埋在他的颈侧,擦拭干净的额角连着面具抵在他的下巴上。 如今的局势正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沈长聆再一次的哀嘆,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的倒霉? 就不该心软,将局面造成如今这般,他低头看着再度睡过去的人,无语——不过,如果不是在脑海中飞快地计算了现如今的局面,以及接下来的反应措施的话,他也不会做出这个举动吧? 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已经认为这个人对自己没有威胁了吗?或者说,这个几次三番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居然真的能够让自己放下心房吗? 眼神复杂的看过去,沈长聆不敢低头,只好用眼睛用尽向下瞟——这个人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的不是错觉吗? 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这里的人身上感受到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频率高到他都快要对这种现象视若无睹了。 不对,仔细的看了一眼段沧澜,沈长聆沉思了一下,他看着天边偶然滑落的流星碎片,默然,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在段家的人身上感受到那种相似感。 难道因为他们是兄弟的原因吗?所以才会对一个熟悉的情况下,对其他人也会有种特殊的感觉。 躺在怀里的人似乎被魇住了,沈长聆抬着手不敢吵醒他。 他伸手想要触到对方脸上的面具,却在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手指顿住了。 算了,颓然的放下手,沈长聆放弃了想要验证自己猜想的打算——既然对方一直带着这个面具,他还是不要轻易的摘下才好。 在对方安然入眠的时候,沈长聆果断的伸手,毫不客气的推醒了段沧澜。 “既然不做噩梦了,就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自己可不是对方的保姆,为什么要惯着他呢? 还有,龇牙咧嘴的努力控制着表情,沈长聆揉了揉腰,一直保持着这样扭曲而僵硬的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了。 这是个梦境,段沧澜知道,因为那个人……那个早就已经消失的人,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如果不是在梦境中的话,他又怎么会重新见到他呢,段沧澜苦笑着,却不敢重新伸手触碰对方。 “很好,这是你逼我出绝招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耳边似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轻快的说着,段沧澜沉浸在梦中,丝毫没有理会这个。 直到…… “是你……”醒来的段沧澜眼神复杂的看着正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的沈长聆——虽然他并没有吹响。 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噼里啪啦的酸麻感,又难受又诡异的带着种苏爽,他的眼神游移到对方手中的那根头发上——刚刚就是这个东西在他耳朵里噼里啪啦的乱响,将他从梦中惊醒。 “呵,既然醒了就赶紧找地方离开这里,我看你刚刚是昏了头吧?难道你忘记了空间裂缝中的生物是永远时间停止的存在吗?难道你想在这里一直待着?”沈长聆果断的把人丢在那里——反正是对方靠在他身上的,站起身来四周打量着,试图找寻出路。 空间的缝隙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这里不但有每个世界破碎,或者每个小空间毁灭之后所形成的时空碎片,也就是那种流星——一旦碰到会被立刻吞噬消失。 还有各种意想不到的危机会出现,比如时空诞生或者分裂,它们有可能出现在各个地方,也许下一秒就有一个空间从你身体中的位置诞生,将你整个撕碎吞没。 这些可能的突发情况,让他再也坐不下去,必须要快点找到出路才行。 不知道段雪淮有没有平安的回到离天宫中?在他跳下鸟背之后段云潮现在又如何了?还有,段霜洺和段风涯现在在做什么?知道他出了事之后,这些人一定非常担心吧? 所以,沈长聆决定要找的,就是在空间缝隙里和原处有连结的地方,他的眼眸中闪过坚定的目光——一旦打碎或者寻找到薄弱的地方,就可以立刻找寻机会出去! 没有理会醒来的人,沈长聆安静地寻找着出口,而段沧澜就在那里思考着什么,不时的将视线扫过正不断敲敲打打的人。 第87页 他,真的是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吗?为什么他会将自己记忆深处的朋友和这个傢伙混为一体呢? 那个在自己的记忆里被自己一点一点勾勒出来的好友的形象,就这么慢慢的和眼前正不断忙碌的人影相互交叠,最终融为一体。 他的心弦似乎被浅浅的拨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要写的还有一些剧情,可是怎么越写越多,本来想70章完结这篇文,觉得……可能不够了吧_(:3」∠)_ 现阶段只好努力保持质量更新,能写多少,看天意吧~ (19.1.26) 感觉70章应该够了,我要加快剧情哈哈哈哈~ (19.1.27) ☆、第四十六章 视线在沈长聆身上不断的扫过,然后越停越久,越停越久,直到最后—— 他几乎是将目光牢牢的固定在对方身上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这边有什么动静?”在这样毫不避讳的目光中,在那里不停试探空间薄弱之处的人自然也发现了。 他先是在周围的黑色物质上看了看,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们身处在团团的虚无之中,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看起来通透虚无的,如同空气一般的物质,实际上是空间缝隙里的物质在长久的汇聚之下凝固而成的结晶体。 刚才沈长聆敲敲打打的自然也是这些结晶体,他在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可以被敲下来的地方。 在沿着对方的视线不停的观察之后,并没有什么异状,黑色的结晶体如同高级质感的琉璃一样,存在感几乎和真实的虚空比拟。他想着,左右观察着,然后顺着对方的视线,精准的对上了自己…… ……自己? “所以你是突然发了什么神经吗?如果做不了事情的话就睡觉去吧,难道还需要我给你唱安眠曲吗?”毫不留情的嘴炮出击,沈长聆没有工夫搭理这个突然不对劲的傢伙。 他自认自己已经是非常的心善了,没有趁机对这个傢伙做出什么报复的举动,所以他也没有功夫想要去安抚对方之类的。 像是所谓的用爱去感化大反派,让他们重新认识到真善美之类的,沈长聆表示:丑拒! 谁知道自己救的是误入歧途的黑化兔子,还是一只毒蛇? “……”依然不说话,对方只是用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注视着他,即使是再心大的人,恐怕都无法在这样直勾勾的注视下,安然的继续做事了。 “……”转过身来怒视着对方,两个人保持着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双手叉腰的姿势,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然后,是段沧澜先转移开了视线。他并没有说些什么,没有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呼……揉了揉眼睛,沈长聆随意的四周望着。 眼睛好累啊,像刚刚那样充满气势的看着对方一眨不眨的,着实有些让人疲累啊。 这一番不经意的打量,却让他有了新的发现。 那个地方……是? 黑色的岩体中融合了无数的空间力量,这让它们既保留了自身黑色的质地,又可以完美的展现出外界所有的场景,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那一点银光,真的是非常的不容易啊! 大概这就是与正常空间的连接处的薄弱地段了,然而沈长聆并不敢贸贸然的就将这处打开,谁知道后面会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看着泛着轻微银光的黑色岩体,又看了看冷漠的坐在一旁的段沧澜。 ——算了,指望他,不如自己小心一些。 他垂头指向那里,将流霜伞放在身前小心的戒备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它能带给自己一些安全感了。 随着空间被小心的撕开,沈长聆的目光也越来越亮——快要离开这里了! 然而,命运就是这般的奇妙,在沈长聆满心欢喜的等待空间连结的时候,也有一些傢伙在虎视眈眈的等待着偷袭,击杀! “来人了?是他们几个吗?”察觉到对面的异动,沈长聆一边控制着连结的形成,一面小心地揣摩着。 这里距离他离开的地方并不远,能够有人追寻到他的灵力波动,从而最终找到这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这想法也只是一瞬间的而已。 就像是中彩票一样,虽然有可能发生,然而永远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啊。 “不对,这是……那些域魔,没想到他们能够找到这里!”黑色的灵力从接口处传来,这个时候沈长聆已经完全顾不上去防备待在一旁的段沧澜了。 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眼前的空间上。 一个,又一个……随着空间连结的稳步形成,域魔们迫不及待的从还未完全稳定的接口处,一个又一个的钻了进来,沈长聆气得不能行,却又无法停住动作。 一旦他停住动作,这个好不容易连接起来的空间立时就会破碎,而想要找到下一个空间薄弱处的话,恐怕真的是比中彩票还要困难百倍了。 蓝色的灵力在他的周身闪烁,流霜轻盈地帮他抵挡住域魔嘶吼着扑过来的利爪,一层光膜在他的周身闪耀。 第88页 然而,随着域魔的攻击越发凌厉,那些保护着他的灵力也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来,几乎快要消磨耗尽了。 ——是的,这里本身就是身处于空间的缝隙之中,而域魔正是从这里诞生的邪物,它们吸收各个世界生灵的邪念与贪婪而生,是天生的捕猎者! 在这里,域魔只会更强,这里就是它们的狩猎场! 太多遭到主场buff加成的域魔们,像是看不到待在一旁的段沧澜一样,他们不停的嘶吼着,从嘴巴里流出可怕的黑色雾气,张牙舞爪的狂扑而来。 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真的会死掉吧?那种带有强烈腐蚀气息的黑色雾气,只要大量的流入身体,他的灵力会被立刻的吸食干净,身体机能也会被破坏干净。到那个时候,完全身无灵力的他就只能呆在这个空间缝隙中,等死了吧? 空间连结终于平稳了,沈长聆眼神一亮,然而随后他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他看见在连结形成之后,更多的域魔从那个通道中跑了出来,他身上的防御也越来越淡。 蓝色的光芒终于消失了,而能够抽出手来的沈长聆却无法招架那么多的域魔…… 眼前一道黑影快速的袭来,森森利爪在沈长聆的瞳孔中逐渐放大——躲不开,完全躲不开了啊…… “呵,算了,这具法身毁了就毁了吧,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声音微不可查,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暗银色身影挡在了眼前。 是…段沧澜?! 他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插入进来:一手阻挡住了即将杀向沈长聆的那只魔手,另一方面正好对上了在少年周围紧密围绕着的域魔们,成功地将原本身处于战局中央的沈长聆替代掉了。 他竟然将这些可怕的对手完全的接管了下来! “谢……谢谢。”靠在一旁的结晶壁上,沈长聆有些迟疑的,复杂而别扭地吐出这句话。 他身边的域魔已经非常少了,正好可以让他好好的休整一下。 而那个身姿轻盈的人却越发的狠厉起来,下手如同雷电,即使是在压制状态下也丝毫不显颓势。 “不过,你的身体?”沈长聆不经意间看到对方的身体,惊讶声脱口而出。 他看到对方原本凝实的身躯如同泡沫一样,逐渐的虚无、消散了起来。 “那些域魔还有不少,呵,希望你能逃得掉。”在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身边的域魔斩断之后,段沧澜看着沈长聆,眼神复杂的说道。 身体如同泡沫一样消散,这具法身终究是破灭了,而反映到原主身体上的则是巨大的破坏和反噬。 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却毫不在意的抹去,也丝毫不心疼那具珍贵的法身。 他低头看着地面,眼神漆黑的有如子夜,然而他却又突然笑了起来。 嘴角流着鲜血的,他就那样的微笑着,想着在最后一刻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在身躯破碎之际,那种痛苦有如真的死去了一般,对方惊慌失措的望过来,明亮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划过流星的深邃夜幕在他的背后闪烁…… 那一瞬间身体的痛苦仿佛都被湮灭了,只有一股暖流流淌过破碎的身体。 那是无法克制的甜意。 他微笑着,仰头倒在了地上,身体破碎成千千万,融化在了空气中。 就在他眼中的最后一幕,就是那个人不自觉扑过来的身影。 我伤害了你那么多次,你却依然会为我着急,真的是…… 他在幽暗的石室内微笑着,将身体放松的倒在了地上。 在沈长聆的视线中,便是他为了救自己,粉身碎骨而死了。 “那个傢伙,应该不是真的出事了吧?”依然小心的避讳着死亡这个字眼,沈长聆默默地念叨着。 应该没有死去吧?那个形态的破灭,大概是…身外化形之类的法术? 在这样拥有着空间压制和敌对方空间加成的地方,即使对方再厉害,也不可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吧? 更何况,他之前还和自己打了这么一遭,林林总总下来,身上所受的伤绝对不轻。 沈长聆嘆了一口气,但愿对方的身体没有收到太大的伤害吧,毕竟…… 他转头看向空间连结处,那里有一片不同于这里的纯白色正显露着存在感,有冰凉湿润的空气从白色洞口处不断地吹进来。 在那里,似乎有某种奇异的法则之力流进来一丝,漆黑丑陋的域魔们仿佛也没有那么的凶残可怖了。 就是现在……沈长聆眼中光芒四起,他举起流霜,一手抵住攻势,半弧形的伞面将力量由一点卸开散在全部的伞面上,另一只手捏诀,爆裂的气流在域魔的身上炸开,将他们炸得头晕眼花惨叫不已…… 没想到段霜洺教得这种炸裂符咒还真的非常好用,他眼中战意升起。 然而,现在不行,他需要快点离开这里。 将域魔一扫而空之后,趁着对方没有反应,他飞快地冲到出口处,奋力向外爬去。 一只手伸了进来,拉住沈长聆,将原本稍慢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爬出通道的时候,沈长聆关闭了洞口,他看见在最后一刻,有域魔呲开獠牙朝他扑来…… 第89页 随即洞口关闭,眼前的一切消失。 “找到你了……”有声音在耳边嘆息。 ☆、第四十七章 “段霜洺!!!你居然在这里……”等到沈长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眼前的人占据了。 那个人一身青衣,眼神明亮的有如蓝天,桃花眼熠熠生辉,此刻正微笑的看着他。 他的唇角勾起,不同于以往的那种营业式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显然是极为高兴的。 “我是来救你的,怎么样?是不是格外的帅气?”装模作样的举了举手臂,段霜洺歪着脑袋难得的破坏了一次形象。 “是是是,你最帅,赶紧的吧。趁那些傢伙没有追上来,我们快点走。这里,这里应该有路……”沈长聆同样也是双眼亮晶晶的,他抓住对方的手臂,看了一下四周之后,选择了一条路前进。 这里离他之前进入空间裂缝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周围是一片陌生的白色,不过他依然选择了一条路准备离开。 能够吸引来这么多的域魔,可不仅仅是因为那里存在着空间裂缝的气息啊,而且,即使空间裂缝消失了,可是它所留存的气息依然不会轻易的散去,这样只会源源不断的吸引域魔们前来。 所以,他们如果还留在此地的话,无疑是等着狼群围攻上来的小羊。 段霜洺自然是并无反对,他原本就是为了找沈长聆而来的,现如今找到了人,自然是出去为上。 “……等我们到了阵法薄弱的地方,就可以通知段云潮来接应我们了。”紧随着一起离开,段霜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小心地掩藏起来这份不适感。 他的脸色在白雪的映衬下居然还能保持着微微的血色,是以沈长聆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拉着他不停地向前奔跑着。 这里的压制太强了,看样子必须要找到压制薄弱的地方,寻找到出路才行啊。 “……对啊,他没事就好。对了,我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她答应我将段雪淮送回离天宫,我……我就答应了。”先是因为段云潮的消息放松下来,然后突然想到了段雪淮,沈长聆有些心虚的瞄了瞄段霜洺。 虽然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只能做出这个决定,这也是在当时保全两个人最有利的方案了。 然而沈长聆并不想为自己多解释些什么,因为,他将段雪淮交给了一个在上一刻还想要杀了他们的人手中,这,是事实。 迅速着绕过一处悬崖,段霜洺面色不变,他随即问清楚了当时的情况之后,沉吟了一下。 “那应该没事,那小子命大,不会有事的。”万千的思绪从他的眼中划过,然而他将这些都埋藏在了心里,只是轻轻安慰道。 手到擒来的关键时刻,即使是活捉也是可以的时候,却居然同意了将一个人送出这死亡之山,而另一个,看似让对方自生自灭,却又给了他一线生机…… 而且还是个女人…… 女人!段霜洺突然间茅塞顿开,他想到了一个传说,那个在很早就存在,却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完全被人忽视的传言。 月族。 天下灵物化身自成一派,无论是草木山川河流宝物,拥有灵性者皆可化身为人,这样的人被称为灵族。 而灵族中,又可以细分下去,其中有一族被称为月族。 传言月族之主月神是得月光之力天生天养的古老神祇,她和天空之神,大地之神还有其他的一些神祇都属于较早期的大神。 可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势力却在某一次战争以后几乎销声匿迹了,段霜洺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为何,毕竟他的身份并无法知晓这其中的奥秘。 他却知道,传言月族的仅存着几乎全为女性,她们大多数有些其他的身份为掩饰,有些甚至就是其他势力的人,在半途中加入了月族。 这里的月族与其说是一个族群,不如说是各个有志之士的团体。 难道说,是月族之人在背后暗暗的帮助他们吗? 如果这样揣测的话,最有可能在高处对他们下手的势力应该就是那个了。 那个完全被另一个至高神暗中把控的……夜族吗? 想到这里,段霜洺却感觉到有冷汗从背上滑落,冷风一吹就让他从心里发寒。 如果真的是那个的话,他们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吧? 不,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那个的话,以对方现如今的势力,恐怕只需要一口气就可以让此方世界灰飞烟灭了。 也许只是对方势力中的一部分人吧……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思索的时候,步履些微的停滞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下引得沈长聆回头看他,然后惊讶地大呼: “小心啊!” 居然是一群如同幽灵一般的人,他们每一个都像是从画纸上扣下来的,不是说容貌气度好看的不能行,而是——呆板,僵硬,死气沉沉! 然而看起来僵硬到不能行的动作,此刻却是如此的灵活,他们面无表情的围攻上来,沈长聆只得慌乱中扯住段霜洺的衣袖,将他整个人扯到了前方,避开了森冷的灵力。 他自己却作势一顿,停顿了半刻,只得用流霜挡住了攻击。 第90页 于是,原本可以逃脱出去的人就这样耗费时间挡住了攻击,而这时间上的耽搁又让更多的人攻击而来,他们只能且战且退,也顾不上再去探查方向了。 这些人的攻击显然更加高妙,沈长聆思索着,他看见这些人的身法明显是通过专业的训练而来的,按照八卦迷阵的排序站定,不时的在战斗中游刃有余的变换着方位。 这样一来,一可以迷惑敌人,阻挡敌人的离开,是非常有效的困人的方法。 二来……挡住一个攻击,沈长聆挥剑砍去的时候就发现眼前又换了一个人,他心中无奈——就是这样了,让对手的每一次攻击都平摊到不同的人身上,最大限度的保留自身的实力,也让每一次的攻击都能保持最大限度的力量。 啊,这不就是车轮战吗?恐怕,如果不想办法破局的话,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耗死在这里吧? 背后的段霜洺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灵力似乎并不稳定,此刻正在用箫音布置着什么。 这些人冷漠的脸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在下一轮攻击之前,他们突然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无光的眼神里有着迷茫的神情。 “这些傢伙来势汹汹,我用幻术困不住他们多久,你先从这边过去。”背后的段霜洺喘着气说着,原来,刚刚居然就是他酝酿了最后一击困住了这些人。 “好,对了,流霜给你,我的手没法用力了。”将手中的流霜剑交给对方,沈长聆捂住右手说道。 两个人已经不知道退到了什么地方,来不及观察四周,沈长聆发现了对方似乎异常的虚弱,甚至连幻术都无法发动完全。 而他刚刚被伤到了右手,此刻正是手臂无力的时刻,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人震掉手中的长剑,如果不是段霜洺从旁边协助的话,他的手可能就真的要在这次被废掉了。 此时将流霜剑交给对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毕竟,死守着武器对于自己来说可能是最有利的,然而这样的话就太自私了。 他看着有些诧异的段霜洺,微笑着将流霜递过去。 “……”沉默地接过剑,段霜洺没有推辞,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两个人一起边跑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他们刚刚绕过去的那处悬崖! 越靠近就越觉得心凉,沈长聆发现这里距离对面的山峰有一定的距离,远远的看过去勉强可以看清楚对面孤峰之上生长的点点藤蔓。 可是,即使不算太远,再这样被强敌追击的时刻,他们又要怎样过去呢? 难道真的要被围困在此处,或者发挥穿越者跳崖不死定律,从这片山峰上跳下去? 不小心踢落一颗石子,沈长聆望着山峰下白云堆积有如仙宫玉宇的山涧,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脚。 “快过来,这里有条吊桥,我们走过去然后把桥砍断就行。”正在思索间,听到了段霜洺在一旁的呼喊,他在催促着。 沈长聆转头跑了过去,顺着对方的手指果然看到了一处挂在两个山峰间的木桥。 那桥已经很破了,看起来颇为不安全,两边的绳索似乎也磨损了不少,看起来只要外力轻轻一压,这座年代已久的木桥就能顿时断裂,将上面的人丢在万丈深渊之中。 难道真的要从这处走过去吗?沈长聆沉默着,有些不安。 然而段霜洺却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拔下引信,那东西刺熘一下就飞上了天空,化成一道明亮的灵力光束。 “这里的阵法薄弱,我发信号让老四赶过来接我们,他有雪雾鸟,可以将我们接上去。”段霜洺勾了勾唇角,看着沈长聆安慰道。 沈长聆放松着舒展了一口气,然而段霜洺虽然微笑着,内心的不安感却是越发的浓烈了。 追兵就快赶来了,时间紧迫,可是……他望了望天空,天空正值午后,明亮的光线将人的整个视线照成了白色。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对方真的能够及时的赶过来吗?他并不清楚。 身后的雪地上出现一行人影,段霜洺嘆了口气:肯定不是前来接应他们的人了,这肯定是那些之前就被困住的傢伙。 现在他们追了上来,恐怕……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现如今恐怕是等不及了,快,你先走,我随后跟上……”捂住胸口不停狂跳的心脏,段霜洺此刻居然是微笑着的。 他神色平静的催促着沈长聆,手指却是握紧了流霜剑。 作者有话要说:  月夜两族的争端是一个大背景,不用理会这些,反正也解决不了,只要知道月族人无处不在就对了3333333~ (19.1.27) ☆、第四十八章 “嗯……”沈长聆却内心充斥着担忧的,深深地苦恼着,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看着那在风中摇晃的破旧吊桥,他内心嘆了口气——如果真的能顺利通过就好了。 这座桥原本就狭窄,仅供一人通过。在经过了风雨的摧残以及岁月的磨砺之后,现如今已经是又破又旧,仿佛下一刻就会立即解体一样。 即使咬咬牙能够平安的通过,然而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身处在桥上的人是会非常危险的吧? 第91页 只要轻轻的一挥剑,不费吹灰之力的,桥上的人会立刻掉入这深渊之中,再无返还的余地了吧。 回头看到在不远处的白雪中,飞奔而来的一群人,沈长聆咬了咬牙,必须要立刻作出决定了——再这么磨蹭下去的话,恐怕连最后的一丝时机都会被浪费掉的吧。 “你先过去,我跟在你身后。记住,不要回头……”他突然听到身旁的人如此说道。 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熟悉的俊美轮廓,那双眼睛依然是充满魅力的,仿佛天生就含着情一样,此刻正含笑注视着他。 沈长聆不敢再有半分的犹疑,他飞快的走上木桥,努力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脚尖踩在木桥的两侧,让这座已近风烛残年的桥能够平稳的工作,不要摇晃。 他飞快的前行着,不敢有半分的停顿,也没有想过回头望去——这时回头张望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即使看到了后方的情况又如何呢?只会增加自己的惶恐不安罢了。 以极快的速度走到中间的时候,沈长聆的心都要提起来了。他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对方踩在桥面上的摇晃,可是他又牢牢的记得段霜洺嘱咐,不敢回头张望。 ——大概是因为对方的轻身功法非常的厉害吧?相比较之下,自己走过桥面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于是他步伐未乱,只是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快了,就快到达对面了。 对岸的藤蔓枝枝缠绕在岩壁上,有的枯黄,有的却尤带新绿。 如同象徵着毁灭与新生…… 沈长聆突然升起了巨大的不安,他的心跳着,狂烈的,心跳声几乎快要把他淹没。 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别自乱了阵脚,快走。他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脚下只能机械地前行,他已经完全无法思索了…… 当终于踩上实地的时候,沈长聆再也控制不住的,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终于平安了,接下来只要将桥砍断,就可以阻隔掉对方那些人吧。 如果他们此刻正赶在桥面上的话,那更好,一失足就会掉入无底的深渊中,再也不能追杀他们了。 然而来不及多想,他回头想要看一下段霜洺是否已经赶到此地。 “……快,我们……”赶紧把桥砍断…… 可是这些话却永远的无法说出口了,他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向遥远的彼岸。 为什么?段霜洺他……他为什么还在那里? 瞳孔中只有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因为隔得太远了,那身影只在眼底深处留下一个小小的点,然而沈长聆却跪坐在地上,身体如同被冻僵了一般。 他已经冷得无法呼吸了。 “你在干嘛?还不快点过来?”嘶吼着喊出声,沈长聆感觉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在风中很快被吹散了。 