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居乡野》 第1页 《伴君居乡野》作者:引君渡 文案: 生于勾心斗角人心叵测的蓝氏一族,深得父亲偏爱却谦和随性的蓝君自是他人眼中钉。因家父病危,道听途说有那无所不能的神医,殊不知这是引他入套的初始,只身一人去龙沽村寻那能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途遇心怀不轨之人,不慎落水,幸得符骁驭救起,带回家中。哪曾想自此事态便不断发生改变,让这蓝家公子流落乡野被符骁驭收留,且看翩翩公子如何操持家务,迎战兄嫂。后与符骁驭相互扶持,情愫渐生,种田养鸡,相携一生。 内容标籤:宅斗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符骁驭,蓝君 ┃ 配角:符氏一族,村民 ┃ 其它:种田,攻宠受 ================== ☆、第一章 时值季春,气候多变,前几日本还阳光和煦,昨日夜里遽然颳了风,今早天地间一片阴晦,冷风刺骨。 蓝君一身浅蓝锦衣,温润玉簪随意绾了一头长发,怀里捧着精緻暖炉,只身一人在糙木稀疏的花园内踱步而行,不时蹲下身去抚弄那耐得严寒而长势较好的花枝,略为赞赏地一笑,连日来阴郁的心情颇为舒缓,眼底灵动的笑意使得那面若冠玉的五官越发精緻俊逸,奈何那稍纵即逝的寂寥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站起身,复又往前走去。 园内假山竹林环绕,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干枯的野糙与枝干中夹杂着无数新绿,稍显凌乱,见惯了千篇一律的规整园林,这粗犷之美竟甚为惑人,即便是这潦糙景色,亦有它可供观赏的一面,令人流连忘返。 偶有下人自前方走来,似是不曾见着这蓝家少爷般,垂首自他身旁匆匆走过,末了却在他身后频频回望。 蓝君见怪不怪,自知其中缘由,亦不追究,自顾自的顺着石板路往前走。 蓝家乃h城第一大户,家底殷实,所住府邸自是奢侈无比,光是这堪比王侯将相府邸所设之池沼园林,便有两处,府内家僕甚多,蓝君自小到大,仍未将蓝府游遍,家僕亦是陌生得紧,可想这蓝氏一族,甚是富足。 不过蓝氏再如何富裕,那跟他终究毫无干系。 看似光鲜亮丽被人艷羡的蓝家少爷,背地里受了多少白眼与冷漠外人自是不知,可他那卑微的身世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虽是蓝氏少爷,却是婢女所生,使了那卑劣的手段博取他爹同情,仅是为了日后能在蓝氏家产上分一杯羹。 这般趣事,自是成了他人饭后闲话。 殊不知蓝君却毫不在意,婢女所生又如何,他知晓娘与爹是真心相爱,娘亲虽过早逝世,他却受尽宠爱,平日里他爹总是向着他,这一切,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弟弟看进眼里,自然是恨得牙痒,暗地里总想方设法去针对他,甚至好几次险些要了他性命,自那之后,他便鲜少出楼阁,是以这偌大的蓝府,他才未曾游遍。 他若有所思的行至一片假山石中,突地从假山群里蹿出个黑影,猝不及防间将他吓得后退了几步。 “哟,吓着您了。”那黑影嬉笑着忙上去扶住他,蓝君定了神,瞧见是府内的家僕,倒也未说什么,仅仅是微蹙着好看的眉欲往前走。 那家僕却忙绕到他面前,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笑着道:“少爷,您想打听的事小的都打听清楚了,少爷可要知否。” 那家僕甚是矮小,蓝君垂眸打量他一番,确定这人自己不曾见过,才淡淡开口问道:“何事?” “这......”那家僕嘿嘿一笑,道:“自然是寻访那能活死人,药白骨的神医。” 蓝君微微挑眉,这事他曾吩咐过常年在他楼阁里伺候的小厮去打探,却未有消息,就不知这人从何得知,虽是如此,蓝君也未去深究,若能寻到神医治好爹的病,消息是从何人口中得知又有何区别,“你且说说。” 那人窃喜一笑,摸了摸下巴,道:“少爷想知道也不难。”随后双手交握在一处搓了搓,眼里精光闪烁,那意思甚是明了。 蓝君虽不谙世事,却也懂得眼前这人的小心思,他瞭然一笑,身上虽不曾带有银两,配饰却是不少,他解下腰间一块玉佩,道:“这下可以说了?” 那家僕抬手夺过蓝君拈于指尖的玉佩打量一番,满意笑道:“那是自然,这神医如今正要去往龙沽村行医,少爷若是尽早出发,不定能在半道上截住神医,不过少爷可得记住了,小的听人说那神医最是反感他人在他面前摆架子,少爷要想请得来他,可得拿出些诚意来才行,我话说完了,先走一步。” 话音落,人便蹿回假山石里,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蓝君见人没了踪影,转身便急忙往住处走去。 连日来出入蓝府的大夫虽不住更换,可他爹的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日渐严峻,奈何药石无效,无意中听得府内下人口口相传有一云游神医妙手回春之事迹,便差了人去打听,如今得了消息,自是等不得的,他回了自己住的小楼,收拾了些细软,考虑一番后,又拿了这些年来所有积蓄仔细包好,想着便是倾尽了身上钱财,也得把这神医请回来才好。 他拎着包袱穿过九曲回廊,打算临行前去看看卧病在床的老父,谁知那楼阁外却有人守着,说是得了老爷吩咐,不让他人探病。 无奈之下,蓝君只得愁容满面的出了府。 蓝君前脚方踏出蓝府,后面便有那探头探脑的人影跟了他几条街后,见他逢人便上前询问,这才回身复命去了。 蓝府。 鬼鬼祟祟的家僕轻叩几下门扉,便推门进了屋子,一室暗香缭绕,他掀了珠帘走近床前,压着嗓子喊道:“少爷,小的回来了。” 温床暖帐内探出一只白嫩藕臂,复又被人扯了回去,帐内传来一阵男女的嬉笑声,那家僕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头颅候着。 那阵嬉笑声渐渐小去,方才有一男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这家僕俨然就是今早与蓝君说话之人,他忙道:“回少爷,我放了消息给他,他现在已经出府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不是蓝家人,自是不可再出现在蓝氏府内了,你说呢,阿禄。”说着帐内之人抛出一锭银子,正砸在名唤阿禄家僕的怀里,“若是此事办得好了,可不止这点好处,你该清楚如何做?” “小的明白。”阿禄早已笑得没了眉眼,点头哈腰着应承。 “极好,给你三日为期,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阿禄拍胸脯保证:“小的遵命,定当办得妥妥的来跟少爷交差,那若是少爷没吩咐了,小的这就退下了。” “行了,你退下吧。”帐内之人扬手挥了挥,便低声去跟怀里美人调情了。 ...... 蓝君在城里绕了许久,亦问了许多人,却都不曾有人知晓那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神医,这一上午便这般悄然过去了。 天气实在冷得很,蓝君走访一上午皆无果,现下疲乏得很,便进了一家面馆,叫了一碗面,又向店小二询问了一番那神医的踪迹,那店小二却迷惑道:“我倒是未曾听闻这神医的事迹,许是我常年在这店里做工,不清楚外面的事,公子可再问问他人。”说罢便去忙活了。 蓝君谢了一番,心忖那神医兴许未曾来过h城,所以才不得人知,或许饭后可找辆马车,直接去那龙沽村瞧瞧。 心里刚有了注意,蓝君便真如此做了。 他吃了面后身体暖和了些,就去驿站租了辆马车,打听之下才晓得去到那龙沽村还得两日的路程,蓝君这下更加笃定了那神医不曾来过h城,因此不得人知,此刻却忽略了为何城中人无人知晓,那日日在蓝府做工不曾出门的丫鬟小厮却知晓,于是与那车夫谈好价钱便上了马车。 这马车极其简陋,虽不至棚避透风,却也旧得很,一路上只听踢踏的马蹄声与棚避吱嘎吱嘎响个不停的声音。 ☆、第二章 蓝君未曾坐过这等简陋的马车,初时还觉兴趣盎然,只坐在窗边掀了帘子去看街上景象,琳琅满目的货物与香气四溢的小吃皆令蓝君感到新奇,待得出了城,马车行在官道上便跑得飞快了。 急速掠过的景物几乎毫无变化,官道两侧全是成片的树林与高山,蓝君看了许久,只觉得眼睛酸涩,便放下窗帘,打算小寐片刻。 马车一路前行,有频率的晃动使得蓝君很快便睡着了。 待蓝君醒后,已是傍晚。 马车仍在行驶中,车里暗得很,蓝君睡得腰背酸痛,他掀了门帘去,车夫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车夫生得老实,见他醒了,仅是憨厚一笑,嘱咐道:“马车晃得很,公子可要抓牢了,免得磕着哪里可就不好了。” 蓝君闻言自是抓紧了车棚,前面的马匹跑得鬃毛飞扬,却是呼呼喘着气,这车夫却还时不时抽上一鞭,直看得蓝君心下不忍,问道:“小哥,我们到哪里了,前方可有歇脚的客栈。” “大约再赶一个时辰便可到北泉镇了,公子可是饿了,我这里有些干粮,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先吃点。”说着就要去摘悬挂在车棚上的布袋。 “无碍,我不饿,小哥不必麻烦。”蓝君谦和一笑,调整了坐姿,靠在一边,打听道:“小哥可曾听说过那云游的神医。” 车夫常年混迹驿站,那地方人来人往,大江南北的人自是多得很,各种各样的消息都知道些,现听他一问,思忖了片刻,方道:“这神医的事可是多了去了,却不知公子问的是哪个神医。” 蓝君心里暗暗啧了声,这才责怪自己实在是马虎,这神医的名字都不曾问清,自然是不知哪个神医了,只得道:“我只听人说那神医医术极好,能活死人药白骨,近日得知他会到龙沽村去行医,这才打算赶去龙沽村,只为家父请得神医瞧上一瞧。” 车夫想了想,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龙沽村地处偏远,山路崎岖不平,我这些年中也是第二次来,像我们这种以赶车为生的常年不归家,更是鲜少在一个地方逗留,若是有了活计便四处奔跑,地方上的传言与事情那是知道的极少的,估计都没公子你晓得的多呢。” 蓝君听他这般说,心下失落,只嗯了声,不再言语。 天色越来越暗,疾行的马车带起阵阵冷风,蓝君被颳得有些有些头昏,便回了车内,眼底的落寞一览无余。 本是抱着期望来寻这神医,却不想多方打听,竟无人知晓这神医的事,想着病情日益加重的老父,蓝君着实怅然得很,这样想着,心里就更加烦闷了,但蓝君也是打定了注意要去那龙沽村的,至于这神医是否真的存在,去看了就知晓了。 马车又行了一阵,总算在蓝君饿得难受时到了北泉镇。 两人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蓝君是未曾赶过远路的,现在下了马车只浑身酸痛,恨不得能立刻躺在床上休息,吃过晚饭后,便让小二备了泡澡用的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将随身钱财放于枕边,这才安心睡下。 第2页 翌日清早,门外车夫来喊了门,这是蓝君特意嘱託的,他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只愿早日到得龙沽村,好寻了那神医去为其父诊治。 蓝君买了些糕点带上,两人就着买来的糕点随意吃了些全当早饭,便驾车出了北泉镇,直往那龙沽村奔去。 北泉镇与龙沽村相距甚远,途中要经过几座延绵山峰,却是要绕着这山峰行走,出得北泉镇后,马车直跑了一上午,才到那山峰脚下。 蓝君昏昏沉沉的靠在车里,将睡未睡之时,马车却突地停了下来,直将蓝君颠得重心不稳,倒在车内,瞬间清醒了。 车夫掀开布帘,探头进来说:“公子,你且出来瞧瞧。” 蓝君跟着出得马车,却见前面山路被无数大小不等的石头堵住了去路,山腰处垮塌了一大片,只有极为狭窄的一处可供人行走。 山路下是大片种了庄稼的田地,地坎约高两丈,是不可通行了。 这样一来,除了眼前的山路,便无路可行。 “近日并无大雨,这山也不知怎么就垮了。”车夫在一旁说道:“进村的路就只此一条,现下马车是不能进去了,公子可有何打算。” 蓝君自见了这景象后便一直皱着眉头,车夫言下之意自是不能再往前走了,可若要他半途而废却是不可能的,马车虽然不能进,但总能走路去,如此想着,方问道:“小哥,此去龙沽村可还远。” 车夫指着远处,示意蓝君看,“过了这片山,估计还有个十几里地,途经一条小河,那河岸的另一端便是龙沽村了,若是赶车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不过要换步行,以公子的脚力怕是要多走些时辰的。” “如此,我便走着去吧。”蓝君返回车内拿出包袱,从怀里摸出两锭碎银交予车夫,道:“有劳小哥送我至此,这是昨日我们谈好的价钱,你且收好。”说着将银子放在他手里,冲着他感激一笑,他本就生得俊美异常,这一笑直让这老实车夫看红了脸,结巴的捧着那两锭银子,待蓝君转身欲走,方才反应过来。 他忙跟了过去,道:“公子给多了,我没将你送至所定地方,怎可收你这么多银钱,这可是让我心生愧疚。”话间要将一锭银子递还给蓝君。 “你且收着,四处奔波也不易,若是觉得愧疚,你可给马儿多加些好的饲料,天色不早了,我先行一步,小哥也早些返程吧。”蓝君自是觉得这老实车夫一路上颇为尽心,所以多给些银钱也并无不妥,他自小衣食无忧,对这银钱自然无甚观念,却不知那一个铜板亦能难倒一个英雄汉,到得后来,方知其理。 那车夫攒紧了银钱,目送着蓝君艰难的踏着嶙峋怪石翻过那片乱石堆,久久,方才转身驾车返程。 蓝君吃力的翻过那堆乱石,脚下踩着的锦绣靴被勾起丝,而在这冷风凛冽的天气里更是出了一身细汗。 他揉着被擦破皮的手心,看了看似是没有尽头的路,不再耽搁,更是一反往常自己走路的步调,快步走去。 周围群峰高耸,山脚下却有成片的小树林,加之这天气实在是阴晦,让这山路徒增一抹阴森恐怖之感。 这山路虽然颇为宽敞,但这路崎岖不平,路面全是凹凸的石子,有时不注意,一脚踩在那尖尖的石头上,总是硌得蓝君一瘸一拐,咬唇握拳。 蓝君未曾出过远门,更没有独自一人走过这僻静山路,偶尔头顶几只发出怪叫的飞鸟掠过,皆让他头皮发麻。 走走停停见,出了这片山峰时,已是未时。 眼见着没几个时辰就要天黑了,蓝君心下无奈,只得擦了擦头上的薄汗,继续往前走去。 记得那车夫说出了这片山峰再走十几里便能到龙沽村,蓝君顺着山路一直走,过了前面的丘陵,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不再是连绵的群峰,而是大片的土地与田地,种植了不少作物。 有土地自然就有人家,蓝君只盼着尽早找到一处人家户,才可免了这露宿野外之苦。 又走了一段路,蓝君未曾遇上人家户,却遇上了年过花甲的两个老人带着一个黄毛小儿,三人背上皆背着一个布袋,将老人本就佝偻的身躯压得面部朝地,似是每走几步就要扑倒,直将蓝君看出一身冷汗。 ☆、第三章 三人走得极慢,小孩却一直走在两个老人的前面,蓝君只赶了几步便追上了他们。 “阿伯,阿婆,我帮你们拿吧。”蓝君走到老妪身旁,这才听见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忙喊住老妪。 三人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他们停了脚步,勉强直起背来,有些警惕的打量着蓝君,却在见他一身华丽又长得好看后,眼里顿时精光闪过,一旁的老叟本是提防的老脸顿时笑眯了眼,道:“哎哟,这小公子心肠真好,只怕这番薯过重,小公子是拿不动的,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那老妪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蓝君一番,最后目光撇了眼蓝君身后的包袱,笑得见牙不见脸,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小公子穿得这般干净,若是弄脏了可不好,还是我们自己背着好。” “无碍,让我试试。”说着蓝君接过老妪身上的布袋,却着实被坠得沉了下,这布袋看似不大,里面却装得四周鼓起,还是有些沉。 老妪帮着蓝君将布袋过到背上,两个老人则是合力拎着老叟背上的布袋,四人这才往前走。 “小公子一看就不是这带人,来此可是有何事啊。”老叟侧目打量着蓝君,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着问。 蓝君掂了下背上的布袋,老实道:“家父病重,前些日我听闻有一神医来龙沽村行医,便来瞧瞧,想将神医请回去为我爹诊治,哪曾想本是乘着马车来的,后方那座山却滑石,挡了道,我这才徒步赶了过来。” 两个老人快速的对了一下眼神,那老妪马上道:“原来是要找那神医啊,我们可是知晓他在哪里吶,真是巧了,那神医昨日才到我们村里,公子可随我们前去,定能找着神医让公子尽孝。” 蓝君:“!” 蓝君本是随意一说,却不想歪打正着,听得老妪这般说,那股喜悦与振奋自是不言而喻,这两日来消沉的心情瞬间大好,忙确认道:“阿婆说的可是真的?” 老妪故作神秘笑了笑,露出一口发黑的牙,“老婆子哄骗公子作甚,你可随我们去瞧瞧,那神医可神了,我们村有个小子自小便痴傻,那神医只一副药糙下去,当夜就与常人无异了。” 前方一直安静走路的小孩听了这话,回头瞧了一眼,余光瞥了一眼老妪,咬了咬牙,便又低头朝前走。 “这般神奇,如此一来,爹爹便有救了。”蓝君眼眸晶亮,似是预见了他爹大病痊癒之景,深信不疑且微勾的唇角,面上虽喜却自持优雅,这般温润飘逸,越发添得那白皙精緻的面庞极美。 那老妪亦被眼前这风姿绰约的人迷了眼,这心内不禁惋嘆,若是个女子,拐到镇上那香满楼去,该换得多少银钱啊,偏生却是个男子。 几人走走停停,途间实在累得慌了,便在路边休息片刻又朝前走去,如此一来,待走到那车夫所说的小河边时,天已渐渐沉了下来。 车夫口中虽说是条小河,却小瞧不得,河宽近丈余,碧绿的河水水糙漂浮,深不见底,蓝君看着那用几根粗壮树干搭建的桥面,两侧并无护栏,桥面fèng隙颇大,可见下方湍急的河水,便觉得头晕。 前面三人已鱼贯过了桥,只余蓝君一人踌躇不前。 “小公子哪里不好,脸色怎么差成这样。”那老妪见蓝君迟迟不愿上桥,忙折回来蓝君身前问。 “我见这木头不是很稳,有些惧怕罢了,并无大碍。”蓝君勉强一笑,那老妪扶着蓝君,道:“有我老婆子牵着你,你放心过去,老头子,过来将番薯背过去。”老妪招呼对面老叟将蓝君背着的袋子接了过去,三人这才上了桥。 蓝君小心翼翼的踩上桥,这才发觉这桥看似简陋危险,却是稳固得很,河岸两端皆挖了槽固定住树干,滚圆的树干自是难以摇动。 另一头小孩却是紧抿着唇,他左右瞧了瞧,见河上游有人赶着牛沿河边走来,顿时下了决心,丢了背上的布袋大喊道:“大哥哥,他们是坏人,村里根本没有来过什么神医,他们也不是村里人,他们是人贩子大坏蛋!大哥哥你快跑。” 小孩喊完似是十分害怕,忙迳自跑了。 小孩的话喊出口,当下三人看着渐渐跑远的小孩皆懵了,下一刻那两人却是不约而般,老叟甩了肩上布袋,与老妪两人一前一后出手打算趁其不备欲抢夺蓝君肩上的包袱,而蓝君怎么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和蔼可亲的老人这时背不驼腰不弯满脸狰狞的来抢夺自己的东西,霎时忙护住包袱,却无路可走。 蓝君身姿高挑颀长,手臂一扬,手里的包袱便悬在了河面,他蹙着眉,眼神不悦,这两人竟然对他图谋不轨,这也就罢了,却拿他最上心的事来哄骗他,刚刚小孩的话犹然在耳,这村里压根没有神医,他这才恍悟,怕是府里人人口口相传的神医也只是个骗局罢了。 蓝君聪明如斯,瞬息便将其中厉害想明了,这一切该是蓝渊下的套了。 他脸色突地变得惨白,也不知现在府内是何状况,只怕蓝渊会为了掌权而对他爹不利。 那两老贼自然不知蓝君所想,只当他吓得破了胆脸色惨白,便好声诱哄道:“小公子别怕,你只要乖乖交出手里物件,我们保证不伤你性命。” 蓝君只悔自己太过鲁莽,将自己逼得如此境地,这地方人影也瞧不见一个,看两人这架势,他是在劫难逃,却也不甘束手就擒,他自是不知身后已有人从上游走来,现在倒也毫无惧意,他不屑的瞧着眼前面目可憎的两人,气极反笑,“想要?自己下河捞去。”说罢手上用劲,抖开了包袱,里面包着金银的钱袋立马掉落进了水里,河水湍急,钱袋倏而没了踪影。 两个老贼脸色大变,眼睁睁瞧着那鼓囊囊的钱袋噗通下水,当下被气得咬牙切齿,不管不顾的上前与蓝君扭打起来,为了这票生意,他们可谓是鸡飞蛋打,跑了小孩,现在让这看似温文尔雅却硬骨头的人气了一番,什么都没捞到,让他们如何甘心。 说是扭打,却还未动上手,两人这一扑上去,蓝君本就站立不住,被两人一推,便摔进了河里,溅起大片水花。 三月的天仍是冷得很,这水更是冰冷刺骨,蓝君落下水便被冻得浑身僵硬,湍急的水一下没过蓝君头顶,他不会水,掉进水里的瞬间便呛了几大口水,水深不可测,在水里根本无法控制身形,蓝君挣扎着却怎么都浮不起来,只一眨眼就被水卷着带进了树干搭建的桥底。 那两人见蓝君瞬间便没了踪影,一时也是吓坏了,两人面面觑,刚想落跑,那眼尖的老妪就见有一大一小前后跑了过来,两人身后还跟着头小跑的牛,估计是见着了这边的情况,忙跑来查看。 第3页 那老妪却计上心头,忙迎面几步扑了上去,抓住那青年的衣袖,哭喊道:“小哥快快救救我女儿,方才与我争执间不甚落水,我们两老都不会水,救不了她,小哥可要救救我女儿啊!”老妪哭天抢地,只差给青年跪下了。 来人便是这龙沽村的青年符骁驭,他今日带着侄子去邻村大伯家借牛,守了一天方才将这耕牛借到,回程时远远的就已瞧见这几人在桥上不知做什么,走近了却见有人掉了水,他立马拍了牛屁股一巴掌,谁知这牛不吃疼,温温吞吞的小跑着,这才率先跑了过来,却被这老妪缠住哭喊一通。 那老叟则是一脸紧张的看着两人,也不知这老太婆搞什么鬼,只生怕被那人识破。 符骁驭蹙着眉并未说话,脚下大步走着,瞧了眼水里,湍急的河面不时还见着挣扎出来的身影,那老妪怕他不上当,忙哀声嚎道:“小哥若是救了我女儿,我便将我女儿嫁与你,不要任何的聘礼彩头!只望小哥救救小女啊!” ☆、第四章 身后约有五六岁模样的小孩跟着嬉笑道:“阿叔,你快救救她女儿吧,日后我便有婶婶了。” 符骁驭话也不说,拂开老妪的手,大步顺着河岸跑去,待挨得水里的人近了,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冻得他一个激灵,手脚便有些僵了,加之河水湍急,竟一时难以靠近那直往水里坠挣扎微弱的人。 老妪见他跳进水里,立马不嚎了,忙给老叟使了个眼色,老叟心领神会,两人一前一后奔向那头在后方悠闲吃糙的水牛。 小孩莫名其妙的看着,不明白两人要去哪里。 两人在岸边各自折了根刺条一左一右的抽打水牛,那头牛则横冲直闯进别人家种着庄稼的地里,按着两人抽打的方向跑到了山路上,一到较为好走的山路上,那两人自是如鱼得水,撵着牛跑得飞快,不到片刻就跑出老远。 小孩这才明白,在原地直跳脚,大声冲着正吃力拖着人游向岸边的符骁驭嚷道:“阿叔,他们把咱家牛赶走了!” 符骁驭被这河水冻得嘴唇发紫,正拖着怀里已昏迷的人上岸,听了自家侄子的叫喊,忙抬头看去,只瞧见远远几个黑点。 符骁驭:“......” 他正打算拔腿去追,奈何浑身肌肉被冻得僵硬,上得岸来已是用完了浑身力气,再者这地上还躺着个不知生死的人,这人一只苍白的手还抓得他衣服死紧,于是只得作罢,望着那刚向大伯家借到的牛被人抽打着越跑越远。 小孩跑向自家阿叔,边跑边嚷:“阿叔,牛,快点,他们要跑没了!” 符骁驭一边拍了拍溺水者的脸,一边道:“三娃,你先回村去,告诉你爹让他叫上人顺着出村的路去寻牛。” 被唤作三娃的小孩忙点头,过了桥往村里跑去。 符骁驭以手试了试他鼻息,奈何手僵得毫无知觉,根本探不到热气,只得俯身去听蓝君心跳,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让他眉头紧蹙,他双手按到蓝君腹部,轻轻压了压,那腹部并无鼓胀,想是未曾喝入太多水。 该是昏厥过去了。 如此一来符骁驭倒也不慌乱了,若是喝了太多水导致昏迷,那他可是无计可施的,好在他跳下水去救人之时这人还有意识,他掰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手,那只修长手指便保持着抓握的动作,手上则是一片青紫,显然是冻僵了。 符骁驭先是扯开他的上衣,露出那大片湿漉青紫的胸膛,将手贴上去为其揉搓,免得冻着他心脏喘不上气来,待得那处的皮肤渐渐变红,方才拢好他的衣服,改为两只大手裹住他两手不住揉搓哈气。 途间他又掐了蓝君人中,虎口,不断为其揉搓胸膛,折腾许久,蓝君才咳嗽几声,痛苦的皱着眉捂着胸口,侧身便一阵猛咳,咳着咳着又呕了起来,断续呕出了几口水。 符骁驭见他咳得难受,便抬手去顺了顺蓝君的背。 蓝君吐完腹内的水,意识仍是模糊不清,却是觉得冷得厉害,嘴唇发青,不住哆嗦,下意识般蜷缩起来。 见他终于没了危险,符骁驭便将人过到背上,也不曾考虑是否将人背回家去会遭两个嫂子刁难,便大步赶回村里。 回到村里天已黑透,途中遇上了打着火把准备出村子寻牛的大哥二哥,三兄弟遇上了,那自是有话说的,其余村民便先走了,那老实巴交的符家老大符文成拉住自家弟弟,满面愁容的道:“骁驭啊,你怎可这么不小心啊,救个人也能搭头牛进去,这事你两个嫂嫂是知道了,你回去当心点说话啊,我跟你二哥出去寻牛,也不知何时才回得来,可护不得你了!” 符骁驭见大哥为自己担心,心下愧疚,还未说话,那一直在一旁满脸不耐的老二符定康便开了口“行了行了,咱们快去快回吧,我明日还得去西村做工呢,这事等着回来再说吧。”末了将视线转向符骁驭背着的人,天黑未曾看清,却也知晓这便是三娃口中符骁驭救下的‘婶婶’,当下心中更是不悦。 “大哥二哥,给你们添麻烦了。”符骁驭看着眼前这上了年纪却为了自己弄出的事还得夜里奔波的大哥,自是愧疚得很,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本就不善言辞,今日之事全责在他,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快回去吧,你这一身湿得,夜里天气冷,别弄病了。”符文成是心疼这弟弟得很,忙拍了拍符骁驭让其安心,末了又道:“好好照顾你救回来的人,回去煮上两碗姜汤祛祛寒气。” 方才听了三娃说的话,符文成听了心里可不知多高兴,若是折损一头牛换得他弟弟一个媳妇,也是不亏的。 想着符文成便忍不住心里嘆息,爹娘去得早,符骁驭自小跟着自己生活,这两个嫂嫂刻薄之处他也是看在眼里,符骁驭非但不说什么,还总是常常包揽下地里累活,如今家财被自家媳妇管得死死的,眼看着符骁驭已二十有一,却迟迟因婆娘以手头紧为由讨不上媳妇,他这做哥哥怎会不着急,可他在婆娘面前说不上话,让他受了委屈,如若像三娃说的那样,骁驭救回来的女子不要任何聘金便可娶得回家,自是再好不过。 想着又对符骁驭叮嘱一番,才在符定康的催促下走了。 符骁驭自是听懂了他大哥话里的意思,当下哭笑不得,他救人之时,便已知晓这人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郎,那老妪的一套说辞,也不过是为了将他骗下水好顺走那头水牛罢了。 符骁驭背着人刚到家门口,还未进得院门,便被两个嫂嫂挡在了外面。 大嫂个头矮,未及符骁驭下颌,她垫脚瞧了瞧他背上背着的人,此时蓝君长发披散,脸紧贴着符骁驭肩背,面色苍白却也是好看得紧,加之身形颀长瘦弱,一时间也未被大嫂瞧出来,只听她阴阳怪气的道:“小叔,听三娃说你为了救女人却丢了牛,那老婆子还许诺你分文不花即可讨了人来做媳妇,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可不是,好不容易向大伯家借来的牛,说丢就丢了,这一头耕牛的钱怕是够咱家吃半年了。”