那样的无力,那样的渺小,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对岸的人站在木桥的绳索旁边,他的身后是已经追击而来的杀手们,染血的流霜在他的手中滴滴答答的留下血珠,他的身旁是已经倒地的敌人。 可是却有更多的敌人扑上前来,段霜洺长剑挥舞,闪出一片清冷的光,深深地刺在了沈长聆的眼中。 那个人在层层迷雾中回头,血雨腥风中,他似乎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 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挥下,桥上繫着的绳索在寒刃中断裂,原本就已经吱呀着想要倒塌的木桥便在沈长聆惊愕的视线中,从一侧掉进白云深处,再也连接不上了。 “不!!!”他颤抖着扑倒在悬崖边,遥望着对面的人,双手无力的向前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 在最后的视线中,他看到对面那个青色的身影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从空中坠下,避无可避之下,终究还是被逼入了绝境之中。 头脑中一片剧痛,沈长聆的泪水早已经爬满了脸颊,他无力的抱着头,低声哭泣着。 有什么深埋在脑海中的回忆从深处蔓延开来,他此刻已经无力去回想了。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他总是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无论是谁,都只是时间中的过客,任凭他如何挽留,也只能看着他们从指尖熘走,再没有踪迹…… 在这样的身心俱疲之下,呼啸而来的绝望感伴随着记忆的破灭席捲了全身,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随后晕了过去。 在清醒的最后一刻,似乎有什么人从背后接住了他。 他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 “唉,幸好老四及时赶到啊,不然那个傢伙恐怕真的就要翻船了……”抱着昏迷过去的人,段星流穿过迷雾和层层白云,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飞快地滑落,转眼间消失在了层叠的云雾中。 随后,那道身影有如利箭般噼开云海,自下而上的飞起,直到升至冷白色的高空中,再也看不清了。 雪雾鸟是最有灵性的飞鸟,它们的生命力极强,拥有着在空气稀薄的高空中也能快速飞行的能力,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还可以短暂的在海水中停留。 而在云州大陆上的最后的两只雪雾鸟都聚集在这里了,段云潮坐在小雪的背上,看着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救下来的段霜洺,琥珀色的眼眸中一丝情绪也无。 第92页 他快速的翻看着对方的衣衫,发现只有手臂和肩胛处有深浅不一的刺伤,背上和胳膊处的擦伤并不明显,现如今昏睡在此处显然只是因为多日的布局和奔波之下的心力憔悴。 大概是真的累了吧?他嘆息着——也对,先是在离天宫中安排好各方面的布局,将春夏秋冬四个人妥帖的安置在各处,内部巡防和外部的搜索同样需要人员安排,这些都需要劳心劳力。 他没有想到这个一向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三哥,居然真的能够扛起这种种的事务,有条不紊的安排部署一切。 对方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似乎是在昏迷之前就已经完成了某种心愿一样,这种得偿所愿之下的笑容让段云潮沉思了片刻 他只来得及赶来接下掉下悬崖的三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了解,不过…… 山崖一边的绳索被人砍断,痕迹很新。所有伏击的杀手都是位于较外一侧的,按照推演来算段霜洺离悬崖比较近,所以他应该是有一定的机率可以通过这里。 视线扫过某处,段云潮瞳孔一缩,他飞快地跳下鸟背向着草丛中奔去,枯黄的杂草丛生的悬崖边,除了有横七竖八倒着的尸身之外,还有一条明亮的闪光,刚刚在高空中,就是这个闪光晃晕了他的视线。 那居然是……流霜!将剑锋回转成缎带的模样,段云潮重新回到雪雾鸟身上,向着对岸飞去。 草丛中有新压过的痕迹,可是,却没有其他移动的痕迹。 ——如果沈长聆真的在此处停留过的话,那么他应该是被三哥以某种方式骗了过来,随后,三哥将绳索砍断。 心中思绪急转,只是揣测了片刻,他就几乎已经拼凑出了所有的真相。 然而,这样的话,沈长聆是不可能自己抛下段霜洺逃走的,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段云潮背着手,低身观察着一切。他的白色长发在空中飞舞着,几乎和这片山脉融为一体。 他来回观察着地面残留下来的所有信息,不放过一丝一毫,终于在一丛隐秘的带有些倒刺的灌木从中,找到了一片白色的羽毛。 看着不经意间飘到眼前的长发,视线转移到这片羽毛上,段云潮笑了——居然是这样,看来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也许就在刚才,这里还有人在,只不过…… 看着远方似乎连绵无尽的白色雪山,段云潮捏着羽毛放在雪山的山尖,那颜色如出一辙。 同样的白而透明…… “回去吧,看来必须要先处理好一些内部事宜了……”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段云潮不动声色的笑了,他的琥珀色的眼眸中却是深沉一片。 然后,在群山的环抱间,他召唤来所有的下属,乘着风离开了。 而早先一步离开的段星流却并没有将人带回平天之中,他将沈长聆放在了一处安静地院落中,看这对方在昏迷中依然紧皱的眉头,不语。 如果不是他看到了倒在石室中的段沧澜的话,恐怕他也猜不到,那个傢伙居然又跑来追杀沈长聆了。 在听到对方喃喃自语的内容后,他脸色一变,顾不上叫人,顺着对于段沧澜法身破碎的感应,找到了沈长聆。 能够在被人察觉之际离开崎明山脉,真的不得不说是一场惊险异常的行动啊。 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 所有的人都没有选择,而这个人却有,这个从一开始就被捲入这场争端的人。 他望着沈长聆,想要微笑,却发现自己只能露出苦笑,只好摸了摸对方的嘴角,眼神中充满着黯然的目光—— 我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只要你放弃,就可以重新获得平稳安定的生活。 这些早已与你无关的命运,就将由其他的来背负。 然而,明知道你会做出何种决定的我,却依然给了你看似公平的选择,这是不是我的假仁假义呢? 段星流只能离开,将一切的未知尽数关进了门中。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地说一句:新年快乐~ 看春晚去了~ (19.2.4晚) ☆、第四十九章 “你醒了……”意识朦胧之际,眼睛已经睁开了,沈长聆听到了耳边低沉而温和的声音。 声音温柔得如同琴弦拨动一样,他好像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是谁。 段星流,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在平天内四处寻找记忆的那个人。虽然,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我,我………”他的眼神没有焦距,望着房顶的虚空,意识混杂之际只能说出无意义的呓语。 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崎明山中昏了过去,我将你带了回来。”那个人来到他的床前,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半搂着餵给了他一盏茶水。 温润的水流划过干渴已久的喉咙,沈长聆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崎明山,那,段霜洺怎么样了?我好像看到他……”掉下了悬崖,一定是错觉吧? 他挣扎着看向段星流,对方的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看着他,沈长聆感觉自己仿佛也平静了些许,纠结痛苦的感受也平复了不少。 温雅的男子微笑着,眼神中依然是那种熟悉的眸光,沈长聆突然就有些放松了下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碗粥,却仍旧怔怔的看着他。 第93页 毕竟,这是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啊,在那些四处吃喝玩乐的日子里,这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那种轻松愉悦的心情是骗不了人的…… “呵,不用担心,他被四哥救了起来,此刻应该已经在离天宫中修养了吧?”示意对方吃些东西,段星流坐在床边,将一个软绵绵的靠枕放在了沈长聆的背后,让他能够舒服的靠坐在那里。 虽然只有两个人在,可是他依然觉得自己无法直视眼前这个人,只好用各种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那就好那就好……”倒回床上,沈长聆长舒出一口气,他无意识的一勺一勺喝着香软绵烂的粥,胃部火烧般的感受立刻被抚平了不少。 那种痛苦,那种看着别人为了自己付出一切的痛苦,他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了。敛下眼睫,沈长聆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真的不想要体验这样的痛苦了,无论是谁想要做些什么,都请冲着他来吧。 他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会逃避。 “你难道都不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看似平静的问道,然而段星流的内心却是极其不平稳的,他低垂着头问道。 先是在一开始的时候骗了对方,然后又在这个关头将对方带到了这里,而不是送他到他想去的地方。恐怕无论是谁都会怀疑他的用心吧,段星流苦笑着想到。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然而出乎意料的,沈长聆这样回答着。 段星流看着对方平静地喝着碗里的粥水,眼睛干净澄澈的如同雪山上最洁白的云彩,那双眼睛看过来,他居然无法在其中察觉到什么负面的情绪。 只有平静,唯有平静而已…… “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被我带回来?”踯躅着,段星流还是咬咬牙说出了这番话。 如同被挑明了一切的,将所有暴露在阳光下的雪水一般,段星流觉得自己的想法快要被公之于众了,虽然,这层窗户纸是他自己打破的。 可是他并不后悔,有些话,终究是要说出口的。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你想要做什么一定会说出口,我只需要听着就好了。”沈长聆喝完了一碗粥,他将碗递给对方,眼睛里黑白分明。 他就这样平静地,如同不是被人掌控了人身自由一样,不带半分尘埃的说着。 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光芒一闪,似乎是……惊讶? 呵,沈长聆好笑,自己的确说了会听对方说些什么,但是不代表他就会真的去做些什么。 拥有自己的正确的价值观,保持着底线才是为人的正确之道啊,这是他一直以来确定的事情。 所以他从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因为一旦选择,必定是他在深思熟虑之下所做出的决定。 “你还真是……豁达啊。”磨蹭着把碗放了回去,吧嗒一声,段星流听到自己平静地说道。 该说些什么呢?他也不知道,想要说出的话语有太多了,然而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心虚吗?他反问道,并不是吧,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悔,他只是…… 为自己和对方这个错误的相遇而惋惜,毕竟那些话,那些看起来无关痛痒像是为了好玩而说出的话,也许,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吧…… 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段星流抿了抿唇,有些不安,他决定继续自己的话题: “你应该能够猜的出来吧,这些看起来混杂的事端都牵扯到了离天宫,而你,却也被莫名其妙的捲入了这里。”抬眼直视着对方,段星流却在对方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真的是被莫名其妙捲入的吗?”沈长聆回复道。 那双眼睛里有着洞察一切的明晰和了悟,段星流似乎有种错觉:对方并不是在向他提问些什么,而是,从他的回覆中,去肯定些什么东西。 “你很聪明,我有时候真的不希望你这样的聪明。”段星流抬眼,越过沈长聆看向远方。 他的眼神是空濛的,有如氤氲着雾气,此刻,那雾气萦绕间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是……哀伤吗?沈长聆突然有些难过了起来。这样的眼神,这样充满着雾气和忧伤的眼神,真的不适合出现在这个人的眼中啊…… 他应当是自信的微笑着的,如同他们初开始见面的时候一样,飞身而下,从高空中落在飞鸟的背上,然后被展翅带向天空的尽头,写意而潇洒。 “我也是,因为人一旦聪明过头了,实在是一件辛苦事。毕竟,难得糊涂啊。”突然笑出了声,明明还很虚弱,然而沈长聆还是用力笑了起来。 他笑得不算太吃力,可是胸腔的肺部却依然生疼了起来,闷闷的窒息感传来,他的笑声停住了。 对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静默的,如同一场默剧的主角。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想要逃脱这种生活的重新回复平静的话,我可以将你重新送回你的世界……”他转过了头,似乎并不敢看半靠在雕花床栏上的人。 “……我的世界,你是说?”埋藏在心间的秘密突然就被人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沈长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94页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来处?那么,这场发生在此间世界的纠葛,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想起自己在每个月圆之时做的梦,想起自己在梦里中听到的喃喃细语,无数回忆编织的大网羽翼一般的将他裹住。 他愣在了当场。 “没错,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困难的。”段星流却是无所谓的笑笑,仿佛真的没有难题一样。 他没敢看对方的眼睛,怕在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看出自己的狼狈,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虚张声势。 怎么可能不困难呢?他在记忆中察觉到了那些信息,早已经说明眼前的人就是他所要想找的那个人。 而此刻对方早已经和此方世界的气机息息相关,想要将他平安无虞的与这里分离开,送回原处,所耗费的力气不需多想。 那是有可能赔上性命的买卖。他却什么都没有提,只是故作淡定的,随意的说着。 “那么,这里的一切会怎么样呢?”没有忽视掉对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沈长聆问道。 他双手抓紧了被褥,然而眼神却依然平静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大概只能看天意了。”段星流笑着说道,他抬起眼,努力平静的注视着对方。 主心骨离开,大世界的气运消散,只有他们支持此方世界的运转,然而这种运转方式太过于脆弱,大概终有一日会破碎掉吧? 可是,可是……段星流心中的悲痛早已经无法克制,他却依然强装镇定的微笑着,内心却在流血。 可是,这个人为了他们承担了如此多的重负,为了他们能够活下去,不惜牺牲掉自己也要承担起一切的责任。 他们早就已经亏欠他太多,又怎么忍心让他再一次的付出一切,消散在天地间呢? 段星流从没有如此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找到了那些记忆。如果不知道的话,他大概会抱着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天意做抗争吧? 为了自己的命运不被捉弄而逆天而行,然而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命运是被天意保护着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然而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那才是真正的不可抗力! 耳边想起大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过,我们一定会后悔,段星流嘆了口气——是的,他后悔了,这个人为了保全他们牺牲了自己,而他们只需要维持此方世界的运转就好。 即使世界会有毁灭的危机,十二支柱会有不稳定的可能,可这终究是极小可能的存在。 他们只需要保护好这里就够了,然而在不甘心的驱动下,他们想要摆脱这种命运,却发现——所做的一切将事情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世界不稳,支柱快要破灭,连本不该存在的域魔都出现了,然而他们…… 为了此方世界的稳定,居然需要再次的牺牲这个人,这个一直以来保护他们的人。 这一切,其实本就不该发生的…… 这一切,或许才是真正的命运吧,由人所定,也终究被人毁灭…… “那如果,我选二呢?”耳边响起了一句话,将沉浸在无边情绪中的段星流惊醒。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 少年的头发已经到肩膀了,而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一如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太混乱了,感觉这一章信息量好多,其实就是——曾经的沈长聆帮助段家的这些人承担了一件事情的责任,然后被罚入轮回,段家的人转世保护此方世界不被破坏。 可是在某些人的恶意推动下(之前那件错事也是这些人故意搞出来的),段沧澜和段星流不想要被命运束缚,他们决定反抗。然后,在那次杀红了眼的战斗中,双方惨败,失去了支持来源的支柱不稳,域魔窜了出来,世界危机来临。 于是沈长聆不得不再次帮忙,毕竟他是(…),然而这一次的危机极大,所以很可能他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_(:3」∠)_~ ps:不要怪小六小七,毕竟他们也被蒙在鼓里,而且还有人在中间挑事,当局者迷啊。谁也不希望被所谓的命运控制一辈子的。不过放心,这是属于月夜两族的博弈,月族会帮助他们的~ (19.1.27) ☆、第五十章 一种无言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沈长聆歪了歪脑袋,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胜算会大很多,那些人的计谋恐怕也无法完成。然而,你会很危险。”从胸中舒出一口气,段星流苦笑着嘆了口气。 他整个人坐在那里,一直以来端正笔挺的腰身似乎都颓唐了下来,显得格外的落寞。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被抽走了一样。 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就覆水难收,再也没有办法更改了……对方一定会说出那样的话吧?一定会的…… “那我还是选二好了,都已经捲入这里了,还有可以逃开的余地吗?”果然,他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这一切不都是最好的安排吗?一切回归正途,这个挂靠在第一世界的小世界也能够摆脱那个人的控制,重新正常的运转起来。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将这里当成是博弈的战场了,这里将得到真正的自由。 第95页 那种不用整个破碎掉的自由…… “你……不再想想吗?”然而他还是劝阻了一下,定定的看着对方,段星流再也不逃开对方的注视了。 他直直的望着对方的眼睛,想要找出些什么? 唾弃了一下自己的虚伪之后,他专注的看着对方的神情——只要有一点,只要对方流露出一点不开心的纠结的神态,他立刻就会抹去对方的记忆,将他重新送回那个世界,那个他长大的世界。 而自己,将会倾尽全力,即使粉身碎骨也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了,多想无益。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逃开就能够逃开的,更何况,我也有我自己的责任……”然而完全没有的,段星流完全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怨愤,沈长聆的眼神是一片的安然平和。 如同一只清幽的輓歌,唱着哀悼之音的主角,却对于自己的命运如此的平静。 他突然就败在了那种平静的眼神中了。 “那么,我会将你送回离天宫,只有在那里聚集起所有人的力量,才可以稳定此方世界,修复这一切的不稳定。而你也会……”神魂不稳,重新化为法则维护这片天地吧? 就如同,曾经从这片天地中诞生的那样,重新归于虚无。 “那就一起离开吧……” * 这里只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冬季了百花都已经凋零了,原本生长着的几株古树也光秃秃的了,只留下几棵松柏,昂着头向着天空生长着。 挥剑,旋转……剑锋在手指尖灵活的转动,地上的枯枝被剑气震得向四方退去,一道人影如同虚影一样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快速的移动。 如果仔细看过去的话,会惊讶的看见那个人的身上几乎出现了重影,再仔细看,却连舞剑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 背手而立,剑势略收,向回弯曲手臂的时候,剑刃轻巧地转移了方向,寒光闪闪的银色剑面上照出一双明亮而凌厉的眼眸,杀气腾腾…… 一切停住的时候,万物皆寂…… 这是一场令人嘆为观止的练习! “你,进步的很快。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些话语被含糊着打住了,段星流收回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眼神复杂却又欣慰的看着沈长聆。 他几乎是无法克制的自豪——这样的资质,这样聪慧到一点就通的领悟力,刻苦聪颖到让人无法想像。 他也无法猜测到有朝一日居然连他都无法看清楚这个少年的实力了,虽然这些都是由他教导的,可是他如今的成长,已经让他看不清楚了。 如此可怕的天赋! “是吗?那说不定是我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收剑背在身后,沈长聆侧身微笑,眼睛笑眯眯的看过去。 这种灵力的运转是非常难以控制的,然而在他的身体中,每一根经络,每一处循环都自然而然的自发流转,身体欢呼着久违的力量波动,饥渴着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畅快,然而沈长聆却告诉自己,还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抬起手,手中的流霜剑在此刻透出寒冷孤独的光芒,一如此刻沈长聆的眼神。 “是嘛……”可是他却不想对方这么快学会所有,本来就抱着某种小心思的人在心中默念着,手指拂过袖上金丝勾勒的暗纹,眼中波澜不定。 想要将这种时间拖的再长一些才好啊,就这样一直下去,让时间永远的停止流动…… 沈长聆也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心中各自有些不与外人道的念头。 “有人来了,我周围的部署全部被人拔除了……”警惕地看向四周,段星流突然说道。 他抬手做出一个戒备的姿态,眼神犀利地看向四周,然后,察觉到了什么,定定的将视线聚集在一处。 即使是一处别院,周围的心腹也会将这里围成铁桶一样,四周所有的风吹草动都将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一旦稍有差池,将会立刻通报过来。 可是,又是谁能够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不动声色的靠近呢?段星流猜测万千,他忽然抬头,头上白色的雪雾鸟正姿态潇洒的四处飞翔着,在云里穿梭来穿梭去,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沈长聆跟着看过去,看向段星流一开始察觉到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大门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一切如常。 有种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然而他的状态却出乎意料的放松,只是将视线转移了过去,手中的流霜却转换成了原型,被他握在手中。 “……说不定,是友非敌呢?”他笑眯眯地说着,手上铂金色的缎带被他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 然而此刻,段星流却没有听清楚他的这句话,否则他一定会感到惊讶的。 怔怔地看着大门,段星流全身一震,眼睛似乎都变得僵硬了,不敢挪动分毫。 “……二哥。”低沉优雅的嗓音此时变得干涩无比,他的神情变得忧伤起来,却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老六,真是许久未见了,你这些年四处游历,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门处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人影从门后走了进来。 第96页 他抬起脚步,推开门,吱呀一声大门轻巧的整个洞开,于是,随着木门的开启,那个人的面容就也逐渐的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里了。 长身玉立着,黑色的长靴悄无声息地踏过布满枯枝碎叶的地面,那个人微笑着,如同一柄长剑一样锋芒内敛,只待出鞘的一霎那,一剑便足以搅动天地…… 却居然是段风涯! 真的是他啊……沈长聆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注视着许久未见的人,一抹柔软的思念出现在他的脸上。 这个人,居然是如此的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吗?从见到他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苍白的病容,如同被霜雪压倒的青松,虽然挺拔如初,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沉重。 此刻的段风涯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就藏着数不清的生气…… 看来,压在他身上的病痛已经离开他了吧?沈长聆微微地笑着,低头看向手上的流霜——他心中背负着的伤痕,应该也已经消退了吧? “呵,二哥你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不想徒惹事端罢了。”苦笑着摸摸鼻子,段星流感觉此刻糟糕透顶了。 偏偏是他最不想遇到的人,这个他一直心怀愧疚的人。 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要有此一遭吧?该来的,终究逃不掉…… 段风涯的眼神并没有望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呢?沈长聆摸了摸脸颊,嘆气——任凭谁在病好之后发现一切都变得糟糕以后,都不会有好心情的吧? 就像被熊孩子欺负了自家孩子一样,在生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对方吧? 不过,他却从这种漠视中,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似乎对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不是吗?既已身涉迷局……” “又怎能全身而退……”听到对方这样的提问,段星流苦笑着接住了下一句。 这是当年在幼时,卜算师为他们的命运做下的批註,这也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命运。 被镌刻灵魂中的承诺,也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责任。 “我今日来,是带他走的,希望你…不要阻拦我。”终于将视线转移向了沈长聆,段风涯将手抬起,直直的指向对方。 他的神色是淡然的,手指稳稳地指过来,眼神有着破开一切的凌厉。 然而没有人会小看他,也觉没有人会觉得他口出狂言,他整个人如同一把从剑鞘中拔出的长剑,透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如此的摄人心魂,华光四现的他,此刻就是一把剑了! 与此同时,有细细碎碎的声响在院子的四周响起,沈长聆支楞起耳朵。他的听觉比之前好了很多倍,在身体中的灵力运转到极致的时候,那原本几不可查的细小脚步声便清清楚楚的被他接收到了。 当他转过头看向四方的围墙和墙边伸出一部分青瓦的房顶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光明亮中只有院子里相互对峙的人,如此而已。 “如果我不同意呢?”段星流终于开口了,在段风涯将手收回去的时候,他开口道。 然后抬起头,眼神扫过对方手中握着的那把名动天下的风翎剑,他神色莫测的,带着故意的笑容看向对方。 握着黑色剑鞘的手指紧了紧,上面的碧玉剑穗微微一动,如同此刻段风涯的内心。 他的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  此刻的段风涯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就藏着数不清的生气…… 段风涯:(生气ing~) 作者:嘿嘿~ (19.1.29晚) ☆、第五十一章 周围的人恐怕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吧?看来二哥还是心软了,没有将自己的手下全部杀死。 感受到和他们的连结仍在,段星流眼神带着仿佛逼入绝境的狠厉,一把将沈长聆定住,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将他推到了一旁的树下。 然后他快步上前,向着面前的人挥剑而去,剑尖直指对方的面颊。 手中的风翎剑飞快地被弹起,段风涯左手弹起,剑光一闪间居然已经挡住了那飞击而来的一点寒芒,剑柄在空中一转,他在这冰冷的杀机中右手就这样稳稳地抓住了风翎剑。 两个人一触即分。 沈长聆不解,想要说话也只能发出细微的科科声,于是他无奈的闭嘴了。 这个傢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装模作样的向对方发起进攻呢? “那我们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听到段风涯的这句话之后,沈长聆僵硬地靠在树上,听见双方兵戈交击之声,抬眼,看见头上的树枝在风波中摇晃着。 然后,他看见了一张人脸。 “嗨,你好啊~”那个人倒挂在树上,笑眯眯的对他说着。神奇的是即使是倒立着,她的裙摆一点也没有垂下来盖住脸,如同被固定住了造型的木偶一样,那个女子勾唇如是说着。 啊,这是是个女孩子啊……这是沈长聆下意识的反应,然后他表情僵硬的快速打量了一下对方。 唔,看起来很漂亮的样子啊……然后第二个反应浮现,沈长聆呆滞着表情,只用眼神就表达出了自己无尽的心理活动。 第97页 眼珠子转了一下,他突然有种特别地感觉——这个人,他是不是曾经见到过啊,真的是感觉:好!熟!悉!的!样!子! 熟悉第多重曲再次上线! “果然啊,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认出我了。”对方挑了挑眉毛,那张美人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然后飞身跳到沈长聆身后,解穴。 “你,你是……”没忍住想要转身,却被对方一下子制止了,这个女人躲在他的身后。 哎,这不就是那个在湖边追杀他和段雪淮的女子吗?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沈长聆点点头——没错,即使这个人穿着淡鹅黄色的衣服,脸也没有像那天一样被遮住,而是完全的露了出来,他还是发现了两者的高度相似之处。 同样的身形和气质,以及那种在靠近时隐隐感受到的灵力波动……没有试图去质问对方,沈长聆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门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女子,此时她正在注视着院子里交战的双方,双手紧握着搅在一起,对方显然没有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不过此时沈长聆却被背后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 “哈哈,怎么样?给你的珠子还好用吗?”听到对方得意洋洋的话语,沈长聆无奈摇头。 当时的情况那么的紧急,对方居然还伪装成反派的样子和他交涉。 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那么就是玩心重或者沉迷于角色之中无法自拔——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所以,我确定你是友非敌喽?”挑高眉毛,侧着脸看向对方问道。 他再次看到女子的脸上出现一抹奇特的微笑,像是在玩味,又像是狡黠,沈长聆觉得自己有点发毛。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是吗?小聆花~”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他,女子弯弯的眼睛里投放出兴致盎然的光芒。 “……”沈长聆面无表情的无视她,然后就看到了门口的女子。 那个人身着淡绿色的长裙,头发上簪着一枚垂珠的吊坠,在阳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大概是和段风涯一起来的同伴吧?和身后的女子一样,两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让人见到了就容易心生好感。 甚至,和忘秋的感觉也很相似啊……这么说来,这两个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离天十二宫四个主事里剩下的两位女子,行春和知夏。 “锵……”一声沉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长聆皱着眉头看向场中。 此刻两个人已经交手百十来招了,双方各有胜负,准确说来段风涯还要更胜一筹,只是…… 因为对手太难缠了,段风涯身上的气息越发的外放了,在沈长聆此刻的眼中,他有如一个灵力组成人形的机械人,完全看不到对方身上属于人的气息。 “我劝你最好别阻止他们,没看出来老六那傢伙是故意找打的吗?毕竟当年老二的伤,他也有一份的。”看出沈长聆的想法,背后的女子,或者该叫她行春,伸手虚虚的挡住了他。 每一次段星流攻击向对方的招式都是异常凶险的,然而行春抱有某种目的去观察,就发现了异样之处—— 这些招式都是能够在最后关头紧急收回来的,或者突然变换方位刺向不那么紧要的部位。 沈长聆沉下心去看,果然也发现了这些隐秘。 “你还真是个小灵通啊,行春姑娘……”摇了摇头,沈长聆借着对方不懂的情况下,毫不客气的揶揄对方。 被誉为离天宫中最八卦的人——八卦还是段霜洺从他这里学来后用来形容行春的,行春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一样啊。沈长聆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唔……”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行春退后了半步,嘟了一下嘴唇。 “遭了……”突然听见门口女子一声惊呼,两个人这才发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情况已经急转直下,原本平分秋色的战局顿时被一方压倒,段风涯的衣袖都被外放的劲气激的无风自动,在寒风萧瑟中猎猎作响。 他挥剑,起手势居然是……江河东流! 这是……沈长聆的眼睛骤然瞪大,他不知道这是属于段风涯的绝学,可是他能够从那种强大的气场中感受到——这一招下来,无论对手是谁,都将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不,说是伤害还是小瞧了这个,准确的说,应该是……死亡! 怎么回事?段风涯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杀手的人,无论对方做出了什么事情,沈长聆的记忆中对方永远是淡雅温和而孤寒的,如同一株青松。 似乎是被逼到了绝地,段风涯此次出手太过于霸道,在出剑的一霎那,对方似乎也很惊讶于自己的招式的杀伤力。 沈长聆却看的很清楚,是他身上太过于强烈的无法回收的生气在情绪极其剧烈的波动下,控制那些巨大的灵力一下子注入了剑锋上。 段星流避无可避,他已经站在那里,等着胸上的一剑。 这次真的是要出事了啊……希望二哥不要因此太过于伤心,毕竟当年是他伤了对方在前。 而今天会经历这样的状况,也大概是天意吧。 第98页 闭上眼睛,段星流等待着身体被刺穿的那一刻,然而…… 一下,两下,三下…… 心脏跳动着,可是那种疼痛感却始终没有传来,他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人影挡在自己的身前——原来刚刚那股气流滑动的感觉并不只是剑袭来产生的啊。 不,不对……段星流目光一凝,心中几乎要滴血。 这个人是沈长聆啊!他刚刚不是将他放在了树下吗?是谁给他解了穴道? “这……”段风涯似乎也非常的讶异,他手指微微一动,手上的剑几乎被他捏出响声。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场中,段星流却在他们的神情中察觉出了什么——那种表情惊讶大过于痛苦,连段风涯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 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千钧一发之际,沈长聆轻身飞到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挡在了段星流身前…… 而他的流霜剑,则牢牢地顶住了段风涯的风翎剑…… 那剑势来得太急太猛,甚至在被挡住以后,风翎剑向一旁弯曲,夸张的鼓出一个半弧! 知夏认出了来人,嘴巴紧紧地抿着,眼神复杂难辨。 而行春居然一不小心脚一滑向前飞扑,连走了几下才稳住了身形。 耳边仿佛有被压低的抽气声,像是有很多人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人都在内心惊嘆:这个人,这个人还是人吗?刚刚如此凶险的一招居然就这样被他生生的接了下来,简直让人难以想像! “唉,风涯,好久不见,我们回去吧!”现在两个人中间,沈长聆对着段风涯微笑着说。 段风涯,好久不见… 段风涯表情也变了,眼神由刚刚的诧异失措变成了温和,他看着沈长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动,点了点头。然而沈长聆却知道,这是对方最外露的表达了。 行春笑嘻嘻着走到一旁,知夏看了看所有人,见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也跟着走到了一旁。周围有细细碎碎的响声,沈长聆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我,我会和老七一起回去……”背后响起一道男声,声音低哑甚至还带着虚弱的气腔。 一众人站在门前,段风涯看了看段星流,然后又转头看向沈长聆。 然而这个刚刚接下他致命一剑的人却冷着脸,头也没有回,也没有说话。 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他却停住了脚步。 段风涯默嘆:这个老六啊,真的是太过于执着了…… 正是因为在最后看出了他想要弥补自己的心态,所以刚刚沈长聆接住了他一剑之后,他并没有向段星流表示什么。 因为那只会让对方更难受。 可是这种弥补的心态真的是要不得的,与其想着如何弥补,不如在做事之前想清楚后果为何? 他苦笑,谁有能想到,这两个最小的,看起来成竹在胸的弟弟们,却是七个人里最冲动莽撞之人呢? “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不会推辞。你们……保重。”说完以后,段星流没敢再看,低着头飞身离开了这里。 沈长聆依然面无表情,他收回剑,对众人说道:“回去吧。” ☆、第五十二章 终于回到离天宫的时候,段风涯照例回到了东暖阁,他的身体还需要调养,而沈长聆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表情十分严肃。 “躺下,你现在需要休息……”等到了房间的时候,一直不说话,存在感小到无法让人注意到的沈长聆一把按倒了段风涯。 哦呦,行春在一旁凑了过来,此时眼睛一亮,内心小小的一声惊嘆。 段风涯趴着倒在了床上,背后的手力量大到让他无法挣脱,所以他并没有多做挣扎,而是顺从的倒下了。 当然,即使能够挣脱,恐怕他也是捨不得反抗的吧…… 乖乖的趴在那里,头发从脸侧滑落,段风涯眨着眼睛,安静地歪头看向沈长聆。 正准备一把将对方的衣服扯下来,手正握在他后颈的衣领上时,沈长聆抬头,对上了屋子里另外一个人的视线。 那个人迎着沈长聆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而她却丝毫不为目光所动的站在那里,脚步如同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挑眉看向行春,沈长聆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暖炉。行春立刻原地跳了起来,跑到屋子中间飞快地打火,火星从她的手中蹦出来跳到暖盆中,屋子里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这样子段风涯就不会因为受寒而生病了吧?虽然沈长聆非常清楚,以他现在身上满溢的生气来看,即使是寒冬腊月的穿着单衣待在户外,对方恐怕也不会生病。 他看了一下正温和的看着他的段风涯,想了想,又沖行春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了一下门口。 行春一愣,想了想之后恍然大悟,推开门,她冲着门口的侍从飞快地嘱咐了几句之后,立刻闪身回到屋子中间,整个人待在角落里,安分的降低存在感。 沈长聆却没有再注意她,他低头,安静地和段风涯对视几秒之后,一把将对方的衣服扯下。 精瘦有型的身材立刻展现了出来,肌理匀称,线条流畅中充满着力度与美感,屋子里似乎有人小小的吸了一口气。 第99页 “安静,别出声……”头也没抬的向一旁吼去,沈长聆并不为美色所动,他目光锐利的看着段风涯身上的皮肤,仔细研究着对策。 行春捂住嘴巴,为自己默哀——虽然刚刚她小小的发出了惊呼,不过更大的程度是为了沈长聆如此干脆利落的撕衣动作,而非二公子的……身材。 毕竟在这边的角度根本就看不清楚,沈长聆又在床边把对方挡的严严实实的,她想看都看不到的。 “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你的身体虽然已经好了,暗伤和心疾都癒合的差不多了,可是身上的灵力收放还不是非常的自然,生气外露,很明显是强行突破的吧。”手指撑在对方的背上,沈长聆用一种极具有压迫气场的姿势看着段风涯,眼神犀利直指对方心头。 “……”段风涯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敢说话。 这个人,好强的气场,即使是在刀光剑影中过活了这么久的段风涯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还是闭嘴不说话比较好,他内心默念着,表情却越发的淡然,只有眼睛微微睁大,直视着对方。 “你最好乖乖的修养,不要过多的动用灵力了。体内循环自己运行就好,遇到卡壳的地方记得慢慢梳理,不要突然像推土机一样推过去(算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是推土机),那样会很痛,而且效果也没有自然恢复的好。”手指突然如同狂风疾雨一般在对方的周身穴道上来回挪动,沈长聆或是点,或是按,或是用力推,在他的背后来回疏通着经络,帮助对方将周身的生气收拢回体内。 段风涯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感觉随着对方的手指在他背后不停的动作,身体如同被电击了一样,小小的灵力循环滑过堵塞的通道,流转得越发畅快了。 整个身体被用心调理着,他却冒出了点点冷汗,牙关紧咬着,段风涯手指痉挛,一不小心就抓破了被褥 “……”太难受了,不是疼,而是又麻又痒,如同有一万根硬毛的刷子在他的身体里面来回洗刷,段风涯几乎快要变了脸色。 “我现在帮你梳理身体经络,还有体内的小循环,你注意灵力的流转方位,注意我的手势,要顺着来。”沈长聆看到了对方的难受,不过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加快了。 趁热打铁,趁着现在正是好的时机,只要一鼓作气将之前疗养的后遗症清除,段风涯的灵力不受控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段风涯努力辨认身上手指的先后顺序,以及身体中各处的流转顺序。 不过,因为闭着眼睛,所以身上的触感更加灵敏了,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没法好好的察觉出规矩了吧? 被按倒在床上,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段风涯却丝毫不敢动作,只有在每一次手指按压的时候,沈长聆才能看到对方轻轻颤抖的身体。 “疼吗?那以后还敢随便出关吗?”皱着眉头将灵力运在指尖,沈长聆眼神中滑过一丝笑意,他故意口气不耐烦的问道。 像这样子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在最终时候功亏一篑的傢伙真的是让人不省心啊! 所以必须要吓吓他,这样他以后就不敢再乱来了。 沈长聆突然一愣,随即摇头一笑——段家的这些人似乎都特别的喜欢乱来啊,做事情又冲动,真的是…… “好了,让大夫给你开药吧,我去看看段霜洺段雪淮他们去。”将最后一分力气用在背嵴中央,沈长聆收回手,舒了一口气后起身,用旁边早就备下的热水擦了擦手,示意僕从上前来给段风涯擦一擦,让一早被行春叫人请来此刻目瞪口呆的大夫开药,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关上门的时候正对上段风涯投来的视线,沈长聆向他勾了勾唇角,微微点头,便把门缓缓合上了。 一旁等候多时的行春也跟了上来,她蹦蹦跳跳着跟在沈长聆身后。 “你刚刚可真厉害,你没有看清楚段风涯那张脸吗?都快成苦瓜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别扭的表情啊~”行春老气横秋的说着,然而她的表情却很夸张。 “……”闷着头向前走,沈长聆本不想说话——毕竟刚刚的一场让他灵力用尽了此刻正是疲累的时候,不过行春却将他扯向了另一处,想了想,他还是跟了上去。 他看着脚步始终不紧不慢的行春,内心微嘆:这个人好像暴露了什么,她对于段风涯居然没有丝毫的下属对待上级的恭敬谦卑感,反而像现在这样如此的随意。 而且之前……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的看我?难道是终于觉得我好看了?”被对方奇怪的眼神一扫,行春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看了看全身上下,莫名其妙的问道。 “……没事,你错觉。”没有搭理对方的勃然大怒,沈长聆伸手推开了眼前的石门。 石门很轻巧的旋转,露出一片大厅。大厅里空荡荡的,不过却在中间摆放了几张桌椅,如同最普通的会客厅那样,沈长聆甚至还眼力很好看到了没有喝完茶水的茶杯。 这里有点眼熟啊……对了,这不就是前几次来这里看望段风涯时走过的大厅吗? 第100页 他迅速的回头,石门缓缓关上,然后浮现的就是一张完整的壁画了,就是上一次和段霜洺一起来时看到过的那个雕樑画栋,然而很久没有人活动的厅堂。 “这边……是密室吗?我记得我上次来并没有看到这个,太隐蔽了吧!”迟疑着问道,沈长聆纠结地想着。 “也算是吧。后面的走廊是通往药池的,当然也可以到达其他的地方,不过如果想要到段风涯刚刚休息的房间,还是走这里最近也最方便的,不然要绕很大一圈才行。”行春走在前面,回头笑着说道。 “我记得这里之前并没有这些布置啊?大厅里还是挺空的。”迟疑着问道,沈长聆走到侧边的小桌子旁边,看着那半杯茶问道。 这里正好在主位的两侧摆了两排桌几,上面还有半盏未喝完的茶水,可见这里的主人临走的有多么的匆忙。 “没办法,当时正值年末大比,各种事务忙成一团,再加上四公子不管事,管事的五公子去了崎明山脉,三公子本来要留在这里的,不过正好二公子疗伤刚好于是出关了,三公子也跟着一起去了。所以这里被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会客厅,偶尔会有人来这边谈事,不过这里本来就被废弃很久了,所以没有安排也就没人想着来打扫。”行春绕口令一般的说完一段话,看着沈长聆,目光闪过一丝笑意。 “怪不得,刚遇到段风涯的时候,他的伤势虽然无恙,但是身体却没有调理好,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沈长聆目光飘忽不定,似乎正在发呆,他点了点头,便和行春一同走出了东暖阁。 “不过,你那一招真的是太厉害了吧?我从来没想过居然能有人接的住那一招,刚刚回来的路上我在脑海中演算了无数遍,无论怎么格挡都做不到你那样的程度,啧啧啧,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脚步依然蹦蹦跳跳的,行春走在长廊前方,回头向着沈长聆赞嘆到。 那样敏捷的身手和收放自如的灵力,更难得的是对于时机和方位的把握,这也太厉害了吧?行春眼中的惊嘆几乎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呵呵了你客气了。”沈长聆却只是尴尬的笑着说道,他看着行春,却又……像是穿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另一个在她身后的人……行春心中一惊,猛地一个转身,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垂下的轻纱细细飞舞着,那个人头上的宝石吊坠正在熠熠生辉。 行春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是知夏…… “……啊,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回见啊……”眼神在两个气氛诡异的人身上游移着,行春见势不妙,迅速选择撤退。 四大主事之一的,知夏……吗? ☆、第五十三章 此时正值阳光温暖的时候,沈长聆看了看正好的日头,觉得应该还是有时间去看那两个抱病在身的傢伙,于是,他很温和的先开口说话了。 “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直视着对方,沈长聆目光柔和的说道。 在这样温和而明亮的眼神中,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无法遮掩隐藏,知夏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被□□裸的看透了。 “我,是……我来是想说,我……我很抱歉……”低着头,她不安的扣着裙角,并不敢用眼睛对上面前人的目光。 “之前一直误会你的身份,所以才会让你在最后的时候被抓走。”顿了顿,她继续开口道,眼睛注视着脸边的一处青砖缝隙。 是啊,会造成这样大的疏漏,即使根本原因不在于她,可是这其中又怎么能说没有她一点点的过失呢。 “……”沈长聆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继续听着,这给了知夏莫大的勇气,继续说下去。 “其实,你的身份来历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也有很多矛盾的地方,然而如果仔细分析的话,很多事情都是突发在你身上的,常人根本无法故意策划的那种。所以…所以我对你的偏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自己的私心。”深吸了一口气,知夏缓缓地吐出自己最深的不堪,她抬起头,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勇气看向对方。 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对方身处险境,又因为自己没有估算好时局,导致宫中所有的人都因此接连调动,引起了极大的麻烦。 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再小心一点就好了,再谨慎一点,不要被情绪蒙蔽了双眼和心…… 对方肯定会觉得很生气吧,她不安的抬头注视着对方。 然而,知夏惊讶地发现,并没有! 眼前的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和而包容,没有染上丝毫的杂质。 她愣在了当场。 “……”沈长聆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目光鼓励了知夏,让她能够在这样自己造成的难堪的场合下,继续说下去。 “我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了你的遇险,更是连累了那么多人,这是我本职工作的失误,我也需要向你道歉。对不起……”她终于将一切说了出来,眼睛里闪过愧疚的光芒,心中却终于平静了下来。 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知夏心中终于有种迷雾剥开的感觉,她眼神鑑定,等待着面前人最后的回覆。 第101页 沈长聆却笑了一下。 “其实,造成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并不在你。很多事情的发展都有其偶然和巧合性,而最终造成这些意想不到的结果的,只因为很多方相互博弈下的结果而已。”他微笑着,眼神中似乎包含了非常多的无奈和豁达。 “这一次的事情所连累到的人并不应该包括我,我觉得你如果真的很自责内疚的话,不妨将自己的工作做好,替段霜洺段雪淮他们减轻负担,这样……应该才是真的弥补吧……”耸了耸肩膀,他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看着沈长聆如此轻松而又不带勉强的回覆,知夏心中的愧疚也平复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复杂而又纠结。 她本来就是个对于工作相当谨慎的人,却因为自己的私心一朝出了这样的事情,又如何不会感受到忧虑呢? “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她豁然笑了笑,心中的大山也松动了些许。 微笑着,她向沈长聆表示感谢。 这个人,果然是个非常好的人啊,知夏心中感嘆着,目光变得柔和了很多,没有了之前因为紧张而略显严肃的错觉。 “对了,我要去看看他们两个,你要一起去吗?”沈长聆再度开口,他询问了一下知夏的意见。 “不了,我去处理事务了,年末挤压了许多事项要处理。你,你帮我看看就行。”眉头轻轻一皱,知夏做出了决定。 那个人现在一定很想见他,既然如此的话自己还是不要过去搅局了的好。 女子轻轻一笑,淡雅的绿色字裙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如同一朵清新明亮的花。 那朵花轻盈的盛开着,缓缓的走向了沈长聆视线的尽头。 “好的,回见。”沈长聆低头一笑,似乎是在自语些什么。 随后他也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了。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计较啊……”怀中突然幽幽的传来一声沉静严肃的声音。 是那块玉佩中的人。 沈长聆低头看着怀中,却并没有将它取出来。 “你醒了?我还以为要过段时间你才能说话呢。那里的禁制压迫的确很强,力量越强,受限越大,尤其是你只是一抹神识,在那山中这么久,恐怕……”声音虽然急迫而关切,沈长聆眼神有些忧虑,然而却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 他绕过了一处满载着枯花与树枝的拾荒舟,坐上了一条载人的小舟。 向远处眺望,那里的琼楼玉宇正是第五宫的位置。 真是处清幽的地方啊,沈长聆看着披着厚厚的暖裘正摇着浆的船手,突然心中安定了下来。 他的心中一片空明。 这样美丽的绿水和青山,这样的美好的世界,不应该就这样葬送在野心家的手中。 也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方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世界,毁灭掉就毁灭掉了,无所谓。 