二嫂与大嫂向来不合,但两人却总是极有默契的合着挑符骁驭的刺,谁叫他一人便占了主屋那三间屋子与那几亩良田。 两人是见不得这小叔的,老头子留了遗言,除非符骁驭成家,否则三兄弟就不能分家,面上是三兄弟,实际这老大老二的家却已经分得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符骁驭仍是跟着两个哥哥过活。 可如此一来,符骁驭肩上的农活却是重得多了。 符定康早年学了木匠这门手艺活,常跑去邻村帮人做工,这地里的活自然是丢给了媳妇,可这女人家播种除糙还行,下苦力的事却是做不来,到了耕田犁地的时候,便一口一个小叔的喊得顺熘,这大嫂也是不好惹的主,见符骁驭帮着老二家耕田,便会将符老大支去做别的事,转而让符骁驭也顺带把她家的田耕了,久而久之,这耕田犁地的事,便这般顺理成章的落在了符骁驭身上。 平日两人是互看不顺的,而今却成了一个鼻孔出气的好妯娌。 ☆、第五章 符骁驭自不会与两个嫂嫂争论,此刻也未说什么,只站在院外任凭两人话里带刺的数落。 见符骁驭不说话,两人火气更甚,大嫂叉着腰哼道:“这有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丢了牛也不去找,你说你大哥也不年轻了,这黑灯瞎火的若是磕着绊着,你这良心过得去吗。” 二嫂忙附和道:“这么说来我家那口子白日里累死累活的养家餬口,倒是清闲了某些人了,也不知这老天何时开眼,也让我家那口子清闲几日。” 两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气,符骁驭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话,不是怕,只是符骁驭敬重他的两位兄长,平日里就算受苦受累受委屈,符骁驭也是忍得的。 眼见着两人说得越来越离谱,三娃这时却从屋里跑出来,拉着较为矮小的大嫂嚷道:“娘,阿叔还要教我识字呢。”说着小孩子嘟着嘴过去推搡了他二婶一把,让出了门,三娃便急忙拉上符骁驭进了屋子。 两妯娌悻悻地咂咂嘴,见符骁驭又有了用处,便不再说话了,反正有的是时间拧清楚这事。 两人妇人眼里的肉中刺符骁驭一走,又开始白眼相向。 “三娃那死小子真是没教养,好好的搡我一把做什么,抽哪门子的风。”二嫂递了个白眼给大嫂,转身嘟囔着欲走,这话却被大嫂听得清楚,追上去就质问,两人瞬间又针锋相对起来。 三娃拉着自家阿叔回了屋子,乖巧的给他点了油灯,又去帮着符骁驭将背上的人放到堂屋里的竹椅上,便歪着脑袋打量起蓝君来。 “阿叔,这个婶婶生得真是好看。”三娃白日里听了那老婆子的话,便认定了阿叔救来的人要做他婶婶,这时见着蓝君生得如此好看,自是喜欢得很,转身就推着符骁驭往灶房走,边说道:“阿叔快去给你的小媳妇去烧水,阿爹刚刚让我跟你说落水的人不能回来就烤火,得先换上干衣服喝姜汤,阿叔我去给你找姜去。”那积极的模样,一口一句婶婶媳妇,简直让符骁驭尴尬极了。 虽然尴尬,该做的事符骁驭却也不马虎,三娃说的对,溺水的人不可烤火,却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毕竟这河水冻得厉害,是得烧点热水来泡下让身体暖和起来。 他烧了一锅热水,期间也没闲着,符骁驭找出了自己一套较好的衣裳备着,又用浴桶打了水来放于内室,等热水烧好了,兑好水,喊了蓝君两声,蓝君迷糊的瞧了他一眼,却开始浑身打摆子,冻得意识不清,再这般耗下去,估计就得生病了。 符骁驭也不矫情,抱着人进了内室,他脚上靴子仅剩一只,符骁驭三两下把浑浑噩噩的人身上的湿衣服全扒了,怀里的人冷得直缩成一团,昏黄的火光照在这毫无瑕疵的皮肤上,虽同是男子,可这眼前横呈的身体却是肤如凝脂,颈间一块蓝玉贴着那无暇的皮肤,瞬间让符骁驭徒然脸热,忙移开视线,直接将人抱进了桶里。 第4页 泡在热水里蓝君便好受了些,整个人缩在浴桶里,双眼紧闭,唇上的青紫却是退了些,符骁驭想着这寒气从头祛到脚才有效果,又去拿来木瓢舀水从头上小心浇下来。 洗干净长发,符骁驭缴着长发拧了拧,这时屋外却传来二嫂的声音,“这男女可是授受不亲,虽然这是小叔救回来的人,迟早要做了你媳妇,可现在坏了名声传出去那可就难听了。” 符骁驭顿了顿,不予置之。 符骁驭将蓝君的长发弄了半干,便想给他绾于脑后,这样就不会再打湿。 蓝君泡在浴桶里安静的任由符骁驭作为,待浑身暖和了意识也清晰了,刚一睁开眼便瞧见正面无表情给他绾发的青年。 蓝君吃了一惊,任是谁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光熘熘的面对着一个陌生人,都会吓一跳,他忙向后退去,一个没坐稳,又差点溺进洗澡水里,还好符骁驭眼疾手快,一手还捏着那把长发,一手便抓住了蓝君的胳膊。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温暖的触感,蓝君面上一红,忙挣脱符骁驭温暖的大手,低着头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欲抬手遮住上身,却是觉得别扭,一时进退两难,只得两手扒在浴桶边,头一直低垂着,尴尬得很, 符骁驭自是看出了眼前这人十分尴尬,他拾起放在一旁的白玉簪随手绾好手里的长发,指了指一旁搭在竹椅上的衣裳,道:“衣裳在这里。”后也不多看蓝君一眼,转身便出了屋子。 屋门打开,复关上,蓝君便马上起身穿衣。 悬挂于屋檐下的纸灯笼随着冷风微微摇摆,里面早没了蜡烛,漆黑的夜空无半点星光,两侧厢房透出的灯光照亮了院里一小片位置,刚好照得院中那株花椒树下的竹桌竹椅,夏季专供这家人常在院里乘凉用。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听闻两侧厢房里传来小孩子的打闹声与妇人的呵斥声,符骁驭走到院中的竹桌前坐下,身上的衣物仍旧湿润的裹着符骁驭颀长精瘦的身体,绾于头顶的黑发颇显凌乱,符骁驭手脚修长,偏生裤腿略短,露出那骨骼清晰的脚踝。 在院里坐了片刻,不经意间看向一旁鸡舍,却发觉舍门仍旧开着,那白日里放出去的几只鸡还未归家。 平日这几只鸡只散养于后院,到了时间总会自己回来,今日也不知是出了何变故,竟未回窝。 符骁驭蹙了蹙眉,起身出了院子。 蓝君一身宽松的粗布短衣,一双旧布鞋,衣裳陈旧得很,松垮垮的覆于身上,裤筒空荡荡的显得他越发瘦弱。 而此刻他却背靠着墙站于屋内,心下颇为烦乱,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落入那冰冷的河水中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在意识模糊之时被人从冰冷的河水里捞了出来,这救他性命之人自是那前一刻还为他绾发的青年无疑,对方不仅救了他,还这般照顾周到,想着方才自己无礼的行为,蓝君便觉得懊恼。 懊恼之余,亦觉得尴尬。 他虽是大户人家之子,身前常有丫鬟小厮伺候,却是无人这般与他肌肤亲近,礼数与道德上使他认为与他人□□相对极不雅观,想着自己昏迷之时这未曾谋面的青年替他脱衣沐浴,蓝君脸便烧得厉害,异常窘迫。 虽是窘迫难当,但这恩情还是要谢的。 蓝君掩唇咳了几下,权当调整心绪,便推门出去。 穿过堂屋,蓝君刚拉开门,然而还未来得及跨出门槛,只见前方一道身影奔跑着过来,三娃未料到这门瞬间开了,一下便撞上了欲出门的蓝君,他以为是他阿叔,于是顺手抱住了他的腰,扑得蓝君一个趔趄,嘴里还嚷着:“阿叔,我找着生姜了。” 蓝君忙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形,那怀里的小孩这才抬起头来,见不是自家阿叔,忙哎呀一声退开了,抿着小嘴抬头瞧着蓝君,那机灵却不好意思的模样煞是好玩,蓝君温和的笑笑,蹲下身与面前的三娃平视,道:“未曾看见你跑来,不小心撞着你了,有撞疼哪儿吗,” “不疼。”三娃腼腆的将两手背在身后,小身子不住微微扭动,显是害羞了。 “没事就好。”蓝君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三娃的头,这般乖巧的小孩他还未曾见过,虽然在府中也曾见过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但那些骄傲得犹如金丝雀般的弟弟们却不是很友好,哪里像眼前这明明对他很好奇却又不好意思说话的小孩。 ☆、第六章 三娃认真瞧着蓝君,觉得这婶婶比刚刚还要好看,想着三娃便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小手,扬了扬手里的生姜,亲近道:“婶婶,这是我给你找的生姜哦,我过会让阿叔熬给你喝,爹爹说这样就不会得风寒了。” 未曾听清小孩唤他作何,蓝君也不做深究,只接过小孩递来的姜饼,道了声谢。 三娃自觉牵过蓝君的手,一手指指外面,道:“婶婶,水缸在院子里,要洗干净了才能熬水喝。” 三娃虽不满七岁,说话却是口齿清晰,这下蓝君总算听清了他口中的称呼,楞得一愣,有些不解的指着自己,疑惑道:“婶婶?” 三娃飞快点头。 蓝君蹙了蹙眉,不明就里却仍是温和的道:“为何叫我婶婶。” “因为阿叔救了你,所以你是婶婶。”三娃一脸天真且笃定,反倒弄得蓝君越加迷糊,恰巧此时符骁驭撵着鸡入得院内,将三娃的话听得清楚,他心下啧了声,几步过去,接茬道:“小孩不懂事,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蓝君一直保持着蹲姿,倒是不曾注意有人走了过来,此时幕地听到这低沉磁性的声音时,又得了一惊,待抬头看清来人后,这惊又立马转成窘迫。 好在蓝君未曾表现得太过唐突。 他站起身来,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才要开口说话,三娃却不依了,嚷嚷道:“阿叔我没有乱说,那阿婆明明说了你若是救了她女儿,她就是你媳妇了,我才不是随口说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蓝君一听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倒也未作他想,却是疑惑那老妪怎会这般好心让人救他。 符骁驭被三娃一通抢仍是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昏黄的灯光照得他那冷峻且稜角分明的脸颇为柔和,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可这是个大哥哥,怕是做不得你婶婶了。” “阿叔骗人,她这么好看,比若莲婶子都好看,怎么可能是哥哥。”三娃委屈得很,眼瞅着自家阿叔,小手却指着蓝君,这么好看温柔的婶婶,怎么可能是大哥哥,他还想让他做自己的婶婶呢。 符骁驭抬手揉揉三娃扎了个发髻的脑袋,颇为宠爱,三娃人机灵,平日那两个嫂嫂若是合着伙数落符骁驭,三娃总会想法子替符骁驭解围,平日也是粘符骁驭得很,叔侄感情很是要好,瞧着自家小侄儿都急眼了,怕是再说就要闹了,符骁驭也只得顺着他,他略表歉意般向着蓝君点了点头,方才无奈道:“是阿叔骗人了,三娃不是还要熬姜烫吗,你去帮阿叔把姜洗了可好。” 三娃得了这话,皱着的小脸瞬时舒展了,应了声好便从蓝君手里接过生姜蹦蹦跳跳着去舀水洗姜。 “见笑了,三娃认死理,若不随了他少不得哭闹一番,得罪之处还请见谅。”符骁驭瞧着院里正认真洗着姜块的三娃,话却是对蓝君说的,他声音低沉冷冽,举手投足与谈吐却是令人觉得舒适,加之他相貌不俗,虽是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却也让颇为尴尬的蓝君放松了下来。 蓝君也瞧着那叫三娃的小孩,复又看向符骁驭,终于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正色道:“承蒙恩公出手相救,若不是恩公,我已命丧黄泉,何来得罪一说,我无以为报,还请恩公受我一拜。”一语闭便要行跪拜之礼。 符骁驭回身一把拉住蓝君,“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如此客气,你这般我反倒觉得不自在。” 蓝君点了点头,面上虽从之,内心却是思忖着该如何报答对方,他自报了姓名,符骁驭自然也报了姓名。 两人不时说上两句话,一来二去,倒也熟了些。 待得三娃洗好了姜,三人这才一起回了屋内。 符骁驭接过姜去了灶房,蓝君颇显拘谨,好在身边有个小孩子陪着他说话,才没那么拘束,两人进得内室,这才发觉洗澡水还没收拾,便让三娃指了他泼水的地儿,于是提着桶忙着倒自己的洗澡水。 将那桶洗澡水倒完后,蓝君早已累得浑身没劲,曾几何时,他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也亲自倒起了洗澡水来了。 蓝君坐在堂屋中的竹椅上歇气,三娃跟着坐在一旁看着他,是打量,亦是喜欢。 感觉到小孩对自己的喜欢,并无恶意,自然对这炽热的视线毫无排斥之感,便由得他看了。 隔间灶房内传出锅碗碰撞的声响,下一瞬又没了动静,身旁的小孩也不说话,周围静了下来,蓝君这才打量起身处之地来。 陋室。 这是蓝君第一眼便有的结论,屋子很简陋,甚至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 三间屋子相连相通且带有木门,以便隔开居住,屋内家什朴质简单,昏黄的烛光将四周照得影影绰绰,一面墙上贴着一张红纸写的神榜,下方摆着一张木桌,几条木凳,除此外靠内室的墙下还放了几张竹椅,他与三娃便占了其中两张,角落里放了一堆农具背篓,竹筐等物,对面墙上挂了一件蓑衣与一顶斗笠,便再无他物。 爆皮的墙壁很多处已脱落,露出内里不规整的青石,地面是已被踩得平坦的泥土,好在打扫得干净,这若是在夏天光着脚踩在地上,自是凉慡无比。 只几眼就瞧遍了,蓝君无所事事的抬手抚着绾发的白玉簪,重新将绾在一处的长发散开,只拢了耳尖以上的长发重新绾好,垂下的长发衬得他俊逸翩然,更是将一旁的三娃看得呆了。 “婶婶,你真好看。”三娃双眼精亮,总觉得眼前这婶婶越看越好看,便总是忍不住盯着瞧。 被一个小孩子夸好看,还喊婶婶,蓝君只觉得诡异得很,却是温文尔雅,并无不悦,“三娃也乖巧得很,今年几岁了?” “虚岁六岁。”三娃比出四根手指头,也不管对错。 “才六岁就这般懂事。”蓝君抬手捏了捏三娃的脸,想到自家有个弟弟大不了三娃几岁,却顽劣得很,思及此,便想起那给自己下套的蓝渊,也不知府内是何状况,不知爹爹是否仍然安好,蓝君很想立刻就回去,却知道并不可行。 他现在身无分文,又是在这闭塞的乡村,且这大晚上的他连路也不认识,哪是说走就能走的。 也只有等到明日,问问符骁驭再另做打算了。 这时院里传来一阵交谈声,三娃率先弹跳起来,对着灶房嚷道:“阿叔,阿爹回来了,”说完也不粘蓝君了,蹦着就跑出了屋子。 符骁驭火上正熬着姜汤,听了三娃的喊声,从灶房出来去了院子里。 蓝君则好奇的起身,却不出去。只站在门内观望。 第5页 两侧的厢房门都开着,两只火把架在花椒树上,院里顿时被火光照亮,大嫂二嫂正拉着自家男人问东问西。 符骁驭走过去,见大哥二哥脸色不佳,就知道牛没找到,心里不由沉了沉,只站在一边望着。 “阿爹,牛呢。”三娃拽着符文成的大腿,眼巴巴的问。 “这还用问,自是寻不到了。”大嫂横了符骁驭一眼,阴阳怪气的道:“若是发觉牛被人偷了就立马追上去,哪里还会被人家偷走,我看若不是是想媳妇想疯了,就是与那偷牛贼合谋起来骗我们。” “胡说什么呢!给我少说几句,骁驭哪会是这样的人,你不准瞎说!”符文成本就不善调和叔嫂关系,往日总是跟着符骁驭一起听这婆娘夹枪带棒的话闷不吭声,如今见自家弟弟被婆娘冤枉,想也不想就驳了回去。 众人皆诧异的看着符文成,平日里不论大嫂说什么数落什么他都不会回嘴,今日却是难得一见,就连大嫂也是楞了楞,复又凶悍的道:“我瞎说什么,如今牛没了,人倒是背回家来了,这不是想着娶媳妇是什么,我难道还能指望这女人当牛给我去犁地不成?就算她能也要问大伯家同不同意啊,牛可不是你家的!” 大嫂话说得太过难听,符文成脸色越发难看,却被最后那句话戳了心坎,没了方才的气势,“牛丢了再买一头还给大伯家不就可以了,可这人要是死了那就真没了,难道一条人命还不如一头牛吗。” ”买买买,你钱多啊,我可不管,这牛是谁丢的,谁去买来赔。”大嫂抱着双臂道:“我管他人命牛命,别人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管得宽,也不管管自家妻儿愁不愁吃穿,天天管别人死活,谁记你的好了,净养白眼狼。” 这时二嫂插话道:“哎哟,可不是嘛,谁弄丢的谁赔不就得了,大哥大嫂你们犯不着吵吵。” 符文成一听她这话,只苦着一张脸,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钱财全被你管着,骁驭哪里有钱去买牛来赔。” “我管的可是我的银子,你管他吃管他穿,就差没给他娶媳妇了,现在捅了篓子还得为他花银子?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偏生嫁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大嫂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大娃二娃如今在外吃苦,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你这做爹的不闻不问,现在还想袒护他,反正我不管,想从我这里要银子,没门!” “就是,大哥啊,咱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可不敢担这责任啊,”二嫂眼珠一转,又道:“小叔面下不是还有几亩地吗,要实在赔不起,倒不如把地给我,我倒是可以帮他还一半。” “胡扯!”符文成怒道:“没了地你让骁驭今后如何过活。” 二嫂翻了翻眼,咕哝了几句,没再说话。 ☆、第七章 可这番话却让有心人听了,大嫂语气一转,道:“二嫂说得对,如今小叔跟着我们吃喝,那地给谁不一样,若是将地过到我名下,我可考虑为他将牛钱还了。” 符文成则是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不行!” 大嫂还是不死心,道:“那就用屋子......” 符文成却是不听她说完,自然知道她想要分给符骁驭的三间老房,便直接打断她的话,“想也别想!” “行,那就随你,我看你们去哪里找银子来赔。”大嫂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一旁站着的符骁驭对这情形早已见怪不怪,却不忍见自家大哥气着,便过来拍拍大哥的手臂,“大哥大嫂,牛是我弄丢的,你们别因为我伤了和气,我自会想法子去跟大伯说清,牛钱我也会还给大伯。” 大嫂在一遍讥笑道:“还,你拿什么还,吃的用的都是你大哥的,还得起吗你。” 突地,一抹好听的声音道:“这个够不够。”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年郎从容走向他们,他美如冠玉,唇角微勾,举手投足间直令人如沐春风。 来人自是蓝君无疑,他在门后观望许久,已将此事来龙去脉摸得透彻,他还疑惑那老妪怎么会如此好心唤人来救他,原来是图谋符骁驭那牛,如今符骁驭为了救自己而丢了牛,又见他这嫂嫂说话如此刻薄,当下便忍不住站了出来。 蓝君在众人疑惑的的眼光中抬手,于发间抽出绾发的白玉簪,长发顿时柔顺的散于身前,他道:“这可是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发簪,少说也顶个十几两银子,可够买你一头牛钱?” 闻言符骁驭皱了皱眉,却未说话。, “这是谁,什么时候来我们家的。”大嫂站起身走出来,警惕的上下打量一番蓝君,最后视线停留在他手里的白玉簪上,“我们凭什么信你的,随便摘下一根簪子就想打发我们,谁知道是不是真管这么多钱。” 蓝君莞尔,还未开口,一旁的三娃早已跑到蓝君身边,抓着蓝君的衣袖,冲着众人道:“她就是阿叔救回来的婶婶。” 听了三娃的话,众人皆是一怔。 “这,这就是骁驭救回来的人?不是说是位女子吗,怎么会是个男子。”符文成瞧着眼前这虽相貌卓绝却是个实打实的男子,望向符骁驭不解问道。 符骁驭却是面无表情,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道:“我并未说他是个女子,这不过是那老妇随口说说,三娃听了去而已。” 二嫂失笑,尖声嘲弄:“也就是说小叔折了一头牛不仅没换个媳妇回来,反倒救了个男子回来?真是叫旁人笑掉大牙了。” 无人应话,符文成黑了一块脸。 符定康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亦不搭言。 蓝君虽面上游刃有余,见了符文成这反应,心底却是尴尬万分,也不知这哥哥是有多盼着给符骁驭娶个媳妇,才这般失望,心里思忖着,他面上仍是一派自若,温言道:“符大哥仪表堂堂自是不愁娶不上媳妇,当务之急,便是解决了这牛的问题,好向他人交代。” 说着将手里的簪子递了出去。 大嫂将信将疑的接过簪子在手里打量一番,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蓝君适时在一旁道:“你若不信,可去镇上当铺里将簪子当了,当得多少都是你的。” 符文成摇头嘆息,率先回了屋子。 符定康也回了屋子,只余二嫂眼红的看着大嫂手里的簪子,眼珠一转,忙插话道:“嫂子,明日我可陪你去镇上将这簪子当了,再去西村大伯家与他说清楚赔了他牛钱,你看如何。” “这区区一小块玉,怎么值得了十几两银子。”大嫂直接忽略了二嫂的话,仍是不信,抬头又打量了蓝君一番,见他生得极美,皮肤白皙,定未曾做过苦活,想来定是富贵人家,当下也不再质疑,只道:“要我信你也可以,明日我就去镇上,但在这事解决之前,你不可离开我家。” 蓝君蹙了蹙眉,自是不愿意的,“家中老父病重,我已出门有了几日,只怕家中有何状况,不如我明日随你一同去镇上,待你当得银钱,我再离去,你看可行。” 蓝君的提议自是再好不过,大嫂想了想,便想应下,可一旁的二嫂却不愿就这般错失能大赚一笔的机会,她可是瞧出了眼前这人非富即贵了,小小一支簪子也能管十几两银子,若是把握好机会再敲诈一番,不定能得多少呢。 她忙拉住大嫂,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将其拉至一边,附耳道:“嫂子,这小郎君怕是富家子弟,如今欠了小叔一条命,又害咱家丢了牛,怎么能用这小小一支簪子就打发了,将来小叔若是娶妻,不还得咱两家出钱,不如趁机再多敲点好处,日后也不愁没钱使了,你看如何。” “你说的对,救命之恩就只值这十几两银子吗,你要是不提醒我,怕我已着了他的道了。”大嫂顿时惊觉,“那咱们该如何做,妹妹可有点子。” 有了共通之处,两人才会如此和谐。 二嫂眼里闪过一丝得逞,成竹在胸的道:“那还不简单,你且看我的,你只管在一旁点头就可以了,待明日我再跟你细说。” 两人这边小声嘀咕个不停,符骁驭却只觉眉头微跳,有股不好的预感,他走到蓝君身边,无奈道:“这事你本不该插手的。” 蓝君瞧着眼前的符骁驭,见他刚毅却消瘦的俊美面庞略带无奈,那股冷峻俨然淡了许多,倒是越发显得稳沉,“符大哥仗义相救,我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这般侮辱,救命之恩,哪是这小小簪子就能报答的。” “那是,小公子也知道这小小簪子不能报答救命之恩。”这时两人已嘀咕完,一同走来,“小公子方才说要与嫂子同去镇上,我觉得不妥,这牛不是我家的,能不能用十两银子来赔可不是我们说了算,我看啊这事还是得我们去大伯家回来再说,就要委屈小公子再在我家多待些时辰了,符定康,你出来。”说完也不管蓝君是何反应,便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蓝君听了这话,却是急了,蹙眉道:“我已说过家中有急事拖不得,若这十两银子不够,待我回了府上再着人备下厚礼亲自登门拜谢。” 两妇人却是冷眼瞧着他,不予理睬。 符骁驭知晓二嫂心思不简单,见蓝君面露焦色,自是看不过去,“大伯那边我去跟他说,大嫂,你只管把簪子给我,这事我来处理,牛是我借来的,自当由我去说。” 二嫂却瞪着眼,恬不知耻的道:“那可不成,牛可是我与大嫂让你去借的,现下出了事却让你一人担着,若叫他人知晓了去,这不是打我们脸么,小叔可是要让村里人都笑话我们不成。” 大嫂附和道:“那可不是。” “阿叔阿婶们都不喜欢你,背地里笑话你凶婆娘。”三娃却是童言无忌,牵着蓝君的手对着二嫂伸长舌头做鬼脸。 “三娃,你给我过来,他是什么人呢你就跟他站一起,不怕被拐去卖咯!”大嫂这才发觉自家小子一直在两人那边,顿时就不悦的要上前去拉他。 三娃忙躲到符骁驭身后,从两人之间探出头来,“哼,我才不过去,你们欺负小叔,我不要理你。” “你这兔崽子,白眼狼,白养活你了!谁教你说这种话的,真是跟着什么人学出什么样来,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大嫂被三娃这话气得瞪眼,揣了玉簪就要上去抓人,三娃却灵活的很,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里向他爹呼救。 大嫂几下追进屋去,片刻后便听得里面吵嚷了起来,小孩的尖叫声跟稚嫩小儿的哭嚎声,符文成的袒护声响成一片。 一旁的蓝君听得心惊肉跳,怕那乖巧的三娃挨打,瞧了瞧符骁驭,却见符骁驭摇了摇头,表示不必插手,有大哥在,三娃自然不会吃亏。 这时符定康端着个饭碗从屋里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道:“做什么。” 第6页 “明日你也甭出工了,只管看着这小公子,别让他四处跑动迷了路才好。”二嫂道:“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等我们回来再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符定康道:“行,我明日让老李给我捎话去,可还有事?” 二嫂瞪眼:“还能有什么事,你想把我累死啊!回屋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子,砰的一声便将门关上了,正当蓝君愤然不满时,那门又吱嘎一声打开了,二嫂在门外道:“小公子,你若是不想给你的救命恩人添乱,就自觉点,要是你走了,把这烂摊子留给我这小叔子,你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你说是不。”说完复又回了屋子将门关得作响。 她这么一说,蓝君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与焦急,涉及到了符骁驭,也无话可说,这两人的凶悍他已见识到,总不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自己遭殃。 不能尽早回蓝府,蓝君心下担忧,又因给符骁驭添了那么多麻烦,心下自责,只低低的说道:“给你添麻烦了,符大哥。” “无碍,我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已习惯了。”符骁驭自嘲一笑,道:“反而是你,不能尽早归家,想必会令家人担忧。” 