就如同古时的帝王在开疆扩土之时,无不是将手中的兵卒当成武器,去征伐那片广阔的天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沈长聆苦笑了一下,内心微嘆:人类对于自己的同胞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 “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回到了离天宫,自然就能够恢复正常。等一会如果你见到了段云潮,直接将我交给他就行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正在沉思间,却是玉佩中的人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沉静中带着股威严的气场,像是做惯了掌权人一样的,那种不自觉就带上的严肃感。 就像教导主任一样,沈长聆偷笑。 他随即微微沉吟——掌权人啊,看来,自己已经大致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了。 “段云潮?嗯,好的。”他随即点头道,一点也没有寻根问底的打算。 这让玉佩中的人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没有再追问下去,其实只要他问,自己也不可能会有所隐瞒的吧? 那人思绪万千,却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一路再无言语,只有湖上的清风和由远及近的对岸告诉他们,目的地到了。 将准备好的银钱交给划船的船手之后,沈长聆询问了一下方向,就像着之前打听到的地方走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很多?”推开门,却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却是正在无聊到抠墙的段霜洺。 看清楚他的模样以后,沈长聆好险没有笑出声了。 这,这是个木乃伊吗?被裹得全身都是绷带的段霜洺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全身平躺在一张榻上,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大概是某种恢复的药物吧?需要通过皮肤的接触渗透进去,不过……又看了看榻上挺尸的人,沈长聆漫不经心的捂了一下嘴,将笑意压了下去。 这种药物干了之后如同一个硬壳子一样,可不就造成了眼前这种场景吗? “哇,真没想到先看到你的居然是我哎,只可惜老五这傢伙刚刚睡下,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醒过来了。”艰难的朝一边努了努嘴,沈长聆顺着方向看过去,段雪淮面色带着些许红晕,正平和的躺在那里。 屋内的暖气很足。 第102页 “无妨,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们是否安全,毕竟我也做不了什么。”先去看了一下段雪淮,发现他状态良好,只是还在熟睡之后,沈长聆来到了段霜洺的旁边。 他发现一旁准备药物的人居然是段云潮,于是两个人视线相遇,彼此点点头。 “那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啊?是不是气色好了很多?”即使脸上不能做出表情,段霜洺的那双桃花眼硬是挤出来嬉笑的意味。 死性不改! “气色,气色是挺不错的,尤其是您纵身跳下悬崖的时候,那气色,离多远我都能感觉到……”沈长聆戳了戳他的脸,在对方无声的哀嚎中毫不客气的说着。 他的心中已然气急。这个人,真的有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回事吗? “哎,你,你别生气啊,我,我当时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我就想着先把你送走呗,你走了我就没有顾虑了,谁知道那群孙子下手那么重!”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段霜洺故意示弱的说着。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没想到却真的引发了咳意,一时间自作自受的咳嗽个不停,沈长聆只好帮他顺了一下气。 “我不生气…毕竟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人不是我。”一边不动声色的捡不重要的地方下狠手,沈长聆一边冷笑着说着。 对方疼得嗷嗷直叫,不过沈长聆却是脸色冰冷,一点也没有心疼他的意思。 舒缓一下经络自然是很痛的,尤其是这个人在那种情况下强行用灵力,恐怕身体早就干涸到不能行了吧? 他现在居然还想这样糊弄过去,沈长聆嘴角一抿,下手更痛快了。 段云潮在一旁看得有点发冷,不过他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就装作看不见的在一旁收拾着药物行囊还有一些药方之类的。 他心中瞭然,对方的手法看似粗暴却极有章程,而且,看样子三哥也是乐在其中,他还是不要过多打扰了吧。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段云潮冰霜的脸上难得带出了一抹笑意。 ☆、第五十四章 那边段霜洺却是动也不敢动,当然,以他现在的尊容,想动也动不了。 “我这也只是刚用药,过一会就能动了……嗯,好吧,我错了。”可怜兮兮的看着沈长聆,段霜洺发现眼前的人只是低头专心的帮他梳理,只得收回视线,干脆的认错。 嗯,他这才不是怂,不过是知错就改而已,他还是非常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段霜洺在内心确认着。 听见他这么一说,沈长聆下手一重。 “嗷……”再也忍不住的嚎了一嗓子,段霜洺眼泪都被激出来了,桃花眼湿润的看过去。 身上裸露出来的地方已经被很好的按过了,沈长聆发现这些地方的灵力锁的不错,便开始帮助他软化药膏。 他仔细的敲着,感觉手上的药膏慢慢地软化被吸收。这样一来,不止对身体吸收药力有帮助,而且还可以让对方不这么难受。 这么硬邦邦的躺在这里,也难怪段霜洺在那里无聊的卡兹卡兹抠墙了。 一旁的段云潮没有料到居然还可以这样加快药性,他看了看沈长聆,思索了一下,然后走到另一边学着沈长聆的动作帮助他可怜的三哥快点解脱。 “我……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看顾自己,不要仗着自己厉害就做事情不管不顾的,你没有想到万一那个时候四公子没有赶过去,你会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从谷里爬上来吗?”挑眉,沈长聆的脸色在一旁的灯光映照下格外的严肃,嘴巴紧紧抿着,他看也没看段霜洺。 呃,怎么办?段霜洺眼珠子转了一下,用眼神示意段云潮。然而他眼睛挑了半天,段云潮却只是看了他一下,然后就撇过眼去,低头垂眉一句话也没说。 看着段云潮学得非常好,沈长聆又跑过去帮段雪淮整理了一下被褥,检查了一下鼻息和心跳之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了。 “算了,我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毕竟你救了我,我不该这样得了好处还卖乖。你先休息吧,既然已经平安无恙了,那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吧。”看了眼可怜巴巴的躺在榻上的段霜洺,沈长聆勉强自己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唉,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低垂着眼眸,沈长聆掩住眼中的思量,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外面的冷气立刻扑面而来,身后段云潮也跟着走了出来。他立刻关门,将寒气关在了门外。 门内的段霜洺还在哀嚎着挽留,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回应,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向一旁走去。 “你不要太生气,三哥就是那个样子,虽然做事情看起来好像非常的危险,不过总是能把时局把控的很好。”停了片刻之后,段云潮才组织好语言开口。 大概是并不擅长和别人达话聊天吧,他的语气显得干巴巴的,在这样冷地天气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沈长聆并没有误会,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地平线,嘆了口气。 “唉,我只是……只是担心啊……不过,也许的确是这样吧,他做什么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我过于去干涉的话,可能反而会碍手碍脚。算了,不说他了,对了,这个给你。”拍了拍脸,沈长聆将表情调整了一下,那种低落的表情便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第103页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质地温润的玉石,将它放在了段云潮的脸前。 白色的玉石被垂挂在红色的绳结上,阳光下泛着微弱的的柔和的光泽,随之亮起来的,是段云潮的眼眸。 “这……你把他带回来了?”他接过玉石,忍不住摩挲了几下,喃喃地说道,眼中的神情似是欣喜,又似是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这玉佩的秘密的话,恐怕真的以为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它”吧? 沈长聆只是笑了一下,看着他垂在衣上的白色长发,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吗?”将玉佩重新递给沈长聆,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段云潮神情郑重,眉头微皱着说。 哎,这么说来的话……沈长聆偏了下脑袋,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段云潮这才在沈长聆的目光中放松了下来,他看起来全身都很紧张,连手指都握了起来。 “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话音刚落,段云潮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先行离开了。 看来真的是……到了该做了断的时机了,段云潮看了眼天色,那里正是沈长聆之前凝视过的地方。 天光正好,然而天边地平线上的云色暗淡,那里似乎正隐藏着什么悬而未发的危机,翻滚在看不见的深处。 局势如同拔河僵持。 眼神放空,如同跳跃了空间看到了什么情景一样,段云潮挥袖,带着沈长聆来到了离天宫。 这里是整个区域的中心,出乎沈长聆意料的是,这里居然并不算大,至少对于一个主殿来说,这里的面积居然还没有十一宫大。 但却不能说这里就不够庄重了,甚至在沈长聆的眼光看来,这里非常的端正而严肃。 整体结构不大,大概只有十一宫总体面积的三分之二,住的人看起来也不多,在他随着段云潮向前走的时候,整座宫空空荡荡的,只有最外层才能看到几个巡逻的人,最里层却居然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这里的建筑大多数似乎也不算太高,只有最中心的那处直直的挺立,直冲天际。沈长聆隐约能看到最高处似乎是一处露天的平台。 大概是占星台之类的地方吧,他想。 可是,越靠近里面,他却越是能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一种被投身在了浩淼的宇宙洪荒之中的错觉,越深入,这种感觉越强烈。 这……大概是这方世界的根基所在了吧?沈长聆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因为在这处世界根基所在之处,他居然察觉到了法则溃散的痕迹。 虽然这破损被人修补,痕迹被人小心地抹去,可是……想要完全的维持法则稳定,只有一刻不停的在阵法中维护才行。 这样的话,耗费的力气太大了,甚至效果也会越来越弱,直到……法则破碎,空间塌陷,世界陨落。 那么,这里的人应该就是…… “这里,就是离天宫?你要我见的……”疑惑的问出声,沈长聆已经有了某种判断,不过他还是决定问出声。 “是的,跟我来吧。”似乎是察觉出了他的想法,段云潮面色淡然地微微一点头,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他们正站在一道门前,所有的光芒和气息都被藏在那道门的后面,他们想要见的人——也在那扇门后。 推开门,或许……他停顿住了脚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段云潮没有催促,他只是站在门边,等待着沈长聆自己的行动。 最终,他还是决定亲手将门推开吧。 “这,这是……”印入眼前的并不是想像中的那种雕樑画栋,又或者充满那种繁复神秘的装饰。 黑,完全是黑暗的,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甚至当沈长聆适应了这种黑暗的感觉之后,他才能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微弱的光芒看清楚这里面的布置。和外面不一样的是,这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的风格,干净,空旷,没有半分人烟的气息,可是…… 嗅了一下空气中的味道,那种感觉又奇妙的出现了。 ——那种,充满了世间烟火的气息。 “看到那个了吗?那处光。”示意了一下前方,段云潮琥珀色的眼眸都被黑暗遮住了,沈长聆转头只能看见他泛着透白的长发。 再仔细的辨认了许久之后,沈长聆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背后的门已经被关上了,那是这间宫殿中唯一的光线来源。 似乎是某种天然发光的晶石,被雕琢排列,整齐有序的镶嵌在眼前的正中心位置,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大概是类似于某种阵法一样的东西吧,这样的布局似乎并不算陌生。 点头示意,段云潮便让他走到正中去。 刚走了一步,身边突然有亮光闪烁,他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一下—— 那是,蓝色烛火? 有两排整整齐齐的烛火就在他走过的路两旁,他回头看,只见被他走过的路旁烛火通明,每一支烛光似乎都被人刚刚点上,整齐的没有一点摇曳。而向着前方看去,依稀可以看见也有同样的烛火堆在两旁,它们都没有亮起。 这是……通明烛?感受活人生气便会亮起,燃之有镇定凝神的效果,被普遍用在大型的占卜祭天等活动之前。 第104页 如果是这个的话,那么,就错不了了……沈长聆走到阵法之中,内心思量万千。 他看着黑暗中跟过来的段云潮,无声的询问着。 “现在需要你站上去,将那块玉佩放入阵中。放心,只是需要将神魂重新连接而已,既然是你将他带出来的,那就意味着你们之间有某种联繫,由你将他放上去,最合适不过。”清淡的音调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段云潮说道。 等到将那个人的神魂真正的凝聚之后,这个人的身份也就已经确定了吧?段云潮想到。 而这所有的一切,或许也就要从这里开始了吧。 究竟是成功将一切修复完好,还是失败让所有的一切重归虚无,等到万年之后所有生灵重启,这,只是第一步…… 然而仅有第一步,却还远远不够啊…… 那边的星辰石中间,沈长聆将玉佩拿了出来,他手心攥着被温热的玉石,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 ☆、第五十五章 周围的一切突然就亮了起来,沈长聆刚踏上去,此时忍不住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眼睛。他眯了眯眼—— 一颗,两颗……接连不断亮起的晶石闪着莹润通透的光芒,在周围不断的亮起,转眼间四周已经是明亮的一片了。 在一片漆黑之中,这里是一座明亮的孤岛。 石台上正中心有一块空荡荡的凹陷,沈长聆把玉佩放了进去,并不能够很好的完全重合,然而他知道这就是用来启动阵法的中心。 最亮的光芒从手下亮起,沈长聆蹲在地上,手指还没有收回,那玉佩所在之处就完全的亮了起来,光芒比周围的星辰石还早璀璨。 感觉到有什么力量从自己的手指尖流出,所以他也没有动,只是保持着姿势稳定着阵法的运转。 大概真的是凝固神魂所用吧?这里面的某些符咒居然非常的眼熟。 巨大的风暴在小小的中心环绕着,如同有幽灵在四周飘荡冲击,不过这些都被阵法周身明亮的光芒柔柔的挡了回去。 ……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沈长聆蹲在那里,看着指尖的玉屑,不知怎的,他突然心中一动。 “神魂分离的时候一定很疼吧?”嘆息着说出这句话,和段云潮点头示意了一下,沈长聆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段云潮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是他又无法确定,只能用沉默来应对,他静静的看着沈长聆,眼神中不知道闪烁着什么情绪。 行走的背影在路上被吞没,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段云潮愣了一下,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气场,有点压抑又有点沉默。 “那么一切妥当之后,我就先走了。”轻快地说出这句话,沈长聆没有多说什么,脸色如同往常一样,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像是早已经知晓了一切一样,一切都是如此的简单,流程顺利到让人不可思议。 微微点头,段云潮将他送到了湖边,让他从来时的路回去,一切就已经平息了。 “他,是不是知道这什么了?” 漆黑的宫殿中,烛火都已经熄灭了,刚刚短暂的亮光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有人在黑暗的最深处问道。 摇头,段云潮并没有说些什么,不过他知道那个人一定能够看清楚他的表示。 他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掐算着,脸上便露出了一种不可捉摸的气场。 卦象模糊天机难寻,即使是最厉害的数算师,怕是也看不透这难以揣测的天机了。 “唉……” * 在傍晚的时候,沈长聆独自坐在一处高高的天台上,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下面的宫人们走来走去的样子,而从下面向上看却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看起来似乎是在准备些什么吧,一边搓着手指,沈长聆一边静静的观察着。那些宫人们步履匆忙,脸上却带着满满的喜气,端着杯盏木盘也无法阻止他们不断的勾着头交谈着。 而一向严格的管事也装做看不见的样子,只有在声音吵闹过头的时候才会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立刻,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你怎么在上面?我带了好酒,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下面飘过来一句问话,沈长聆听着耳熟,连忙向下看去。 从屋檐的边上探出一张脸,沈长聆立刻看清了下面的那个人是谁——居然是段霜洺。 他并没有好好的在养病,此刻却端着木盘摆着杯盏和茶具,站在下面仰头向上看着。 “你……不好好养病,大晚上的跑出来做什么?”连忙招呼他上来,沈长聆将自己身边有些灰尘的地方立刻布置了干净。 他手指一动,一个除尘咒使了出来,那些灰便团成一个小团,被他丢在了下面早被人打扫好,安静地堆在一旁的落叶堆中。 “在殿中憋的难受吗?我都躺了好久了,大夫也说我可以出来活动活动啊!”月光下段霜洺仰着头往上看,桃花眼中满是灼灼的笑意。 “那你快点上来吧,这个地方避风,别冻到了。”这个地方本来就比较避风,三面都环着较高的宫殿,只有这一处空缺,又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和远方。 第105页 沈长聆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唯一有可能漏风进来的地方牢牢的堵上了,然后将自己的靠垫分了一个给段霜洺坐着,他招呼段霜洺上来。 一个翻身干脆利落的飞了上来,衣摆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段霜洺稳稳地坐在了沈长聆的身旁,他手中的杯盏在木盘上居然纹丝未动,此刻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居然是酒,也许还是桃花酒。 嗅了嗅,沈长聆伸手拿过一个装满酒液的杯子,一仰头完全的喝了下去。 “好喝啊,这口感真的很不错。不过里面似乎还加了一点药材呀,应该不是同期放进去的吧?”细细的砸了一下嘴巴,沈长聆给出了评语,他显得有些兴奋。 “是啊,这桃花酒是前几年种下的,最近才酿好刚刚挖出来,准备要好好的喝上一统的。可惜大夫说我的身体如果想要喝酒,只能喝这种柔和的,还要在里面加一些药材,所以我只好拜託他帮我把桃花酒变成了桃花葯酒了......”同样仰头灌了一口下去之后,段霜洺接着又说道 ,“本来是打算一个人独饮的,结果......” “所以只好连累你和我一起喝这药酒了,放心你也可以喝的。都是一些补药而已,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的。” 沈长聆挑高了眉头,在旁边侧脸看了他一下,内心感嘆:准备一个人喝?那为什么要准备两个杯盏呢? 他深深的望着对方的侧脸,仿佛从他那注视着远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某些情绪——大概是寂寞吧? 只好在月下独酌,拿出两个杯子当成是有人陪伴的吧。 沈长聆重新转过脸去,并没有问出声,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子,陪着对方品酒。 一杯,又一杯...... “他们,是在准备节日吗?”在微醺的时候,沈长聆突然问话了。 他指了指下面忙忙碌碌的僕从们,他们有男有女,男的多是抱着一些重物,跟在前面人的背后,女的多是挑着精緻的宫灯,拿着精巧的器具、杯盏、花盆等等事物,忙忙碌碌的交叉前行着,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的冲突。 他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偶尔交谈几句。 “是啊,你不知道吗?新年快到了,他们是在准备过年啊!”捏着酒杯,段霜洺此刻正在借着月色,安静的从各个方向观摩酒杯的色泽以及酒液在杯中折射出的光芒,他正在乐此不疲,闻言有点诧异的反问。 每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快要为新年做打算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才有的习俗,有人说是天神需要祭祀,需要人间热闹一场。也有人说是因为有人机缘之下误入仙界,看到在这个时候天上正在举办宴会酒席,所以人间便开始有样学样了,所有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为新的一年做准备。 呃,沈长聆语塞了一下,然后一口闷下了一杯酒。 酒液冰凉却温柔的滑过喉间,在胃部燃烧成一股暖流,淡淡的桃花香萦绕在鼻尖。 “过年,对啊这里也是要过年的。”捏着空杯子发愣,沈长聆的眼神有些恍惚。 从很久以前开始,好像自己都是一个人过着这样的节日吧。 不,不对,在还小的时候,好像曾经有一个小孩子陪他一起度过了新年。 那也是他在记忆中第一次有人陪伴的时候吧?虽然后来的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一切。 或者说,是被迫记忆模糊。 抬手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沈长聆学着段霜洺的样子,开始让酒杯在指尖旋转着,欣赏淡粉色的桃花酒在月光下折射出的颜色。 “等到过年的时候,大概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吧……”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酒喝下,段霜洺口齿不清的说着。 他把酒液慢慢咽了一些下去,又含了一些在舌尖慢慢的品尝,感受着那种柔滑的触感在口齿中蔓延,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显然非常享受。 然而他的眼神却显得有些忧郁,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向了未知的远方。 “看来你果然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挑了挑眉,沈长聆歪歪脑袋看向段霜洺,他举杯示意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说这样的话有些太过于丧气,在将话说出口后,沈长聆自觉失言,于是示意了一下酒杯。 毕竟是难得的清闲之时,还是静静的赏赏这美景才好。 “是啊,有些事不可为,而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而要为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尽力而为,将一切付诸天意了。”将酒杯重新斟满,段霜洺笑了一下。 这些太过于容易得到的东西,就如同这酒水一样,虽然美丽,但是一碰就破,太阳一出来就会被吹得无影无踪。 只有真正经历过艰辛酿出的果实才能拥有绝佳的味道,就如同这坛经历了冰雪覆盖的桃花酒。 “哈哈,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能怎样?只好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明日是何途了!”被酒液浸透的唇微微的勾起,沈长聆轻笑着。 “也是,难得有这样的良辰美景,我们就一起喝一杯吧!”将最后一杯酒喝光,段霜洺斜靠在一旁,懒懒散散的看着月光说到。 沈长聆看了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流霜变成了一把短笛的样式,指尖一动就是一首曲子吹奏而出。 笛声悠扬的洒在夜空中,这首曲子非常的活泼欢快,正是那种适合在节日盛宴上用来演奏的,沈长聆也吹得很用心。 第106页 “是啊,很美……”那边,段霜洺歪倒在一旁,眯着眼睛睡意朦胧地说着,不知道是在说曲声,还是这夜景...... ☆、第五十六章 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长聆只觉得浑身舒畅,却并没有什么宿醉之后的感觉。 睁开眼睛,就看到头上天蓝色的花纹,纱帐轻飘飘的遮在头上。他揉了揉太阳穴,也分不清楚自己此刻究竟是在哪里,一翻身就一骨碌的坐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酒水很柔和的原因吧,一点点宿醉之后的感觉都没有,如果是普通喝醉的话,恐怕现在已经头疼欲裂了。 “唔,还好头不算痛,看样子那酒的质量还不错。那傢伙估计馋酒馋得厉害,不然也不会喝这种度数很柔的酒,哈哈!”刚一下床,沈长聆就拖沓上了自己的鞋子,正在揉眼睛之际,就感觉到自己的脚下触感不对。 这不是他的鞋子啊?睁大眼睛看着脚下的鞋,沈长聆还没反应过来,手边就碰到一样柔软的衣料触感。 他转过头去,才发现身边不知不觉围上了一群侍女,她们低着头排在一旁,此刻正有一个人轻柔的将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另外的一些正拿着洗漱用具等在一旁,似乎在等待指令。 “你们把东西放在那里就好,我自己会打理自己的。”沈长聆哭笑不得,看样子这里的管事把他当成什么贵客了,不然也不会这么郑重的伺候他。 没想到我也到了被人伺候的地步了,沈长聆笑了笑。 那些侍女并没有为难,闻言只是安静的退了下去,似乎也在等着客人的指令行事。 她们得知了客人的脾性之后,就排成两行,工工整整的端着东西,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沈长聆一个翻身重新回到床上,在枕头旁边摸了半天,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摊开手掌,手上躺着一把摺扇。 果然是这个啊......昨天朦朦胧胧之际好像是有人将他送到了这里,而在半睡半醒的时候,那人离开,他一不小心就将这样东西顺了下来,那个人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到。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无意的...... “去看看段风涯好了,这里近一些,然后再去看一下段雪淮和段霜洺,他们好像在东南方向的第五宫里。最后,可以去位于中心的离天宫……恐怕,有些事情需要商量一番了。”在心里确定了一下路线之后,沈长聆就决定出发了。 他哼着歌,来到了冬暖阁段风涯在的房间。 “有没有好一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在敲了敲门,听到了请进的声音之后,沈长聆看着段风涯问道。 对方似乎气色好了不少,沈长聆仔细的打量着。不是那种脸色上的由白转红,说实话之前他的气色就很好,完全满足了他作为一个高手的那种需求。 他现在的身体,更像是一种总体上的气息纯净,浑身生机贯通圆满,这种状态大概可以被人称之为——返璞归真? 看起来是真的恢复了不少,沈长聆点了点头。这样也不枉费他花心思去帮助他了,看来对于他当时的提议,对方真的有认真地去完成。 “好了许多,你之前帮我疏通了一下经络里的灵力,现在感觉……整个人力量收放得更加自如了。”段风涯披着单衣坐在榻上,看到有人来才转过身来。 他身边有一位侍从正在帮忙涂抹药物,正好是在他无法触碰到的背部。 沈长聆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药香味,他沿着气息看到了放置在一旁的暖炉,味道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是大夫帮我调制的药熏,那一次在你的启发之下,大夫突然有了新的研究方向,现如今正尝试着如何将药性放置在薰香之中,来帮助人调节灵力。”段风涯清瘦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无奈的笑意,似乎也为这种情况感到无语。 说起来倒还是因为他才让段风涯当了一场小白鼠啊?沈长聆看着对方单衣下生机勃勃充满力量和美感的身体,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连忙岔开话题。 “这是自然,灵力疏通好之后,记得每天都要吸纳吐气用来调养身体,这样可以温养经络。对了,我再教你一套吐纳的方法好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沈长聆说着说着就有了新的想法。 他眼神明亮的看着对方,眼中不自觉的带着充满希冀和热切的神情,段风涯坐在那里,看到这种目光心中一震。 这样的视线,让他有些无法招架,猝不及防的就撞入了心头。 在热气裊裊的暖阁里,段风涯移开视线,然后脸色微红的回了一声: “嗯……” 闻言沈长聆跑到前面去,侍从安静地走开,站在一旁有些好奇的小心打量着,他看得不明显,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特意命令他的意思。 “吸气,呼……”一只手搭在段风涯背上穴位处,感觉手掌下温热的身体微微一僵,沈长聆捏了一下,示意他放轻松。然后另一只手绕到对方身前,将他白色的单衣拢好,将身体盖的严严实实的之后。 他把两指併拢,虚虚的搭在段风涯的腹部前方。 段风涯神情一凛,身体下意识的挺直了一下,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稍稍的把小腹收了收。 第107页 沈长聆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那个一旁等候的侍从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的闭紧了嘴巴,避免自己发出惊呼。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风姿绰约一向不理尘世只修剑道的二公子居然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他不是一向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吗?之前多少次的生死攸关之际,都没有今天这场来得......紧张兮兮的。 然后沈长聆就教给段风涯一套配合着灵力运转而用的吐纳所用的方法了。 “感觉怎么样?”在不停的做指导的时候,沈长聆还一边不停的询问对方的感觉。 “感觉,有点麻,有点痒......”段风涯认真的感受着身体的情况,给出对方自己最忠实的身体反应。 也是,段风涯一向君子端方,即使是在刚刚那种不好意思的情况之下,也依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比如,刻意拉进距离之类的。 在侍从递了几次毛巾之后,他终于听到了对方的一声如同天籁般的话语:“好了,就这样保持状态就可以了。” “回头多看着他一些,注意别让别人打扰他。”沈长聆细细的叮嘱侍从,见对方连连点头后,又多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我先走了,你别动了。”段风涯正在运气,沈长聆轻轻制止了他想要下床的行为。 “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直到门关上,段风涯才收回视线。 抬手示意了一下侍从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他看着升腾起薄烟的熏炉,又重新安静地躺回了床上。 * “段霜洺,你怎么在这?”低头走路的沈长聆突然意识到前面有人,抬头就看到昨天一起喝酒的那个傢伙正摆好姿势,潇洒地靠在路旁。 此时正值庭院中寒梅开放的时机,风一吹,白色粉色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庭院中的人身上,沈长聆似乎看到了水墨画中才有的景致。 他恍惚了一下,随后又清醒了过来。好吧,实在是因为当事人的性格让他从那种非常梦幻的感觉中脱离了出来。 对于眼前中不自觉在花林中凹造型的人,沈长聆只能选择无视这一切,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不是正巧吗?你也在这里,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啊。你要去哪?”仿佛这才意识到有人,段霜洺做出了一副刚刚才发现人的惊讶表情,问道。 唉,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表情真的很......假吗? “我正打算去看看你和雪淮呢。”无奈的站定,沈长聆挑眉看着眼前的人。 然后段霜洺就一副非常开心的模样,梅花树下的青年笑得灿若桃花。 “这不是正好了吗?正巧在这里碰到了。那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呢。”说着走在沈长聆身边,扯着他往前走。 呃,被迫向前走,採到了几支枯花之后,沈长聆忍不住想,那么这个人跑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所以你来是......?”怎么想都想不出这傢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我是来...看看二哥的,这不刚看过嘛。”段霜洺愣了一下,然后左顾右盼的干笑着说道。 沈长聆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心虚? 心虚......是错觉吗?可是他刚刚又在那里耽误了很久,都没有看到段霜洺,难道说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吗?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走呢? “哦......”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沈长聆表示不打算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他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摺扇,然后递给了段霜洺。 “正好了,这个打算要送去给你的,既然在这里就碰到了,那就直接给你好了。”把东西直接塞到对方手里之后,沈长聆加快了脚步。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在后面段霜洺那略显苦恼的表情,桃花眼都黯淡了几分。 看了看手里历尽波折的扇子,段霜洺将其在手指上翻转了半圈,继续无言的打量着。 唉,不过是想藉故能够有机会再去找对方,结果在今天就这么被堵了回来。 一次机会没有喽......他摇了摇头。 然后他看见前面的人走的远了,连忙加快跑步跟了上去。 “你走慢一点,我可是个病号,比不上你气力足走得快,等一下呗......”语音传到最后,居然隐隐的透着几分无赖的气质。 “............”沈长聆更是加快了脚步,踩着落梅往深处走去。 ☆、第五十七章 在簌簌而落的梅花中,沈长聆头上也落了几处花瓣,看起来就如同刚刚在花丛中打过滚一样。 这也是难怪,毕竟是如此多的梅花竞相开放,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落枝头,在两个人身上留下了悠扬绵长的清香。 “要不是我打算从这边看一看游廊旁边的那棵树,恐怕还真的就碰不到了。”沈长聆走过一处低矮的树旁时,向一旁侧了侧身子避了过去。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他头上粘着的花瓣轻轻取了下来,沈长聆侧脸对他道了一声谢。 段霜洺笑眯了眼睛,捏着花瓣和他一起并肩向前走。 这条路上平时经过的人并不多,因为这正是通往药谷的那条路,走过前面的梅林,就是那个连通着拥有巨大的屏风的小型宫殿的长廊了。 第108页 也正因为如此,这条路两旁的梅树没有经过大量的修剪,自然生长却长得极为茂密。沈长聆一路走过来都不知道踩到了多少的花瓣了,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甚至连鞋子都快被花瓣的汁水浸湿了,一踩就在青石板的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啊,于是他没有再避开那些花瓣堆积的重灾区,而是故意的踩了上去,花瓣渗入泥土中,脚上染上了汁水之后又刻意的在石板上印脚印,并且乐此不疲。 “古有黛玉惜花而葬花,可惜我就是一个大俗人啊,真是可惜了这一地的花瓣......”装模作样的抬头惋惜了一番之后,沈长聆背着手,又跳到了一旁玩蹦房子。 “此情此景也只能吟诵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啦。要记得你们是为了以后的花开做出了奉献,这样的精神是永垂不朽的!”弯腰伸手掬了一把花瓣,朝天上一扔,沈长聆摇头颇具诗意的嘆息了一声,像模像样的表示这样的精神永垂不朽。 然后当他撒完花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段霜洺捏着扇子一脸怔怔地看着他。 那表情大概能称得上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吧? 撒下的花瓣纷纷扬扬,如同沈长聆破碎的节操...... 遭了,一时兴起居然忘了后面还有这傢伙,沈长聆和段霜洺对视着,然后...... 段霜洺果断跳到了一堆花瓣上,然后做出了和沈长聆方才如出一辙的举动,流程缜密丝毫不差,显然是仔细观察了许久。 “......”怎么办?更尴尬了,这不正说明了对方把他刚刚的那副傻模样全都看了进去吗?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澹的人生,沈长聆轻咳了一声,面色如常的转身继续走着。 段霜洺跟在他身边,时不时的挥扇扫去花瓣,两个人看到对方一身狼藉的样子,对视了一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有说话,但是显然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更加的柔和了。 “那棵树你是说,我带你来的时候,正在游廊旁边的那株白梅?”正在这时,段霜洺突然看到了什么,他抬手指向前方。 顺着他手中的摺扇望过去,沈长聆看到了一株白梅。 那株白梅生的如此的与众不同,其他的树木都生长着一样的粗细,花开也是密密麻麻的堆满枝头。只有这株不同,它看起来很高,而且比其他的树木要宽了整整三分之一,树干上满满的印刻上了岁月粗糙的痕迹。 然而在上一次来的时候,沈长聆就看到了这棵树似乎境况有些不妙,它的树干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大块,躯干的中间裂出了一个大缝。 即使是现如今,它的情况看起来也并不算好,焦黑的那一部分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光秃秃的只有空白一片。只有另一部分长满了花朵,似乎将所有的生机与气力全都集中到那里一样,沈长聆不由得伸手摸了摸。 “是啊,你看,它开了,真的很漂亮啊。”抬头仰望了一下开满白色花瓣的梅树,沈长聆不由自主的又摸了摸那片焦黑的缝隙,却是对着段霜洺赞嘆到。 这样的蓬勃的生机真是让人难以想像,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棵树已经死掉了呢。而现在......看着这即使只开一半也足够抵得上旁边一棵整树的白梅,沈长聆又笑了。 “这是有一次天气不好的时候被雷噼成这样的,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棵树活不了多久了,结果老七硬是不肯让人动它,结果这么慢慢恢复着,现如今居然也能开花了。”段霜洺同样仰头看向花开的枝头,微微的笑了笑,好像看到了那个怎么说都不肯听的孩子在那里倔强的抱着树摇头,任凭别人怎么说都不肯撒手的样子。 老七?......沈长聆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些什么,他想到了那个已经长成人变得更加冷漠而倔强的段沧澜,透过脑海中的影像,似乎又勾画出了一个小小的孩童,栩栩如生。 想像了一下,好像......真的有点可爱? “只可惜一直心心念念最想要看到它开花的那个人,现在却不在这里。”嘆息着,段霜洺低头沉默了下来。 沈长聆也抬起头,沉默的看着头上开满花的梅树,密密麻麻的,他居然能够在上面看清楚那个孩童的样子了。 大概是,脸上表情淡淡的,小腿悠闲地前后摆动着,那个孩子坐在最高的树干上仰头看着天空,有时或许还会转过头对着树说些什么,像是在同一个朋友交谈。 会同树说话也是他自己的猜测,大概因为他们同样的寂寞吧,沈长聆摸了摸粗糙的表皮,眼神晦涩不明。 然后他转身向着一旁的长廊走去,想要通过前殿走出这里。 “不多看一会吗?”一旁的段霜洺这样问着。 “不了,还是先去忙正事吧,等到忙完了,再看不迟。”走过长廊,来到那扇遮住后门的巨大屏风,沈长聆嘆了口气,说到。 树木尚且知道断臂求生,新的枝桠生长的那样的好。 那么一个世界如果想要更加健康的存活下去的话,恐怕也只能够将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完全抹掉了吧。 “你……你就真的这么笃定,自己不会出事吗?”在走到屏风后面的时候,沈长聆听到了一声淡而深切的问话在背后响起。 那是带着不确定与疑惑的问询,如同一朵花瓣一样轻轻的落下,落在沈长聆的心间,他忍不住内心一动。 第109页 “并不是笃定自己不会出事啊,而是无论做什么都要抱着一定会成功的信念去做事,这样才能够不遗余力毫无后顾之忧的全心全意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啊。”轻声嘆着,沈长聆转身背手在身后,他的眼中带着飘渺却真实的笑意。 “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给自己留下退缩的后路,想要完成什么,就要拼尽全力去做。这样即使最后不成功,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怨言了吧?”少年背后是直直冲到高空的华丽精緻的屏风,他静静地说着,声音在狭长的屏风后回荡。 段霜洺的脚步也随着停了,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沈长聆。 “所以只要努力去尝试了,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应该试一下,是吗?”段霜洺沉思了片刻,手指不自觉的抵着下巴。 “是啊,只要你所尝试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去那就值得去努力。”沈长聆认真的阐述着自己的意见,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需要努力,是吗? 那边沈长聆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似乎将段霜洺当成了一个迷途中的孩子一样,耐心的指引他道路。 “所谓的笃定不过只是一种机率罢了,这世上很少会有笃定的事情。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你必须要去做的,多想无益……呀!”他转身刚想要继续向前走,身后却突然一道巨力袭来。 措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被按倒在了屏风上,然而后脑勺却又被人用手细心的挡住了,没有磕到,身上也没有被撞到什么。 他看着突然欺身凑上来的段霜洺,神色变得纠结起来——这个傢伙究竟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在讨论其他的事情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动起手来了。难不成是他刚刚说了什么话惹到对方,所以对方现在想将他给揍一顿? 沈长聆看到了对方低下来的脸庞,他的眼睛明亮如同繁星,淡粉色的薄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扑通扑通,快而有力的跳动着,透过衣衫传到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意识有些朦胧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另一声急促的扑通扑通声。奇怪......那是什么? 当他努力抓紧意识去仔细分辨的时候,最终才发现另外一声急促的扑通扑通声正是来自于他的胸腔。 那是他的心跳声。 眼前的人再度开口了。 “你说的对,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多想无益,所以……”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而喑哑,带这种沈长聆不了解的执着。 有温热潮湿的气息扑到他的嘴巴上,他愣愣的呆在那里,傻傻的舔了一下嘴唇。 然后他看见眼前的人本来已经凑的很近的脸庞,无限的靠近靠近......那张俊俏英挺的脸庞在视野中无限放大...... 嘴唇上一凉,随即又变得温热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嘴唇上不断的摩挲着,让原本在冬日显得微凉的唇瓣立刻变得湿润而温热起来。 “唔……”沈长聆惊讶地想要发出声音,却被人牢牢地堵住了嘴唇,只留出呜呜的声音。 原来那是一个吻...... ☆、第五十八章 沈长聆大脑有些迟钝的想着,随即他的脑子运转了起来——居然是一个吻!!! 终于,在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要反抗和挣扎,可是先机早就已经被人占据了,段霜洺牢牢的把控着他的双手,用自己的身体关节死死的抵住了沈长聆的身体部位。 而这个时候他的挣扎幅度就已经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了,他的身体的自由度非常的小,如同水桶中不停扑腾的鱼,努力的想要跳出去,却始终只能在原地来回。 而且,沈长聆不妙的发现,因为他们此刻靠得极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身紧紧的贴在一起,分毫没有缝隙。他的小幅度挣扎如同情侣间不自觉的迎合扭动一样,他感觉...... 这个人好像越来越兴奋了...... 混蛋,沈长聆小小的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他此时此刻正努力睁大着眼睛,而他面前的人却闭着眼,侧着脸,仿佛非常陶醉在这一个仅仅是唇对唇接触的吻上。 两个人连呼吸都交错了起来,沈长聆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因为侧着脸,所以轻轻打在他脸颊上的鼻息。 对方恐怕也是这种感觉吧,被呼吸打在脸上。不,不对,因为身高的差异,可能对方感觉到的呼吸比他感觉到了还要往下一些。 这么一想,更加心塞了,于是沈长聆居然浑身又突发了一股怪力,他猛地一挣扎差点就把段霜洺推开了。 当然,也只是差一点,因为对方动作敏捷身手矫健的又及时将他箍到了怀里。 这一次他箍的更紧了。 “嘘,你听有人在外面……”耳畔突然一阵温热,原来是段霜洺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的说着。 “你骗谁呢?我告诉你,赶紧麻熘的把我放......”沈长聆才不信他的话,他皱着眉头沖对方低声吼着,话还没说完就再度被对方堵上了嘴巴。 这可是你逼我的......对方凑得极近的桃花眼里清晰的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他还没有回击,就听见身后原本空旷的大厅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第110页 那是机关轻轻响动的声音,由于此时屋里非常的安静,所以这原本微不可察的声音也被无限的放大,清晰的响在了沈长聆的耳边。 ......不敢再动了,有声音意味着有人来,沈长聆当然知道这一点。 然而不管究竟是有谁前来,此刻他都一点也不想以这幅状况被别人看见,一点儿也不想! 努力屏息,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快要被第三个人听到了。 因为跳的太快了,简直要在下一秒跳出胸腔...... 就这样还不算,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趁火打劫。段霜洺似乎轻笑了一下,他好像非常满意这种情况,于是更加深入的亲吻沈长聆了。 不再是嘴贴着嘴的那种纯情的亲吻,而是撬开牙关,深入到口腔中的那种属于情人间的亲吻。 唇齿被人占据着,沈长聆想要反抗,然而此时的反抗相当于一种无意识的迎合。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反抗,可是不反抗,他的心里的怒火又实在压不下去。 于是在这连通后院长廊的屏风后,两个人如同最热烈的情人一般,耳鬓厮磨唇齿相依,亲的非常激烈。 激烈到,沈长聆都有些呼吸困难了。 他朦朦胧胧的看着前方,后院的长廊随风飘散的梅花瓣伴着长廊上的垂纱,安静的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那朵朵的纯白一点一点的照在他的眼中,他此刻已然神智不清醒了。 “你……”终于不知在何时,大厅里机关响动的声音已经没了,前面的大门似乎开了一下,好像有人走了出去。 沈长聆也终于被人放了下来,他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难以想像。 张嘴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感到呼吸不畅,下意识的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冲动。 于是只好狠狠的怒瞪着眼前除了脸色和嘴唇微红,其他一如往常的人,慢慢的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你发什么疯啊?怎么突然!!!”破着声音低吼着,沈长聆脸色绯红的看着段霜洺。 一半是因为气的,另一半自然是因为刚刚的一切,他忍不住半是恼怒,半是羞怯的问道。 真真是心乱如麻...... “我是疯了,看到你,就想亲上去,忍不住想跟在你身边,即使……”即使你对我,并没有我想要的那种感情...... 可是,这又怎么能忍住呢?看着你,想着你,深深切切的喜欢着你,想要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你抱在怀里。 这样的心情又怎么能够忍得住呢? 他低着头,不自觉的闷笑出声,声音在胸腔中震动然后低声传出,如同优美的弦乐一般。 然而那音色却极深极冷,带着仿佛无法估量的情感,就那么铺面而来,震得沈长聆措手不及。 他看着靠在门上虽然是在笑着,可是神情落寞的段霜洺,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这这这......这被占便宜的人是他吧?怎么眼前的人反倒是一副心灰如死的表情? “你……算了,现在想这些并没有用,还是想想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势吧……”沈长聆呆了半天,看着眼前无故苦笑的人,最终只是嘆息一声。 这样的时刻,在这错误的时间,所有的一切终究都是错误的。 “…呵呵。”眼前的人苦笑着,转身背对着他,将头抵着大门。 唉,沈长聆此刻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敲了敲段霜洺的背,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顿了顿,垂下眼睛还是闭上了嘴巴。 等到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才有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从一旁闪出来。 “他们居然……”忘秋不敢置信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幕,险些要把自己的眼睛瞪脱框。 刚刚就是在最紧要的时刻,她看到的时候下意识的差点惊呼出声,却被人及时的堵住了嘴巴拖到了一旁,安静的看完整场剧。 “这,这可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一向自诩风流潇洒的三公子居然也会有......”那样的表情。 忘秋惊嘆地啧啧称奇,秀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随即便转换成了无比深切的同情。 毕竟刚刚那场有目共睹,他除了感嘆一下三公子的折戟沉沙之外,还能如何呢?只有嘆息罢了。 “不要乱说……”黑暗中的另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个人的样子有些陌生,然而眉宇间却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如果能够观察的仔细一些,然后发挥想像的话,就能轻易的看出来,这个人居然是长大后的段雪淮。 不,不应该这么说,或者说,他就是段雪淮,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并非儿童的段雪淮。 如此的俊朗优雅,带着一股来自书卷的气息,这就是那个掌握着离天宫明部以及绝大多数事物处理的段五公子! “哦,还没有恭喜你,终于看破心结,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挑了挑眉,忘秋拱手向段雪淮祝贺道。 不过段雪淮却并没有微笑,他深深的凝视着两个人走远的方向,表情没有丝毫的喜悦,如同一个被雕刻出来的石像。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是碰巧走到这里就遇到了你,其他发生了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啊。”看到对方的视线凌厉的扫过来,忘秋举着手信誓旦旦的说着。 第111页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回去吧......”段雪淮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甚至于他的眉头更加深刻的皱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非常充满冲击性的,他也需要好好想想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了。 又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吧...... 前院中,海棠花早就已经落尽了,只有几棵松柏在寒风中青翠的挺立着。 有一个人前不久才从屋里走出来,他整个人站在树下,身姿挺立犹如松柏一样傲然孤高。 “起风了吗?”段风涯单手背在身后,看着从树上掉在手上的叶子。 他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嘴角拉直成一条直线,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握紧了手指。 * “我觉得我应该来特训一下子吧?毕竟到时候如果力量恢复的不彻底或者掌控的有什么差池,成功率会降很多的。”沈长聆是特地找到段云潮的。 毕竟最危机的时刻快要来临了,而他此时对于自己的力量把握并不是那么的肯定。 想要得到最好的训练,当然是要找他们才最合适。 