蓝君摇摇头,“家中无人为我担忧,我此来是为了替家父寻医,却弄得如今这幅德行,也不知家父现在如何了,我很是担忧。” 符骁驭嗯了声,道:“先回屋。” ☆、第八章 两人一同回了屋内,火上的姜汤几乎熬干了,好在火洞里已没了柴禾,还剩这最后一小碗姜汤,符骁驭用碗盛着端给蓝君喝。 蓝君腹内飢饿,只喝一碗姜汤是不够的,但他也未曾表现出来,虽心里奇怪为何符骁驭不做晚饭,却因礼数教条并未问他,而是规矩的坐在竹椅上只愣愣的看着桌上跳跃的灯火,倒是符骁驭淡然道出了蓝君的疑问。 蓝君这才知晓,他在蓝家所受的排挤与符骁驭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符骁驭自小便没了爹娘,自然是跟着大哥二哥过日子,两人有了家室后,自然是不能再合伙过了,于是两家分了家,而符骁驭名下的房屋仍是他住,地却被两家分了出去,说是符骁驭跟着两家过日子,也吃不了多少,不如帮补下两家,每月吃饭便在两家吃,待日后他娶了妻子,再将这地还他。 话是这般说,两个妇人却不知给了符骁驭多少气,平日里吃饭也是从不喊他,符骁驭曾与符文成提过想自立门户,符文成却是怕他照顾不了自己犹豫不决,大嫂更不会轻易让他收回田地,于是便胶着到得现在。 现今出了这事,那紧闭的大门呈现出的拒绝之意更甚,符骁驭自是不会去吃这晚饭的。 蓝君理解的点头,要说吃饭,不如说是吃眼刀子,不如不吃。 说来,两人的成长经历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两人又坐了会,蓝君只觉困意袭来,符骁驭发觉了,去收拾好屋子便让他睡自己的床,蓝君却之不过,便去躺了,符骁驭则是将在丢在盆里蓝君之前穿的湿衣服洗了,晾在转角处不显眼的屋檐下,在堂屋的竹椅上将就了一整晚。 第二日一早,大嫂与二嫂便出了村。 没了两个妇人在家,符文成便起早做了早饭,虽可惜被符骁驭救回来的是个男子,但庄稼人老实巴交的性子也并未让他多想,做好了早饭后,便让三娃叫两人来吃饭。 蓝君头上插着一根符骁驭用竹子给他做的簪子,青翠的绿竹斜插于青丝间,竟是十分好看。 符文成家里还有另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被符文成抱在怀里餵饭,见着了蓝君,便咧着小嘴直笑,那模样甚是讨喜。 听三娃说,他还有两个哥哥,大娃跟二娃,两人是对双胞胎,不满十岁,却因为家贫养不了那么多人,都在镇上学手艺。 拖着这么一大家子,是挺难的。 春天活少,加之又丢了牛,本是要开垦荒地的事也滞下了,吃过早饭后,几人便无事可做了。 第九章 符骁驭一夜没睡好,便回了屋子去躺了,蓝君则是有三娃陪着,倒也不无聊,教三娃识字念书,堪堪混了一早上。 符定康则提了把椅子坐在了门边,手里捧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实则是得了媳妇的吩咐,守在门外,提防蓝君跑了。 日中时,两妇人便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是时蓝君正在院里与三娃做游戏,见她们满面气愤的沖他走来,二嫂将一吊钱丢进他怀里,恶狠狠的道:“你可是戏耍我们玩呢,人家掌柜的说了,这玉质差得很,也就值这个价了,还说什么十两银子,我看你生得这般好看,却不想是个不老实的人,还好没让你出这个门,不然还不知中你什么套呢!” 蓝君自是莫名得很,那本就是上好玉石,他虽称不上精通玉饰,却也有所研究,那玉本是别人赠予他爹,他爹再转赠于他的,品相皆为上等,说只当得了十几两,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现在这两人却丢个一吊钱给他,让他如何接受得来。 蓝君还未遇上如此胡搅蛮缠之人,当下便因她们这一番话薄怒,“我为何要骗你们,若是毫无价值,为何要将其当了。” “谁知道你为何骗我们,我们大清早便跑了这老远,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说着二嫂上前去从蓝君手里抢过那一吊钱,道:“这个嘛,自然就做我们的辛苦费了。” 这边大嫂立马接茬道:“方才我们已去过大伯那处,他说了,只要自家的牛,休想拿几两银子就打发他,若给不出三百两银子,你就去大伯家干那牛该干的活,我念你年少无知,便给你一个期限,三日内须得给出三百两银票来,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说完大嫂一把拽过三娃,不顾小孩挣扎,各回了屋里。 而那符定康看完了戏,又坐回了椅子上。 蓝君气愤难当,何曾受过这般气,他抿着嘴唇,握拳站于院内,虽礼教极好并未发作,委屈却是在所难免。 他知晓这其中有问题,或许是农村妇人不识好货,被那些jian商忽悠了去,但却没想到这其实是那两妇人从中作梗。 这玉自然是好玉,两人去了当铺里,掌柜开口便是二十两,直把两人乐得合不拢嘴,可两人却贪心异常,那大伯的话亦是两人编造的,只为了再好好敲诈蓝君一笔,当下两人平分了银钱,拿着一吊钱来找蓝君兴师问罪。 符骁驭在屋内听了动静,便出来看,只见蓝君身形单薄的背对着他,那紧握的双手泄露了主人此刻憋屈的情绪。 他走到蓝君身后,抬手拍了拍蓝君的肩,声音低沉道:“无需难过,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 蓝君勉强笑道:“符大哥,你不必为我而得罪她们,她们只是要银两,这好办得很,只要我能回府,自然能拿到银钱。” 蓝君因对符骁驭身世境遇甚惨感同身受,而对他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自是不会让他为自己受过。 符骁驭见他倒是看得透彻,心下颇为赞赏,便问:“你待如何处之。” 蓝君道:“自然是回府去拿银票,不过可能要麻烦符大哥跟着跑一趟了。” 符骁驭亦是聪明人,听他这么一说便懂他的意思了,笑道:“怕是要麻烦的不止我一个了。”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随后又因这契合的默契笑意不断。 决定后蓝君就去找了大嫂,说了自己意思,那大嫂忙去找来二嫂,这家人再次在院里聚首。 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蓝君,好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的我不曾听懂,现当着大家,当着小叔的面,你再说一次,让他们也听听,合不合理。” 蓝君单刀直入道:“三百两银票我可以给你们,但我身上并无银钱,想必你们也清楚我之前落过水,随身携带的金银都被水沖走了,如今要还上这牛钱,只能回府上取。”说着他看了看几人的表情,见二嫂要说话,他立马又道:“当然,不是我一人回去,你们若是担心我跑了,可找人陪我一同前去。” 符骁驭在听到他后面那段话时,眼里顿时显现了笑意。 大嫂二嫂两人却是皱着眉,小声嘀咕几句后,二嫂才道:“行,看你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可别戏耍你这救命恩人就好。” 二嫂早已吃定这少年不会将所有事都推给符骁驭,单是看他昨晚的行为便知晓了,只要加了这么一句话,那少年便知道其中厉害乖乖行事了。 蓝君亦是听懂了话中威胁之意,心下甚烦,为符骁驭的遭遇不平,只话有所指的说道:“别说他是我救命之恩,便是粒米之恩我也会记得牢牢的,哪里还会去行那龌龊之事,忘恩负义,叫天下人所不齿。” 可几人却是粗人,哪里听得懂,就算听懂了,那也是毫不在乎。 两妇人甚是满意,道:“那你们现在就动身去吧,定康你跟他们同去,但这去的花费我可不管的。” 蓝君倒是满不在乎,只悠然道:“h城离此多远我是没计量过,倒是当时乘马车便用了两日之久,你若多宽限几日,我们自然乐得走走瞧瞧,当是看风景游玩了,但这一来一回,若是耽搁久了,只怕那大伯等不了吧。” 他虽说得随意,心里却是在打鼓,若是她们真不上当,那走路岂不得走死人。 好在两人倒是着急得很,又考虑片刻,才道:“便宜你们了!我这就去村里租赁辆马车,你们赶着马车去,只给你们三日期限。” 说话间两妇人便要出门,蓝君忙道:“等等,进村的路不是被山石堵住了去路,若是找来马车,又如何过得去,不如找三匹马来,骑马去岂不更快。” 两人一听,亦觉有理,那山路确实被堵了,若不是他提醒,还真给忘记了,但那二嫂却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她冷笑一声,道:“骑马可以,但只给你们两匹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给你一匹马,你一人骑着跑了,我岂不赔得损手烂脚。” 蓝君暗嘆这女人还真不简单,这事他是考虑过,但也只是考虑罢了,他自然不可能连累符骁驭,也不多说,只微微笑道:“你自行安排,我无异议。” 于是这事便这么说定了,两个妇人出门去借马,符骁驭则叫了蓝君回屋,将昨夜洗好已晾干的衣物给他,蓝君关门换上,脚上却穿着一双布鞋,这反差虽大,却丝毫折损不了他翩翩风度。 ☆、第九章 半个时辰后,符家院外。 三娃抱着符骁驭大腿哼唧,想让符骁驭也带上他,奈何符骁驭这次却不由他,只轻拍着三娃的头安抚。 蓝君拍了拍两人牵来的马匹,不甚满意,农用马匹活干得多,却吃得不好,因此两匹马瘦骨嶙峋的。 大嫂见他左瞧右看,已是不耐,光是借这两匹马便花了她五十个铜板,够她肉痛了,奈何这人还挑三拣四,当下不悦道:“不满意?” 第7页 蓝君拍拍手,“并无不满,只是担心若是两人同乘,这马能否驮得了,若半途有何折损,可别找我再讨要马钱才好,所以想看看这两匹马哪匹壮些。” 听了这话大嫂亦觉有理,便上前跟着查看一番,将另一匹较为灵活的马指给了蓝君,“你与小叔骑那匹,他二哥骑这匹,行了,时间可耽搁不得,你们这就上路,快去快回。” 三人晌午饭都没得吃,二嫂倒是给符定康准备了些干粮,符文成是想留两人吃了午饭再走,却拗不过大嫂,只得叮嘱了几句话,便由得他们去了。 三人亦不拖沓,翻身上马后便扬长而去。 三娃则嘴里嚷着婶婶,哭着追了一路。 蓝君能回h城,自是心情大好,他与符骁驭同乘一匹马,这马匹虽看着精瘦,驮着两个人跑起来却是极稳且快,速度之快竟听得耳边呼呼掠过的风声,蓝君只觉得脸被冷风颳得微微刺痛。 符定康的马紧跟随后,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跑出村庄,路过村口的龙潭时,蓝君立时就被这未曾见过的碧蓝色深潭吸引了。 位于马路下方的斜坡下是一汪深潭,潭水碧绿得不见底,潭口铺了几块巨大的光滑石面,一个冬天没人踩踏的石头已生了青苔,潭水漫过潭口溢了出去,下方形成一条流水不深却较为宽阔的溪水,溪里尽是凹凸不平的石块,溪水顺着已被沖刷出来的溪道汇入了村外的河中。 龙潭另一侧地势较高,将这深潭圈于正中,蓝君只大概瞧了一眼那呈圆弧状的龙潭,马匹便越过了龙潭,视线被长在龙潭上方的大树遮了去。 这般奇景,未曾好好探究一番,蓝君只觉可惜得很。 好在这龙沽村奇景倒也不少,下一瞬蓝君的视线便被侧面山峰上那四四方方的山洞给吸引了。 满山皆是深绿植被,山腰处却突兀的是一块石壁,而那黑梭梭的洞口甚是显眼,蓝君心下好奇,指着那山壁上的山洞便问身后之人:“符大哥,那处是什么地方。” 符骁驭一手拉着缰绳,顺着蓝君所指之处看去,在蓝君耳边道:“有言传那是山贼住的地方,又有传是仙人所居,却从未有人能上去打探过,这山腹空心之处甚多,不小心便会踩空,落下去总是凶多吉少。” 蓝君点点头,只觉得这山颇有些诡异,当下头皮发麻,不敢再看。 未几,马匹到得蓝君昨日落水的小河边,他想下马过桥,符骁驭却没这打算,直接勒着马上了桥。 蓝君心惊胆战,忙抿着嘴唇闭眼,悄悄攒紧了符骁驭的粗布衣裳一角,方才没那么害怕。 待得马匹平稳过了桥后,蓝君才敢睁开眼看,却整个人恹恹然,再也无心看风景了,只老实待在马背上,坐得久了,双眼酸涩不堪,便就着符骁驭环在身侧的手臂挡着,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 一路无话,因是骑马,三人酉时之前便顺利的到达北泉镇,符骁驭本是提议在镇上过一宿,符定康却不肯,一来是囊中羞涩,二来是得了家中媳妇叮嘱,快去快回,三人便在镇上吃了晚饭餵过马,复又继续赶路。 出了北泉镇,便是那平坦的官道,马匹跑得越发快了。 蓝君哈欠连连,腰酸背痛,已是坐不住了,此时却是归心似箭,巴不得这马再跑快些,便也不曾开口要求歇息。 天渐渐暗了下来,蓝君早已不顾礼数,睏乏紧了,迷糊几下,便无意识的靠在符骁驭的身前熟睡过去,两兄弟也都不曾开口提歇息一时,便马不停蹄的赶路,待蓝君一觉醒来时,已是半夜,两匹马早已累得跑不动,只打着马鼻朝前走着。 四周黑压压的不见半点星火,蓝君吸了吸鼻子,好似有些着凉了,哑着嗓子问道:“符大哥,我们走了多久了。” 符骁驭:“约摸三个时辰。” 蓝君在心底算了算,当时从h城到北泉镇,马车便跑了一下午,晚上才到北泉镇,如今按这马匹奔跑的速度来算,已是离h城不远了。 如此一来,蓝君自是振奋不已。 可等三人牵着马抹黑到得h城时,却是无奈至极。 子时一过,h城便会关上城门,三人只得将马栓在城外的柳树上,就着城楼上的灯火靠在树下休息。 ....... 翌日。 清晨露重,加之天气又冷,三人一夜间是迷迷糊糊,难以入睡,现皆抱着双臂在原地来回走动,不时眼巴巴的瞧着那紧闭的城门,盼望其早些打开。 城外渐渐有了人,担着担子卖烧饼的,推着木车卖货物的陆续来了,各自找了个位置便坐着摆摊。 三人都饿了,不时瞧着卖包子的摊贩,却没人上前去买。 蓝君与符骁驭自是没钱的,符定康身上虽有些银钱,却是宁愿饿着也不乐意包揽他二人的早饭。 晨雾渐退,天色仍旧灰濛濛的,城外走动的人逐渐多了,不片刻,城门就开了。 三人牵了马,一前一后进了城。 到得这h城,纵是不常出府的蓝君亦是熟门熟路的直往蓝府走去。 许是近乡情怯,蓝君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蓝君呼了口气,只当是有些紧张罢了。 蓝府虽位于城中,所处之地却是安静得很,背着街道,周围民宅很少,占地颇大,过了一座桥后,便到了蓝府范围的道上。 符定康连连摇头赞嘆,要说这如斯奢侈的住宅府邸,他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北泉镇最首富的宅子都没这派头,这般有钱的人家,拿出区区三百两银子,自是不在话下,符定康这般想着,自是对那三百两银子十拿九稳。 清净的道上偶有家僕在打扫飘落下的树叶,气氛却是古怪得很,蓝君眉头微蹙,却是察觉不出哪里古怪,待走到蓝府大门外时,才惊觉那古怪的气氛居然是平时道上彩绘的灯笼都换成了白灯笼,而此刻那紧闭的大门上却是贴着幅輓联,挂着两个刺目的大白灯笼。 这白事,莫非是...... 蓝君瞬间只觉头昏,站立不稳,他忙上去扣门,此刻内心混乱异常,不可置信,他仅是出门三天而已,爹怎么可能会出事。 蓝君不住的扣门,符家两兄弟将马栓在了路旁的树上,见他如此紧张,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来开了门,蓝君不管不顾便要往里沖,却被开门的家僕拦了下来,恭敬的问:“这位公子,请问您找谁,待小的去通传一声,得了老爷允许,再来传唤公子方可进府。” 蓝君眉头蹙得更甚,见这家僕面生,心想他该是不认识自己,温声道:“我是蓝君,蓝府三公子,怎么,你不认识我?可是新来的。” 那家僕听了这话,满是惊讶与不信,只怪声怪气的道:“公子莫不是在与小的开玩笑罢,蓝三公子前日失足跌入池中,不幸溺亡,公子为何冒充我家三公子。” “你说什么?!”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却是可笑之极,蓝君气极反笑,薄怒道:“我三日前就出了府,何来溺亡一说?你让开!”蓝君排开家僕就要往里走,却又被那家僕忙上前拦住,死活不让进。 家僕喊道:“公子莫要为难小的!蓝三公子溺亡之事府上人人皆知,我岂会乱说诅咒我家公子不成!” 蓝君自是不予理会,他还活的好好的,哪里容得别人这般瞎编排。 奈何那家僕力气大得很,不论蓝君如何硬闯,总被死死的拦在了门外。 蓝君憋得一张白皙的脸发红,见无法进府,只得停了动作,愤然道:“把张伯叫来,我要见张伯。” 这张伯便是蓝府的管家,听蓝君提起张伯,家僕却是不以为意,只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太爷前日仙逝后,张管家便连夜回了老家,早已不在府中。” 家僕这番话一出口,蓝君当下却嗤笑出声,什么老太爷仙逝,他可听不懂,可他却听见了自己颇为颤慄的声音问道:“你口中所说的老太爷是何人,老爷又是何人。” 家僕仍是恭敬道:“自然是老爷之父蓝凌云,现任老爷乃是蓝渊。” 蓝君险些站立不住,头一阵晕眩,他竭力的摇摇头,再也保持不住冷静,愤然的大声指责道:“你胡说!我爹怎么可能!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我出府之时亦没听何人说过他病危,怎么可能我刚出府就出事!一定是蓝渊搞的鬼!你让开,我要进去!” 蓝君说完便去推一直挡在面前的家僕,却被那家僕推了一把,蓝君心思紊乱,听了那家僕的话,已是头疼欲裂,这一推,便让蓝君失了防备,往后跌去。 符骁驭见状一步上前,将欲跌倒的蓝君接入了怀里。 符骁驭将他扶起来,低声问:“没事吗。” 蓝君此时靠着符骁驭,双腿发软,他脸色惨白,虚弱的摆摆手,自符骁驭怀里站好,又要执意进府。 那家僕已没了先前恭敬态度,他蛮横的堵在门内,两手拉过大门,只留自己站的fèng隙,不屑道:“公子这般不识趣,可让小的难以向老爷交代啊,你若是想见老爷,那也不是不可以,老爷昨夜出了府,想必午时便能回来,你若是执意要进府,小的可帮不了你,但你若乐意在外等着老爷回来问个明白,小的也是管不得的。” 说完也不管蓝君如何作为,直接将大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新写手一枚,内容估计会有些冗长,亲们要有耐心。 自说自话飘过=,= ☆、第十章 “开门,开门!”蓝君扑到门上,不住的拍门,直喊得嗓子嘶哑,眼眶通红。 他不信,他要去看看他爹,都是骗他的,都是蓝渊为了独占蓝家耍的把戏,他怎么可能信! 府外只余蓝君不停拍打大门的声音,天似乎更冷了,蓝君拍得双手通红,渐渐软倒,跌坐在门外,失魂落魄的垂着头。 “这是怎么回事。”符定康脸色难看,不悦的问符骁驭。 符骁驭侧目望了望符定康,淡淡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却又猜得了几分,看到蓝君这颓靡难过的样子,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符定康皱眉,“他不是这家的公子吗,府上下人怎么会不认识他,这样一来,那三百两银钱是否还能拿得出来?” 无人应他。 符定康咬牙,却只能陪着两人在这儿等着。 到得午时,等得符定康不住抱怨时,方有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停在了三人面前,小厮自车上扶着一青年下了车,来人一身华服,相貌端正却透着一股阴桀,那青年瞧见了跌坐于府外的蓝君,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复而勾着唇角走了过来。 这青年便是蓝渊,他上前来瞧了瞧符骁驭,开口道:“几位来此何事?” 符骁驭默然的看着他,并未开口,倒是蓝君听了他的声音,抬起了头,冷冷道:“我爹呢。” 蓝渊怔得一怔,复又笑道:“你爹?这位公子是谁,怎么问我要你爹,我怎么知晓你爹在何处。” 第8页 蓝君此刻却是异常冷静,“蓝渊,你可以编造我溺亡的假象,可我爹亦是你爹,你咒他死,又是何意,你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蓝渊悠然道:“那玩意我还真不怕,你既然已受溺亡的假象,又何必还要来此,再者,爹爹最爱的三儿子落水溺亡,爹他自己接受不了,暴毙而亡,也是常理,我又哪里咒他了。” “这话你哄哄外人还行。”蓝君撑起身来,微微抬头,直视蓝渊,“你不过就是想要这蓝氏家产,我从未与你争,平日亦敬你为兄,你可以想法设法将我扫地出门,却为何弄出这些事端。” 蓝渊眉眼含笑,手一抬,拈着蓝君一缕青丝,却是咬牙切齿道:“可惜老头子一向宠你,你不与我争,别人却见不得我呢,我的好弟弟。” 蓝君一手拍开蓝渊的手,道:“我不管你如何,亦不管他人如何,告诉我,爹现在人在哪。” “你真是天真。”蓝渊暧昧一笑,“怪不得老头子宠你,我都有些喜欢你这弟弟了,可我如今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岂容他人打乱,除非......” 蓝渊说着,邪魅一笑,盯着蓝君,蓝君只觉眼皮一跳,警惕道:“除非什么。” 蓝渊凑到蓝君耳边低声道:“我可是喜欢你得很呢,三弟,你若愿意,我自是可以安排你与爹见面,还可与爹他住在一处,你看如何。”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蓝渊本意是将蓝君彻底从蓝府除名,如今却生起了逗弄之心,心忖若能将他藏于屋中,自是妙得很。 蓝君只觉心里一恼,愤然的推开蓝渊,气极反笑道:“好个伪君子,想方设法折辱于我,于你有何好处。” 蓝渊一脸惋惜,道:“三弟是有气节之人,我倒是给忘了,话说到这份上却只觉我要折辱于你,倒是我想得多了,唉,那我可就有话明说了,自你踏出蓝府之时,那蓝三公子就已溺亡,饶是你再如何争辩,这蓝家亦是容你不得了,三弟若是聪明点,便别再来自找苦吃,你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保爹他老人家后半生衣食无忧,他虽自私得紧,我却不能不孝,你说呢。” 蓝君仍是眉头紧蹙,得了他这话心里却是松懈了,他本就不信那家僕的话,如今从蓝渊口中得知爹他仍旧平安无事,心里自然冷静了,“有话直说。” 蓝渊悠然自若,吐出的话却是让人遍体生寒,“不得再踏足蓝家一步,我要你这个蓝三公子永远消失,你若做得好了,我倒是可以留那老头子一命,反之,虽是不孝不仁,我却也能做得出来。” 这□□的威胁,蓝君却无从反抗。 蓝君笑道:“大哥真是好手段。” 蓝渊亦笑道:“那也得有人上勾才行,也不知三弟的意思是什么。” 蓝君倪了他一眼,“我能有说不的余地吗。” “自是没有。”蓝渊道:“除非你不顾老头子死活,那也是你的自由。” 蓝君蹙眉闭着眼,片刻后睁了眼,眼底一片澄澈,“我答应你,此后不再踏足蓝家,但我又如何信你,我现在要见他一面。” “那可不行。”蓝渊挑挑眉,“你没有与我谈判的筹码,还是乖乖趁我心情大好之际,给你与老头子生路走,就别再来自寻死路。” 蓝君无声失笑,却是无言以对。 “如此,你是同意了,只可惜了我这般好看的弟弟,日后便瞧不见你了。”蓝渊故作失落,道:“请回吧,蓝公子。” 说完,不羁一笑,上前敲了门,府内时刻有人候着,这时忙开了门,将蓝渊迎了进去。 蓝君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寒冷,竟是微微颤抖。 仅是三天时间,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他未曾想过这一切都是个连环圈套,用他的孝心做饵,一步一步将他带入套中,现在只得按照他人的想法来行事,到得现在,沦落到一无所有,有家不能回的地步,亦只能怪自己大意。 虽然这蓝家他待得压抑,却未曾想过会就这样离开,如今他爹生死不明,却也只由得他人操控,任人宰割。 蓝君自嘲一笑,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想必蓝渊得了蓝氏家产,亦不会对爹太苛刻了,若他离开能换来生父安度晚年,又有何不可,当下蓝君也只得这般安慰着自己。 而一旁的符定康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现在是知道蓝君无家可归,拿不出银钱了,当下冷声道:“现在地方也来到了,那三百两何时还来。” 蓝君看看满脸不悦的符定康,又看看符骁驭,自嘲道:“我已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又如何还的上。” 符定康道:“那你这是戏耍我不成,不是你说的回到府上便能拿到钱?” “我也不知家中会出此变故,并不是有意为之。”蓝君抬手扶额,言语中歉意昭着,显得十分无力。 符定康却是不管,“我可不管你的,是你许诺的到了府中便能拿出钱来,如今到得你家,你却仍是一文都拿不出,昨日既然将话说得如此满,你现在必须把钱拿出来!否则我回家难交代!” 蓝君本就已委屈至极,食言也不是他乐见的,现听符定康这么说,只觉心里既羞愤又难受,不说话只握着拳瞪着符定康看, 符骁驭此时站到了两人之间,“二哥,他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何必为难他。” “哼!回去亲自与你嫂子说去。”符定康看了看蓝君,道:“你最好给他们个说法。” 说完率先去牵马。 符骁驭转身去看着蓝君,道:“你在此处可还有亲戚。” 蓝君摇摇头,符骁驭又道:“那你且自行保重,我家中之事你不必理会,兄嫂无理取闹,委屈了你,我自会去跟他们说清。” 蓝君这才听懂了他的话,抬头看着他:“符大哥,这事本就因我而起,你又怎么给他们交代,全责在我,我自是要跟你回去的,走吧。” 符骁驭本意是想趁着二哥疏忽间让他走,见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去牵了马,又往龙沽村赶。 符定康是一肚子火,中途也不做停留,只往家中赶,蓝君则是因这事乱了心神,又未吃上一顿饱饭,这一折腾下来,便在回程中病了。 许是未曾做过停歇,仅用了一天时间便回到了龙沽村,几人到家时,已是第二日正午。 蓝君整个人发了低烧,昏昏沉沉的,此刻却只得与符骁驭站在院中,听着大嫂与符文成在屋内吵成一团。 几人回了村符定康便将蓝君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这下二嫂跟大嫂见三百两打了水漂,两人自是不依了,死活要让蓝君拿出三百两来,蓝君则是一肚子委屈,现在又被两人逼得烦了,便梗着脖子自暴自弃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更是把两人气得不轻,就要跟蓝君动手,幸而被符文成拉住了,使力拉进了屋子。 大嫂泼辣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只听她道:“你看看你这好弟弟干的这叫什么事!为了救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牛都丢了,咱们供他吃穿现在却让咱们这样为难,我难道欠他的吗!” 符文成则是既小声又无奈:“你少说两句吧,一头牛怎么要得了三百两银子,这大伯家也太无理了,等明日我去跟他说说,你快别吵了。” 大嫂又道:“说什么说!这牛不是你家的,你能说什么,我可管不着!这牛钱我是一份都不会掏的,别指望我再为他花一个子。” 这话听得蓝君都觉得难受,他看了眼符骁驭,却见这人总是一脸默然的表情,难不成是被说得多了,所以早麻木了? 蓝君正东想西想间,符骁驭这时却突然道:“大哥,我今日就去大伯家与他说清,若他同意,我可拿我名下的田地去抵押,你们不必为此事争吵,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去解决。”