可是最近遇到的人,不是带着伤就是有事情要忙碌,轻易都找不到什么人。 他有一次遇到段雪淮的时候,才发现他不止恢复了自己的样子,当然也因此变得更加忙碌了。 还没等他小小的惊讶一下——他当然早就猜到了对方可能身体有什么禁制,毕竟作为弟弟的两个人都那般大了,做哥哥的不可能年纪比他们还要小吧? 忙不迭的,对方只是匆匆向他打了一个招呼,随即就走远了,他也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嗯,思来想去貌似也只有此时正待在离天宫中的段云潮是最有时间的,于是沈长聆就过来找他了。 “是啊,可以,那我来和你一起吧。”段云潮正在闭着眼睛,伸手温养着阵法,闻言转过头淡淡的对他说道。 那些星辰石变得更加的璀璨耀眼了起来,与沈长聆第一次看到它们的样子相比,如同被细细的打磨过,又把不必要的边角捨弃,这些星辰石看起来从原石变成了精緻的宝石一样,整个阵法都变得气息通畅圆润了起来。 沈长聆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此时的离天宫内光线似乎都变得明亮了许多,而白发的男子正站在阵法的中央,长发无风自动着,无形的灵力蝴蝶一样在他的周身旋绕。 他招招手,示意沈长聆过去。 两个人调整好了站在阵法中的姿势,按照五行八卦选好了方位之后,段云潮伸出白皙的手指,在沈长聆的眉间一点,他感觉到眼前一暗,等到周围的环境再度亮起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便与刚刚迥然不同了。 不是那样紧紧关闭着大门的宫殿,此时他们正身处在一片奼紫嫣红之中,周身五颜六色的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朵,还有大批的蝴蝶花丛间来回旋转着,沈长聆几乎被这样的美景惊呆了。 因为,几乎穷尽了人类所能想像到的极限的各种花朵,在这里居然都能看到,春夏秋冬天南地北的各种品种无所不有。沈长聆甚至还在一旁看到了只有在极深的海底才能够开出的萤光花。 而此刻这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就在他的身边展现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精神世界吗?”他惊奇的说着,脸上带着如同孩子一般天真好奇的神情,挥手一抓,居然就抓住了一只手掌大的蝴蝶。 “……”段云潮站在那里,没人可以察觉到在刚刚的一瞬间,他也愣了一下。 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震惊,然后他就平静了下来,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心中的震惊却无法遮掩。 居然,居然是他的记忆,这眼前的一切,赫然便是属于他的精神世界。 他抬头看了一下在前面仔细研究蝴蝶的沈长聆,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刚刚在启动阵法的时候,他所用的是属于精神共通的一种法术,这种法术所能做的,进入的人的记忆中构造出一个依託本人记忆而生的精神世界。 在这样的精神世界里,无论受到了多大的伤害,都不会深刻的反映到本人的身上,因为记忆即虚幻,由你所想像出来的所受到的伤害,又怎么可能会真正的伤害到你本人呢? 可是这种共同搭建的术法却有些不同,它依託的是两个人共同的精神力来创建的。比起一个人所构建的精神世界来说,这样做无疑更加的稳妥而健全,精神世界也会搭建的非常的牢固。 可是这种精神世界在初成型的时候更多的会依靠精神力较弱的那个人的记忆。换言之精神力越弱,对于记忆的把控就越弱,记忆碎片泄露出来的影像就会越多,所投射到这个虚构世界中来源于自己的记忆中的事物也就越多。 而此时,环顾了一下四周,段云潮几乎没能够在这里找到不属于自己记忆中的东西,他居然没能找到自己不熟悉的事物。 所以,眼前这个正在四周探索,看起来好像非常柔和没有攻击性的人,他的精神力究竟强大到了何等的地步? 换言之,他的力量究竟有多么的强大?段云潮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而自己,真的有可以帮助到对方的地方吗? “那里……那是一株花,很好看啊。”突然听到这样一声惊呼,将段云潮从沉思中惊醒。 第112页 顺着对方的指示看去,他就看到了一株生长在最中心地位的一朵花。 那朵花大而洁白,周身纯净无瑕,如同用最洁白的玉石雕琢而成。大概真的是用玉石雕刻成的吧?沈长聆有些不太确定。 可是奇异的,它的身上却并没有玉石那种僵硬的感觉,充满着生机和活力,肆意的盛开着,那朵花却居然像是真正的活物一样,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的微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缓缓地完全绽放了! 位于最中心的位置,换言之,也就是属于他自己记忆最深处的那个碎片。想到这里,段云潮不禁愣了一下。 属于自己......的吗?他仔细的看着那朵玉石的白花,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些什么,他琥珀色的眼眸色泽越发的深沉了起来。 “你也觉得,非常好看吗?”他喃喃的说出口,不知道是在问对方还是在自言自语。 沈长聆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他,歪了歪脑袋,他又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人。 “这样美的花,大概是属于自然的神奇造物吧,像这样巧夺天工的姝色,恐怕没有人会不因为他的美丽而感嘆吧?”嘆息着,沈长聆复又回头过去仔细的端详那朵花,他的口气是由衷的赞嘆,脸上的表情有着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显然是非常高兴的,发自内心的为这样美丽的生灵嘆息着。段云潮站在他的身后,不知怎么了,脸居然红了一小片。 他连忙转头,长及腰间的白发微微一扫,就划过了一只恰巧飞过的蝴蝶身上。 那蝴蝶顿了一下,似乎嗅了嗅,随即就站在发尾不动了。 “嗯,在这里是为了锻鍊你对于身体中的灵力与周身灵力运转的,在精神世界中所有的一切训练都将更好的锤鍊你的精神力,用于控制身体,而在这里所受到的伤害在离开的时候便会完全消失,所以不用担心。”清了清嗓子,段云潮掩饰性的低头用手遮了一下嘴巴。 他没有看到自己发尾上停留的蝴蝶,可是却被沈长聆看到了。 “不要动不要动......”小心的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别动。在段云潮诧异的目光中,沈长聆蹑手蹑脚的小心凑上前来,眼神专注的看着他的身后。 身后是怎么了吗?他也看不清楚,只是心中疑惑着,然后他看到沈长聆猛地向前一扑,从他的身后又捏出了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刚刚可是在你的头发上待了很久啊,难道是因为你身上有香味,所以吸引了它吗?”沈长聆捏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笑着说道。 他把捏着蝴蝶的手凑到段云潮的眼前,在靠近的时候似乎还不着痕迹的小心嗅了一下,然后退开。 轰......这下子,他的脸色可是再也保持不住了,段云潮一下子就红了脸。 他长得本身就清秀绝伦,犹如谪仙人一样,眼眸清浅淡如琥珀,而头发却也是白色的,像极了从仙宫中飞下来的仙人。 而此时这个一向看起来淡漠的仙人脸庞却是绯红的,在细緻柔和的白皙面颊上那红色却再也是藏不住了的,沈长聆只瞥了一眼便注意到了。 这......这,可真是让人不好意思,难道这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容易害羞啊......沈长聆一边想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他表情懊恼极了。 然后他就开始......更加慌不择言了。 “嗯,这个...感觉你可能是什么花精转世吧,不然...放着这么多奇花异草不去反倒待在你的身上,看样子你...你比这些花还要漂亮吧......”左看右看只看到一堆花草的沈长聆,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然后瞪大眼睛再度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不过他可没敢当着面捶,而是面不改色装模作样的背过身去,才咧开了嘴巴。 我,真,蠢!!! 当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再度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又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冷情的模样,只有耳根一抹红色还在证明了,刚刚并不是幻觉。 他这才在心中呼出一口气:看来对方并不是因为我的言语而受到了冒犯啊,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吧。 “哈哈,开始战斗吧!”转身扫来一片空地,沈长聆眼中战意盎然的看着段云潮,请战道。 来到此地便是为了更好的锻鍊自己,而此时没有什么比这个构建世界的人更加适合的对手了,因为在这里对方便是这里的王,他可以很轻易的控制属于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甚至每一处空气。 缓缓握紧手中的剑,沈长聆深吸一口气,摆好姿势。 段云潮眼神一变,之前那种柔和湿润的目光便从他的眼中消失了。 只是一抬指尖,四周场景便飞快地破碎重建,那些美丽而柔和到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东西便彻底的消失了。 此时这个世界才向沈长聆展现出了自己的獠牙。 沈长聆抬眼看着天空,天空星云低垂,隐隐有欲雷之势。四周狂风卷积着,而那些原本遍布着的花朵变成了乱石嶙峋的沟谷,大地逐渐干涸开裂。 他感觉脚下一阵松动,连忙一个纵身跳到一旁,转头只见原本脚下结实的地面裂开了一个深深的巨口,随即大片炙热火红的岩浆从中喷涌出来,流淌过的地面全都陷了进去,发出嘶嘶的怪声。而那种升腾起来的热气扑了他全身,他差点要被蒸熟了...... 第113页 “不是吧,玩那么大的吗?”在平整适温的地面碎片上来回弹跳着,沈长聆哀嚎一声,然而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才不怕这些东西呢?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更何况这里的主人是不会轻易的伤害他的...... 他知道的段云潮并没有说实话,不,他并不是有所欺骗,只是有些地方没有详细的说清楚而已。 想要在一个人做主的精神世界中造成伤害,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此间主人想要伤害他,那些由意念构造出的虚幻影像才可能转化为现实。 不过,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所以才没有详细说吧?因为根本没必要解释。 转头闪过一道从半空中袭来的火焰,沈长聆转头又架住了一只域魔袭来的利爪......这样极度恶劣的环境,是最受这些魔物的喜爱的。 所以,这里一定不止......一个回头,在地上一跳,一个利落的转身悬空踢向后方,沈长聆避开了从另一处飞来的细瘦却浑身充满岩浆的魔物。 踮脚落地,发尾在空中利落的一个旋转,沈长聆横剑于眼前,眼神中是明亮的战意。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了,想完结(*/ω\*) 这本没有写出我想要的feel,我在考虑要不要再写一本,克服羞涩炖点肉渣(毕竟要注意分寸)。 我想写啊,但是有点怕,哎呀~ 情人节快乐~有亲戚家的小宝宝出生了,开心~ (19.2.14下午) ☆、第六十章 这些魔物大小不同,形态各异,各自所拥有的本领自然也是不同。在一方大世界将要倾塌之时,除了域魔这样的主力军之外,其他的这些魔物都会如同嗅到肉味的苍蝇一般倾巢而出。 他们虽然每种看起来不多,可是各种各类的加在一起就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力量了,如果不好好的研究对方的习性做出针对性的解决方法的话,沈长聆摇了摇头...... 恐怕这一时之差就足以缠住不少人,让域魔得以顺利的破坏世界支柱了。许多世界就是毁在这样的疏漏之上的。 于是,在恶劣复杂的天气下,沈长聆如同一个轻盈的蝴蝶在开裂的土地上开回跳跃着战斗,虽然偶尔不小心受了几处伤,可是他的动作却越发的流利了,回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样的进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神速了。 段云潮隐藏在一旁,控制着属于自己记忆中曾经感知到的各种力量去攻击他,内心却是忍不住的惊诧...... 这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对比在之前他们一起在雪雾鸟背上抵御域魔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沈长聆何其的稚嫩。 虽然他当时也得以看出对方只是修炼术法不久,无论是武艺还是对于灵力的控制,虽有精妙之处,可却不足以让他眼前一亮。 而如今,而如今他却已经可以如此轻易的对上这样品种繁多的魔物,像这些即使是他遇到也不免棘手几分,而对方这个前不久还是个新手的人,此刻居然已经可以从容应对了。 段云潮看得心潮澎湃,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握了起来,而眼睛却是如何的明亮。 “挥,斩,刺,噼......”各种招式从沈长聆的手中施展开,武功招式和灵力术法相互衔接的如此流畅,浑然一体。有些甚至从未有人用过,然而却精妙无比的连通技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在他的手上用出,如同支点一侧上的一块石头,只是在另一头小小的一点,那颗堵住一切的巨石就滚滚的落下。 就那么一点而已...... 他已经不是在练习术法了,他甚至可以说是在自创招式了!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果然是他吗?不,段云潮将自己脑中的影像和眼前的这个人分开。 不能够用自己之前的判断和心中的印象来看待眼前的人了,因为即使不是他,这个人,也绝对值得他的尊敬。 段云潮的眼神何其明亮,他仿佛将那个正在浴血奋战的少年深深的印刻到了心里。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一挥袖,段云潮及时的制止了魔物的最后一击。 在最后烟消云散的时候,那个魔物的爪尖已经快要触到沈长聆的后心了,而沈长聆的动作却有些迟疑了,他没有立刻躲开。 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这一处的攻击,而是因为此刻的他,太累了。 即使思维能够反应过来,可是身体上的迟钝却是无法弥补的。 胳膊上被抓了几下,腿上也有不少的伤痕,而最重的则是在他的腰间,那是在几方袭来之下,他下意识的选择性伤到的最轻的一处,看着好像很吓人,可是如果没有这道伤口的话,他的胳膊当时就被咬掉了。 浑身都是口子的沈长聆此时已经是满身鲜血了,可是他却毫不在意的转身,朝着段云潮的方向一笑。 在脸上下意识的一抹,没想到更是糊了满脸。沈长聆垂下剑愣愣地看着手,半晌才道:“哎呀,我头上怎么也流血了......” 大概是刚刚战斗过的缘故吧,他的身体完全的紧绷着,肌肉微微的抖动,因为疲累,更是因为兴奋。 他说完话,抬头直愣愣的看着走过来的段云潮,眼神有些许的迷茫,好像脑子还没有打过来弯似的。 “抱歉,我一时间没有注意分寸,让你受累了。”段云潮走过来,而随着他一步步的走来,脚步周围的一切就逐渐的重新破碎重组,向四周蔓延开来,整个世界又变了一副样子。 第114页 飘着白云的清澈蓝天,开满了各种花草的平整的土地,有蝴蝶在四周翩翩起舞,那朵白玉的花儿在中心开放......这里又变成了那个进来最初的样子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实际上我感觉非常好,刚刚打的那一场真的是太痛快了,而且也不需要刻意的避讳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嗯,感觉,很不错。”这才反应过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那一场痛快淋漓的战斗,沈长聆细细的品味了一下,眼神晶晶亮的说到。 啊,这样的战斗果然能够释放人的天性啊,他感觉之前那种内心纠结的情绪都平复了不少,所以,他其实是个隐性的战斗狂吗? “你本身不应该接受这样强度的战斗的,是我刚才一时间有些打岔,结果险些误了时候......”段云潮却有着止不住的担忧。 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暂停了这整场战斗的话,沈长聆恐怕就要忍受那种掏心之痛了。 毕竟,是死亡啊......那种痛苦,恐怕没有人想要不停的尝试吧?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暗自恼怒,眉头微皱着,他显得非常的自责。 “别担心别担心,你到最后不是及时停下来了吗?我还没有感谢你给了我这一次训练的机会呢!”沈长聆试探性的伸手拍了拍段云潮的肩膀,看到对方没有牴触,才下意识的呼出一口气,安慰道。 以他现如今的近况来看,真的有如拥有着最先进的武器却无法使用的外行一样,怀抱宝山却无法进入。 如果不是段云潮,他可能还需要自己磨砺许久才能够在不损伤根基的情况下,好好的提升能力。 虽然对方很是自责于这样强度的训练,不过......沈长聆挑了挑眉,眼中划过几丝兴味——他是真的很高兴于这种强度的训练的。 又痛快又无损伤,如同在玩游戏的时候毫不客气的痛痛快快的战斗一场,复活点医疗室一蹲,转眼又是一个好汉,嘿嘿! “好了,打完了我们可以出去了。我还打算和你讨论一下关于这场战斗的心得体会呢,你也可以帮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啊。”此时的沈长聆周身的血迹伤口已经完全的不见了。 他已经完全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一点伤痕都没有,就是如此的神奇!所以他扯了扯段云潮的衣袖,非常开心的说着。 “刚好我还特别的饿,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聊一聊......啊对了,你不会是遵守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的人吧?这样可不好啊,太没有乐趣了......”就这样,沈长聆一边话唠附体的对着段云潮一通狂侃,争取让他无视刚刚的失误,一边准备和他离开这里。 在临走的时候,他看似无意的转头看了一眼中间最高处的那朵花。 花开重瓣,正迎着风盛开着,不知何时在一旁出现了一处水潭。那朵花就如同水莲一样扎根在水中,在沈长聆的视线中闪着碎星一样的光...... * 从精神世界中回来后,沈长聆感到身体无比的疲累。 “唔呼……总算结束了,那我今天就到这了?”沈长聆收好东西,转头向段云潮问道。 宫殿的光线还是那样的暗淡,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嗯……”段云潮顿了顿,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沈长聆就笑开了,他的笑容明亮犹如初升的朝阳,让人一时间有些恍然。 段云潮琥珀色的眼眸看着他,微微一顿,然后低头敛下了眸子。 “那先走了,你…别总是待在这里,可以出去多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很好的。”看到对方低头不语,沈长聆微笑着说道。 这个人虽然身体看上去无虞,然而皮肤却显得有些过于苍白,苍白到甚至于没有血色。 看起来真的有如冰雪所做的一样,沈长聆有些担忧,不免多说了几句。 “……嗯。”对方仍然脸色淡然的,低眉敛目的说道。 不过沈长聆却看到他的眼神温和了不少。 那人依然低着头,没有目送沈长聆,他自然也是不在意的,约定好下次前来的时间后就走了出去,离开了。 随着大门的开启又关合,门外的阳光也随之被阻挡在了外面,宫殿顿时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只有路两排的烛火在微微的闪着光,在没感受到人的气息之后,逐渐的暗淡下去。星辰石照亮了阵法中心。 “你觉得,他怎么样?”黑暗的宫殿深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严。 那一定是一个沉稳而果断的人吧? “他……我看不穿他。现在,甚至连天机都无法揣测清楚了。不过,他很好。”眼神柔和的说着,段云潮转身点燃了一旁石柱上的灯火,那灯火是正常的颜色,闪着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琥珀色的眼眸。 也照清楚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平静,温和,那是许久不曾在他身体中感受到的情绪。此时却通过他的眼眸毫无遮挡的表露出来了。 “是啊,他……是最好的。”黯淡的烛火下的人微微嘆息道,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无数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也许只有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他才能毫无防备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吧?段宸泽撑住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沉思着。 第115页 那个人,终究还是见到了,而自己,又何时才能以最真实的面目去见到他呢? 一时间,空气瀰漫着沉默的气息,两个人却各怀心思,为着同一个人而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感受到了我想要快速完结的心了吗?~( ̄▽ ̄~)(~ ̄▽ ̄)~ (19.2.14晚) 想看番外的写一下,人物,大致剧情或者想看的梗,我可以定制番外来写啊~ 要求越具体越好,因为这样越能满足自己的口味。毕竟作者口味肯定和自己有些不太一样的_(:3」∠?)_ 尽量写好看哦~不好看别打我哈哈? ( *`?′ * )??? (19.2.15中午) ☆、第六十一章 “主子,各方已经安排妥当了。”从一旁的暗道中有人推门而入,一个平稳的男声响起。 “确定各方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那里也是如此吗?”段宸泽放下手臂,轻轻搭在一旁的扶手上,坐姿端正严谨。 他的眼神沉稳而犀利,直直的看向下方垂首回复的人。 “是的。春夏秋冬各处的安置都已经妥当,所有为支柱所建的阵法与人员也已经统筹完毕,只等到时机成熟,便可确保支柱无虞了。”垂手而立的男子也就是习冬,恭敬道。 顿了顿,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至于行春那里,属下也曾经试探过,不过对方言语之中有些......” 他的话语一时间顿住了,斟酌了片刻却找不好言辞来形容。 那种含糊不清的表态究竟是何意思呢?他有些不太敢于猜测,只能将对方的表现如实禀报。 “呵,她那里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已经知晓。”段宸泽看着阵中的星辰石的光芒说道,“你下去吧,做好各处的后续准备工作便可,她那里的事情你就不必多管,只当看不见便是。” “是。”习冬自然没有异议,主子能够醒来,对于他们整个离天宫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毕竟,他可是真正的主心骨啊...... 他伸手一拜,然后循着原路返回了。 宫殿中的机关一阵轻响,随即这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看起来,她们还真的没打算让那个人的计谋得逞啊。”段云潮挺直腰身站在那里,脸色淡淡道。 “毕竟,月族和那位有些渊源在,她们无法向彼此直接下手,也就只能靠着这方面的角逐来打压对方了。”段宸泽沉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果决。 那些不愧是属于上古时期的传奇人物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世界的生或死也不过如同一盘棋局上的棋子一般。 有时牺牲,也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不过至少......他忽然轻笑了一下,至少现在对方是需要这个世界存在的,那么他们便是同一阵营的伙伴。 在离天宫的外面,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阻挡在门口,段霜洺捏着流苏甩了甩墨箫,在宫殿外面来回徘徊了片刻。 “唉,大哥怎么还是不见人呢?”段霜洺抬头仰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本是听说大哥已然醒来了,虽然在休养中不见客,然而他还是想要过来看一看,探听一下消息。 然而却还是......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被挡在门外了。 “难道就因为老四那傢伙能掐会算的,所以就能进去同大哥议事,我们这些弟弟就是不是亲生的了?”段霜洺靠在殿外的石柱上,哀嘆一声。 其实并不是一定非要见到对方不可,不过是他一直被拒绝一直被拒绝,所以脾气上来了,才一门心思的一定要进去看一看。 本来无所谓的事情,一再无法得遂心愿之后,就会越来越想去完成。 这大概就是沈长聆所说过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看着天上掠过的几只飞鸟,段霜洺想起了那夜月下之时,沈长聆吹奏的曲子。 现下想来那曲调活泼却又带着一丝大气,即好听又端正,一时间他内心情绪汹涌澎湃,忍不住将手上的长箫凑到唇边,轻轻吹奏起记忆中的曲调。 箫声悠悠,虽然不如笛声那般轻动灵巧,却又带了一丝古朴幽静的意味,这声音幽幽的穿透四野,络绎不绝。 一缕箫声传到了宫殿内。 “那……那是……”而此时,沉默的坐在宫殿中的段宸泽却是内心惊诧无比。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的抓紧,指尖用力,手指近乎发白。 段云潮将视线转移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些许的疑问,然而这一切他都无法注意到了,他听着这多年不曾听过的曲调,连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这曲子,这......没错了,虽然是曾经略略的听过一次,可是这曲子不正是那是在天界盛宴之时,那个人为庆贺之用,当中所演奏的那支曲子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陷入了回忆之中...... 曾经的沈长聆,是羽族之人,颇受羽族的主神器重,而他本人也掌管了一方世界,是位难得的良才美玉。 而他,却不过只是灵池中那一株玉色的听界花。 说是花,其实也不正确,因为每一棵听界花都是天生天养的灵物。 他们可以从各个地方诞生,而一旦有一株诞生,则必定意味着有另一株的消亡。 在没有灵智之前,他们只是一种普通的灵物,可以没有天敌的安然生存,无病无痛,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算得上是永生...... 第116页 而有了灵智之后就意味着...... “要履行自己的责任,为了整个世界的稳固做出牺牲,这也是你们的使命......” 这便是他在醒来之时,深深的埋藏于传承记忆中的一句话了。 然而想让听界花开出灵智是何等的艰难,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唤醒他们。没有规律可循,没有记录可以探查,他们天生就不被人所控制。 即使是神,也无法勉强他们做到这一点...... 然而在昏昏沉沉之际,仿佛有一道光却从天上照了过来,他的世界一片明亮。 以往的浑浑噩噩都被这抹光吹得烟消云散了,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与使命。 听界花开了灵智...... “咦,这是什么?真的好美啊......”意识尚未完全甦醒之时,他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 他听到那声音笑着靠近了自己,然后......花瓣上忽然就被人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那抹碰触很轻,似乎怕伤到他,却犹如一道涟漪,在他的心间波动开来,他知道自己便是为这个人而醒来的。 “那是听界花,没想到在这灵池中居然会拥有一朵,真是神奇啊。”旁边有人隐隐的感嘆道。 他听不清楚那声音,只感受到身前人惊嘆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努力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快要甦醒了。 “呀......”在无数人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中,这株不知何时起生长的听界花,化形了...... “这......”他听到眼前人诧异的语调,随后,似乎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嘆息的,那个人说道,“从没想过,我居然会有看见这样盛景的一天......” “也罢,既然是我将你唤醒的,那么,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那个人轻柔的许下承诺,伸出手将他从灵池中拉起。 那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啊...... 无数霞光从天边溢出,四周白云密布,有淡淡的仙雾环绕。 四面八方的仙神腾云驾雾赶来,惊嘆这万年难得的盛景。 他怔怔地抬起手,任由眼前的人将他从池水中拉起。 身上的衣衫在化形的瞬间覆盖全身,离开水面的剎那便完全的干透了,他却没有顾上这些,只有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人。 “以后,你就是自由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诞生在这里究竟意义为何?也不清楚从诞生之时就有一场极大的阴谋在暗中酝酿。 他拥有了自己的宫殿,高高在上的地位让他的座下无数人顶礼膜拜,他却最喜欢在繁花茂密的深处,去寻找那个笑起来如清风和煦的人。 他们变成了好友,他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下去,直到...... 华宫盛筵之时,有人诬陷他治下不稳,将一方世界的支柱损毁导致世界将要湮灭...... 那个最高处的,掌握所有权柄的神只是沉默着,任由他被诬告。 作为惩罚,他将被封印神智,永久的镇压在那方世界中作为支柱,变成一个无情无欲的工具。 开启了神智的听界花自然和普通的听界花不同,而将他封印神智镇守世界,看上去似乎并无不妥,然而...... “此方世界乃是我之辖地,作为主神自然责无旁贷,还请饶恕他吧,这并非他之过错。”却是沈长聆走了出来,躬身请命道。 羽族司掌天空的主神也为自己的得力下属请命,最终,他被散去灵力,化身法则稳固世界,魂魄投身凡世,永不入轮回。 而自己,却被散成数片,投身轮回,在此方世界中永世镇守,稳固世界支柱。 最后,他只是对自己笑了笑,就任由雷劫撕碎所有灵力,在最后的剎那,跳入了转生台。 “不要过于忧心了......”身后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他回头,却看到了那位天空之神柔美端庄的脸。 她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深深的嘆息。 “这是一场无法逃避的劫难,不只是你们,还有......”她似乎笑了笑,明亮的眼眸深深的凝望着他,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为了他投身凡间的少年。 “所以,去吧......这所有的一切,有一天终将结束。” 垂头被回忆的漩涡包围,段宸泽清俊冷冽的脸庞上带着难以察觉的痛楚,他抬起头,看到段云潮走过来,伸出手为他把脉。 而宫殿外的箫声还在幽幽的传来,欢快而明亮的乐曲沉积在心中,如同一道巨大的深渊,把他的心破开一条裂缝。 “把他叫进来……”段宸泽握紧了拳头,挥手无力地说道。 他的眼神漆黑而深邃,任由谁对上都会忍不住心中一凛,不敢直视。 段云潮歪了歪脑袋,眉头微皱,沉默地看了他几眼。 然而他并没有问些什么,只是拂袖离开,越过缓缓燃起的通明烛,开门将人叫了进来。 ☆、第六十二章 “大哥,你终于肯见人了,我还以为……你,你怎么了?”慢慢悠悠的走进来,段霜洺手中的墨箫还在手指间旋转,他夜视能力极强,即使在这样黑的环境中,他依然看清楚了端坐在高位上的那个人。 随后他的脸色蓦然一变,忍不住脱口低呼到。 此时端坐在那里的人低垂着头,右手无力的支撑着自己。 第117页 段宸泽显得极其的疲惫,他依然是多年前段霜洺见过的那副样子,冷漠而庄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凛然气势。 然而此时,他却深深的嘆息着,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刚刚那首曲子,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判定,然而他还是问出口了。 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虽然这笑在他脸上,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然而段宸泽依然有种冲动,他为着心中的那个念头,依然想要听到对方亲口的确认。 “那曲子是我无意听到的,怎么了?”皱着眉将墨箫反插回腰间,段霜洺看了一眼段云潮,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虽然殿中烛火昏黄,段云潮却依然看清了,他冲着对方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清淡而看不出情绪。 段霜洺没有接话,似乎一时间有些迟疑。他好不容易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在此时这样奇怪的氛围下,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踌躇着,离刚刚问话的时候又过了些许功夫。 “是……沈长聆吗?”这时只好由段云潮开口了,他问道。 “是......”有点迟疑的应了一声,段霜洺在他们俩之间看了几圈,眼神闪烁,“你们怎么……”知道的?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这或许真的是命运吧?段宸泽一时间心头无数的情绪上涌,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语却哽在喉间无法吐出,让他如鲠在喉。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做该做的事情吧,无需理会我。”段宸泽放下了手,抬头看着这个许久不见的兄弟,默然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段霜洺的肩膀,然后在两个人的视线中慢慢的走向了宫殿的深处。 那里是浓重的黑暗,没有光,那个身影慢慢走入其中,如同一点一点被黑影吞没,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轮廓为止。 “好。”低头闷闷的应了一声,两个人这才走出了这里。 外面天光微斜,段云潮看着天上飞过的孤鸟,揽了揽衣袖,沿着一个方向走远了。 段霜洺嘆了一口气,眼中不知道闪过了何等情绪。 良久,他忽然仰头,闭着眼睛大嘆一声:“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然后背着手,踱着步子,便也慢慢的走远了。 * “沈长聆……”在花园中静静走着的时候,沈长聆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回头,看到弯弯曲曲的花园小径上并没有人,只有一丛花草在路旁生长着。 他耐心的等待着,果然没过多久,道路不远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脸色淡漠,皮肤白得普如同雪花一样清透,长发在太阳下闪着微微的银光。 他琥珀色的眼眸看过来,于是沈长聆朝他点点头道: “四公子,怎么了?” 那个人走到近前,唇角轻轻一勾,那痕迹很淡,不过沈长聆确是肯定,那是一个笑容。他的确是笑了一下。 “你叫我云潮就好。我来是想……”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然而话没说完,就侧身朝一旁让了一下。 沈长聆适时的收回了想要拉住他的手。 两个人同时向他的身后看过去。 “抱歉,四公子。属下没有看清楚路,不小心挡了您的道......”从他的身后冒出来几个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低头赔礼道。 沈长聆看到他们合力抬着一个大箱子,旁边还有人零零碎碎的拿了一些......大概是过年所用的东西吧?他们恭敬地站在那里,怀里抬着的东西也被放在一旁,神色上有些许的不安,额头似乎还冒着汗水。 这条路原本就不算宽敞,视野也并没有那么的好,尤其是小路本就弯曲,路两旁的拐角处还生长着巨大的树木,另有一处假山坐落在那里,就更加看不清路了。 所以他们在两侧路边靠近的时候会撞在一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关系,”段云潮看了看他们,朝一旁侧了下身子,“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些,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他们过去了。 当然他本身也不是个喜欢苛责下人的人。 “多谢四公子......”那些人慌慌张张行礼,重新抱起大箱子,一行人又慢慢的走远了。 略过这段小插曲,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因为道路比较狭小,可是又没有那么狭小的原因,两个人并排走着,沈长聆感觉在手臂摆动间自己右手的袖子和对方左手的衣服不时的摩擦着,发出索索的响声。 他转头看了看对方——这个人似乎有些焦灼啊? 明明脸上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有着淡然平静的神色,就像一潭平稳无波的湖水,可是沈长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在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湖水下,这个人的内心蕴藏着怎样的激流暗涌...... 段云潮终于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淡色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声音传出。 “没关系,你不用着急,那里有一个亭子,我们慢慢聊?”挑了下眉梢,沈长聆抬手指向前方,他似乎有些懂了这个人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第118页 不过他只是笑了笑,笑容一如往常的温和而明亮,伸了伸手,他贴心的邀请对方坐下详谈。 前方是一处湖边小亭,亭上挂着厚实的垂帐,里面似乎烟云裊裊,大概是早已经备好的炭火蒸腾出来的。 两个人在暖融融的亭中坐下,段云潮正有些奇怪为什么在此处的亭中会有早已准备好的炭火,就看到沈长聆从一旁的火炉上提起煮开的茶水,斟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茶杯递到段云潮面前时,他看见对方粉色的指尖从袖中露出,随后手臂收回,袖口滑落遮住了一切,他不免有些失落。 “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双手捧着茶杯静默地坐了一会儿,段云潮终于还是开口了。 沈长聆正在替自己斟茶,闻言微抬起脸看向对方。茶水的热气韵韵裊裊的升腾,沾湿了段云潮的睫毛,他的睫毛很长,没一会儿,沈长聆甚至看到有水珠在浓密的睫毛上聚集。 加上乖乖的双手捧着茶杯的姿势,看上去莫名的有些惹人怜爱...... “我,我想起了些什么,想不起些什么,都并不影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全都一扫而空,沈长聆喝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 而对面的人却显得更加失落了。呆呆的坐在那里捧着茶,他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沈长聆就是看出了这种感觉。 他拍了拍脑门,示意自己不要乱想。 “……对不起。”低头不敢看对方,段云潮无意识的吐了口口水,喉结微微一动,腰身却挺得越发笔直。 “你没什么需要对不起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也是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自然不能逃避。我也并无怨言。”对面人说着,声音在他的头顶方向传来,段云潮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居然垂下了头。 伴随着说话声音而来的是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些好奇的,段云潮抬眼看了过去。 沈长聆喝完的茶杯正放在他的手边,里面尚有微温的茶水,而他居然控制着灵力让水流在空中旋转飞舞,做出各种形态。 段云潮看到一抹细流从沈长聆的指尖绕过去,画了一个弧度以后,灵巧的落回杯中,没有一颗水珠溅出来。 那指尖完全的露出来了,微粉带着跳跃的动作,如同一位高超的琴师在挥手拨动琴弦那般的流畅自然。 段云潮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控制灵力,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想出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来训练自己,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抓住了每一丝一毫的时间来练习。 当真是......教人无法小觑啊! “没办法,大概是太无聊了,所以也只能想出这种方式来训练自己了......”沈长聆抬眼看了一下他,然后轻巧的放下茶杯,唇角微弯的,他往一旁的炉火上一指...... 那火苗居然像是海水一样,先是从中间分隔开了,然后右边靠一靠,右边跳一跳,最后居然伸出两个细长的火苗,如同谢幕一样向两个人的方向屈膝一拜,最后才恢复了原样。 咦,这一手......段云潮歪头沉思了一下。 “怎么样,我做的还不错吧?”挑了挑眉毛,沈长聆看着对方似乎在思考这其中的原理,满意的笑了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也是我曾经从别人那里学到的一招。” “这倒是,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而对于灵力的控制,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段云潮若有所思道。 而在这时,如同晴空响雷一般,在遥远的天边隐隐的传来一声闷闷的巨响。 两个人同时站起身,揭开帷帐向声源处看去。 只看见天边白云堆叠,地平线上雾气尤其的浓厚,沈长聆看到了层层的白色云朵隐隐约约的向那里驶去...... 不,不是云朵游过去,更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过去,然而这只是他在这里所看到的场景——可以想见,在事情发生的地点,那些云行动的速度该有多么的快。 天边似乎有什么异常,就好像......突然长出了一张大口,贪婪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那是……”沈长聆皱眉。 段云潮眉目清冷,缓缓说道:“是天之涯的封印,天涯海角的禁制恐怕已经摇摇欲坠了。” ☆、第六十三章 镇守在东南西北四方的四个支柱代表了此方世界最牢固的支撑,并非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真的将天撑起来了的形式,而是法则和力量相互结合的化身。 法则为骨,力量为肉,骨肉经脉相连,灵力流转畅通无阻,才能够让这个世界真正的活过来。这也是沈长聆为什么需要好好的练习灵力的原因之一了。 因为只有在稳固支柱的最后关头,完美的控制灵力,让灵力在世界的天和地之间流转畅通,才是真正的稳固好了这里的一切。 而真正控制支柱的关键,恐怕就埋藏在这里天宫中吧。 沈长聆看了看那座在地理上被众星拱月般的围在最中间的离天宫,皱了一下眉,道:“此方世界的根基应该就在这宫殿里面吧,那么为什么天之涯的禁制会突然破损了一个呢?” 那种疯狂的吞噬的姿态,根本就是封印破碎之后,域外虚空对于此方世界灵力的掠夺,那些疯狂游走而去的云彩,其实就是灵力的化身。 第119页 “离天宫中的控制只是一个中心的枢纽,然而这个枢纽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处于断断续续的状态,对于世界的把控并不算深,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域魔趁机而入......”想了想,段云潮还是决定如实以告,毕竟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地方了。 “这一次天之涯禁制的崩裂,恐怕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要飞快的修补中心阵法了,不然......” 这话语中的未竟之意沈长聆自然明白——不然的话恐怕其他三个方向的禁制也会纷纷破碎。 “现在及时修补那里应该可以暂时缓解一段时间吧,可惜......”沈长聆看着力量对沖而泛着烟青色的天边,沉默了一下,嘆息道。 此时如果想要到达那里填补封印,这距离之遥远,对于位于轴心位置的他们来说,纯属于妄想。 也就只能等到中心阵法修复完全,那个时候循环已成,无论四大支柱是否已经破碎,整个世界的循环体系又将重新建立起来,也就无所谓现如今的情况了。 于是他们也只好站在这里,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一切。 沈长聆眼神有些放空,默默的沉思着什么,他在为即将而来的修复做准备,然而身边的人动了一下,衣袖发出梭梭的声音,似乎呼吸乱了几分。 怎么了?他转过头去看着段云潮,却发现对方琥珀色的眼眸似乎隐含着震惊。 “你看那里......那是有人在修补禁制!”淡然的表情都似乎破裂了几分,段云潮伸手指向天边的一处。 “是的吗?”抬头顺着对方的方向看过去,还是那片烟青色的天空,灵力对冲下各方气息尤为的繁杂,而那隐隐的却有一点小小的黑点。 那一点非常非常的小,沈长聆几乎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稍稍的能够看清一点。 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然而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迅速——原本急速向那里涌入的云朵们,散了? 而烟青色的天也肉眼可见的散了颜色,重新变成了蔚蓝色的天空。 “那......好像过来了吧?”揉揉眼睛,又仔细的闭上,仿佛在确定,沈长聆看着那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因为他居然看到了天边的那点黑,越来越清晰了,本来只是一个针尖大小慢慢的变成了绿豆大小,而在他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变成了花生粒一般模样。 “这样快的速度可真的是不寻常啊,大概是用了什么阵法符纸之类的吧?”沈长聆询问道,毕竟即使是什么以速度见长的灵兽,这样的速度也算得上是不可思议了。 段云潮没有说话,忽然望向头顶的天空。那里有一只白色的大鸟正在上空盘旋,它沿着亭子的上方不停的来回飞动着,突然开口长啸了几声。 “小雪有些急躁啊......”沈长聆同样看着天空,分析道。 不过会让它这样急躁,难道对方是...... 果然下一刻,段云潮就如他所料的开口说道:“看来真的是老六和老七啊。” 果然吗?沈长聆凝神细看,隐隐约约的黑色身影,舒展有力的身姿,与头上雪雾鸟几乎完全一样的轮廓——不正是那只黑色的雪雾鸟吗? 头上的小雪还在低低的叫着,似乎是在急躁,又似乎是在欢迎。沈长聆一时间思考了很多。 “他们两人的术法运算丝毫不下于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老七能够更快的察觉出异样。所以这一次我没有感受到预警,而老七他们却发现了,所以才前去补救的吧?”其实段云超也不太确定,他慢慢的理,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思考可能的过程,于是说着说着,就将所有的真相猜测出来了。 虽然已经大致确定了,然而他还是稍稍带了些问询的语气,看向沈长聆。 沈长聆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这个时候,远道而来的客人已经越过了离天宫最外层的防御,转眼间就要抵达着位于中心轴的地方了。 地面的人们仰头看着这只黑色的大鸟在头上经过,有些人迷茫,而有些人却眼神一亮,向周围的人开始科普了。 “那是黑色的雪雾鸟啊!看他和四公子的那只长的那么的像...” “是啊,世间最后一对雪雾鸟,黑色的那只便在六公子和七公子那里,难道是他们回来了吗?” 这样的猜测便如同潮水般在离天十二宫的各个地方响起了,众人都在交头接耳的揣测着。 然而造成这一轰动现象的当事人却并不清楚。 那只黑色的雪雾鸟和白色的小雪相遇了,和上次那样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同,这一次它们显得很愉悦,绕成一个圆在高空不停的飞着。 还是段星流拍了拍小云,才让它停下降落的。 正好降到了两人的面前,段星流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人,此时,他正用那种温和却看不清深切情绪的眼神看着他......和他的身后。 段星流只好先撇过眼睛,不去看他。 “我们刚刚去暂时稳定了禁制,不过如果想要彻底解决的话,最终还是要......”从卧下的小云背上跳下来,段星流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离天宫上。 “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们,不过,回来总是好的。”段云潮的眼神已经平静了很多人他无悲无喜的说着,又看了看小云。 第120页 或者说,是小云背上的另一个人。 从端坐的姿态站起身来,段沧澜没有像段星流那样规矩的跳下来,而是一个飞身翩若惊鸿的轻轻落在了地上。 他侧着身子,看着不远处的花丛,身姿挺拔的负手而立,在一整院的草木清辉中尤其的耀眼夺目。 嘴唇紧抿着,如同将所有的气场都散发了出来一样,他的脸色沉静似乎褪去了过往的狠厉。 沈长聆看着这样的段沧澜,眼神一变,有些诧异——这个人,还是段沧澜吗?褪去了以往的过于情绪化和易怒疯狂,此时的他不说话时,真的就如同一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一样了。 “来的正好,所有的工作基本上都快完成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始修补阵法了。”没有和段沧澜说话,沈长聆选择先和段星流交谈。 毕竟要先了解一些现如今的情况才是呀...... “那里的禁制怎么样了?破损的程度如何?现在恢复的怎样?”就像是离开之际的不开心全都消散了一样,沈长聆此时的神情和语气都非常的正常,像是对一个前不久刚见过的熟人。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啊......段星流想到,然而内心深处却不知不觉升起一股异样的酸涩,被他轻轻抹去。 于是段云潮也将视线投向了段星流,这也是他想要询问的事情。 段星流低着头,闻言还是看了一下沈长聆,回答道:“刚刚察觉有异动的时候,我便搜集了一些材料和符咒,然后等在天之涯的周围,果然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裂缝,本来很小,我就开始准备修复工作了。可是......” 皱着眉头,段星流越说眼中的忧色越深:“可是那缝隙突然就变得很大,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将它扯开了一样。所有的灵力都向缝隙处涌入,力量太大了,仅凭我一个人根本修复不过来......” “幸好这时候老七来了......”指了指一旁的段沧澜,段星流说话间还没忘记给段沧澜拉好感度,“然后我们一起封印了那里可是感觉非常的古怪,所以就连忙赶过来了。” 赶过来?会拥有那样快的速度吗?恐怕... 沈长聆挑了挑眉头,口气有些嘲讽道:“这里离天之涯如此的远,想要用这么快的速度赶过来谈何容易?” 顿了顿,他走上前去,看着脸色苍白的段星流,意有所指的说道:“怕不是又有人不听劝,动用了禁咒吧?” 一旁听沈长聆一直没和自己说话,暗自生气的段沧澜僵了僵,他自然清楚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呃,他那么努力的赶过来不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告诉他们消息吗?不止没有功劳反而还落下了埋怨吗?段沧澜忿忿不平的想着。 “当然了,对于某些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动不动就挡刀挡剑的人来说,用一点禁咒也算不得什么,不是吗?”话锋一转,沈长聆的这句话却是真正的对着段星流说的了。 没想到这把火还是烧回了自己身上......段星流的脸色更苍白了,意气风发的表情变成了苦涩,他看着沈长聆看似微笑却漆黑冷肃的眼神,有些心虚。 低头抬手轻咳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第六十四章 “什么事?”这时倒是段沧澜开口了,他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见到眼前的情况自然有些不解。 段云潮在一旁,眼神平静的扫过众人:“嗯......” 他是自然知道一些当日的情形的,对于沈长聆这时候的发难居然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他似乎也觉得这种情况很有趣,于是也沉吟着搭腔了。 沈长聆微微一笑,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这个嘛,还是不要说了,毕竟聪明人难得栽了个跟头还是让人非常怀念的。这是多么有纪念意义的一件事情啊......”双手帮胸,这是一个抗拒的姿势,沈长聆挑了挑眉头,貌似漫不经心的说到。 他表面没有变化,内心却在冷笑:哼,当时只知道冲动做事,既然做了,那么现在就不要因为当初的行为而后悔。 另一边段沧澜突然有种峰回路转的感觉,于是他转过身有意无意的看着这边,内心复杂。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又有一种低落感,仿佛......失宠的感觉。 “我......一时间昏了头,毕竟,当初二哥他......他会受伤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段星流这次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而且如果再这样一直沉默着将一切窝在心里的话,恐怕这一切真的要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吧。 看到对方低着头,眼神闪烁着,沈长聆知道自己这步算是下到地方了,于是他再接再厉: “然而他并没有真的因此去记恨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当时如果不是我在的话,你就真的已经出事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他该如何想,今后又会如何生活下去?带着自己兄弟的鲜血吗?” 神色中有着满满的严肃认真,沈长聆沉下眼眸,漆黑明亮的双眼就那样直直的看向对方。 一时间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段星流尤其的感到发自内心的难过,他知道为了当初的事故,二哥究竟经历了多少才能恢复到现在的样子,然而他却因为自己感到愧疚而险些让对方再度陷入漩涡之中...... 第121页 如果自己出事了的话,对方恐怕真的会无法原谅自己的吧......他闭了闭眼睛,有一抹亮光从他的眼角闪过,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声音低沉:“抱歉......” 沈长聆这才松了一口气,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因为所谓的愧疚才勉强认错,这样的话,他的思想也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下吧...... “你能认识自己的错就行,不要总是因为一时之气去做什么事情。你呀,还有他,怎么都是这个狗脾气......”先是拍着对方的肩膀说着,然后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段云潮看着沈长聆垂头嘆息,嘴角划过一丝笑意。现场的几个人无一不是听力卓绝者,那句嘆息,自然也是都听到了。 咻......