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内的人听清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只见大嫂沖了出来,嚷道:“你解决什么,还想把地拿去抵押,你大哥拖家带口不见你帮补着,如今为了个外人丢了牛却要拿田地去抵押,你是什么意思啊你。” 符文成也忙追了出来,愁眉苦脸的道:“骁驭啊,再怎么也别打那田地的主意啊,咱们世代以务农为生,你可别动那几亩田地,否则日后你可怎么过日子啊,这事有大哥顶着,你别瞎说话。” 大嫂却不乐意了,不悦道:“你顶什么!少给我说话。” 符骁驭不回答符文成的话,只轻嘆了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定,道:“大哥,我们分家过吧,” ☆、第十一章 这话一出,几人均是懵了,倒是大嫂先反应了过来,忙到:“要分家可以,你这地归我们,牛钱我自会替你还上,你大哥平日里待你不薄,家里粮食不够吃,你那两个外甥小小年纪就外出做工了,想来你也是于心不忍的,如今家里多几亩地,我就可以接他们回家来了,你大伯那边我自会去跟他说。” 符文成忙拉住自家婆娘,不悦道:“你说什么瞎话呢!” 大嫂直接甩开了符文成的手,如今三百两没捞着,这地可不能再丢了,既然符骁驭提出了分家,那是再合心不过了。 符定康那厢屋里听得符骁驭要分家,两口子也忙跑了出来,二嫂道:“小叔,牛钱我也可以给你付一半,地是否也能分我一半。” 两家这般争这几亩地也不是没缘由的,龙沽村山水虽好,可这土质却不怎样,新开垦的地至少得用上好几年,堆好几次肥土质才能好些,不然这土太烧庄稼,是难种出庄稼的,再者龙沽村占地面小,这地也不多,家家户户的地都是分好了的,如今这一亩地多贵自是不言而喻了,所以两家总是惦记着符骁驭名下的土地也不是全无理由。 符骁驭见二嫂家也来凑热闹,却是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与二哥二嫂无干,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两人听了这话脸色当即黑了,二嫂不可置信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平日我们对你也不差,现在既然要分摊这牛钱,我出一半钱要一半田地难道过分了吗。” 符骁驭却是不理会,符文成忙拉着自家弟弟的手,苦口婆心道:“骁驭啊,你可别冲动,这分家之事咱爹走之前可是说得很清楚了,除非你成家立业,不然这家可是分不得的,你如今还未娶妻,只身一人,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嘛,大伯家那边我会去说,保证不让你拿地去抵押。” 符骁驭却已下了决心,他是断断不能再让大哥为自己受气了,亦不想兄嫂总是为了他的事吵架,如今分家一事势在必行,他道:“大哥,自小我便跟着你过活,让你费心费神,你对我的恩情,我定铭记于心,我虽未曾娶妻,倒也不是一个人,蓝君他家中之事我不便言说,但如今他已无处可去,我打算让他在家中住下,如此更是不能麻烦大哥了。” 第9页 蓝君听了这话,忙不可置信的看向符骁驭,他已无家可归,如今见符骁驭竟是想到了他,心下自是十分感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符骁驭句句在理,符文成也是做不了婆娘的主,以前符骁驭同他们一起吃饭就已受尽白眼与风凉话,如今要再加上个蓝君,怕是要吵翻了天,符文成自知其理,却仍是不放心的说:“可你若是没了田地,无营生活计,这要是分了出去,你该如何过活。” 符骁驭难得一笑,“大哥不必为我操心,我已不是小孩了,我可自食其力。” “唉。”符文成嘆了口气,苦着一张脸,可还未等他抒情,大嫂已是急不可耐了,她道:“那小叔可是愿意将田地划于你大哥名下,毕竟他可是真心为你好的,大伯家田地够多了,你那几亩地都在蛮坡,虽是好地,但离西村太远,大伯也不定要,不如给了你大哥,倒也不亏,你看是不是这理。” 符文成听得羞愧不已,心忖怎会娶得如此婆娘,却是无奈得很,而二嫂家亦是不甘示弱,生怕符骁驭答应了大嫂,忙道:“小叔啊,谁家的日子好过呢,你看你二哥,成天往外跑给人家干活,还不是因家里地不多,收成不好,不得不去受了外人的气,你看这样成不,将地过到我家名下,我给你还了牛钱,再给你二两银钱,你看成不。” “地少怪得谁啊,还不是你们自家把地卖给了李家。”大嫂在一旁讥笑道:“这羊毛出在羊身上,二嫂这二两银子可是花一点也不冤枉。” 她可后悔着与这女人平分了那玉簪子当来的钱,如今见她想用那玉簪子的钱来讨好符骁驭,她自是不肯的,于是也跟着说:“你家给得起,我家自然也是要给的,小叔若是将地划在你大哥名下,我可给三两银钱,再加一石大米与一石小麦,就这么说定了,你看你大哥也不容易,这亏待了自家两个孩子都不曾亏待你,打小就将你带在身边,生怕被谁欺负了去,可怜我那两个孩子,若是小叔心疼,便将这地划给你大哥吧。”说着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大嫂是个会拿捏人心的女人,说话总会把符骁驭在乎的大哥说在前头,叫人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 符骁驭淡淡瞥了大嫂一眼,道:“就按大嫂说的做吧。” 这话一出,两家都不淡定了,二嫂家是气得跳脚,大嫂家则是欢天喜地的忙去给符骁驭拿银钱,再去找村长立字据,这都办妥了后,又找来村中颇有声望的老一辈,才开始分家。 一群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几个老辈手里端着茶,手里拿了纸跟笔,为这家人做分家见证。 几人自是瞧见了站于一侧的蓝君,村里多了个陌生人,又生得这般贵气好看,当下十分好奇,可见符家人不介绍,也不便多问。 蓝君默默站在符骁驭身后,发着低烧的他脸色有些潮红,倒是显得更好看了,他身边站着刚出去玩回来的三娃,小孩见着他,自是高兴的很,只抓着他的手,不吵也不闹的待着。 二嫂家很是不高兴,只觉得符骁驭自私得很,也吵嚷着要分家,说是要与小叔子从此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却无人搭理。 说是分家,也没什么好分的,那三间老屋本就是符骁驭他爹留给他的,现在蛮坡那一带的几亩地又全划给了符文成家,便没什么财产了,当下大嫂当着老一辈的面将一石大米与一石小麦给了符骁驭,这家在大嫂眼里也算是分完了。 可符文成却不这样想,他心疼弟弟,如今又趁着这村里的老一辈在,自是不能让他吃亏的,忙道:“骁驭自小便于我们住,地里的活也几乎包揽了去,如今家中粮食也不止这一石两石,这只分一石大米给骁驭我自是心中过不去,起码得分两石给他,还有,我还记得年前做了些燻肉,现还剩了有四块,既然是分家,那就该两家平分,去拿两块给小叔。” “你什么意思。”大嫂一听符文成这样说,那还得了,这肉自家熏了放了这般久都捨不得吃,他现在倒好,一下便要分出两块去,这让大嫂如何接受,“先前不是已经说好,只分一石大米一石小麦吗。” 符文成却是仗着几个老辈在,也不管她事后会如何泼自己了,如今是不能让弟弟吃亏了,只硬着头皮道:“那是你说的,我还没点头呢,你照做就是,长辈们都看着呢。” 符骁驭本想开口阻拦,却见大哥不停对着自己皱眉摇头,便未说话。 大嫂早已黑了一张脸,却不能让长辈得了话柄,只得黑着脸去灶房取了两块燻肉下来,恨恨的放在了符骁驭跟前。 符文成又道:“我记得米面也剩了几升,分些出来吧。” 大嫂又咬牙切齿的去拿了升斗印了些米面出来。 “还有前段时间我在镇上买来的豆子。” “家里的布还有些吧。” ...... 如此一来,本是几下便分清的家,却是用了一下午,凡是家中所剩较多的粮食事物,全被符文成分了一半出去。 这可把二嫂家乐坏了,直在一旁附和,更是让大嫂恨得牙痒。 这结果大嫂怎么也接受不了,强颜欢笑的送走了几位长辈,转过背便凶神恶煞的往家走,她捏着那似割肉般换来的地契,直恨得牙痒。 “你什么意思,符文成。”一进家,大嫂便扯着正帮符骁驭搬东西的符文成质问。 符文成却是有说硬气话的资本了,却仍是那番和善的模样,“骁驭他没了田地,往日又是跟我们同吃,哪里有多余的粮食过活,你若连这点都要计较,现在可不分这家,趁着叔们还没走远,你可以再去叫他们回来说清楚。” 大嫂自是不愿意的,可这当着长辈的面分出去的东西自是收不回来了,见状只得重重哼了声,却是不甘愿就这么受这窝囊气的,她捏了捏手里的地契,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整治两人便觉得心宽了些。 她刚要回屋子,就见三娃正跟着蓝君前前后后的忙活,这气是不打一处来,她几步冲过去揪着三娃的耳朵,直将人拧得直叫唤,她却不管不顾的拧着三娃进了屋子。 蓝君张望了番,见这女人在气头上,只怕她把气撒在三娃身上,不放心得很,那边符文成看出了他的担忧,将手里的土豆给了蓝君,道:“不用担心,我去瞧瞧。” 蓝君点点头,接过土豆,又从地上拎起一袋红薯回了屋子。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中后,天已暗了。 符骁驭点了油灯,将门关上以免冷风吹进来,见蓝君无精打采的坐在竹椅上闭着眼休息,脸色潮红,他过去抬手覆在蓝君头上,额头很烫,呼吸也热得很,符骁驭眉头一皱,摇醒了蓝君,道:“你生病了,不能在这里睡,去床上躺着。” 蓝君昏沉的抬头看着符骁驭,歉意的笑了笑,道:“符大哥,真是抱歉,总给你添麻烦,我没事。”说着就要强撑起来。 承蒙符骁驭救他一命,又不怪他害他至此,蓝君自是内疚得很,就想着多为符骁驭做些事来让自己好受些,却不想头昏得很,靠在这椅子上就睡着了。 符骁驭一把拉住他手臂,却是将他往内室带,“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若病得严重了,我请不起大夫给你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  =。= 痛苦,古代食材少得要命,土豆红薯都没有。 我只悄悄用这两个就好了 希望乖乖们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第十二章 符骁驭这话说得生硬,不过效果却是极好的,蓝君也不再逞强,只乖乖躺到了床上,符骁驭为他盖上被子就出了内室。 屋里十分漆黑,又冷,蓝君睁着眼在厚重却不暖和的被子里哆嗦,他自是知晓符骁驭话中并无恶意,只是用这直白的话语告诉他,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节。 迷迷糊糊间,蓝君睡着了。 堂屋内堆满了今日分来的粮食与用品,符骁驭翻了片刻,翻出一点大米来,他又捡了个红薯洗干净,打了一锅水架在灶上,将大米倒了进去,片刻后水沸腾起来,又将切成小块的红薯放了进去,坐在一旁添柴等着。 不多时,一锅粥便熬好了。 符骁驭将锅端了下来,又用一个铁盆打了一盆水在火上烧着。 他去内室看了眼蓝君,这会儿正睡得沉,符骁驭想了想,还是将他喊了起来,他们这一整天粒米未进,若不吃点东西再睡,这病也难好。 符骁驭翻出一件冬日里穿的棉衫给蓝君让他披着,两人坐在堂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各自端了一碗粥吃着。 熬得软烂的红薯香甜得很,蓝君头一次吃到这样的晚饭,也不知是因为饿得慌了还是确实慡口,虽无小菜下饭,蓝君倒也吃了好几碗。 几碗粥下肚,蓝君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身子暖和了些,人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待符骁驭吃完了,蓝君就自觉的收拾碗筷,符骁驭也不拦他,更是不与他客气,指点着他打了锅里的热水将碗洗净放进了一旁陈旧的橱柜里。 灶房里看似灰扑扑的,符骁驭却是常打扫着,倒也不脏,灶房布局很是简单,一层橱柜,上面用来装碗,下面则放一些粮食,橱柜顶上还放了两只木桶,是平时用来担水的,靠墙砌了两个火灶的锅台,锅台一侧搭了个台子,下方则是几个墙洞,用来放东西,另一侧则放了一口盖着木盖的水缸,一面墙上还挂着一串连着径叶晾干了的大蒜。 蓝君挽着衣袖将锅里的水泼了,把灶房收拾规整,这才出了灶房。 这些事蓝君从未做过,如今虽是笨拙,却觉新奇又做得起劲,对于符骁驭收留他的事两人虽未提及,蓝君心里却是感恩戴德的,如今符骁驭更是因为他将田地都抵了,蓝君心里内疚得很,这份恩情又岂是做点事情就能报答的。 即便是赴汤蹈火,亦是远远不够。 因此蓝君不愿闲下来,既然与符骁驭在同一屋檐下,就该将这个家中的事全当成自己的事来做,他现在已经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蓝三公子了,无人养活他,好吃好穿的供着他,就该自食其力。 两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坐在竹椅上,将分来的粮食物品一一分类。 在符文成的坚持下,倒是分得了不少的东西。 除开那三两银子外,便有三石大米两石小麦,两升米面,两块腊肉,丈余布匹,几斤黄豆,一筐红薯与一筐土豆跟些杂七杂八的粮食,虽然不多,倒也够两人吃一段时间了。 两人把分来的东西挪进灶房,符骁驭将装着米面的布袋放进了橱柜里,把门关好以防老鼠偷吃,其他的东西则分类放进墙洞里码好,方便取用。 屋里用具都是现成的,倒是缺了口炒菜的铁锅,油盐酱醋也没有,都要重新准备,还有装油盐的罐子也没有,这些东西以前本来是有的,后全被大嫂二嫂分刮干净了,符骁驭从未操心过这些,如今只觉得头疼,只能硬着头皮合算了下家中所需的物品,默默记下,打算明日看看有谁去镇上,托人给他捎回来。 第10页 夜已深,蓝君抹黑去了后院茅厕,冷飕飕的风透过树枝搭建的茅厕吹进来,将遮盖的糙蓆子吹得沙沙作响,甚是吓人,蓝君不敢多待,忙回了屋子,按着符骁驭所说找来了洗脸洗脚的木盆,两人分了锅里的热水洗漱完,临睡了,又才想起床铺问题。 这多了个人,缺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符骁驭本打算将神下的桌子与吃饭的竹桌拼接来当床,却发觉没有铺盖,于是只得作罢。 符骁驭将堂屋里的油灯端进内室,蓝君跟在后面,倒是不怎么拘谨,两人本就同是男子,睡一张床也没什么需要扭捏的,进屋子后便随手关了门。 符骁驭自木匣里翻出件旧棉袄,叠好放在床的另一头,打算给自己做枕头靠,他抬头看了眼正解外袍的蓝君,道:“家里就一张床,得委屈你些日子。” 蓝君温润一笑,道:“若不是符大哥,我今夜只怕要以天为被地为床了,又哪里来委屈一说。” 符骁驭解开外衣,理了理被子,“你不介意就好。” 蓝君见符骁驭这么客气,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脱衣服的动作也慢了,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他如今住他的吃他的,也竭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可心里终究还是不自在的,毕竟这里不是他家,而对方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蓝君的处境都很尴尬,“符大哥不必那么客气,我反而不知该怎么与你相处了。” 他声音微低,头也垂着,符骁驭坐在床上抬头去看他,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仿佛感知了他的想法一般,暗嘆这人心思还真是敏感,符骁驭倒也不正面回答他的话,只道:“天凉,你还病着,别站那儿了。” 蓝君点点头,抽了头上的木簪,黑发顿时披散,又脱了外袍便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爬到了床上。 符骁驭吹熄了油灯,也躺到了床上,两人各躺一头,这床有些窄了,符骁驭睡得不甚舒服,他手脚修长,只能弯曲着脚,生怕不小心蹬到另一头的蓝君,蓝君则没那么多顾虑,他没符骁驭这般高,又是靠里睡,被子里因为多了个人也不似先前那么冷了,自是好睡得很。 两人连夜赶了一晚的路,又累了一天,饶是蓝君心事颇多,头沾着枕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符骁驭却难以入睡。 漆黑的屋内不见一丝光亮,符骁驭睁着眼将左手手臂枕于脑后,感受着身侧传来的热度,有些恍惚。 他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此时身边突然多出个人,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虽然终会有娶妻生子的一天,可还未等他有心里准备接受与他人过日子的时候,这人就匆忙的进入了他的生活,还为此分了家,倒是有些仓促了。 本是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却是莫名其妙的绑到了一起,如今又莫名其妙的知晓他的境遇,莫名其妙的决心将他留下,还真是莫名其妙。 许是觉得自己想法可笑,黑暗里,符骁驭不自觉的勾唇一笑,轻身翻动躺好,渐渐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冷了数日的天,难得的出了太阳。 蓝君醒来之时符骁驭已不在屋内,桌上放着几个煮好的土豆,该是符骁驭煮了留给他的。 洗漱完后,吃了早饭,蓝君活动着手臂出了屋子。 三娃正在院中玩耍,见了蓝君,立马高兴的扑到蓝君身前,道:“婶婶,你醒了,阿叔去镇上了,说要是你醒了就让我陪着你。” 蓝君对小孩的称呼颇为无奈,却因上次那事也不去纠正他了,心想符骁驭倒是心细,还怕他无聊,正好他也有些事想找人帮着他才能做,他抬手摸了摸三娃的脑袋,道:“三娃真乖,我想问你个事,你可认得野菜?” 昨日分家之时符骁驭所得的东西他也看在眼里,主粮是有了,可却没菜类,就符骁驭现在的境况,自然是买不起菜的,蓝君虽是富家子弟,却也常听得府上家僕提及穷人过的是何种日子,时常没米下锅之时,就只能满山满野的去挖野菜,打猎来过日子。 今天天气这般好,蓝君瞬间就想到了可以外出去挖些野菜。 三娃点头:“我知道啊,我还知道山后面有片竹林,娘去年还带我去挖过春笋呢,婶婶我带你去。” 三娃热情的拉着蓝君就要走,蓝君却道:“我们不带什么东西去吗。” “对哦对哦,婶婶你等着我,我去拿把镰。”三娃说完,跑回屋里翻出一把镰与一个竹篮,幸好今日院里两家人都不在,不然小孩免不了又得一顿胖揍。 蓝君一手提着竹篮,一手牵着三娃出了门。 屋外的太阳照得人暖融融的,天气一好,村里人都下地去了,符骁驭这才开始打量起龙沽村来。 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泥胚房,半人高的篱笆墙,院里养着几只鸡,此时几乎没人在家,门扉紧闭,村里的小路被踏得平实,随处可见一簇一簇的野糙植物,阳光照耀下,一切都清慡简单。 蓝君心情大好,除去心中憾事,若是能在这宁静乡野生活,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三娃拉着蓝君的手蹦蹦跳跳的,也是高兴得很,他仰头看着蓝君,问道:“婶婶,你是不是都不走了,以后都跟着阿叔过日子吗。” 小孩本是单纯说着盼望蓝君能一直留下的话,听在蓝君耳中却是另一个意味了,蓝君有些窘迫,倒也未表现出来,“嗯......若是真要走,也会告知三娃,常来看三娃的,怎样。” 蓝君穆稜两可,不把话说全了,两人今后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何去何从未可知,又哪里能保证以后都不走。 三娃想了想,也没想通哪里不对,只点点头说:“婶婶不能骗人哦,以后去哪里都要跟三娃说,三娃也好去找你。” 蓝君:“好,不骗人。” 两人出了村子,顺着小路往村后的山坡爬去。 ☆、第十三章 这山坡较为平稳,□□的一片糙坝里有十来坐坟包,周围则全是松柏,一条小路蜿蜒着进了树林里。 蓝君四下望去,坡下不远处便是龙沽村,由此望去,龙沽村景象尽收眼底,那密集的房屋与树木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好看,蓝君近日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突然看透了某些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就如他前些日还是个蓝家少爷,如今却沦为为了生活需要满山去挖野菜的普通人。 这样的生活也并无不妥,各有各的活法,蓝君释怀一笑,心中为家父一直落不下的心,终究是释然了。 有些事,纵使操心,也不见得有用,何不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两人进了林子,阳光透过树林形成斑驳的光影,令人心旷神怡。 林子里杂糙浓密,两人小心翼翼的往前前走,三娃人小,下半身都没在了糙丛里,蓝君怕他摔跤,便将他背着,三娃则在蓝君背上给他指路。 待走过了这一片杂糙丛生的地方,眼前瞬间清慡起来。 原来这一带有过火烧的痕迹,植被不是很密,稀稀落落的,粗壮的松树笔直高大,这片树林似是看不见头一般,天气好也不怎么阴森,地上铺满了枯黄的松针,这样的地质总会生些野生菇类。 蓝君自是不认识的,三娃从蓝君背上滑下来,牵着蓝君的手开始在地上搜罗。 野生的菇类其实要在雨后长势才好,不过近日天气冷,夜里山间总会起大雾,倒也是冒了不少菇类,只走了几步就开始有收穫了,两人皆是精神一振,忙拿出放在篮子里的镰,开始採摘。 长在蓬松的松针上的野蘑菇很好採摘,加之这一带菇类多,不多时便采了许多,能吃的不能吃的三娃不清楚,蓝君就更不懂了,只好采了带回去给符骁驭辨认。 等在附近找不到菇类后,两人已摘了半篮子之多。 肥嫩的蘑菇看着爱人的很,里面各色各样的都有,蓝君翻了几下,心忖也不知有多少能吃,就算都能吃,也不能只吃蘑菇吧,于是问三娃:“除了蘑菇,三娃还知道哪里有其他野菜吗。” 三娃正撅着屁股捡地上的松果,听了蓝君的话,将手里空空的松果扔了,道:“还有竹笋,不过是在另一面,婶婶要去吗。” 蓝君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顺眼的植物可摘,“走吧,我们去挖竹笋。” 两人顺着来路出了山林,在三娃的带领下下了山坡,在村后的左侧有一个较小的山坡,两人翻过山坡,便看见了大片的竹林。 这个时节春笋正抽得好,能想到来掰竹笋的人也多,待两人去时,竹林里早有人在掰笋了。 “三娃子,来掰笋呢。”一个妇人在竹林外围挖笋,瞧见了两人,打量了一番蓝君,笑着问小孩:“这是你家亲戚啊?” 三娃挺着小胸脯,自豪道:“这是我阿叔的媳妇,我婶婶。” 蓝君顿觉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哭笑不得,这小孩子,看来不纠正他是不行了,到时候整个村子都要将他当成符骁驭的媳妇了。 这误会可是有些让人发笑。 那妇人自是不会当真,这眼前的人虽然是长得好看得紧,但却毫无女气,一看便是个男子,只笑骂道:“你这小鬼,瞎点鸳鸯谱,这不是个少年郎吗,怎就成你阿叔的媳妇了,小心他听见了打你屁股。” 三娃在这事上却是异常的苗,嘟着嘴沖妇人嚷道:“就是我阿叔的媳妇就是我阿叔的媳妇!” 那妇人怕将他惹哭了,忙妥协道:“行行行,是你阿叔的媳妇,成不。” 三娃这才满意了,朝着妇人哼了声,蓝君歉意的对那妇人点点头,便跟着三娃往一边走去。 三娃生怕笋子都给别人掰光了,忙拉着蓝君跑进竹林,可事实证明小孩子是想得有些多了,这满竹林的细笋发得多,随处可见,这时也不着急了,蓝君方才瞧见了那妇人采的笋,此时便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这笋子嫩得很,用不了多少力就能掰下一颗又长又直的笋子,就是这笋子的叶子尖有些刺手。 不片刻,篮子就满了,两人都有些停不下手,但也不能再摘了,篮子装不下,当下决定先回去,若是时辰还早再回来掰。 第十六章 两人满载而归,回到家中时符骁驭已回来了,因今天天好,堂屋的门被打开了,此时他正坐在竹椅上拼接一把锄头。 三娃一进院门,便大声嚷嚷,邀功似的想让符骁驭瞧瞧他们今天的成果,“阿叔,你快过来帮忙呀。” 符骁驭抬头看了眼,放下手中的活,几步走到两人面前,待瞧见了篮子里的竹笋时不自觉的挑挑眉,接过蓝君手中的篮子,道:“去了一早上,就是去掰笋去了?” 蓝君看了眼符骁驭,察觉出了他心情颇好,顿时心里也愉悦起来,“我见家里没什么下饭的,就让三娃带我去摘了些蘑菇跟笋子。” 三娃在一旁神气道:“是啊,阿叔,婶婶可厉害了,进树林的时候还背着我呢。” “树林?”符骁驭问:“村后的那片林子?” 第11页 两人老实点头。 符骁驭这时却蹙了蹙眉:“今后要去哪里先问问我,那林子里不安全。” 三娃见符骁驭严肃起来,也不敢神气了,忙老实的点头,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 符骁驭察觉了小孩的情绪,抬手摸了摸三娃的脑袋:“不开心了?去看看阿叔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三娃福至心灵,瞬间便眉开眼笑的喊道:“糖葫芦!” 符骁驭失笑,:“在桌上,你自己去拿。” 三娃奔向屋内,边跳边喊:“哦哦,吃糖葫芦咯。” 蓝君在一旁不自觉的看着符骁驭对待三娃时全然不似与他人说话时冷漠,他神情温柔,既宠又训,他身形颀长精瘦,剑眉斜飞,五官如刀刻般清晰硬朗,眼眸深邃冷峻,肤色呈健康的铜色,却也是俊美得很,这样的人,真是可惜了埋没在这乡野。 符骁驭抬头,刚好撞见了蓝君有些入神的模样,那澄澈的双眼专注的看着他,蓝君自是生得好看符骁驭也知晓,但这惊鸿一瞥间,却是有些移不开目光,两人目光相遇,皆是呆了一呆,蓝君忙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掩唇咳了声,“我与三娃摘那蘑菇时也不认得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符大哥若是不嫌麻烦,可否教我识别一番。” 符骁驭倒不似蓝君那般不自在,仍是那副冷静的样子,“也好,你随我来。” 说着拎着篮子回了屋中,三娃正抱着一串糖葫芦细细的舔着,符骁驭将篮子放在桌上,去灶房拿来两个小簸箕放在一旁,他将竹笋全分在一个簸箕里,这才开始分蘑菇。 符骁驭大致翻了一番,发觉两人摘的蘑菇种类还挺多,多是些能食用的,于是认真的给蓝君说了遍分辨的方法,又将那些不能食用的蘑菇挑出来,多是颜色较为艷丽的,符骁驭都一一教给了蓝君。 蓝君自是认真得很,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才瞭然。 符骁驭将两人摘回来的笋子蘑菇各分出一半,自己留一半,给了三娃一半,让他带回屋里交给大嫂。 收拾好了摘回来的蘑菇,蓝君开始对着一堆笋子发呆,符骁驭则是继续去弄他的锄头。 不多时,符骁驭弄好了锄头,抬眼瞧见蓝君仍蹲在一旁,只瞪着那堆笋子研究,便开口打趣道:“要不要问问我,这笋子的做法。” 咦? 蓝君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符骁驭,“你会做这个吗,符大哥。” “会,倒也不是很难。”