段沧澜不知道为何又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如果他了解一些现代的语句的话,他会懂得,这叫做: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嗯...... “咳咳,我看到那边有人来了,大概是大哥那边有消息了吧。我准备一下过去吧。”看到不远处有人走过来,段云潮抬手遮盖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掩饰性的说着。 再说下去,大概就有人要恼羞成怒了,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劝好了老六,老七又炸毛了...... 从路尽头不急不缓的走过来的居然是段雪淮,沈长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他看着那个温文尔雅又不失傲气的男子,眼睛里盛满了愉悦。 “正好你们到了,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今晚就可以开始修补阵法了。”段雪淮走到众人面前,他看着有些低沉的段星流,脸上有些别扭的段沧澜,脸上是惯常的淡然但是眼睛有些微亮的段云潮,最后...... 看到也同样看过来的沈长聆,微笑着说道。 “段雪淮?没想到,你长大以后还真是......很帅气的嘛......”眼睛惊讶的睁大,沈长聆的确被他给惊到了。 这......这还是那个傲慢却又傲慢的可爱的孩子吗?突破了封印的他一下子长大了,不,或者说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居然是如此的温文尔雅,将所有的傲气都深深的埋藏在了内里。 “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恐怕也没办法勘破心结......”清淡的说着这些,沈长聆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 他连忙点头,眼神却游移到了一旁,正对上了段沧澜幽幽的眼神。 头顶盘旋着飞翔的两只雪雾鸟此时又叫了起来,低低的仿佛在呜咽......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长聆觉得自己有些心虚,于是他只得转过头去,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神情。 “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快走吧......”段云潮脸色无悲无喜的说着,然后率先抬脚走了出去。 他前往的方向正是离天宫,想来正是听到了段雪淮之前所说的话,打算过去准备封印的事宜。 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得郑重了起来,现如今修补封印才是重中之重,现如今的很多事情,恐怕也只有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去解决吧,不然的话...... 世界不存,谈何以后。 “现如今形式紧急,我们还是不要多做耽搁了,赶紧过去听候安排好了......”沈长聆皱眉,眼神却很平静,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来临的打算了。 不过看了看段沧澜,他又无奈的笑着说道:“尤其是你啊,好好的休息一下,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不能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毕竟这件事情不容有所差池......”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凝重,段沧澜这才别别扭扭的看向他,有种你终于和我说话了的感觉,他语气冷漠眼神却截然相反的说道:“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真啰嗦......” 然后甩手跟着走了,段星流无奈的看着他,然后对着沈长聆点点头也跟着走了,此时只剩下段雪淮和沈长聆了。 树影在地面上婆娑,沈长聆抬脚踩上去,又好像是被阴影整个吞噬了一样。他定定的看着,然后脚步坚定的踩了上去。 “那就......走吧!” 段雪淮也没有说话,他跟在对方身后,难得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时光。 因为不久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可能不会再有了。 等到了那个熟悉的宫殿中时,沈长聆却惊讶的发现此地居然亮如白昼,常年阴暗的宫殿中早已被阵法上的星辰石照的明亮,他看到每个人的周身都仿佛闪着深邃的蓝色星光。 这才是星辰石的原貌啊......沈长聆感嘆着,抬手触上一枚星光。那幽蓝色的星辰却碎成无数块,从他的指尖熘走了...... 所有人此刻都聚集在这里了。 “哇,你们都来了,正好准备活动快完成了,只等星象渐成,与地面的阵法交相呼应即可......”没等他看清周围,就听到行春活泼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抬头向发声处望去,看不清人的样貌,只有一个大致的身影轮廓和脸庞线条能够让人看到。 蓝色的裙摆,笑起来有洁白的牙齿露出来,这样灵动到诡异的风格,是行春无误了。 她此刻应该是在阵法四角处的一处,大概对应着春季的方位吧?看样子春夏秋冬四个人都已经排好位置了呢...... “真难得啊......能看到二公子和三公子遇到,六七也难得的出现了,啊......”而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忘秋身穿夹着橘黄与金色的黑色纱裙,对着殿中的众人喃喃自语着。 第122页 她突然好像感觉到什么,回过头来正要出手攻击,指锋却在对方的面门前停住了。 “啊,六公子你在这,呃......”忘秋有些惊讶,眼神闪烁着疑问,然而她手指刚刚收回,却被对方反手扣住,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 “抱歉,我需要将你身上的画盏眠收回来。”段星流抬手一挥,衣衫拂过之时一抹金粉色的亮光被他从忘秋身上抓了出来,收回了手中。 他想到了之前在十一宫时通过忘秋看到的场景,眼神复杂的看向不远处拿着墨箫的段霜洺,微微一嘆。 然后,转身走到了阵法旁边,一起等待着最后的指令。 “我刚刚在干嘛?对了,过去准备东西了。”忘秋眼神迷茫的说着,然后渐渐恢复了清明,她有些不解的看着周围空无一物的环境,敲了敲脑袋,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区域。 还是保证好自己的封印不出错吧,现在哪里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东西啊......她抹去心中的一丝奇异的感触,沉下心来结起封印。 “呵......”不知何处之人看到了这一切,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字眼。 四周对应着四季的光芒逐渐亮起,行春知夏忘秋习冬四人将灵力稳定的灌注在身前的小阵法中,努力的将灵力维持在同等水平,确保外围的稳固。 “现在就到了我们的环节了吧?”墨箫在手中摇啊摇的,段霜洺口气淡淡的说着。 然而他的眼神明亮,如同燃烧着一团火焰。 段风涯在他的身边站定,同样神情冷肃的伸出手结印。 所有人都站在了指定的位置,身边的通明烛感受到人气也越发的明亮,可是再明亮也无法遮住阵法中的星辰石的光芒。 一阵耀眼的光芒亮起...... ☆、第六十五章 当代表着四方的封印亮起,众人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所有的基准工作都已经完成,只剩下...... “一切就绪了,只等时机成熟了......”段云潮看着阵中逐渐亮起的光芒,转头对着段宸泽说到。 段宸泽正收回最后放在最中心阵法的手,眼神沉静中带着一些肃穆。 他的眼睛颜色很暗,眼窝很深,看人的时候会自带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可是他周身凌厉的气势遮盖住了这一点,当眼神望过来的时候,那种幽深的眸色只会让人无端的觉得心头一震,不敢多言。 他闻言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抬头,看向站在阵法中心位置,也是最重要位置的沈长聆,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变成了沉痛。 然而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闭上眼睛。 周围突然有些许的动静,沈长聆侧耳听了听,只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兵戈刀刃交击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守护在外围的侍从与入侵者打斗的动静。 “果然,反派永远不会缺席......他们来了。”段雪淮淡淡的说到,眼神有种看穿一切的淡然。 他的方位灵力点亮的光芒正徐徐的运转着,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眸,他微微的笑了—— 一切终于拖到这里,现在所有的一切准备妥当,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身边有动静传来,转头看到段风涯神色平静的走过来,手中握着他那把寒光内敛的风翎剑,似乎是要走到门口去。 看起来是打算去拦住那些人吗?段雪淮看着正在不停注视着星象的段云潮,笑了笑跟着段风涯一起走到了门前。 “不要以为我们真的没有防备,怎样,一起?”扬了扬唇角,段雪淮看向段风涯,然后注视着关闭的大门,离门越近,门口隐隐的喧闹声就越发清晰了。 他的笑容不变,而身后也有越来越多已经准备妥当的人走了过来。 “我该去我该去的位置守着了,回见。”段星流在经过沈长聆的时候,悄然落下这句话,然后不敢回头与他插肩而过。 门外的偷袭者想来应该就是那些人最后的底牌了,毕竟再不赶紧趁机扰乱封印修复,机会一旦熘走就是尘埃落定的结局了。 “看起来之前封印的破损和他们不无关系啊......”段沧澜脸色阴郁,双手环抱在身前,语气懒懒地说道。 “所以你是在就预料到了?他们会在此时前来......”转头看着蹭过来的行春,他继续问道。 其他的人都察觉到阵法快要完成,所以此时一定是最后的绝杀一击,所以为了保证最后步骤不被打乱,所有空闲的人都出外迎战了。 不过,段沧澜落在最后,看着比想像中要弱不少的攻击,沉思了一下,问出了上面的问题。 行春冲着他开心的一眨眼,回头看了一下认真等在段云潮身旁的沈长聆,放下心来——看样子局势终于算是稳定了,她也就有心情解释几句了。 “不是预料到,是一定会。顺便你还有人记得霄那个女人吗?我可是用她好好的给对方下了一步好局呢,呵呵。此时好戏也该上演了吧.........”同样双手抱住自己,行春缓缓地道出自己早已经完成的计划,唇角微勾。 “没看出来,你还真是,足智多谋啊......”嘆息了一下,段沧澜也看了一下正专心准备的几个人,挥袖加入了外面的战局。 “好说好说......”呵呵一笑,行春跟随着完成阵法的习冬知夏忘秋他们,一起加入了战局。 第123页 能够离开的都离开了啊......沈长聆看着很多人头都不敢回的离开,心中嘆息着。 他站在无数的星辰流淌之间,看向大门打开的一条缝隙,外面透出了微弱的天光。 就仿佛站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之中,回头着过往的记忆一样,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又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你也觉得很熟悉吧?这样一起奋力御敌的时刻......”在沉默了片刻以后,沈长聆忽然开口问道。 然后他的眼神看向了一直显得很低落的段宸泽。 虽然外表上看不起来,可是他就是知道,这个人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如此的熟悉这一点,就如同他可以在每个人身上找到某些和从前一样的连通点。 曾经多少次他们在一起并肩作战,和其他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一起...... 有些还伫立在原地,等待着周而复始的宿命,有些则已经陨落,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之中,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没有人记得他们,只有时光忠实的反应着每一位过客的痕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沈长聆上前一步迈入了阵中。 或许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一颗尘埃吧? 他闭上了眼睛,听到了纷杂的声音。那是战场的声音,里面充满着无数人的嘶吼长鸣...... 箭矢飞舞的声音,破空而来的一瞬间撕裂人的血肉,哀戚的惨叫声,隐忍的□□声,还有踢踢踏踏的鞋底和地面碰撞的声音,这些声音明明离得很远的,却仿佛近在耳边一般的清晰。 段云潮有些惊嘆的看过去,他刚刚才算出正确的入阵时间,而沈长聆就已经分毫不差的走了进去。 手上的动作分毫不减,他等待着一切的开始,然而他突然听到了身边人突然的喃喃自语。 他侧耳听过去,只听见最后一几个字:“......离开。”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没等他想明白,原本运转流畅的阵法突然发生了某些变化,他急忙稳住灵力,脚下步履踩着方位,抬眼看过去,却发现阵中最重要的方位上的那个人,此刻居然已经委顿在地上。 他脱口惊呼道:“沈长聆......” 然而一切都传不到里面了,那里对应的星象大变,此刻已经是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整个离天宫仿佛快要变成废墟了...... “这样不行,在这么下去,等到封印修复完成,沈长聆也会被阵法吸干成碎屑的!”他焦急的说到,伸手触到已经启动的中心位置,手指立刻感受到灼烧的一阵刺痛。 段宸泽静静的看着,手上的灵力疯狂的涌入,然而却始终突破不了那层壁垒,眼神几经变换,他最终垂下眼睛,无声的嘆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如此啊......无论如何改变,到最终,他也只能够看着他离开,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突然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个转身对着某处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 “啾......”外面传来了两声回应,穿过刀剑相向的人群,向着这里飞来。 是那两只雪雾鸟...... 它们穿过天空的云层,向着地面压低飞行,这期间有人想阻拦它们,然而这些鸟儿灵巧的挥舞着翅膀,身子一扭,一个转身就躲开了。 “你是,想让它们......对啊,这样一来成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了。”段云潮看着穿过头顶突然出现在星象中的一黑一白两只鸟儿,恍然大悟道。 阵法开启之时,周围的环境便处于半虚空状态,介于现实与虚像之间。 所有具象存在的阻碍早已经不是真正存在的障碍,真正能够让这两只鸟儿穿过阵法到达沈长聆身边的,则是它们自身所带的特殊力量。 作为天地间最后的两只雪雾鸟,它们拥有着超越普通人灵力的加持,尤其是在这种奇异的鸟类早已经消失多年的情况下,这仅存的两只雪雾鸟无疑是这天地间最后的生机。 一黑一白两只鸟飞快地穿过影影绰绰的星象,那些星子如同虚幻,高高的错落在天空,然而当它们的身体穿过这些幻象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星子中传来。 两只雪雾鸟身姿微微的委顿了一些,然而那些吸走灵力的星辰突然转化成流星,从天上陨落,一颗一颗的砸落在正倒在地上的沈长聆身边。 其实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外界的环境了,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正在用全部的力量去填补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很奇怪,力量的抽取本身是很难受的,可是他却有一种仿佛与世界接轨,重新融为一体的感触。 好像突然回到久违的家中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沉溺,如同在雪原上快要冻僵的人临终前感受到的热度一样,沉迷却危险...... “你有想过自己的以后吗?”有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温柔高雅,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现在想这些,好像有些太突然了。我现如今只希望将这一切都安置好,就心满意足了......”沈长聆听到自己在无奈的回应着。 谁?那是谁在和他说话?他紧接着听到对方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自己便毕恭毕敬的说道:“请您不要再笑话我了,我平生便没有太过超出的野心,只希望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 “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身边的人一切安好了......” 第124页 我,究竟在和谁说话?沈长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眼中是重重的迷雾,只有那声音依然轻轻地响在耳边。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这一声便显得尤为的清晰了,沈长聆浑浑噩噩的神智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骤然清醒了一瞬,然后他听到了几声鸟类的长鸣在头顶响起。 那是,雪雾鸟吗?他下意识的想到。 ☆、第六十六章 那声音似乎拥有穿透灵魂的力量,相互交杂着,两只鸟儿此起彼伏的唤醒着什么东西,沈长聆忽然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重新和自己接触了,然后,为了拼命的清醒过来,他将自己整个的融了进去。 感情分解成无数碎片,重新化成神灵的沈长聆将自己融入了法则之中。这是他在无意识间做出的选择也是他不得不做的最后一击。 “最后一步,一定要与这世界羁绊最深的人才行,这个人不是一直守护这里的他们,却是我......”沈长聆喃喃的说着,雪雾鸟飞成一个圆圈,如同阴阳相融相辅相成一样,它们彼此首尾相连,暗含了天地的规则。 大地的四周忽然地动山摇,四道巨大的光柱拔地而起,东南西北,四角依次亮了起来。 “你们快看...成功了吗?”忽然有人指着天空说到。 所有人看过去,天柱撑起,一道沖天而起的光芒从离天宫的中心升起,汇集到天空中,然后向四角散去。 “是的,阵法已成,大地重获新生,这天地间的灵气流转的多么的畅快存粹啊......”忘秋指着天上的层云说着,一边说她还一边反手将一个偷袭者噼到了一旁。 所以这一切,终将结束了吗?所有人都在心中想着。 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想要阻止封印修复而来的攻击者们悄无声息的退下,消失了。 场上的战局骤然减轻了不少。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露出微笑,因为...... 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俊朗干净的面容上满是平静,他轻轻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在那没有情感的眼神压迫下,有的人甚至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这个人,居然是沈长聆,他抬眼看着四周环绕着的灵力气流和封印修复产生的光柱,脸上却丝毫没有因此露出欢愉欣喜的笑容。 平静,有的只有平静,那种如同众生在他眼中一视同仁的无情与冷漠。 “他,他这是......”没想到居然是知夏先开了口,她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一分一毫的了解,所以显得格外的诧异。 “这是,神性的冷漠无情?没想到最终还是变成的这样......”行春收回手,站定转身,眼神闪过一丝瞭然。 原本就已经猜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吧......将自己的神智与世界的法则重新接轨,而原本属于这个世界主人的沈长聆将重新填补被人为破坏的世界支柱,修补封印。 她嘆了一口气,眼神哀戚——而作为代价就是作为人类之身的他将被磨灭掉所有的情感,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都如同阳光下的潮水一般逝去而不留痕迹了。 “他,他是神?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个代表了这个世界的,神明?”知夏睁大眼睛,看着缓缓走来的沈长聆,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注视着天空,似乎在打量些什么。 然后,似乎注意到了视线,他转过头来,只一眼,就让知夏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殿中阵法的光芒逐渐的黯淡了下去,离天宫中已经是一片寂静。 “主子,一切都已经成功了......”习冬从一旁悄然的走上前,躬身说道。 “是啊,所以,他也最终消失了......”段宸泽闭上眼睛,沉默着坐在冰冷的石座上。然后他睁开眼睛,目光如子夜般漆黑深邃,将手中的一朵花轻轻的丢到阵法中,然后...... 那朵花迅速的枯萎,丧失了所有的生机,然后风一吹就化成齑粉,消散无踪了。 “啊......”段云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内心有着奇怪的波动,可是他却不敢走出这道门。 或许是因为不想看到那个原本熟悉的人冷漠的眼神吧,只好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的待在原地,假装一切如昨。 “沈长聆......”段沧澜在一旁大喊着,他看到那个人居然周身涌起了狂乱的灵力,像是随时要乘着风离开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解的想着,眼神慌乱错愕——这一切明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为什么会在所有人都放下心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你到底怎么了?快醒醒啊......”看着他快要消失在出现的漩涡之中,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大声喊着。 段风涯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越发幽深,而段霜洺早已经扔掉了手中被掰成两块的摺扇,咬着牙怒视着这一切。 段雪淮反而相比较之下尤为平静,不,或许是看起来平静而已。他拳头紧握着,原本带笑着的脸也因为隐忍而变得扭曲。 “他......真的要离开了吗?”段星流皱着眉头说到,他终于知道曾经他所拥有的那句批语是什么意思了。 也许老天就是这样残酷,让他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他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死死的攥在身侧。 第125页 然而对于这一切的众生百态,他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如同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一样,沈长聆此刻早已脱离了人的感情,他自然也不会对这些吶喊做出回应。 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情况下,行春却忽然从一旁跑了出来,她一扬手,在沈长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向着他身上撒了什么东西。 那......那是什么? 白色微青的花瓣漫天花雨的洒在沈长聆周围,那种淡淡的微香如同一条细线,连接了他的回忆之门。 “看,这是什么?这是你曾经最喜欢的花了......十二为一个周期,可是你却独独喜欢十一,认为有缺憾才是最圆满的。所以你给他起名叫葭月花,长聆,你还记得吗?”那道声音又响起了,带着温柔的诉说,却如同一道惊雷一样响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在对我说话吗?没有表情的,沈长聆轻皱了一下眉头想到。 伸出手,那些原本徘徊在灵力圈外侧的花瓣就飞了进来,他平摊开手,任由花瓣落在手心,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行春看到对方接受了这些,松了一口气。看来,毕竟他还是有些感触的,这样,那个人留下的一线生机也许会有效果吧? 她转过头,看着正殷切注视着沈长聆的段沧澜,那个人一贯阴郁冷淡的脸上此刻满是急切——看来,他也真是急坏了吧。 挑了挑眉,行春看着正在回忆着什么的沈长聆,轻轻一笑。 这下子,或许真的有救了...... 然后她趁着段沧澜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整个人推到了沈长聆身边,沈长聆奇怪的看过来,眼神带着些许的疑惑。 一股淡蓝色的力量突然在两个人身上共鸣着出现了,灵力飞翔着,又忽然闪进了沈长聆和其他七个人的身体里,包括此刻正慢慢走出来的两个人。 “这个孩子是和你羁绊最深的,也怪不得他会被那些人盯上。现在,你也该醒了......”行春瞭然看着这一切,在剩余的其他人惊讶的神色中,淡然的说道。 那些最深刻的力量,其实就能藏在段家最小的兄弟在身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人才会选中他作为突破口来破坏封印吧...... 无数的思绪涌入沈长聆的脑海中,他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冷静的看着这些情感。 然后,那些情感飘散成无数飞舞的蝴蝶,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袭来,转眼之间,沈长聆整个人已经淹没在无数蝴蝶之中。 “天空之神留下的一丝守护之力在段沧澜身上,只有他原本继承了这个。这样才能保护沈长聆自己的神智不被世界法则所同化。这大概也是命运中最后的一期生机吧......”感受到异常紧跟着走出来的段宸泽听到了行春最后的一番话。 如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一样,那种不圆满的东西,终究是为了达成圆满而存在的。 所以,行春眼神一闪,她于是答应了天空之神最后的嘱託,将这一线生机送给了他们。 至于能不能挺过来,也只有由自己来决定了。 段宸泽沉默地看着在无数漩涡波浪中始终伫立在那里的人,沉重的吸了一口气,却哽在心中迟迟无法吐出。 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沧海桑田怎样轮转,他永远就在那儿,恒古不变。 所以,希望一切都如同最好的预期那样吧,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样的痛苦了。 所有的漩涡在一瞬间尘埃落定,天空的气流平缓了下来,极目望去,大地四角的封印变成了天柱的样子,重新闪着光芒隐匿在了空中。 一切又恢复成了原样...... 可是所有人心中都有着隐隐的担忧——那个人呢?他......也能够突破所有的障碍,重新变回原来大家熟悉的那个他吗? 没有人知道,连段云潮都无法算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唯有等待而已...... 终于,当天地的异象全部平定了之后,在无数人的眼神中,沈长聆重新转过了身体。 他的神情初时迷茫,然后就变回了之前那种如同春阳般和煦而温暖的感觉。 就像一支初春的露水,轻轻滴下,打乱游人的心弦...... 在所有人喜悦而激动的眼神中,他轻轻一笑,笑容和煦而温雅。 “我回来了......”他这样说着,从遥不可及的远方,走回了属于他的世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工作太忙了,本来想多写一些,然后再写几个番外的,现在都不行了。 希望下一本更好,大家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