说着起身去灶房拿出菜刀来,“就是这剥笋有些困难。”说着蹲了下来,修长手指拈起一根笋子,拿在手里比划了番,才小心翼翼的顺着笋身由上至下的划了道口。 接着手指一动,往两边将笋衣剥开,几下就将嫩黄的笋子剥了出来。 蓝君好奇的看着,也学了符骁驭的模样去弄,在切残了几根笋子后,总算做得有模有样了。 符骁驭见他吃力的拿着菜刀划弄那细细的竹笋,怕他伤了手,便接过他手中的刀,说道:“我来划,你剥。” 蓝君:“嗯。” 两人分工做,倒也快得很,不多时簸箕里就堆了一堆嫩黄的笋子。 只剥了一半,符骁驭便停了手:“这笋子全剥了就不新鲜了,今日先将这些做了,剩下的改日再做。” “那这个接下来该如何做。”蓝君将嫩黄的笋子捡出来,看向符骁驭。 符骁驭收拾好剩余的竹笋,将笋衣捧进篮子里,打算出门倒了,“去拿个盆打水泡着,晚点教你。” 蓝君乖乖照做。 时过晌午,两人还没吃饭,符骁驭简单的煮了几个红薯做午饭,这关键时期,能省就得省,蓝君也不多话,符骁驭做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吃完午饭,符骁驭提上锄头要出门,蓝君瞧见了,也跟了上去。 蓝君也不知在家里能做什么,完全找不着门路,现在瞧见符骁驭要出门,想着若是能帮上对方的忙那自是极好的,“符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符骁驭倒也未拒绝,在屋里墙上摘下斗笠给他,“戴着,正午太阳晒。” 蓝君心里一暖,听话的戴好斗笠,这才跟着符骁驭前后出了院子。 ☆、第十四章 这天虽是三月,徒然间出了太阳,到得正午也是晒人得很,蓝君却觉惬意无比,严寒数月,正是期盼太阳的时候,且这乡野的大好风光,在蓝府又何曾能看得到。 两人爬上村后的偏坡,这里有条较为平坦的山路,两头皆能走,却是去往不同的地方,上方就是早晨与三娃去摘蘑菇的树林,符骁驭此刻却不打算进树林子,他带着蓝君直接顺着山路往左走去。 幽静的山路两侧全是山坡与树林,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照射进山路上,光影斑驳,林中传来阵阵稀奇的鸟叫,却是悦耳至极,暖风微微拂过,让人心情舒畅,蓝君东张西望,边走边在心内赞嘆这周遭风景。 空灵的鸟啼声,与世隔绝的山林,被树木分割成无数碎影的阳光,这等美景,蓝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那不入此山,焉得此景的惊嘆早已浮现不知多少回。 一路上蓝君只管跟着符骁驭走,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只顾着看风景,安静得很,符骁驭也不说,只默默在前面带路。 走了约半个时辰,才渐渐出了山道,眼前开阔起来,艷阳当空,不远处那递增而上的山坡上竟是大片大片的土地。 地里种着应节气的蔬菜,远远看去好似绿色锦缎一般延绵而上,偶有几人在地里弯腰除糙。 符骁驭却不往那坡上走,坡后是连绵的山脉,他绕着坡下的路向着山走去,绕过这一片山坡,农田渐渐稀少了,又走了片刻,到了两山交汇之地的山沟处,符骁驭仍没有停下的打算,他以手中的锄头探路,捞开密集的藤蔓刺条,叮嘱蓝君小心脚下。 符骁驭是走惯了这样的路,他抬腿将刺条踩于脚下,一步一脚,手里还有锄头杵着,倒也不吃力,反观蓝君,却是走得动摇西晃,杂乱的藤蔓下全是乱石,总是不小心脚下一滑便会崴着脚,两侧全是刺蓬,找不到东西拉着,蓝君稳不住身形,走了几步,东倒西歪的出了一身薄汗。 符骁驭见他走得艰辛,便将手里的锄头打横,自己握着锄刃,将锄柄递到蓝君面前,“拉着。” 蓝君也不客气,抬手抓住锄柄,亦步亦趋的跟着符骁驭。 第十七章 越往前走越是荆棘丛生,到得后面,更是没有下脚的地方,符骁驭倒是不在意,挥着锄头几下就开闢了条路。 过了这条山沟,又翻过两山间不高的山峰,这路总算是好走了。 松树林里的杂糙不多,刺蓬也少,符骁驭选了两山之间距离最近的路,翻过山,下了山坡,又钻了一通刺蓬后,总算到地方了。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糙地,此处是个山谷,野糙颇高,看样子尚且无人涉及,这片糙地四周则是一座座较高的山峰,四周没有出口,竟是将这处围了起来,明媚的阳光照在糙地上,好似世外桃源一般。 这片糙地平坦且开阔,不远处竟还有个水塘,塘里水糙肥美,水源充足,若是放牧,自是好得很。 蓝君还未曾见过这等美景,此时早已被吸引了目光,心下不由赞嘆,脚下不自觉的便往糙地上迈去。 这处地方也是符骁驭无意间发现的,早年粮食收成不好,他也跟着上山打猎,他追着一只兔子到得此处,见这里水土好,当时就有将此处开垦成地的打算,却是因为太远太偏作罢,如今没了田地,不得不打起了此处的主意,方跟着记忆寻来,此处还是原来的模样,未曾被人发觉,心下自是满意得很。 此处虽是大山环绕,倒也没挡住阳光,符骁驭提着锄头走到糙地上,用锄头随处挖了几锄,翻出来的土质较好,砂石不多,当下便定了下来,如此只需要去跟村长报备一下,便可来开荒了。 定下地方后,符骁驭便拎着锄头在附近走动,打算好好看看这一带还有什么可开发的,亦准备挖些野菜。 此时蓝君已寻到了一处好地方,那便是山脚下的一眼泉,天然的石洞不大,却有些深,清冽的泉水自石洞中流出来,经过早已沖刷出的水道,汇入下方的水塘里,此时他正挽着袖子拨水玩。 符骁驭瞧了蓝君一眼,也不打算管他,他拎着锄头走向山脚下的水塘,想瞧瞧这水塘是否适合种水稻,却不想顿时瞧见了一片好东西。 符骁驭顿时心下一喜,忙走了过去。 大片大片嫩绿的水芹疯长在水塘边的一个泥潭里,这东西味道不错,还可做酸菜,如今正愁没下饭菜,却不想能让他有此收穫。 当下挽着裤腿,穿着布鞋直接踩进稀泥里,没带镰出来,只能用手扯了几把,却是连根拔起,满是稀泥,想了想,符骁驭便直接用锄头贴着根挖。 不一会,那郁郁葱葱的水芹就倒了一片,符骁驭边挖边将水芹拢在一起,扯出水芹的根系来捆好。 这厢蓝君玩够了,终于起身去寻符骁驭,只见符骁驭正挽着裤腿在挖着什么,当下新奇得紧,忙过去看。 蓝君自是不认得这野水芹的,这时见符骁驭有事做,也想搭把手,“符大哥,你在挖什么。” “水芹,挖回去拿盐水泡上过几日就可以吃了。”符骁驭抬头看了眼蓝君,见他在挽衣袖,知晓他也要下来,忙出声制止道:“你不用下来,这泥地里多的是马鳖,当心别爬你腿上。” 蓝君一听,倒也不执意下去,蹲在一旁,“马鳖是什么。” 符骁驭头也不抬,“你不会喜欢的,你在上面站着,我来挖就好。” 半个时辰后,这一片水芹全被符骁驭挖干净了,足足捆了八捆之多。 他将捆好的水芹从稀泥里提到糙地上来堆做一堆,这才去水塘边将一腿泥洗干净。 忙活了半天,天也不早了,符骁驭在附近抽了些藤蔓来将水芹全捆上,锄头则交给蓝君拿着,两人顺着原路一前一后的出了山。 回去之时太阳已匿于云后,山路上不复来时悠然,徒添了几许森然。 回到家中,院里没人,就连三娃也跟着午归的符文成下了地,符骁驭将一整捆水芹放在屋外,便回屋打水抹了下身上,以防有马鳖粘在身上。 蓝君则是找来个大木盆,打算将其清洗干净,回灶房舀水时,却发觉水缸里的水已见了底。 蓝君冲着屋内道:“符大哥,缸里没水了。” 正好符骁驭准备找他,便低低的应声道:“过会儿再去担,你先进屋来,帮我个忙。” 蓝君闻言推门进了内室,地上放着一个木盘,只见符骁驭裸着上身,蹙着眉拍着臂膀,他精瘦的身躯肌肉轮廓清晰,却并不夸张,恰到好处的美感。 蓝君有些窘迫,虽说同是男子,却也不便直视,蓝君瞟了眼符骁驭,便垂着眸子不去看他,问道:“符大哥,什么事。” 符骁驭倒是不矫情,“我总觉得背后有些痒,你帮我看看是否有什么。”说着便转过了身。 第12页 蓝君上前几步,抬手掀开符骁驭落下的黑发,顿时倒吸口气,低声诧道:“你背上有条黑色的虫子。” 那吸附在符骁驭背上的黑色虫子油光水滑,背部隐有条纹,尾部颇粗,直看得蓝君一阵鸡皮疙瘩。 符骁驭倒是不惊讶,抬手将手里的布巾递给蓝君,“这就是马鳖,你拿布巾使力抽它,把它抽下来。” 蓝君接过布巾,应了声好,他拧紧布巾抽到符骁驭背上,怕抽疼符骁驭,倒没使多少力气,却见那蚂蟥仍是贴在符骁驭背上。 符骁驭这时却道:“大力点,不然弄不下它。” 这东西其实一巴掌斜拍过去就能掉下来了,但符骁驭不想为难蓝君,毕竟这东西确实让人觉得皮紧。 蓝君听了符骁驭的话,自然下了力道,抽了几下后,终于将它抽下来了,那马鳖一下掉到地上,符骁驭的背上马上流出血来,“符大哥,伤口流血了。” 蓝君忙拿布巾给他擦了下,刚擦干净血又流出来。 符骁驭声音仍是平静得很,“不碍事,你拿布巾帮我捂一会儿。”说话间,符骁驭一脚将那马鳖踩了,又将其踢到一边,打算过会儿将它弄出屋去。 两人安静的站在屋里,蓝君一直站在符骁驭身后,他个头稍矮,只及符骁驭耳尖,他偶尔抬眼瞟到符骁驭侧脸,只觉他刚毅冷漠的侧脸俊美得很,此时这人正认真检查身上是否还留有马鳖,却似感觉到了蓝君的目光一般,他微微侧脸,却并未转头,低垂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 片刻后蓝君拿开布巾,血已经止住了。 “好了。”蓝君道::“我再给你看看还有没有。” 符骁驭嗯了下,声音轻且低沉。 蓝君又在他肩胛与腰背两处仔细瞧了瞧,确定没了,才出了屋子。 不多时符骁驭换了一身衣物出来,他端着木盆出了院子,将盛有马鳖的水泼到不远处的烂泥塘里,回了屋子,去灶房里的橱柜上拿下两只木桶,取了挂在堂屋里的竹扁担与挂钩,将水芹全拎进木桶里,又拿上一个竹条编织而成的大孔圆形簸箕,打算担去龙潭里洗干净。 担担子这种事蓝君自是做不来的,他很是积极的接过符骁驭手中的簸箕,打算跟着符骁驭去。 符骁驭心下明了蓝君的不安与内疚,也逐渐习惯去哪里做事蓝君都想跟着的举动,经过昨晚蓝君那句话说他客气的话后,符骁驭也不打算事事都太过客气,他喜欢做就让他做,不然这人又怎么安得下心。 ☆、第十五章 符骁驭担着两只水桶走在前面,他个头高,背嵴笔直,那两个木桶被高高吊起,却是晃也不晃,蓝君则两手抱着个簸箕跟在后面,两人穿过村里小巷,经过几乎人家,渐渐往村外走去。 龙沽村没什么水井,用水全靠村外的龙潭供给,值得庆幸的是这龙潭水深不见底,就算是大旱年间也未曾干涸过,因此村里人甚是看中这眼龙潭,还明确规定了不能在此嬉戏弄脏水源。 走得近了,蓝君才恍悟这是要去前几日见的那处龙潭洗菜,当下更是愉悦。 两人来到龙潭时,好几个妇人正在龙潭下游洗菜,四人有说有笑,热闹得很。 “符小子,来洗菜啊。”一个妇人抬头瞧见了符骁驭,大声打招呼,其他几人听了,也纷纷抬头看去。 符骁驭嗯了声,担着木桶顺着斜坡下去。 那妇人瞧见了跟在符骁驭身后面若冠玉的蓝君,笑着问:“这小公子是你家远房亲戚啊?” 符骁驭将木桶放下,还未开口说话,另一个妇人却调侃:“哪是什么亲戚啊,三娃子可说了,这是他家婶婶,符小子的媳妇呢。”说完率先哈哈大笑起来。 符骁驭顿了顿,抬头瞧了瞧几人,也不去管他们说什么,只面不改色的拎出水芹,接过蓝君手里的簸箕,放在一块浸在水中的石块上,这处水浅,正好淘洗水芹。 蓝君则是颇窘,抬头看去,却发觉是早间在竹林里遇上的妇人。 其他妇人则是不解这话,纷纷拿眼瞟向蓝君,问道:“这话可怎么说,他明明是个少年郎,咋成符小子的媳妇了。” 那妇人好笑道:“我怎地知晓,全是三娃那小子说的,非要说这小哥是他婶婶,我说不,他还跟我泼呢。” 有妇人道:“那也不怪三娃,方才我没仔细看,也以为这小哥是个女娃呢,这也长得忒好看了,瞧那白嫩嫩的脸蛋,近看才知是个相貌俊俏的小郎君呢。” 又有一妇人从旁插话道:“这么俊俏的小哥,若是给我那女娃瞧见了,不定喜欢成啥样呢。” 那在竹林里遇上的妇人此时哟了一声,打趣道:“那还不赶快引你女儿来瞧瞧,合适了直接让这小哥找媒婆上门说亲啊。” 蓝君蹲在符骁驭身边,学着符骁驭的样子拿手在簸箕里翻洗水芹,一张白皙的脸早被这群妇人七嘴八舌的说得泛红。 “你快别取笑我了。”那妇人怪嗔,几人哈哈大笑,又说了几句别的,话题终于不在蓝君身上了。 片刻后几人洗好菜,陆续跟符骁驭打了招呼,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走远了。 蓝君小声吁了口气,总算消停了。 洗这水芹得很用心,因为粘在上面的马鳖实在不少,两人先是淘洗了好几遍,才打水在木桶里洗,好在天色尚早,能多花些时间在上面。 水芹里有马鳖,倒腾在木桶里洗就难免会被叮咬,期间蓝君自然是不能倖免的被马鳖叮了手背,蓝君这人也是妙得很,遇上害怕的东西只会抿着薄唇皱着脸,用力甩手企图将它甩掉。 正好符骁驭瞧见了,“被马鳖叮了?” 蓝君点点头,符骁驭一把抓过他的手,见一条黑色的细小马鳖粘在那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对比甚为鲜明,符骁驭抬手斜拍下去,那马鳖就掉进了水里,这次倒是不像符骁驭被叮咬时那样,蓝君手背未曾流血,许是马鳖小了。 符骁驭道:“你别弄了,我洗就可以。” 蓝君虽然觉得有些恐惧跟肉麻,有符骁驭在倒也不怕,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就说:“没事,有符大哥在,这小小马鳖,倒也不甚惧怕。” 符骁驭见他这么说,倒也不再阻止。 幸而洗完这堆水芹也没再被叮咬,仍是由符骁驭担着,两人一同回了村子。 符骁驭将簸箕放在木盆上,把洗净的水芹倒在簸箕里,腾出了木桶,便又返回龙潭处去担水。 如此来回几次,才把水缸装满。 此时天已暗了,大哥二哥家也相继回来了。 符骁驭坐在屋檐下洗着个颇大的瓦罐,准备用来腌水芹,蓝君则主动揽下煮晚饭的活,现在正学着添柴烧火。 无奈的是他压根未做过这事,别说烧火了,那火燧拿在手里,竟是死活也点不着那堆柴禾,只冒些青烟就灭了。 忙活半响,被那烟燻得眼泪婆娑的,仍是没点着火。 符骁驭提着瓦罐进得屋来,见蓝君仍是与那火较劲却全无作用,只半蹲下来,低头瞧了瞧那火洞。 蓝君拘谨的看着符骁驭,“符大哥......” “嗯。”符骁驭看了他一眼,道:“这柴若是没点细柴,很难点燃,也怪我没跟你说,今天就由我来弄,你且先学着,学会了你再做。”说完也不等蓝君拒接,拿过他手中的火燧,翻出斧子,找来一块干柴噼成细柴,又找了些易燃的干糙塞进火洞里,把细柴铺在上面,吹着了手中的火燧,一点,便燃了。 符骁驭又将淘洗好的大米端到火上,这才开始煮饭。 灶房里暗得很了,符骁驭点上油灯,端来午间剥好的笋子,取下砧板斜着切好,等到饭煮好了再炒。 随后又捡了两个土豆,带皮洗了切成片,今晚的晚饭菜便就是这两样了。 蓝君一直在旁边看得仔细,能打下手时也打打下手,边学边做,符骁驭耐心好,他总是这般稳沉冷静,说话时声音低沉好听,手下不停的做着事,还不时指点蓝君何时该添柴,怎样看火上的饭。 煮好了米饭,符骁驭洗干净新买的铁锅,架在火上开始炒菜。 因着刚分家,家里什么都没有,符骁驭在墙上扯了个大蒜下来,交给蓝君剥了,切成片,两个菜都只能清炒,既没茱萸果,亦没肉菜,只放了油盐蒜,这些东西都是符骁驭自己留着的,偶尔自己煮吃的才用到,如今已所剩无多,用不了几日。 两人就着昏黄的油灯吃饭,蓝君头一次吃着自己帮忙做出的饭菜,只觉得香得很,这笋子清脆慡口,菜虽然单调了些,倒也有味。 符骁驭默不作声的吃着饭,一边思忖着家中吃穿用度所需之物,发觉身上的这点银子压根不够花,只得将去镇上买些菜的念头打消了。 第十九章 既不能去买,就只能动手了。 符骁驭打算吃完饭后好好思索一番家中所需之物及该怎么弄这些东西。 吃过饭后,蓝君主动洗了碗筷,又按照符骁驭说的烧了一锅水,才回到堂屋中坐下,只见桌上铺着一张泛黄的纸,符骁驭手里握着蘸了墨汁的毛笔,目光落在那发黄的纸片上,单手撑着下巴,正想着什么。 蓝君也不去打扰,静静看着他思索片刻后,在纸上列下了一堆用品。 油盐酱醋姜,茱萸,蒜头,柴禾,符骁驭停了笔,一时间只想了这几个急用的。 随后他又思索了番,开始写出自己的对策。 油脂可以去山上打猎,将动物脂肪练成油脂,既有肉吃也不用去镇上买肥肉来炼油,至于这不能自己动手做的,比如那盐酱醋,现在也没那么多讲究,可先多买些盐来放着,柴禾可以去山上砍。 符骁驭想到什么便写下什么,他字迹有些潦糙,小时候跟着村里的读书人学识字写字,却因没那条件,平日只得在地上写写画画,如今握着这毛笔,倒是有些不顺手。 现下要做的事太多,符骁驭只觉时间有些难分配,他既要开垦荒地,又要准备家中所需,如今虽然离播种的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但因为龙沽村的土质关系,再不将那荒地开出来种些菜试试土,日后错过了时节就不好种庄稼了。 他又在纸上写下开荒,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放下家中事物,将地开出来再说,种上菜种,再来操心家中的事。 如此规划了一番,符骁驭总算觉定了明日要做之事,那便是开垦荒地。 蓝君在一旁看了许久,也多少看懂了,家里缺的东西他也看见了,符骁驭既要忙开荒,又要操心家里,实在是让他觉得内疚,于是心中也做了打算,默默记下符骁驭写的东西,准备明早去问问三娃,这些事,他信他能做。 不多时,火上的水开了,符骁驭将锅端下来,倒了一半用来洗漱,另一半则留在锅里,待明日水凉了好用来泡水芹。 洗漱完后符骁驭抹黑出了屋子,去村厂家谈了谈要开闢土地的想法,在得了村长的同意后,才满意的回了家中。 这龙沽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占了好的地势,村长知情后,开垦好了,就是自家的了。 第13页 符骁驭回了屋中,又坐了片刻,才去睡了。 翌日。 天气跟昨日一般,太阳明媚。 蓝君难得起早,正遇上符骁驭在往瓦罐里倒锅中已经凉了的冷开水。 好奇心上来,蓝君一手绾发,一边上去问:“符大哥,这是干嘛用的。” “泡水芹用。”符骁驭倒完了水。开始往里面加盐,末了抱着瓦罐摇晃几下,探手进去沾了些,试试盐味是否够。 蓝君一心想将这些琐事学到手,也好分担起这些事,忙问:“就用这烧开了的凉水加上食盐就成了?为什么不直接用生水。” “嗯。”符骁驭道:“生水会把菜泡坏。” 蓝君恍然大悟,佩服道:“符大哥你懂得真多,真厉害,那是不是其他东西也能这样泡,泡了又能放多久。” 听了蓝君的夸赞符骁驭难得的勾了下嘴角,他将水芹全塞进瓦罐里,确定上面的水芹也泡到盐水,才将瓦罐盖上,搬到阴凉的地方放着,“各有各的泡制方法,有些菜需要放进热水中焯一下,这个水芹既可以焯一道水,又可以直接泡。” 蓝君点头,似懂非懂。 作者有话要说:  唉,感觉写得好心酸,新手总是写得有些语句颠倒,感觉好对不起别人的点击,默默看文的亲们,多多包涵下,感恩啦。 =。= 昨晚做梦梦到有一个评论了,呜呜,能不能弱弱的要个评论啊,不造自己写得咋样,有没有太过拖沓。 ☆、第十六章 洗漱一番,用杨柳枝刷了牙,蓝君瞟了眼大嫂家,见一家人都在吃早饭,看样子又要出门。 符骁驭泡了水芹,端出昨夜吃剩的饭菜,全倒在一起炒了饭,两人分吃了,符骁驭便准备出门了。 扛上锄头,临出门前,对蓝君交代道:“我今日要去昨日那里开荒,就不回来吃午饭了,你自己随便弄点吃了,兴许我要回来晚些,你若不会做饭,就洗几个土豆放着,我回来再做。” 蓝君想跟他去,却又想到自己帮不上忙,昨夜想好的事也未做,便点头应了声好。 符骁驭出门不久,大嫂与符文成也扛着农具出了屋子,蓝君正在打扫地面,符文成却找上门来了。 “蓝兄弟,我有件事得拜託你,也不知你方不方便。”符文成和蔼笑道。 蓝君抬头看着符文成,本想喊一声符大哥,又想着喊符骁驭已是喊了符大哥,再喊他就显得有些乱了,于是便跟着符骁驭喊他一声大哥:“不必客气,大哥你只管说。” 符文成:“是这样的,我跟三娃他娘要去地里,只能带着个小的,这三娃怕是带不上了,却又怕回来晚了这孩子没地方吃午饭,就想烦劳你帮忙照看下他,别让他乱跑。” 蓝君笑道:“好,正好我有事想请三娃帮我,还望大哥别介意。” “自然不会。”符文成道:“即使如此,那就麻烦你多操心了。” 于是符文成出去后,三娃就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屋里。 小孩偏着头,凑到蓝君面前,开心道:“婶婶。” 蓝君嘴角微抽,也不应他,抬手摸了摸他脑袋,“乖,你先去院里玩会儿,我扫干净地就来找你。” 等扫好地,蓝君又摸索着打扫干净灶房,这才去院子里寻三娃。 小孩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蓝君蹲到他身边,看了看没看懂,于是道:“三娃,平日里家中用的柴禾你知道都是在哪里砍的吗。” 三娃不假思索的答:“知道啊,就在山上。” 蓝君想了想,回忆着昨跟三娃去的树林里全是高耸的大树,枯枝却是难见着,如果说砍的是那粗壮且高的枝丫,那几乎是不可能了。 蓝君又问:“三娃知道在哪座山吗。” “婶婶你要去砍柴吗”三娃扔了手里的树枝,“我带你去。” 于是两人拿上斧子,又翻了根绳子出来,关好院门,便往山上去。 龙沽村几乎四面环山,三娃带着蓝君随处上了一座山,这山势较矮,也不陡,只见这座山上各种树木都有,枯枝也多,许是刚过了冬天,将断未断的树枝光秃秃的,三娃指给蓝君看,蓝君找准了目标,便开始挥动手中的斧子砍树。 可怜蓝君曾是富家少爷,如今砍起树来简直吃力得要命,一是找不准准头,几斧子下去,都不是砍在同一个地方,二是他力气不济,那树枝纵使是已枯了一半,他也一时难将其砍断。 第二十章 三娃倒是聪明得很,自顾自的在林子里捡那些断了的木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蓝君将手磨出几个水泡,衣袍勾破几处后,终于是砍下了一堆木材。 虽然不多,倒也够用好几日了。 于是两人又费七八力的将柴背回家中,时值正午,蓝君肚子有些饿了,他想着在外的符骁驭,打算给他送些吃的去,于是开始思索做中午饭的事。 他对着一堆土豆红薯看了半晌,却什么都不会做,最后在三娃的提议与描述下,蓝君打算捂几个红薯。 他按着符骁驭教的点火方法,好不容易点燃了火,等柴禾烧得差不多后,再用一根树枝扒开火堆,把几个红薯丢进了火堆里。 在灶房里守了许久,两人都要打瞌睡了,才闻到了红薯浓郁诱人的香味。 蓝君赶忙扒开烧成灰白的炭灰,几个烤得表皮皱巴巴且黑红相间的红薯总算出炉了,三娃嘴馋,闻了味道就馋得很,刚扒拉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去抓,结果被烫得直在地上蹦q。 蓝君看着自己亲手烤出的红薯,心里是既激动又有成就感,终于是弄出点像样且饱腹的东西了,巴不得让符骁驭早早瞧见了才好,不过他也没急着拿手去抓,看三娃那模样,自然是得到了教训。 等冷得差不多了,两人各吃了一个,甜且软糯的红薯个头大,只吃了个就饱了,且这东西吃了口干,再喝下半瓢水,已是撑得不行了。 蓝君去屋外摘了两片大叶子,将剩下的三个红薯包好,看着一旁的三娃问:“三娃,我要去地里给你阿叔送吃的,你去不去。” 三娃则是兴致缺钱,估摸是天气好的缘故,他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婶婶,我困了,想睡觉。” 蓝君心里有些失落,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有些害怕的,有个人陪着自然是好,可现在小孩子想睡觉,他只能将三娃带到内室,让他在里面睡,还特别叮嘱他起来后不准乱跑,得等他回来。 小孩乖乖应下了,保证不乱跑,蓝君这才抱着几个红薯出了门。 这村里上上下下也就这几条路,昨日走了一次也就记得了,但真正走到那静谧的山道上时,蓝君还是必不可免的感到了害怕,毕竟还是太陌生了,再说这深山老林的,能跑出个什么玩意也不清楚,当下只得埋头疾走。 出了山道后蓝君已是一身汗了,他抬手擦了擦额头,顺着符骁驭带他走过的路往山上走去。 待得翻过山后,总算是到地方了。 蓝君一眼便望见了正挥着锄头挖地的符骁驭,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忙抱着红薯向符骁驭走过去。 符骁驭听见了动静,抬头看去,见是蓝君,却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蓝君捧了下怀里几个包着的红薯让符骁驭看,“我看你什么都没带,中午又说不回来,便想着给你送些吃的来。” 符骁驭自他怀里拿过用叶子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几个烤相较好的红薯顿时出现在眼前,符骁驭顿时心情颇好,笑道:“你自己烤的?” 蓝君挑挑眉,有些小小的得意,“听三娃说了,我自己摸索着烤的,现在估计已经凉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符骁驭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叶子,直接将红薯掰成两半,吃了两口,略微点头,“嗯,还行。” 饶是如此,亦把蓝君高兴坏了。 趁着符骁驭吃东西的空隙,蓝君瞧了瞧符骁驭挖的土地,目测了下估计十来丈长,宽则五丈之多,一早上挖了这么多,想必是未曾好好停歇。 蓝君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这人这么卖力,自己却只拿出几个烤红薯,还得意洋洋,简直是丢人。 若是学会做饭菜就好了,也能给他送些热菜热饭,即便是冷的,也比这红薯好。 如此想着,蓝君又开始思索怎样才能做出一顿好饭菜了,可惜少爷自小有人伺候,现在脑子里一片茫然,别说做顿像样的饭菜,就是煮粥也不清楚具体步骤。 昨日虽见符骁驭做过一顿饭,今日却已忘干净了,现在能烤出几个红薯,已实属不易,且这几天做的事全是这十八年里未曾做过的,蓝君也不过是个正值十八的少年郎,能做得这些事,已是出乎符骁驭的意料了。 蓝君想了半晌无果,也不去琢磨了,只打算等符骁驭再做饭的时候多看多学,他就不信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菜。 抛开烦恼的人立即对开荒起了好奇心,他瞧了符骁驭一眼,见对方没注意他,于是踩着符骁驭挖的松软泥土进了地里,提起锄头试着去挖地。 刚开始几锄头下去因力道不够只铲了几块糙皮下来,到得后面蓝君高高扬起锄头,再快速的挖下去,力道足了,挖出来的地也有些可观了,虽然挖得不深,倒也能将泥土翻个身。 期间符骁驭瞧了他一眼,也不阻止他,只三两下吃完红薯,又去山脚下喝了些泉水,这才心满意足的往下走。 地里的蓝君正随着锄头的起落摆动身子,简直是用身体在掌控锄头,他将锄头高高举过头顶时嵴背便挺得笔直甚至后仰,待得锄头落地那单薄的身体又跟着锄头弯曲,拱着背嵴,那模样实在是滑稽,符骁驭是看得一阵好笑,却也觉得有些暖意。 他是不曾想过这人会来给他送午饭,本来做了一早上的活已是饿了,却也没有回去的打算,一来一回也要浪费不少时间,出门时又匆忙,备不了午饭,就打算省去午饭,哪曾想他会抱着几个自己烤的红薯跑来。 符骁驭驻足看了他片刻,直到对方累得扶着锄头直喘气,他才走了过去。 “我来。”符骁驭接过蓝君手里的锄头,“你回去吧。” 蓝君不想走,一来是不愿意一个人走那山路,二来是想帮符骁驭做点什么,但嘴上却乖乖应:“嗯,那我回去了。” 符骁驭点点头,也不看他,又继续开垦土地。 待得蓝君转身后,他才边挖边侧头,目送蓝君进了山林。 回去的路上蓝君不停琢磨符骁驭昨晚写的单子,想着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柴禾自己能砍,也砍回来了,那还有油盐酱醋,茱萸果,蒜头,油盐酱醋、蒜头蓝君晓得,但这茱萸果又是什么。 可怜他就算吃过也不认识。 蓝君想了想,决定去村里找个人请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个评论=。= 哇。 感觉好嗦,事无巨细,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看烦,唉,新手的烦恼,一脸懵比。 第14页 ☆、第十七章 到得村里,蓝君倒是碰着了个提着竹篮的妇人,竹篮里全是洗净的蔬菜,想是刚从龙潭处回来,待走近一看,却让蓝君打消了上去请教的念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竹林遇见,后又在龙潭边当着符骁驭的面调侃他的妇人,见着她,蓝君就会想到她说自己是符骁驭媳妇的话,让人窘迫不已。 当下蓝君正打算装作不认识走过去,那妇人却率先看见了他,开口就是:“哟,这不是符小子他媳妇吗,你这是去哪里啊。” 蓝君:“......” 第二十一章 蓝君瞧了她一眼,忙做出吃惊的模样,道:“这般巧,又遇见你了,阿婶,我刚去给符大哥送了午饭。” 妇人显是挺喜欢他的,忙走到他面前来,“我说呢,原来是去给他送饭回来,我听说他与两个哥哥分家了?” 蓝君不知怎么回答,只随口敷衍道:“是啊。” “早分家早好,若是再让那两个嫂嫂压榨下去,还不定成啥样呢。”妇人一幅早该如此的表情,“这不,现下都有人送午饭了,想他跟着哥嫂过的时候,可是成天在地里忙到傍晚,也不见谁来送过一次午饭。” 蓝君听她这么一说,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没人送午饭。” “还能为什么。”妇人有些不以为然,“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糙呗。” 蓝君似懂非懂,也不多问,只点着头。 妇人摇摇头,瞬息便将这事抛诸脑后,话锋一转,问道:“说来,你跟符小子又是个什么关系啊。” 蓝君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楞,想了想才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哪曾想那妇人却是接了这么一句:“这样啊,不过你家原是哪里的,咋不回家,反倒住在了符家。” 蓝君倒也不做隐瞒,“我已无家可归,是符大哥收留了我。” 妇人点头,“符小子人是不错,就是太闷太老实,让这两嫂子欺负到现在,也没娶着个媳妇。” 对于符骁驭的事蓝君自是不清楚,却也知道他两个嫂嫂极度刻薄,不过他也不会与一个妇人在背后议人长短,只听听就可以了。 “行,你若是得空了,也到我家去坐坐。”说着妇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屋,“那就是我家了。” 蓝君顺着她指的地方跟着点头,示意看清了。 妇人又跟他说了几句,蓝君心思却不在话上,几句话下来,他也跟这妇人颇为熟悉了,何不如将心中的疑问说给她听,也不必去找那些不曾谋面的人讨教了,于是等妇人说完后,蓝君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阿婶,我想向你讨教几个问题。” 妇人豪慡道:“你只管说。” 蓝君思量了番,才开口道:“我想问问那红椒面是何物,又如何能做出好饭好菜来。” “就这个啊。”妇人以为眼前这生得俊俏的少年能问出什么问题来,却不曾想是她最拿手的活,于是悠然道:“红椒面是用红辣椒晒干后磕出来的辣椒面,平日用来炒菜味道是极好的,至于怎么做饭,这更简单了,首先是火候,再来是煮饭时加水的分量,炒菜也是这个理,盐放多了j,放少了又没味道,所以只要抓住这两点啊,做饭做菜简单得很。” 蓝君却是听得云里雾里,妇人见他这样,清楚他多半是没懂,于是豪慡的道:“行了,你既然问到我,我自然要把你教会了才行,你跟我来,恰好我还没做午饭,正好给你示范示范。” 蓝君听得心动,自是不拒绝,当下跟着妇人去了她家。 妇人家养着几个小娃娃,最大的也才八岁左右,最小的则还不会走路,妇人刚到家那两个稍大的小女娃便粘了过来,揪着妇人的衣裳,怯生生的看着蓝君。 蓝君则冲着两人温柔一笑,顿时让两个小女娃不好意思的也跟着笑了。 妇人则是将两个小孩喊到了一边,领着蓝君进了灶房,将装着米的锅递给他,直接以让他切身实践的方式让他学习。 这方式虽是直接,蓝君却也乐得如此,于是在妇人的指点下,他淘米放水,在此又得了一个诀窍,那就是将手平放于米上,水淹过手指关节即可。 锅架于火上后,妇人又仔细教他煮米时应注意什么,待得米煮好后,妇人才开始教他炒菜。 要学会炒菜,得先学会切菜。 妇人丢了一把笋子给他切,蓝君则是回忆着符骁驭切笋子时的手法,生硬的切了几根,妇人勉强点头,且告诉他这切菜急不来,熟能生巧。 炒菜是个细活,要讲求色香味俱全,但这乡下人是不在乎这么多的,吵了只要吃得下去就可以了,于是妇人教的也比较简单,只教蓝君翻炒,拿捏盐味,火候这几样,也让蓝君受益颇多了。 待得几个小菜由蓝君掌勺,妇人指点着出锅后,看着这像模像样的几样菜,蓝君会心一笑,感激的冲着妇人作揖。 那妇人忙拉着他,道:“客气什么,你这孩子也是聪明得很,我教得开心,日后有啥不明白的,你都可以来问我,村里人都叫我祥嫂,你若瞧得起,也跟着喊一声,有不懂的地方啊,尽管来问我。” 蓝君对于祥嫂的指点自是无以为报,只真诚的道:“谢谢祥嫂,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也尽管开口。” “好好好,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祥嫂说着,拍了拍蓝君的手,感慨道:“这符小子算是福气,有这么个认真对他好的,我们这些外人看着也是高兴的。” 蓝君则是点点头,从外人唏嘘的话语中想像得出符骁驭吃过许多苦头,当下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符骁驭。 回到家中,三娃还没醒,此时已过了晌午,估摸着已是未时,蓝君边回忆着祥嫂教给他的东西,边思考着傍晚要做什么菜。 祥嫂告诉过他,炒菜时可以随意搭配,放什么东西都不要紧,最主要的是要有盐味,蓝君在灶房琢磨半天,终于挤出了两个菜。 炒个符骁驭昨天炒的土豆,再炒个蘑菇。 于是天色尚早,蓝君就开始洗蘑菇了。 剥蒜,洗土豆,洗蘑菇,蓝君忙得不亦乐乎。 他切菜的手法仍是僵硬,土豆切得薄厚不一,那蘑菇只从中切成两半,好在野蘑菇小,炒出来也不会太大块。 待准备完这些,将其一一码入盘内,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三娃也醒了。 两人在院里待了一阵,又跑到后院去玩,两人在茅房边的糙窝里却发现了几枚白生生的鸡蛋。 这必定是大嫂家的母鸡下的蛋无疑,却是因为没人注意,没人来拾,三娃直接将鸡蛋全递给了蓝君,悄悄道:“婶婶,晚上做鸡蛋来吃好不好,娘都不煮鸡蛋给我吃的,她都是留着去卖钱。” 蓝君本想拒绝的,却耐不住小孩可怜巴巴的央求,便答应了。 但这鸡蛋他不清楚怎么做,于是只拿去放好,等符骁驭回来做。 第二十二章 渐渐的天黑了,蓝君兴趣盎然的跑进灶房煮饭炒菜,只打算等符骁驭来再看一看他诧异的眼神。 他像模像样的炒好了菜端到桌上摆好,便跑到村后外去看符骁驭回来没有。 此时天已全黑了,蓝君一个人站在村后有些怕,正想回去之时,便隐约瞧见山坡处有个影子,猜想必定是符骁驭,于是又等了下去。 来人果真是符骁驭,他走过来时瞧见蓝君正巴巴的等着他,不由失笑,问道:“在这里等我?” 蓝君笑道:“无事可做,就在这儿等等你。” 两人回了家中,符骁驭看到桌上的饭菜时,果真合了蓝君的心意,诧异了一番:“这都是你做的?” 蓝君则是微微歪着头,好看的唇角上扬,“是啊,今日现向祥嫂学的,就是味道不怎,符大哥不要见笑才好。” 符骁驭则是难得的表现出不可置信的模样,今日蓝君总是给他太多惊喜,让他对蓝君的认知又上了一层。 符骁驭低低道:“做得很好了。” 蓝君腼腆一笑,下一瞬突然想到了三娃交代的,“对了,还有这个,符大哥你来看看这个要怎么做。” 两人去了灶房,蓝君在升斗里拿出几枚鸡蛋,“这是三娃在后院捡的,小孩想吃鸡蛋,便交给我了,说做好了他来吃。” 符骁驭接过鸡蛋,道:“交给我吧,你去叫他来跟我们一起吃。” 待蓝君出去后,符骁驭要往火洞里添柴,却瞧见了堆在一旁多出来的柴禾时,此时已不是吃惊了,而是满腔暖意与感动。 这人,亦是在默默为他分担事情。 符骁驭将鸡蛋煮成了荷包蛋,四个鸡蛋,小孩嘴快,一个人吃了两个,两个大人则一人一个。 土豆有些夹生,蘑菇有些油了,蓝君炒的时候火大了,于是又舀了一点油进去,蘑菇吃油,便成了这样,米饭还好,煮得有些烂了,只要不是夹生,倒也能将就。 虽然这顿饭不怎地,符骁驭那时常冷峻的脸今晚却意外的柔和,不时看着对面一大一小,嘴角甚至不由微勾。 这顿饭虽不怎地,胜在心境美,吃得也香。 饭后,三娃心满意足的回了屋,符骁驭则帮着蓝君收拾碗筷,低声道:“你怎么认得祥嫂。” “方才在村里遇上了,她拉着我说了一会儿话,我便麻烦她教我做饭炒菜。”如此午间便可给你送去了,蓝君心想。 “嗯。”符骁驭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眼神温和。 ☆、第十八章 堂屋里昏黄灯火异常温暖,两人各做各的事。 蓝君热水洗碗,符骁驭则是找来柴刀与几块木头,锄头放在一边,他要削出块薄薄的木片来卡在锄头孔里,将锄刃固定死。 这时蓝君洗了碗进来,蹲在一旁看着符骁驭弄了片刻,才道:“符大哥,能找你一套衣服给我换洗吗。” 符骁驭闻言抬头看向蓝君,蓝君亦跟着仰起头,两人一坐一蹲,那昏黄的灯光投在蓝君脸上,竟是异常的柔和好看,他双眸似是漾着水一般明亮,唇角微翘,简直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符骁驭亦不禁多看了一眼,“等弄好了这,过会儿再给你找找有没有小些的衣服,” “好啊。”蓝君起身,坐回椅子上,“有劳符大哥了。” 符骁驭也不答他,手上仔细的削着木片。 蓝君看了片刻,突地想起了什么,忙问道:“符大哥,换下来的脏衣物该如何洗涤。” 符骁驭头也不抬,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他平日都是将衣服放在水里的石块上用棒槌捶打,如今自是不想蓝君洗得这般吃力,“橱柜底层放有皂角,你可烧些热水,将皂角捣碎了放进盆里煮会儿,再兑了水就可以了。” 符骁驭说得非常谨慎,虽然屋中留有这皂角,他可是一次都没用过,如今蓝君问起,只能凭藉以往见大嫂使用的方法说出来,至于是对是错,那就值得考究了。 第15页 蓝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当下坐不住了,便去灶房里的橱柜下看,果然有用布袋装了一袋的皂角。 又黑又长的皂角长势奇特,蓝君拿起来好奇的研究了会儿,又闻得这皂角有股极淡的香气。 蓝君放好皂角,又回了堂屋内,不经意间瞧见符骁驭脚上仍穿着满是泥土的布鞋,这才想起符骁驭忙了一天,该是累得很,于是忙去烧水给他洗漱。 等符骁驭弄好了锄头,蓝君就端着兑好水温的木盆进了堂屋,放于符骁驭面前,也不说话,只动手给他收拾他弄的木屑。 符骁驭倒是被蓝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他看着忙前忙后的蓝君,心里顿时有股异样的感觉衍生,他淡淡道:“做什么。” “没有啊。”蓝君一听,停了手中的活面对着符骁驭,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不由一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眼神有些不安的移开不去看符骁驭,不住乱瞟:“看你累了一天,给你准备些热水洗洗脸,祛祛疲劳。” 符骁驭嗯了声,倒也不再说什么,拿了布巾开始洗脸。 蓝君暗自呼了口气,转过身去时懊恼的皱着一张脸,几欲抓狂。 好像有些殷勤过头了! 想着符骁驭方才那淡漠的表情与话语,蓝君就觉得尴尬。 这小小插曲却让蓝君直不自在了一晚上,也不知怎地,符骁驭一说话他就结巴,不敢去看他,简直丢人得很。 符骁驭见状,也不跟他说话了。 此时两人都不知道,那惺惺相惜早已变了味,朝着别的方向发展了,亦不知是那外人的几句玩笑两人都听进了心头,还是互相欣赏,情愫暗生。 临睡前符骁驭翻了套衣裳给蓝君,蓝君将其叠得整齐,放在了枕头边,这才脱了衣服睡觉。 第二日还得下地,符骁驭侧躺在床上不片刻就睡着了,蓝君却睡不着了,仍在为刚刚那件事烦心不已,生怕符骁驭觉得他奇怪,如此东想西想,最终也是敌不过困意,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院里的鸡长一声短一声的开始打鸣。 符骁驭以往几乎是听见鸡叫便醒了,如今亦然。 皱了皱眉后符骁驭清醒了,却发觉蓝君把脚搭在了他肚子上,符骁驭探手一摸,指尖触及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他轻轻握住蓝君的脚踝,只觉得手里的脚踝骨节清晰细瘦,将他的脚放好后,符骁驭才起了床。 一番洗漱后,符骁驭未曾生火热饭,将就着吃完昨晚的剩菜剩饭就出了门。 蓝君一觉睡到自然醒,今日天气不如前两日,起了风,又冷了起来。 符家三兄弟都各自出门了,大嫂二嫂倒是未曾出门,只关了门窝在家中,可怜三娃却被禁了足。 第二十三章 蓝君刚打开门就吸了口冷风,霎时被激得鼻子一痒,他忙关上门,好在符骁驭找给他的衣服颇厚,穿在身上倒也不觉着冷,蓝君洗漱完后,早饭也不吃了,开始生火煮皂角,这是他头一次弄这东西,全凭感觉去做,待得锅中皂角开始起泡,才觉得行了,忙将锅端下了火。 用木盆兑了皂角水,蓝君里外搜罗了一遍,将近日两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木盆里浸泡一阵后,才开始洗衣服。 洗衣服是件巧活,只需要洗到该洗的地方,譬如袖口,身前,膝盖这些地方,再在盆里搓上一阵就可以了,蓝君却不懂这些,他懵里懵懂的翻着衣服在盆里按来按去,不住翻滚,又扯着衣服一顿揉搓后,拧干了水就端着盆去龙潭了。 今日龙潭里稀罕的没遇上一个人,许是天气冷了,蓝君脱了布鞋咬牙站到浸着水的石块上,好方便清洗衣服。 等做完这一切后,看着晾在院子后刺蓬上的衣服时,蓝君的成就感与喜悦已跃上眉梢,就连那冻得僵硬的手也不觉得冷了,他温润明亮的眉眼因着嘴角禁不住扬起的笑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回了屋中,见皂角水还剩些,蓝君便兑了水,在院中洗了个头,从前在府里也是听过下人们说过平日里都是用皂角洗头洗澡,蓝君还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用到自己身上,心底却是意外平和。 什么样的条件,过什么样的生活,终是体会到了。 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蓝君撩了撩额前长发,等着头发半干后已快到晌午,他用木簪绾起来,开始着手午饭。 生火,淘米,煮饭,蓝君委实聪明,做了几遍后已有些得心应手,随后趁着煮饭的间隙开始剥剩下的笋子。 剥好笋子,蓝君却不知该做什么了。 屋里来来去去就这几样菜,两块黑红的腊肉挂在墙上,他只望了望就放弃了,这东西一看就不好弄,水芹他不知该怎么做,土豆连着吃了两晚,红薯怎么炒一概不知,蘑菇费油他不敢再做,罐里那点油剩多少他是清楚的,合算下来,如今除了这新鲜笋子,竟是没菜了。 蓝君微微蹙眉,想来想去,无奈之下还是又捡了两个土豆去洗了炒。 等做好了午饭后,天虽然隐晦得很,却也瞧得出不早了,蓝君忙随便吃了碗饭,在橱柜里找来大号瓦碗,装了饭菜,又在上面扑了个小碗盖着,这才关上屋门出了院子。 待他走后,西厢房的门打开了。 一脸鬼祟的二嫂跟着出了院门,若有所思的看了半天走远的蓝君,直至瞧不见了,这才不屑的回了屋中。 看两人这架势,分家后过得倒是逍遥,二嫂眼红,心里开始琢磨着该如何作为。 今日的山路与往日不同,天本就隐晦,如今这密林将光亮遮去了一半,一人独自行走在这阴森的山路上,简直}得慌。 蓝君身前抱着碗,与昨日一般埋头疾行,只盼着赶紧到地方,能缓缓心中不安。 然,越迫切,越是迟迟到不了,一阵风吹过,周围树林簌簌作响,只听得蓝君头皮发麻,不是他胆子小,而是对陌生环境的敬畏与一无所知令他不得不怕。 好在再难走的路终究有尽头,等见到符骁驭时,蓝君便莫名的觉得心中踏实。 符骁驭亦是瞧见他了,见他钻出树林,便放下手中的锄头向他走来。 符骁驭接过蓝君手里的碗,却是眉头微蹙,“今日天气不好,山里黑,你一人来,也不害怕?” “自然是害怕。”蓝君老实道:“那山路上黑压压的,阴森得很。” 符骁驭未料他这般直率,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看了他片刻,才道:“日后若是天色不好,你就别来了。” 蓝君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却怕符骁驭瞧见,只下一刻便舒展了,只避重就轻道:“成日待在屋中,我也觉得闷,趁着给你送饭这空档出来走走也是好的,那山路虽是可怕,却也没什么威胁,符大哥莫要担心才是。” 若是因为害怕就让符骁驭饿着肚子干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符骁驭自然是懂他怎么想的,也不阻止他了,两人走到有岩石的地方坐下,符骁驭揭开小碗,要吃午饭,却发觉蓝君没带竹筷。 符骁驭:“......” 蓝君张了张嘴,也傻眼了。 好在符骁驭懂得变通,去掰了两根树枝扒了树皮,权当筷子用。 符骁驭默默吃了片刻,突然低声道:“过会儿你与我一同回去吧。” 蓝君本在愁回去时又该一人走那阴森的山路,没成想符骁驭却让他一起回去,瞬间欣喜得很,忙道:“好啊。” 符骁驭又不说话了。 蓝君百无聊赖,抬眼去看符骁驭开垦出的地。 昨日开垦出的地约有二十来丈,今天正开垦第二块,两地中间有条田埂分隔开来,两块地挖得极其工整,估摸着这片糙地能开个四五块这样长约二十丈,宽大概十来丈左右的地。 蓝君突然很好奇符骁驭的规划,于是问道:“符大哥,你准备开几块地。” 符骁驭闻言,头也不抬的继续吃饭,答:“先开这两块来试试,若是土好种庄稼,等买来种子种上再继续开。” 蓝君缓缓点头,突然有些期待,道:“到时候我们要种些什么。” 符骁驭想了想,看着自己开垦出来的土地,声音低沉好听的道:“这时节不前不后的,还不适合种庄稼,我打算撒些小菜种子试试土,若是土好,等收了这季菜,再开始种庄稼。” 蓝君则是对此一无所知,期待只是因为这象徵着两人的新生,也只是因为符骁驭而已,这人活得那么艰辛,对待生活却仍然这般认真坚持,他从无到有,蓝君看在眼里,亦是替他开心。 同时心中也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却怎么也道不清,言不明。 想着蓝君又问:“这块地今日开垦得完吗。” “自然。”符骁驭吃完饭,将碗摞在一起,“明日我要去镇上一趟,你要跟我去吗。” “去镇上买种子?”蓝君道:“好啊,我也去。” 休息片刻后,符骁驭又去开垦了,蓝君开始无所事事,在周围晃了一圈,便蹲在水塘边瞧着水里发呆,却不经意间发现了里面有鱼冒了个头又消失了。 蓝君:“......” “符大哥,这塘里有鱼。”蓝君扭头沖符骁驭喊道。 闻言,符骁驭直起腰来,淡然道:“我知晓。” 蓝君不说话了,又盯着水塘里看了半晌,实在无聊了,才起身离开水塘边,坐在一旁等着符骁驭。 两人不时聊上两句话,倒也不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掉了一个收藏 伤心了一天 仔细看了下自己写的 感觉真心写得不好 不知道该咋办了 ☆、第十九章 天很冷,石头冰凉,蓝君坐不住,开始在附近的山脚下走动,顺便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野菜,家里的菜实在太少了。 只要看到顺眼点的植物就扯来给符骁驭瞧,起初全扯的是野糙,到得后面竟是让他找出了一味野菜。 那野菜生在一处较矮的山腰处,周围一带全是冒了头长得粗壮却较矮的根精,尖上还卷着一个头,蓝君看着稀奇,便随手掰了个,待得捧着一堆杂七杂八的根精嫩芽去给符骁驭看时,符骁驭只瞧了一眼便捡出那青褐色的条状嫩芽,道:“这是蕨菜,可以吃。” 于是蓝君得了指令,便回去将附近一带名叫蕨菜的野菜全掐了,收穫颇丰,两手拿不住,便扯起衣裳角兜着。 蓝君蹲在地埂上,整理着一堆的蕨菜,见这根精毛茸茸的,不禁问道:“符大哥,这个蕨菜该怎么吃。” 符骁驭手下一顿,被问住了,这东西他往年这时候在龙潭边见别家洗过,却是还未吃过,要说做法,还真不清楚,于是想了想才道:“我不是很清楚这菜的做法,回去时若逢了人便问问。” “难得,你也有不懂的时候。”蓝君打趣道,不禁抬头,瞧着符骁驭笑了笑。 符骁驭听得笑了下,瞧着蓝君道:“不懂的多了去了,又岂止这点。” 蓝君难得调皮,“你懂得太多,偶尔不懂才能让我心里平衡些。” 第16页 符骁驭低垂着头,认真的挖着脚下泥土,薄唇却略微勾了起来。 等符骁驭将地开垦结束后天已渐渐暗了,符骁驭扛起锄头,端上碗,蓝君则仍提着衣角抱着菜,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山。 因着天冷,这天也短,还没走多久,天已昏暗了起来,加之周围树木密集,这山路上已是黑得看不清路了。 两人静静的走着,符骁驭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的蓝君。 蓝君因着符骁驭在也不害怕,却也不会去自找惊吓东张西望,只知晓盯着前头的路跟在符骁驭身边。 偶有几声怪叫的山路显得很是渗人,能见度迅速模糊,山路有些凹凸不平,蓝君走得磕磕绊绊,不时还抖掉几根蕨菜又费的去捡,符骁驭便把碗跟锄头都拿在右手,左手一抬,便隔着衣物捏住了蓝君的右手手腕,也不说话,就这么朝前走。 而被符骁驭握着手腕的蓝君却小小紧张了下,也不挣扎,心中莫名的有些欣喜,他抿了抿唇,自黑暗里侧头瞧了下符骁驭,却瞧得不甚清晰。 有符骁驭稳着他,蓝君好几次险些绊着凸起的石头摔倒,也都被符骁驭及时拉住了。 如此,直到下了村后的山坡,进了村子见得亮,符骁驭才松开了蓝君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东西厢屋门掩着,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院子一角,符骁驭将锄头放在屋外,率先推开门在灶房里拿了火燧点亮油灯,蓝君把兜在衣服里的蕨菜全倒在了桌上。 符骁驭转身进了灶房开始生火做饭,蓝君拍着衣服,问道:“符大哥,今晚做什么菜,我去洗。” “就拿你摘的蕨菜来炒吧。”符骁驭往火洞里添柴,淡淡说道:“我看看罐里的水芹能吃了不能。” 蓝君疑惑符骁驭方才还说不懂做法,如今却要炒这菜,虽是这样想着倒也没问,对于符骁驭的能力他是相信得很,于是端了盆来分了些蕨菜放到水里,端到灶房里就着油灯洗蕨菜。 符骁驭一边生火一边抽了空淘米,简直能耐得很,直看得蓝君心下赞嘆不已。 待得架上锅后,符骁驭又去角落打开泡着水芹的罐子,拿竹筷挑来看了看,估计是天冷,水芹还未泡透,没酸味,符骁驭也不管了,夹了些出来炒。 蓝君洗好了菜,又打水清洗了道水芹,符骁驭便将事情接手了,他码好砧板,手法娴熟的开始切菜,蓝君则在一旁看着。 因为家中没有任何辅料,炒菜异常简单省事,只下了油,待油热了就放下去炒,只片刻两个菜就炒好了。 清炒的菜端上桌,看着并不诱人,对常吃惯了珍馐的蓝君来说这若是搁在从前自是不入眼的,现在却也不觉得难以食咽,反之还为多了新菜式感到雀跃,这人的心态,自遇上符骁驭,经历了这些事后,已是被彻底改变了。 也该说他本就少有架子,曾今在蓝府被为难过,嘲讽过,现在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担心出了阁楼会遇上怎样不好惹的主,虽然现在也是靠着他人过活,符骁驭给他的感觉却与蓝氏的不一样,这人没架子,虽时常面无表情却不会让人觉得他盛气凌人。 蓝君添好饭递给符骁驭,便迫不及待的尝了下这看着不怎么好看的蕨菜。 水芹清脆,吃着慡口下饭,蕨菜则脆且滑腻,蓝君有些吃不惯,却也是面不改色的吃了些许。 吃完饭后,收拾干净碗筷,蓝君甩着满是水渍的手,忽地想起了早上洗的衣物还晾在后院,又点了火把去后院收衣服。 蓝君收了衣服回来,顺手关了屋门,“符大哥,洗好的衣服收在哪儿。” 符骁驭正在灶房里烧洗脚水,听了蓝君问话走进了内室,瞧见蓝君洗的衣服里有自己的,当下心中颇暖,“折好放木箱里就可以。” 蓝君点头,将衣服放在床上,认真的叠好,才放回屋角的大木箱里。 明日要去镇上赶集,两人先后洗漱完后就吹灯睡下了。 一夜好眠,就是第二天清早起床的时候颇为痛苦。 蓝君畏寒,符骁驭喊了一次他迷糊的瞧了一眼,嘴上下意识的应着,下一刻却是翻身又睡,待符骁驭穿好衣服烧了热水回来,见他还未起,又轻声叫了两声,蓝君自是不好意思赖床了,翻身就坐起来穿衣服。 因为到镇上有段路程,两人来不及吃饭,洗漱一番后,符骁驭背上背篓,便出了门。 赶集需赶早,虽然并无货物贩卖,可若是去晚了,好东西都被别人买走了。 万物寂静,天空一片灰暗,远处山脉影影绰绰,蓝君则是抱着双臂跟在符骁驭身侧,默默走着。 上次堵住山路的乱石早已被清了干净,一路无话,到得北泉镇时已是大亮。 镇上十分热闹,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小贩大声吆喝,各样都有卖,店铺鳞次栉比,符骁驭叮嘱蓝君跟紧自己,生怕人多将两人挤散。 蓝君自是鲜少见过这人潮如流的场面,镇上卖糖人的,泥人及布偶这些玩意的多不胜数,蓝君一见到新奇的东西就会忍不住多瞧上急眼,好几回顾着看稀奇险些跟丢了符骁驭,同时也让符骁驭一阵紧张好找,无奈之下,符骁驭直接拉住蓝君的手腕,排开人群,道:“等买了该买的,再来看这些。” 光天化日之下被符骁驭牵着,蓝君白皙的面孔有些泛红,表情却是自若得很,虽是穿着一身粗衣,却是不影响丝毫那清冽气质,这般俊美无俦的模样,直让那些擦肩而过的姑娘家家看得娇羞不已,自是忍不住多看几眼,直叫女儿家念念不忘。 当事人却不自知,两人往前走了片刻,符骁驭就停在了一处小摊前,他将蓝君拉到自己身边,以免被人挤到。 “小哥,买些吗,我这菜可新鲜得很,今早刚割的。”摊主是个老妇人,见有人上前,忙出言招揽生意。 符骁驭淡淡嗯了一声,拾起株白菜看了看,一旁的蓝君凑过头也跟着瞧,只觉这菜青翠欲滴,菜身裹得紧緻,看着挺喜人。 符骁驭放下手中白菜,道:“我想买些种子,不知阿婆是否有。” “有有,我拿给你看。”老妇人忙在身后的背篓里翻出一小袋布袋装着的种子,道:“我这种子可是家中菜种结的,好养活,也肯长,你买了绝对错不了。” 符骁驭接过布袋打开看了眼,粒粒饱满,倒也不错,于是开了价,以十个铜板买下了老妇人的一袋种子。 两人离开小摊,符骁驭神情自若的拉着蓝君的手腕,就似牵着三娃一般自然,走走停停,看了片刻,货比三家,才花钱买了些干茱萸与几块生姜。 接着又去逛了几处,买了好几种菜种,全是长得快的一些菜,毕竟那地入过段时间要用来种高粱,两块地五十丈左右,一亩地都不到,却是足够种许多菜了。 蓝君发觉符骁驭从不像旁人一样磨摊主讲价,他都是一口定价,摊主若是愿意卖,他就买,不愿意卖,他走出几步那摊主又改了主意,愿意卖了。 这反差,直看得蓝君一愣一愣的。 将所需的种子全买齐后,符骁驭带着蓝君来到一处面摊前,只点了一碗面,加了些哨子,却是给蓝君吃的。 蓝君顿时受宠若惊,心里既喜又有些心酸,无论如何也吃不下这面,符骁驭却也不说多话,只将面执意推在蓝君面前,沉默的看着他,蓝君也看向符骁驭,只见他眼神温和认真,蓝君霎时就读懂了他的关心,也不再推辞了,只是握着竹筷缓慢的搅拌那碗面,道:“面给我吃了,符大哥你吃什么。” 符骁驭:“我不饿,回村了再吃。” 蓝君嗯了一声,只低头吃着碗里的面,心情却有些低沉。 这人对自己一向随意,虽面上冷漠,却细心得很,待人又真诚,蓝君突然有些难受了,也不知难受什么,只是细细的将面全吃了,不留一丁点。 ☆、第二十章 两人出了面摊,符骁驭左右看了看,带着蓝君往肉摊走去。 家里快没油了,近期又抽不开身去打猎,只能先买些肥肉去炼油了。 用来炼油的也就无所谓好坏了,只要不是发臭的猪肉就可以,再者这天气冷,猪肉也不容易坏,买些低价的能炼油就好。 符骁驭问了好几家,才找着一家价格较低的肉摊,当即切了五斤多,付了钱后,又让摊主将猪皮给取了下来,这才算是买齐了。 街上仍是人多为患,符骁驭仍是牵着蓝君的手腕挤出人群,出镇时符骁驭还给三娃带了串糖葫芦。 回村的路上遇上了几个村里人,几人的目光不时看向蓝君,好奇得很,见他长得好,更有那热心的妇人要给他做媒,直让蓝君尴尬得很,符骁驭却不搭言,别人问了他就嗯一声点点头,不问就由得他们说。 一路人多,倒也不寂寞,蓝君光是听着他们说那些趣事就不觉这回村的路遥远。 回到家中时已是晌午。 符骁驭生火煮了几个土豆,今日不打算下地,随便吃些垫着就行。 吃完土豆后,符骁驭开始烧水洗肉,炼油,这些事蓝君本来要抢着做,符骁驭却是让他先看,今日他在家,就他来做。 于是蓝君只得老实的待在一旁,时不时往火洞内添些柴。 清洗,切成小块,符骁驭做得很认真,蓝君亦目不转睛的看着。 将洗干净的铁锅放在灶上,符骁驭将切好的猪肉块倒进锅中,随手翻搅几下后,开始折腾那取下的猪皮。 符骁驭拿了铁钳担着猪皮,伸进火洞里用火狭耍复又丢进热水里用菜刀刮干净猪毛,放到一旁,等猪油炼好了之后再放上锅里去煮。 符骁驭做这些事并未跟蓝君讲解,蓝君却是自己看得仔细,不得不说环境使人成长,他学得很快。 锅里开始炼出清澈的油脂,屋里渐渐飘起阵阵猪油的香味,很是诱人。 因着火势大,炼这一锅油也快得很,没用多少时间,等锅里的猪肉全炼成了金黄的油渣,再也榨不出油后,符骁驭才拿出罐子,开始往里面舀油。 油渣与猪油一併舀进了罐子里,这样舀油炒菜时还能不时吃上两块。 五斤猪肉炼出了两罐油,也够吃一段时间了。 随后符骁驭将装有猪皮的锅端到火上,开始煮猪皮,蓝君这次执意要做这个,符骁驭便道:“等它煮一会后就用筷子插一下,软了就能端下来了。” 蓝君则是认真点头,一动不动的守在火旁。 符骁驭看得好笑,道:“不用一直守着,只要偶尔加些柴,记着隔一段时间来看一眼就可以了。” 蓝君不好意思的笑笑,跟着符骁驭进了堂屋。 符骁驭端下放在桌上的背篓,开始整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一袋干茱萸,两斤生姜,这都是炒菜必备的,符骁驭没太多银钱,在炒菜上也仅仅是花了这点心思而已。 将布袋放在一旁,符骁驭开始收拾他那些种子。 他买的种子有些多,有葱种,白菜种,生菜种,韭菜种等,这些都是撒种蔬菜,长得也快,要不了太多时间,就能长成。 第17页 “符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撒种子。”蓝君拿着一袋种子闻了闻,自然是没味的。 符骁驭道:“明日就去。” “那需要多久。”蓝君将种子递给他,“要给你送午饭吗。” “不用。”符骁驭起身,找来个大些的袋子将种子仔细收好,“撒种子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能撒好。” 蓝君点头,忽然记起火上还有锅,忙去灶房查看。 做完这些事还早,家中无事可做,蓝君在椅子上坐着,因为起早了就开始有些困,头一点一点的,被符骁驭瞧见了,便让他再去睡会,蓝君也不拒绝,迷迷糊糊的起来就去了内室。 骁驭则是拿上柴刀与绳索,去山上砍柴。 现在将地开出来了,明日将种子撒了就能暂时放下地里的事,开始忙活家中的事了。 符骁驭往山上走去,心中颇喜,好歹也活出了路子。 龙沽村依山傍水,风景极好,符骁驭往着密林走去,这山树木密集,过了一个冬天,干枯的树枝很多,柴也好砍,他往山上走去,打算从上至下砍下来,这样等砍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下山回村。 待得走到山腰处一处杂糙丛生的地方时,他一脚踩上干枯的野糙,顿时从里面飞速蹿出一个灰熘熘的东西,飞速的往糙木密集的地方跑了。 饶是符骁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但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让他心下一喜,四五只灰色的小兔子从盘结成一团的糙丛里钻了出来,鼻翼不住颤动,警惕的盯着前方。 几只兔子小得很,意识不到周围有危险,只偶尔蹦上几步,又蹲在原地抽动鼻翼,符骁驭将柴刀别在腰带上,俯身一把揪住一只小兔子,其他几只忙四散开去,却被符骁驭一手一个,全抓住了用衣角一兜,柴也不砍了,直接下山回家。 回到家中后,蓝君已经醒了,正没事找事做,拿出前些天剩下的笋子剥着。 院里两家人都不在家,三娃也不在,没人陪他,一觉醒来符骁驭也出门了,以前在蓝府还有各种书籍让他消磨时间,来到这里,却是得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这样才不至于太过无聊。 符骁驭进了屋中,“蓝君,帮我拿个竹篓来。” 蓝君瞧着符骁驭怀里鼓鼓的,似是兜了什么回来,忙起身在角落里腾出一个篓子放在地上,好奇的看着符骁驭打开衣角,将里面惊恐的几只兔子放进了篓子里。 蓝君:“!!” 毛茸茸的小兔子可爱至极,不住的在竹篓里蹦q,极度不安。 “这是野兔吗。”蓝君蹲了下来,伸手去捏了捏其中一只竖立的灰耳朵,“长那么可爱,符大哥你在哪里逮的。” 符骁驭也跟着蹲下,看着蓝君白皙的手开始大胆的去抓一只小兔子,将它抱在怀里不住抚摸,“本是打算去山上砍些柴的,没想到碰上一窝兔子,就全抓来了。” 蓝君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兔子,有些犹豫道:“符大哥,你是抓来养还是吃。” “这么小,怎么吃。”符骁驭见蓝君一脸不忍,觉得他那表情甚是好玩,“先养着,等肥了再说。” 一听可以养,蓝君立马笑逐颜开,那模样,简直耀眼,“好,它们就交给我养了,不过他们都是吃什么。” “吃糙,菜叶这些。”符骁驭起身,道:“割糙给它们吃就好了,我先给它们做个笼子,这东西味道极大,不能放在屋里的,做个笼子把它们关在屋外檐下好了。” 蓝君这时却傻傻的抱着兔子闻了闻,不解道:“哪里有什么味道。” “过段时间你就知晓了。”符骁驭也不解释,拿上斧子,道:“你在家看着它们,我去砍些树枝来做个笼子。” 蓝君点头,又怕符骁驭没瞧见,忙应了声。 两个时辰后,符骁驭扛着一捆细长的树枝回来了。 蓝君忙上前帮他放下,两人在院里开始做笼子。 符骁驭简直是样样精通,笼子前后左右的树枝都需要长短一致,上下一致,符骁驭大概比划了下需要的高度,开始着手将树枝比着砍成一截一截的,待得地上的树枝全砍了,又开始削木楔子。 这全是手上活,蓝君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看着。 等这一切全准备好后,两人开始合力做笼子了。 蓝君负责扶着树枝,符骁驭则钉楔子。 两人配合默契,没用多久,笼子就钉好了。 长形的笼子很大,上面封顶的那块是活动的,因为开个小门很麻烦,符骁驭暂时没有这样的手艺,于是将顶上的一块做成活动式的,树枝间的fèng隙很小,不担心它们钻过fèng隙跑了。 符骁驭以手抵着摇晃了下,见不是很牢固,又去屋里找来铁丝缠了一圈,这才将它抬到屋檐下,将几只兔子全关了进去。 两人心满意足的看着笼子里几只活泼乱跳的兔子,心思却不一样。 符骁驭是颇有感慨,以前两个哥哥未娶妻生子时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一起种地一起圈养家禽,渐渐的两个哥哥先后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被两个嫂嫂管得紧紧的,人也渐渐变了,唯独符文成虽是怕媳妇,却总是疼他的,可纵使如此,生活在两个嫂嫂的打压下,符骁驭渐渐没了一家人的感觉,每日农活加身,不论做什么,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不会有那股成就感与满足感。 如今却不一样了,这是属于他与蓝君的,他们的地与家禽。 蓝君则是心思单纯,从小未曾接触过任何活物,如今一养就是五只活蹦乱跳又讨喜的兔子,简直恨不得时刻抱着才好。 两人在房檐下安静站着看了片刻,符骁驭才抬头看了看天色,见还早,便道:“我去割些糙回来餵它们。” “我也去,符大哥。”蓝君忙道:“日后这兔子就交给我来餵养,可好。” 符骁驭不答,静静看了蓝君片刻,才道:“割糙很辛苦。” 蓝君温和笑道:“所以不能让你一人全揽了去,再说,你若是忙地里的事一时回不来,它们总不能饿着肚子等你回来再割糙餵。” 若不趁现在多学些东西,怕是以后的活就会压得符骁驭更累吧,蓝君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分担些事。 符骁驭自然是懂蓝君的意思,也不知怎地,蓝君说话从未表现出对他关心的话语,符骁驭却总能知道他想的什么,于是道:“好,我去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镰。” 说完便回了屋子,出来时手里提了个竹篮,里面则放了一把镰,“家中只有一把镰,你且先学着,会了再说。” 蓝君也无异议,想着过会儿看他示范一遍后再给他要来试试手也行。 两人出了村,并肩而行,符骁驭道:“糙势较好的地方多是河边与田间,你若是独自一人,就往这些地方去。” ☆、第二十一章 蓝君认真听了,才道:“山里没有吗。” 符骁驭道:“不安全,你不熟这一带,别乱跑。” 蓝君点点头,他也仅是随口一问,若要他一人独自上山,他是不敢的,蓝君瞧着不远处种满庄稼的土地,问道:“这些土地都是村里的吗。” 符骁驭放眼望着村外开阔的田地,答:“这周边的田地多是西村的,我们村的田地多在蛮坡一带。” 蛮坡自是指通过村后的山路到达的山坡。 蓝君道:“怎么各村的土地好像都离村子比较远。” 符骁驭淡淡嗯了声,道:“听老辈人说这一带的土地本是我们村的,后来村里发了瘟疫,接连死人,当时西村有个大夫很是有本事,村里人便打算去请他来村里医治,这大夫却是要村长将这一带的土地割给西村,才肯出面救人。” 蓝君听了却是直皱眉,“这人怎可乘人之危。” “西村与龙沽村向来不甚友好,当初还想来争这眼龙潭。”符骁驭跨过一条小水沟,伸手去拉着也让蓝君跳了过来,才接着道:“后来逼得村长要与他们鱼死网破,才没让他们抢去。” 蓝君不解道:“为何西村如此嚣张,难道官府不管么。” 符骁驭则是面无表情,“山高皇帝远,谁人管得着,且西村的人与别村不一样,就是官府来了也得畏惧三分,他们有一套驯狼手段,专把狼当狗养,十几年前大旱,几月不下一滴雨,他们才牵来了狼来威胁村民要将这龙潭划到西村,村长自是不肯的,提着刀威胁道若是他们敢打这龙潭的主意,就与他们同归于尽,全死在这龙潭里,谁也吃不成这水。” “好!”蓝君听得义愤填膺,听到那村长如此彪悍后,忍不住为那村长的气魄喝彩。 符骁驭轻笑出声,领着蓝君顺着村外蓝君曾落水的那条河河梗走了一段,未曾过桥,“好了,就在这一带割吧,” 河岸上长有一簇簇的茅糙,符骁驭拿出镰来指了指,道:“这种糙能餵兔子,牛羊,等它们再大些,就可以割这些去餵它们,现在只能餵些嫩糙。” 蓝君嘴上应着表示知晓了,手却好奇的伸向那茅糙,符骁驭倏而抓住他的手,道:“这茅糙锋利得很,当心割破手。” 闻言蓝君收回了手,也不去碰了,只凑近了观察一番,还未看出个所以然来,符骁驭又道:“日后若是来割这糙,抓着根精,别碰叶子,不小心就会割伤手。”说着示范着弯腰一把抓住茅糙根,提起镰一刀上去,就割下了一把茅糙。 蓝君嗯了一声,表示看懂了,却又疑惑:“这茅糙能将手割破,为何还给家畜吃,不怕割伤它们吗。” “人不比牲畜。”符骁驭道:“若是吃不得,它们也清楚,自然不会去吃,你多留些心就好。” 蓝君对于符骁驭说的话总是言听计从,只乖乖应道:“嗯,我记住了。” 河梗上的糙长势很好,符骁驭将篮子放下,蹲下来将镰贴着糙根,左手抓着那嫩悠悠的糙,手起刀落,唰唰几下就割了一把糙。 蓝君观摩了许久,有些跃跃欲试,于是让符骁驭将镰给他,也学着他的姿势,慢吞吞的割了会儿,渐渐拿住了技巧,到得后面越来越顺手了。 符骁驭看在眼里,心内赞嘆蓝君果真聪明,却不说出口。 两人不时换着割糙,这事符骁驭本可自己做,蓝君却不愿意站着看符骁驭一人忙,于是割好一篮子糙后,天色也不早了。 两人拎着竹篮回了家中,只见三娃正守在笼子前,手里拿了根树枝戳弄几只一动不动的兔子。 “三娃。”蓝君一整天没见到小孩,还有些想得紧,他笑着摸了摸三娃的头,“这一整天不见你,去哪里玩了?” “去地里了。”三娃乖乖应了,拉着蓝君的手,眼里满是祈求,撒娇道:“婶婶,兔子能不能送我一只,我也想养。” 符骁驭走过来将笼盖打开,抓了几把糙往里面扔,同时听着一大一小的对话。 第18页 蓝君挑了挑眉,“行是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个事。” 三娃一心想要兔子,忙道:“啥事,我答应你啊。” “不能在喊我婶婶。”蓝君本想让三娃喊他哥哥,可一想不对,若是三娃喊他哥哥,他岂不是要喊符骁驭叔叔,于是道:“你可以叫我阿叔。” “不!”三娃却霎时嘟起嘴,小眉头拧着:“为啥不让我喊你婶婶,你是不是不想做阿叔的媳妇。” 蓝君:“......” 符骁驭:“......” 两人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这小孩为何如此纠结此事,蓝君本是打算利用小孩的喜好将这误会纠正,却不想三娃的态度亦是不可扭转的。 “阿叔阿叔,婶婶不要你了。”三娃说着跑去抓符骁驭的手,小脸一垮,眼眶开始发红,竟是要哭的模样! 蓝君顿时手足无措,现下也顾不得尴尬一说了忙上前去拍着小孩的背哄道:“没有不要你阿叔,三娃别哭。” 三娃却是更委屈了,片刻后直接哭出了声,直往符骁驭身上爬。 符骁驭将人抱了起来,拍着他后背,道:“三娃长大了,不能动不动就哭,会被别人笑话。” 三娃趴在符骁驭肩上,抽噎了下,“我不管,反正......反正你不能让婶婶走,他长的好看,三娃喜欢,阿叔也喜欢。” 符骁驭简直哭笑不得,“他没说要走,三娃再哭,就把人给哭跑了。” “嗯,我不走。”蓝君好笑又心疼,已然不打算再纠正三娃了,跟着附和道。 三娃顿时停了哭声,抬起头来看着蓝君,不住抽噎,却开始笑了。 两人:“......” “哟,这演的哪出啊,两个大男人家,害不害臊呢,婶婶都叫上了,难不成娶不着媳妇就要跟个男人凑合着过吗。”西厢的二嫂将三人的话全听进耳朵了,这时出得屋来,不怀好意的看着两人嘲讽道。 符骁驭瞧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轻拍着三娃哄他,蓝君见符骁驭不理睬,自然也没多说。 二嫂见两人都不搭言,更是猖獗,“这好人家的少爷都甘愿这般随性,为了有个容身之所也是不惜下作到这种程度。” 这话何等难听,就连淡漠如符骁驭都黑了脸。 蓝君蹙着眉,扭头去看二嫂,见她得意洋洋,蓝君却顿时轻笑出声,面对敌人,若是被引导了情绪,就先败下阵了,思及此,他面上甚至扬起一抹好看的笑,“三娃人小,童言无忌,心智不齐,说出的话自然不能当真,难不成二嫂也与小孩一般?” 蓝君这话说的虽委婉,却是听得二嫂顿时黑了脸,一边的符骁驭则是没料到蓝君会如此优雅的反击,待得回味过来,眼中赞赏更甚。 平日大嫂二嫂奚落符骁驭,符骁驭总是说不还口,他敬她们为兄嫂,自是不会出言顶撞,可蓝君却是与她们毫无半点干系,吃了亏,也不能干站着任人欺负,虽然可以忍,一旦忍了第一次,就会让这人觉得自己好欺负,往后还会接着来找茬。 蓝君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却也是个随性的,不会死守那好男不与女斗的陈旧思想,说话不会太过粗俗,委婉的讥讽更是让人挑不了刺,闹不起来。 当然,闹不起来的自然不是指二嫂这类胡搅蛮缠,欲把歪理说正了的人。 二嫂岂会甘心被他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堵住嘴,她气极反笑,道:“好个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怪不得能迷了小叔的眼,让你住进家中白吃白住。” 说到这一块,蓝君就有些顾忌,他不想让符骁驭为难,岂料符骁驭适时接话道:“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二嫂不必操心。” “哟,这自立门户的人就是不一样,都学会顶撞人了,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横成什么样。”说着二嫂眼珠一转,扭头冲着东厢嚷道:“大哥大嫂,你们快来看看,这两人都教了三娃些什么乱七八糟骯脏不堪的事,简直是丢人现眼啊!” 二嫂说的话越发难听,甚至连小孩子都牵扯进来,蓝君气结,“你无中生有!” 二嫂则是哼笑出声,只管着看好戏。 片刻后符文成与大嫂就从东厢屋里出来了,两人在厨房切菜炒菜,并未听得符骁驭三人的谈话,现在二嫂嚎了这么一嗓子,又见三娃被符骁驭抱着,当下不悦道:“三娃,死小子,你给我过来!” 三娃被大嫂一吼,身躯抖了抖,忙抱紧符骁驭的脖子。 大嫂见了自是更气了。 二嫂忙煽风点火:“大嫂,你可算出来了,快管管你家这小子吧,不然还不知道让那些不安好心的人教成什么样呢,冲着个男人也婶婶,若是传出去,不是说三娃傻,就得说咱家风气歪,门风不正,怕是日后三娃说媳妇都困难。” “瞎说什么!谁傻啊,啊?”大嫂谁都不给好脸色,直接甩了二嫂两嗓子,她冲过去将三娃一把扯出符骁驭怀抱,滑了下来,边走边训:“你看看你这模样,真是跟着什么样的人就学什么样,不伦不类的,以后要让我再瞧见你跟这人待在一处,看我不收拾你,给我回家!” 说完后还转身剜了蓝君一眼,言下之意,那不伦不类的人自是说的蓝君无疑了。 ☆、第二十二章 大嫂进屋前又刻薄道:“若是要做什么败坏风气有损民风之事,可别让我瞧见了,教坏小孩子不说,我也嫌脏!” 闻言,符骁驭眉头皱得更紧了。 蓝君自是清楚大嫂的话是针对他,虽然难听得很,但他未曾做过,倒也无所畏惧,二嫂见蓝君不说话,自是得意洋洋,“也是脏了我的眼了,天天对着脏东西,这屋子可还怎么住人啊。” 说着瞧了两人一眼,鼻孔朝天,得意的回了屋子。 这平白无故的闹了一出,本是无中生有的事,却是让出得屋来就黑着脸的符文成听进了心里,他站在屋门前瞧着生得比女子还精緻的蓝君,又瞧了瞧自家高大冷峻的弟弟,想着二嫂的话,越看越像回事,越发不放心,只怕自家弟弟走上歪路,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 只留下两人在院中站着。 蓝君蹙着眉,瞧着院角一处,符骁驭在他身侧看了看他,暗嘆了声,抬手轻拍了蓝君肩膀两下,“别放心上,回屋去吧。” 蓝君抬头看了看符骁驭,心想这人怕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见他眼中隐有愧疚,就更不能表现出委屈让他多想,于是故作轻松道:“兔子还没餵好,符大哥你先进去。” 符骁驭静静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有些勉强,知晓他有些想法,心想让他一人静静也好,才点头回了屋中。 待得符骁驭回了屋内,蓝君才轻嘆出声,转身去抓了把糙,递到兔子嘴边,那兔子三瓣嘴唇动了动,叼了一根糙就跳去了角落吃着。 说起来,他在蓝府渡过那么些年,听过无数讥笑嘲讽与谩骂,蓝君都未曾放在心中,小时还觉得委屈去跟他人争辩,可看到那些人得意的嘴脸,他渐渐不会再表现出难受的模样,别人说什么,他充耳不闻,有时甚至还会冲着对方笑笑无声嘲讽,可现在心里却有些烦乱了。 毕竟连累到符骁驭了。 断袖之癖,这是多少人所不耻的,村民心思质朴,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若是真被传了出去,还不定将这事说得多难听。 叫符骁驭日后还怎么在村中行走,他还未娶妻,若受这舆论的影响,怕是想找媳妇就困难了。 蓝君站在笼子边,有些怅然,符骁驭是他的救命恩人,活得如此艰辛,又怎么能再连累他被搅入这本不存在却能让人抬不起头的舆论中。 看来是该离开了。 这般想着,蓝君开始有些难受了,在外站了许久,才进了屋子,脸色已恢复如常。 符骁驭正在灶房生火,他抬头看了蓝君一眼,蓝君走过去,端了煮饭的锅去印两碗米,打水淘米。 符骁驭生好了火,走到蓝君身边接过锅,看了看水,架到了火上。 “符大哥。”蓝君指了指灶台上锅里装着的猪皮,“要做这个吗。” “嗯,上次的笋子还有剩么,剥点来炒一起。”符骁驭摘下挂在墙上的砧板,从锅里拿出猪皮,顺手拿过刀准备切。 蓝君道:“没了,上次全剥完了,我明天再去挖些来。” 符骁驭专注的切着猪皮,一整块猪皮煮得透烂,符骁驭打着偏刀,将猪皮切得薄薄的,“等我明日去撒了种子回来,我和你去。” 蓝君:“......” 蓝君料不到符骁驭会这般说,楞了楞,心中有些欣喜,却不想符骁驭跟自己走太近,招人闲话,忙道:“符大哥,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符骁驭侧过头看了看他,才道:“那你去吧。” 蓝君听了,又有些失落了。 许是受了今日之事影响,气氛有些沉闷,蓝君总有意无意的离符骁驭一段距离,几次下来,符骁驭也察觉了,却不说破,只顺了他意,不去接近他,两人做了好饭菜,默默吃了,蓝君洗了碗筷,就去院子里抱了只兔子在怀里,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发呆。 夜里温度低,那小兔子被蓝君抱着不住轻轻抚摸,许是暖和了,倒也不挣扎。 院里静悄悄的,蓝君有些冷了,感觉臀部冰凉麻木,却不想回屋,他抬头看着天井上方的夜空,没有半点亮光,一片漆黑。 他不由的嘆了口气,心里盘算着离开的事宜,却有些茫然了,离开了这里,他又能去什么地方。 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就连朋友都没有,难道要去学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吗。 蓝君有些烦躁,却知道离开是必然的,他不想连累符骁驭,人言可畏,他切身体会过,当然不想符骁驭在家受两个嫂嫂排斥挤兑,在外还要受他人闲话与眼色。 蓝君心情低落,符骁驭对他而言,既是救命恩人,又是唯一的好友,虽然相处没几日,如今想着要离开,心里却异常不好受。 又在院里坐了会儿,东厢突然传来争吵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小院,蓝君不明就里的看去,屋门仍是紧闭着,里面的吵闹声却越来越大,偶尔听见几声摔砸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小孩的受惊的大哭声。 大嫂的声音尤其尖锐刺耳,她尖声的吼着什么,蓝君站了起来,却听得不清晰。 片刻后,屋门砰然被踢开,符文成恼怒的出了屋子,在院里气喘吁吁的走来走去,似是十分恼怒。 蓝君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心想别人吵架还是别看的好,于是将兔子放进笼里,转身推门进了屋中。 符骁驭坐在桌前磨着镰,抬头看了蓝君一眼,又低头做着手里的事。 蓝君找地方坐下,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符骁驭他大哥大嫂正在吵架,还没纠结完,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噼啪声,像是锅碗摔地的声音,接着院里传来女人的吵闹声,三娃的哭声。 符骁驭一听,忙起身推开门去,符文成正被大嫂揪着衣服使劲打,边打边哭骂:“你个败家的啊,事事想着他怎么不去跟他过啊!你娶我来就是让我当长工做奴隶啊?没良心的败家子!” 第19页 符文成则是受着大嫂一通乱打,衣服扯得乱七八糟的,三娃则大哭着扯住他娘的衣服,嘴里嚷着不要吵,不要吵。 西厢的二嫂家则是早早听到动静,两人靠着门,幸灾乐祸的看着。 符骁驭忙上去将大哥扯来护到身后,看着眼前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却偏偏哭得眼睛肿大的大嫂,侧头问符文成:“怎么又吵了。” “还不是你!你就是个祸害!”大嫂尖声指责,一手指着符骁驭:“你自己娶不着媳妇为什么还要你大哥来管!还想找我掏钱给你娶个媳妇?!我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家败家子啊!” 符骁驭蹙眉,转身去看着符文成,不解道:“大哥,怎么回事?” 符文成则是黑着一块脸不说话。 三娃哭了半天没人理,他左右看看,瞧见了站在屋内的蓝君,便哭着去找蓝君。 符骁驭见他不说话,大嫂则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抢地,“我怎么那么不幸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符骁驭见符文成不说话,转身去不悦道:“大哥!” 符文成为难的看了眼符骁驭,欲言又止,又怎么说得出是因为怕他与蓝君暧昧不清搞坏了名声,这才想给婆娘要些钱去找个媒人给符骁驭物色个媳妇,哪曾想这女人听了立马来了火就吵。 “你也不小了。”符文成最终敌不过符骁驭,嚅嗫道:“想先给你嫂子借些钱给你讨个媳妇,等你成了家,日后你再还也不迟。” 大嫂听了,自是怒极攻心,刻薄道:“败家玩意啊!你怎么不帮他连棺材都准备好啊!自己儿子都顾不上,现在却要顾一个已经分出去的外人,我怎么会遇上这么没出息的人啊。” “你!”符文成猛然上去抽了女人一耳光,将大嫂打得倒在地上,那响亮的声音顿时惊呆了众人。 符文成却是怒火中烧,不住的握拳,愤怒大声道:“你这个做大嫂的怎么能这么咒自家小叔!我怎么会娶了你这样薄情寡义的女人!” 符骁驭反应过来,忙上前拉住符文成,生怕他再上去打人。 大嫂则是捂着脸懵了半天,放才觉悟着平日那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符文成居然抽了自己一巴掌,那火辣辣的左脸仍然抽痛着,她脸色逐渐变得狰狞,顿时气疯了,爬起来脱了鞋就扑上来,下了狠手不住的往符文成身上抽打,符骁驭忙去护着符文成,却是遭这女人使力的一手挠去,大嫂各自矮,够不着符骁驭的脸,那尖锐的指甲顿时在他脖子上留了几道抓痕。 蓝君在一旁看得惊心,见符骁驭吃了亏却只拼命的挡着大嫂,顿时站不住了,撇下三娃上前去拉架。 符文成瞧见自家弟弟将自己护得滴水不漏,一人受着那疯狂的婆娘一阵抓挠踢打,顿时心疼得很,“骁驭,你别管我,你快走开!” 符骁驭却是闷不吭声的遮挡着大哥,任凭大嫂手脚其上的踢打他。 “符大哥!”蓝君要来拉开几人,却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瞎着急。 而二嫂则是看得只差拍手叫好了,符定康见越闹越厉害,要来拉架,却被二嫂横了一眼,不让他去。 院外栅栏外已有那听到动静前来围观的村民,却并不进来劝架,一半是为了看戏,一半则是不敢,大嫂泼辣是全村有所耳闻,怎敢轻易上前,万一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那这看热闹岂不变成热闹被看了。 大嫂无论怎么打都打不着符文成,虽然还有个符骁驭躲也不躲的任她拳打脚踢,却是更加气了,这时见蓝君在一旁,脸上的肉抽动了下,恨恨的看着符骁驭道:“好啊,你就护着他,我看你护得了几个!” 说完就在众人措手不及之时,向蓝君扑去,蓝君猝不及防,顿时被她扑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砰!一声闷响异常清晰,看得众人都觉得疼,蓝君闷哼一声,只觉得一阵眩晕,还未反应过来,骑在身上的大嫂抬手就想抽蓝君耳光,符骁驭见状,表情已冷到了极点,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大嫂欲打下去的手将她扯开,忙托着蓝君腋下将人抱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蓝君昏昏沉沉的靠着符骁驭,一手捂着脑袋,满脸难受,符骁驭自责得很,忙道:“磕着哪儿了?” “疼。”蓝君细细的哼了声,手脚发软,站立不稳,全靠符骁驭撑着。 符骁驭闻言,抬手去摸了摸他后脑勺,“我看看磕到没有。” 蓝君摆摆手,下一刻却是急忙扭头,呕的一声,吐了一地,符骁驭忙给他拍背。 大嫂见蓝君成了这样,得意的大笑,心下痛快了,倒也不找符文成的茬,复而听得院外众人指指点点,她霎时将手里的鞋扔出去,“看什么看!都给我走!” 众人被吓得忙避开,却仍旧不走,大嫂见状在一旁提了木棒就要追出去,众人忙一闹而散了。 符文成担忧的看着蓝君,不住的哀嘆,那愁眉苦脸的模样,简直快哭了。 任是谁一天之中经历了这么多打击,也是受不住的。 蓝君吐了一阵,心里好受了些,刚站直身体,却一阵眩晕,昏了过去,看样子还是磕到了。 符骁驭心中一紧,忙接住蓝君,抱着他大步往屋里赶去。 符文成左右看了看,也跟着符骁驭进了屋子。 “阿叔,婶婶怎么了。”三娃站在床前,揪着符骁驭的衣袖,指着蓝君问。 符骁驭则打来了盆凉水,搓了布巾拧干,给蓝君擦着脸,“他没事,三娃不用担心。” 符文成听了自家儿子对蓝君的称呼,脸瞬间就黑了,却也不好发难,脸色难看的守在一旁。 蓝君白皙的脸惨白惨白的,眉头一直皱着,显然是难受得很。 符骁驭将蓝君翻了个身,要给他检查后脑,他让三娃给他端着油灯,抽了他头上的木簪,小心的扒开了他后脑的头发。 只见磕着的地方起了一个包,还隐隐见了红,符骁驭不敢拿手去碰,怕将人弄疼了,只得将他弄躺好。 符文成在一旁伸了脖子去瞧,不由问道:“怎么样,人没事吧。” “不清楚。”符骁驭皱着眉,道:“后脑肿了一块。” “这。”符文成一听,脸色更差了,“不如我去找老孙来瞧瞧吧,这若是磕傻了可不得了。” 符骁驭也是担心得很,“那麻烦大哥替我跑一趟。” 符文成嘆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 “阿叔。”三娃显然被刚刚的情形吓得够呛,他扑到符骁驭怀里,抬头看着他,用手摸了摸符骁驭下巴,“阿叔,你这里流血了,好疼。” 符骁驭脖子一带全是大嫂方才抓的痕迹,有的甚至渗了血,颇为惨烈。 “不疼。”符骁驭抓着三娃的手,看着昏迷的人,心中懊恼。 若是早些注意,他也不会被大嫂伤着了。 “我困了,我能不能跟婶婶睡一起。”三娃方才哭得太久,现在眼睛酸涩,想睡觉了,。于是小声的对符骁驭说。 “嗯,不过他现在不舒服,三娃要乖乖躺着,不能乱动。”听了符骁驭的话,小孩忙点头,于是符骁驭将三娃抱进床内侧,让他靠墙躺着。 三娃也是乖巧得很,盖着被子就闭眼睡觉。 符骁驭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蓝君睡不安稳的脸,默默看了片刻后,符文成就领着村中唯一的大夫孙叔赶来了。 符骁驭忙起身让孙叔坐下,道:“孙叔,麻烦你帮忙看看他摔着没有。” 孙叔点点头,拉过蓝君的手把了会脉,才道:“无甚大碍,估计是震着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闻言,符骁驭才放心了,忙摸出几个铜板给孙叔,恭敬的将人送走了。 回到屋中,却见符文成黑着脸坐在堂屋里,见他回来了,就招手示意符骁驭过来。 符骁驭站在符文成面前,道:“大哥,什么事。” 符文成抬头看了他两眼,似是难以启齿,嘴唇开合几次,又张望了下内室,确定人没醒,才道:“你跟蓝君,没什么吧。” 说完老脸满是尴尬,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符骁驭。 符骁驭初始还未听懂符文成指的是什么,他疑惑的皱了皱眉,看向符文成,却见他满脸尴尬,顿时就明白了。 “大哥为何这么想。”符骁驭道:“难道是中午听了那话?” 符骁驭聪明如斯,立马反应过来为何大哥会突然向大嫂借钱才导致的吵架了,原来是怕他喜欢上蓝君,才想尽快给他找个媳妇。 符文成摆摆手,“你甭管我为什么这么想,我就问你,有没有那回事。” “没有。”符骁驭答道。 符文成心里的石头霎时落了下去,忍不住出声又问了一遍,“真没有?” 符骁驭却不答了,只认真的看着自家大哥,符文成也看着他,片刻后终是信了,“那就好,那就好啊,他无家可归,你收留他,我不反对,你可要多为自己着想,莫要行差踏错,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符骁驭自然是知晓自家大哥关心自己,只认真道:“大哥放心吧,我不会。” “那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把三娃抱回去了。”说着起身走进内室,让符骁驭将睡熟了的三娃抱来递给自己,随后出了屋子。 符骁驭拿着铁锹去院里将蓝君吐的秽物打扫干净,才回了屋中,吹了堂屋的油灯,独自在黑乎乎的堂屋里坐着,想着大哥方才说的话,虽然他这担心全无道理,却让符骁驭禁不住重审了下自己。 他是断不可能喜欢上同为男子的蓝君的,符骁驭心想,自己只是怜他,欣赏他罢了,绝不可能喜欢他,对他有别样感情。 可若是如此,却为何会让人这般觉得,又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符骁驭只觉得有些疲惫,也不去想了,他又在堂屋里坐了许久,才起身往内室走去。 蓝君此时已经睡得安稳了,那张脸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异常好看,符骁驭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嘆了口气,也难怪大哥会担心了,这人,实在是长得太过好看。 符骁驭苦笑了下,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他行得正坐得直,就算别人揣度他,他也无畏,虽然对这人是有好感,却绝不会是那样的感情。 当下也不再多想,去了外衣,小心的将蓝君挪进去些,躺下睡了。 翌日,已是晌午,天气却异常阴冷晦暗,似夏季有雨般,三月的天气总阴沉沉的,却难得下雨。 因为担心蓝君,符骁驭就没下地,蓝君已经醒了,仍旧有些头昏,符骁驭让他在堂屋里坐着,自己则去给他熬了粥,又炒了点水芹,端来给他吃。 蓝君脸上仍旧有些白,他歉意的冲着符骁驭笑笑:“符大哥,对不起,总是给你添麻烦。” 符骁驭正端着粥无声的喝着,闻言抬头看了看蓝君,眼神深邃且认真,片刻后才道:“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何必揽过,喝粥吧,都凉了。” 第20页 “不是因为我,你也遇不上这些事。”蓝君低着头,难受的说着,许是要离开这里了,蓝君才难得露出脆弱的模样。 符骁驭:“......” 他放下碗,感觉到蓝君情绪有些不对,安慰道:“你无需这么想,就算不是因为你,她们也会找我麻烦。” 蓝君自责的摇摇头,却只觉一阵眩晕,身子一偏,几乎坐不住,符骁驭忙起身扶住他,“你昨晚磕伤了后脑,不宜有太大的动作,喝了粥就去休息吧。” 符骁驭越是温柔,蓝君越是难受,心里想着过几天就要离开,更难受了。 他抬手抓着符骁驭的衣袖,看向符骁驭,却发现他脖颈上全是抓痕,他蹙着眉,低声道:“符大哥,你受伤了。” 说着抬手去触摸符骁驭的脖颈。 两人挨得极近,蓝君微微扬起的脸干净白皙,蹙着眉认真的检查符骁驭的伤痕,因伤了后脑精神不振,整个人显得尤为脆弱。 被温暖的指尖触摸的地方顿时有些发热,符骁驭瞧着蓝君担心模样,那近在咫尺如凝脂般的肌肤看着就细腻光滑,黑亮的双眼如小鹿般清澈,少年的脸轮廓分明却柔和得令人想要亲切,符骁驭心中顿时有些异样,心脏有些慌乱,他不自在的仰了仰头,避开蓝君的触碰,道:“无碍,过几日就消了。” 蓝君本是情不自禁的关心在被符骁驭避开后顿觉唐突,有些无措的低下头,嚅嗫道:“符,符大哥,我无心冒犯,还望你不要介怀。” 符骁驭皱着眉,总觉得蓝君的举止颇为奇怪,难不成是摔坏了脑子? “你没事吗。”符骁驭试着问:“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蓝君本想摇头,却觉得头昏脑涨,只抬手将符骁驭扶着他肩膀的手轻轻拂开,道:“没事,许是磕得重了些而已,符大哥你不是还要去撒种子吗,你去吧,我一人在家休息休息就好了,别耽搁了撒种。” 符骁驭保持俯身的姿势好一会,看了蓝君的头顶片刻后,虽然觉得他举止异常,却也未多想,只道:“那你休息,我去撒了种子很快就回来。” 蓝君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符骁驭也不再说话,喝了碗里的粥后,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蓝君则是怔怔的坐在竹椅上,待得符骁驭出了院子,他才缓慢的出了屋子去看,迂回的小路上早已不见符骁驭的踪影。 他在院外站了许久,偶有人自小路上走过,不住拿眼打量蓝君,渐渐远去。 一阵冷风颳来,蓝君才怅然的回了屋子。 放在桌上的粥早已冰了,显得更加粘稠,蓝君毫无胃口,却捨不得浪费粮食,还是小口将粥喝了。 收拾好碗筷,符骁驭自己吃的碗早已被他随手洗了,蓝君站在灶房内怔怔的发呆,心里很难受。 感觉符骁驭好像要跟他撇清一般,连碗都自己洗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有些好笑自己打算走了,却因为对方的疏远反而伤春悲秋起来。 罢了,蓝君心想,又何必做那拖累人的包袱,符骁驭虽从未说过,蓝君却自知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昨日的事历历在目,他不想符骁驭被村里人歧视,如此,还是远离他的好。 蓝君心想,他若是走了,这些问题也就不可能发生,不遭他人流言蜚语,符骁驭日后也能娶上媳妇。 是该寻个合适的时机向他告辞了。 蓝君本是打算不告而别,过个几日,悄悄走了即可,却怕符骁驭不明所以,到处去找他,想想还是当面告别较好。 蓝君将碗洗了,又收拾了一遍家中,头却因为这番动作更加昏沉,这副模样,是哪里也去不了,不如再等一两日头昏的症状好些了再做打算。 他走到屋檐下抓了些糙给笼里的兔子,小兔子也不怎么怕他,见了吃的忙跳着过去,五只团成一堆吃着。 蓝君神情温柔,轻笑着抚摸着。 倏而,院中袭来阵阵冷风,吹得蓝君长发飘扬,冷风使他不禁缩了缩脖子,转身看去,只见本已隐晦的天空此时早已乌云密布,天地间一片晦暗,四周冷风猎猎,竟是有雨的迹象。 蓝君皱着眉,心想符骁驭刚去地里没多久,若是下起雨,那地方又无处避雨,势必得淋个浑身湿透。 这天这般冷,淋了雨怕是要生病。 ☆、第二十四章 蓝君忙回了屋里,摘下墙上挂着的蓑衣斗笠,角落里还竖着一把油纸伞,蓝君一併抱起,未及多想,就往外走,打算在大雨来临之前将蓑衣给符骁驭送去。 村后有农夫自山坡上匆匆下来,认出了他是住在符骁驭家的人,见着他脸色苍白却还抱着一堆雨具往坡上走,不由在一丈开外大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吶,快下雨了,瞧这天怕是雨势不小,你咋还往林子里跑,符小子见要下雨他会回来的,用不着你去送蓑衣!瞧你这脸色差的,还是快回去吧。” “有劳大哥费心了。”蓝心勉力的笑了笑,只往山坡爬去,那农夫见了,只得摇摇头,赶忙往家中跑去。 农人都清楚这样的天气雨势不仅大,还下得久,一见这样的天气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家赶,昏暗的山路上,两侧的树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蓝君一路上遇上不少的人,还有好心人规劝他回去,倒也不怎么害怕,却唯独不见符骁驭。 山路蜿蜒曲折,蓝君强撑着走到这里,心里只觉翻天覆地,头晕眼花,想吐得很,却只是干呕几下,一路走走停停,山林里黑压压的,早已遇不上一个人了。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倏而,大雨哗的一声,随风而至。 那冰凉的雨如瓢泼般从天而降,蓝君来不及多想,忙撑开油纸伞,斗笠挂在手臂上,抱紧了蓑衣,顶着狂风暴雨往前走去。 鞋子与裤腿早已湿透,蓝君冷得厉害,昏沉的脑袋却因此清醒了些,不似早先那般难受了。 山路上尽是疯狂的哗哗声,两侧山坡上的树稍被风吹得倾斜,蓝君费力的往前走,那油纸伞被颳得不住要往后翻,蓝君忙只走了几步,只觉一阵眩晕,未拿住油伞,一阵风吹来,那油纸伞倏而翻了,瞬间便被狂风吹得在空中转了一圈,顺着山路滚去了老远。 暴雨疯狂的砸在头顶,怀里的蓑衣早已湿了,沾过水的蓑衣异常的重,蓝君几乎抱不住,此时也管不了那油纸伞了,只抱着蓑衣往前走。 过了最后一个弯道,蓝君不时抬手抹着脸上的雨水,模糊的视线放佛看到有人朝他跑了过来。 莫名的,蓝君就知道那是符骁驭,于是拼着最后的力气往前挪去。 来人确实是符骁驭,他的种子刚撒一半,就颳起了冷风,忙收了种子就往回赶,奈何地处偏了,才走到蛮坡一带,便下起了大雨,瞬息便被淋得湿透,他不找地方躲,也无处可躲,索性加快步伐直接冒雨回家。 天地间尽是疯狂的雨声,路上的雨水成溪,不住沖刷着早已麻木的双脚,符骁驭视线一阵模糊,好在这路就算是闭着眼他也能走回村里,哪曾想却在接近那两山间的山路第一个弯道时猛然瞧见了人影。 符骁驭蹙了蹙眉,抬手一抹脸上雨水,待看清来人后,瞬间觉心中有团火徒然升了起来,却又被人那笨拙抱着蓑衣艰难前行的模样弄得异常无奈,只得大步向他跑去。 下这么大的雨,他却还想着来给自己送蓑衣,说不感动,又怎么可能。 符骁驭冲到蓝君面前,见他异常狼狈,额前的发丝凌乱,长发纠结于肩背,却是开心的笑了,忙把怀中的蓑衣递给他,道:“符大哥,给你。” 雨声太大,符骁驭未曾听清他说什么,见他把蓑衣给自己,顿时怒了,吼道:“雨这般大,为什么不把蓑衣披上!还有!你来做什么!” 蓝君听不清符骁驭在喊什么,只看着他蹙眉大吼,似是十分不悦,蓝君有些茫然,只定定的看着符骁驭,手上却摘下斗笠,要给符骁驭戴上,符骁驭却一把抢了过来,略微粗鲁的给蓝君戴在了头上,又拿过他手里的蓑衣,帮他披上。 蓝君又把斗笠摘给符骁驭,一手扯了扯身上的蓑衣,示意自己有这个就够了。 符骁驭却不管他,又将斗笠摘给了他,冷着脸越过他往前走。 雨水打在斗笠上,噼里啪啦的,蓝君脸上满是雨水,身上是沉重的蓑衣,脚下只觉得挪动不了半分。 好像又成了他的累赘了。 蓝君将符骁驭冷漠的表情看得清楚,心里顿时难受得很,明明是浑身湿透,却觉得眼眶徒然一热,喉咙哽得难受,倏然从眼眶里滚出大滴眼泪,划过冰凉的脸,与雨水混成一迹。 符骁驭走出几步就有些后悔了,他转身看去,蓝君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符骁驭心下一跳,几步走到蓝君面前,只见他头垂得低低的,斗笠将他笼罩住,只看得到他的清瘦的肩膀。 符骁驭抬手摘起斗笠,仍旧遮在蓝君头顶,见他低垂的脸尖削且泛着淡淡的青色,符骁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半晌,才抬手搭在了蓝君肩上,下一瞬蓝君却脚下一软,往地上跪去。 符骁驭大惊,忙将人接住。 身上的蓑衣沉重异常,符骁驭顾不得斗笠了,随手扔在地上,忙两手抱住蓝君,将他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蓝君此时浑身软趴趴的,本是磕了后脑人就不舒服,淋了雨,现在又被符骁驭的举动刺激,此刻竟是站不住了,全身无力,大脑倒是清醒,只是头疼得厉害。 他靠在符骁驭身上,紧贴着对方的身躯,手却指着被符骁驭丢在地上的斗笠。 符骁驭无奈,只得稳着蓝君,弯腰捡了起来,抬手按在了自己头上,蓝君方才舒缓了下脸,虚弱的笑了。 符骁驭却觉得这笑异常刺眼,他一把打横抱起蓝君,让他将头靠在自己胸膛上躲在斗笠下不被雨淋,一手将蓑衣盖在他身上,抱着往前走。 蓝君此刻没力气,头疼得厉害,倒也不挣扎了,只任由符骁驭抱着他,心里却不由失落异常,送个蓑衣也能弄得如此狼狈,自己果然只会给他找麻烦。 这雨似乎永无止境般疯狂的下着,符骁驭抱着蓝君走出山林,双臂早已酸痛不堪,却也不打算将人放下,他小心翼翼的抱着蓝君下了山坡,从高处望去,笼罩在雨幕里的村庄安静神秘。 进了院子,符骁驭径直回了屋里,两人身上的水蜿蜒一地,泥面的地将水吸了进去,只剩下一串水印。 符骁驭将人放在堂屋中的椅子上,这一刻似曾相识,符骁驭不由想起刚救下蓝君之时,两人也是浑身湿透,又将人放在这个位置上。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刚动手臂,就一阵酸痛,符骁驭咬咬牙,缓缓活动了下,那股酸麻还未缓过来,就去找来布巾给蓝君擦拭。 蓝君抬手要自己擦,符骁驭却不予理会,给他擦了脸,又抽下他头上的木簪,给他擦头发。 蓝君定定的看着符骁驭冷峻的脸,一时有些挪不开眼,心想这人虽然面上凶巴巴的,心地却很好,明明气他,又要这般照顾他。 第21页 可惜这般好的人,却总是被自己连累。 蓝君早已陷入了死循环中,认定了自己连累符骁驭,惆怅不堪,磨人磨己。 蓝君自心里嘆了口气,不再看他,闭上了眼。 符骁驭见蓝君闭了眼,那长长的睫毛印在眼睑下,眉目清晰,只觉得十分好看,他一瞬有些走神,手上停了片刻,复又恢复如初,拧了把手里的布巾,擦了一会,突然想着该先换套干衣服,又忙放下布巾,去内室翻了套衣服来,“去把衣服换上。” 蓝君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撑着竹椅费力的站起来,接过符骁驭手中的衣服,回了内室。 符骁驭则一身滴着水,在堂屋内站了会,才转身去灶房,生火烧水。 蓝君换了衣服,想着符骁驭一身湿透也未顾及自己,便给他翻出衣服,抱着出了内室,见他不在堂屋,又去灶房寻他。 “符大哥,换身衣物吧。”蓝君见符骁驭蹲在火洞旁生火,有些不安生怕符骁驭还在生他气,不想理睬自己。 符骁驭自顾自的将火燧递进火洞,将柴点着了,才起身来,微微低头看着蓝君,见他头发未干,披在背上,轻嘆出声,抬手给他绾了,松垮垮的坠在脑后,这才接过手中衣服,转身去了内室。 蓝君有些怔仲,蓦然知晓了符骁驭的心思。 他仅仅是生气自己这样多此一举的折腾自己,才会生气。 蓝君苦笑,牵着后脑一阵刺痛,他抬手轻轻摸了下后脑,觉着磕肿的地方似乎消了不少,也不去管它,只上前扒拉着柴禾,让它烧得旺些,才这找来锅,淘米煮饭。 符骁驭换了干衣服,踩着布鞋,随意擦拭了下头发,进了灶房,看了眼站在火边守着锅煮饭的蓝君,也不多说,只自顾自的打开泡着水芹的罈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他夹出了些水芹放在锅里,又提着菜刀去割了一小块挂在墙上的燻肉,在橱柜里拿出些干茱萸,打算用水芹炒燻肉。 蓝君在一旁看了会儿,要上去帮忙洗菜,符骁驭却道:“你不会弄这个,待在火旁,将头发弄干,你这样容易生病。” 蓝君也不坚持,又退了回去,专注的看着符骁驭做事。 符骁驭舀水洗了水芹,却将割下来的燻肉放在一边,不去处理,他剥蒜切成片,全码在砧板上,又去洗了个土豆切好,才收了手在与蓝君站在火边等着火上的饭煮好。 两人过得也算奢侈,寻常人家是不捨得这样顿顿吃大米的,可眼下家中只有大米小麦,符骁驭打算将小麦磨成面粉,倒也不打算动它,于是便只能顿顿大米。 火洞里的柴禾被烧得噼啪作响,两人都不说话,十分安静。 到得煮好米饭下了火,符骁驭就打了些水烧热了开始洗那块黑嗦嗦的燻肉,蓝君默默的看着,习惯性的去学。 用热水足足洗了好几遍,才将燻肉洗干净,符骁驭又将其放在锅里煮,“先去坐着歇会儿,要煮上好一阵。” 蓝君嗯了声,跟着符骁驭去了堂屋。 符骁驭去湿衣服里将种子全搜出来摆在桌上,有些烦躁的看着湿透的装着菜种钱袋大小的布袋。 蓝君看了片刻,才问道:“符大哥,种子没撒完?” “没有。”符骁驭道:“下了雨,刚撒下去的种子估计全被雨水沖了,还得再撒一次,这些种子全湿了,也要不成了。” 蓝君瞧着桌上的布袋,有些怅然,低声道:“那还得再去买吗。” “只能再去买一次了。”说着符骁驭透过半掩的屋门,天早已黑了,仍在淅淅沥沥的落雨。 蓝君心头一跳,想着也可趁此机会离开,于是小声问道:“符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我也想去。” 符骁驭闻言看向蓝君,并无太多表情,蓝君有些心虚,不敢与符骁驭对视,片刻后符骁驭才道:“明日若是不下雨,就明早去,你不难受了?” “嗯。”蓝君忙道:“已经好了,不疼了。” 符骁驭不置可否,又坐了片刻,方回了灶房,蓝君却未跟去,他心事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心里很是茫然,真决定要走了,却又不知所以。 不多时,灶房里传来诱人的香味,蓝君摇了摇头,将心中纠结的思绪摇散,起身去了灶房。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老套,没什么起伏,其实当初想着要写这文,也只是想认认真真的过个日子,写不出什么好的剧情,转折点都有些折磨人,谢谢点击的亲们。 ☆、第二十五章 今日的菜看着就很有食慾,红色的茱萸炒出来的菜有股辛辣香味,好闻得很,切得薄薄的燻肉炒了一番已卷了起来,淡黄的水芹随着符骁驭的翻炒散发出好闻的香味,自到得这里,蓝君就没吃过茱萸做的菜,如今难得见着肉食,瞬间就馋得很,忙挨着符骁驭,认真的盯着锅中翻炒的菜,抿着嘴唇。 那模样好似一只垂涎的猫盯着美食一般。 符骁驭见蓝君这样,只觉得好笑,不由勾了勾唇角,道:“去布碗筷,马上吃饭。” 那不再冷冰的话语让蓝君顿时精神一振,愉悦的应了声好,自去拿碗筷摆在桌上,又去灶房将装着米饭的锅端来摆好,这才眼巴巴的等着符骁驭端菜来。 符骁驭直接将锅端了过来,锅里的油还滋滋作响,符骁驭端着锅吩咐道:“桌下有个竹圈,拿来放在桌上。” 蓝君忙在桌下拿来竹圈放好,符骁驭将锅安在上面,才拉开竹椅坐下,蓝君早已添好了饭递给符骁驭。 这顿菜既辣又慡,燻肉被符骁驭切得很薄,也不腻人,皮肉都很有嚼头,水芹则又辣又清脆,简直慡口异常,两人手中竹筷来来往往,蓝君不时被烫得直吸气,却仍是停不下筷子,不片刻锅中的菜便吃去大半。 蓝君心想,符骁驭几乎无所不能,什么都会做,他小时定然吃过许多苦,才会磨鍊出这样沉稳又善劳的人。 大快朵颐后,两人皆抱着肚子靠在竹椅上休息,蓝君瞧着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屋樑,若有所思。 屋里静静的,符骁驭轻咳了声,忽道:“今日不是有意凶你,你别放在心上。” 蓝君闻言扭头看向符骁驭,只见符骁驭望着屋里一处,刚毅的侧脸鼻樑直挺,薄唇菱角分明,俊美得很,他面无表情,方才的话似乎不是从他口中发出,仔细瞧去,却见他眼皮不住轻轻动着。 蓝君倒是不在意,毕竟知晓符骁驭是因为担心他,“我知晓符大哥是一片好意,我又怎会多想,倒是我,总给你添麻烦你也不嫌烦。”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符骁驭轻声道:“你从前叫我不必客气,却总是凡事小心翼翼,倒不知是你见外,还是我太过死板,让你惶惶不安。” 蓝君听得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竟不想平日沉默寡言问一句才说一句的符骁驭会说出这样的话,忙解释道:“我并未惶惶不安,我只是......只是对别人的好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尽力去回报,又总是做不好罢了。” 符骁驭这才转头看向蓝君,却是将信将疑,诈道:“仅是如此?我总觉得你有其他的心事,是否因最近发生的事让你心生不安,且与我有关,嗯?” 符骁驭直视着蓝君的双眼,那深邃冷漠的眼神认真且带着探究,蓝君一时难以移开视线,两人对视片刻后,蓝君心里嘆了口气,原来符骁驭都看在了眼里,于是把心一横,决定与他说清。 蓝君轻嘆一声,云淡风轻的道:“符大哥,我打算离开此地。” 符骁驭闻言剑眉微挑,“因二嫂她们昨日那番话?” 蓝君并未说话,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却是心念电转,撒了个无伤大雅的慌,道:“是,也不是,我打算去闯闯,自小到大,我都未曾好好出过蓝府,无缘府外的大千世界,总是嚮往得很,如今了无牵挂,自是想趁机去走走,看看。” 符骁驭却蹙眉,“你身无分文,又无亲戚友人,可曾想过该怎样解决三餐温饱,入夜又去哪里落脚。” 蓝君一时被问住,楞了楞,他身无分文,寸步难行,自是难以圆说方才的话,只嚅嗫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 “若我不同意呢。”符骁驭见他这般吞吐,自是猜到了这不过是他的一番说辞,至于真正要离开的原因,联想到这两日蓝君总是小心翼翼,又总说给自己添麻烦的话,符骁驭便知晓了。 定是因为两个嫂嫂的话,他怕连累自己深陷舆论,才想离开吧。 蓝君的心思很好理解,只不过他当时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不曾注意,却不想这人竟对自己如此上心,总怕连累了他,符骁驭清楚人言可畏,蓝君同样也知晓。 “啊。”蓝君未料符骁驭会这般说,呆呆的啊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后,脸徒然一热,竟是因他这话不好意思了,眼神游移片刻后看向符骁驭,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符骁驭也不知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见他脸庞逐渐泛红,一时也有些尴尬,只觉自己太过唐突,却仍是淡然道:“别人说什么,听听就可以,总是为了自己活,若时刻因别人的话受影响,于你于旁人,无任何益处,你又何曾想过自己。” “我倒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自小到大受过的闲言碎语也不少,早已习以为常。”蓝君道:“可却不愿因着自己拖累你。” 这话说了出来,蓝君顿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果真如此,符骁驭心想,却不能把话说得太明了,这人脸薄,不定要怎样尴尬,只装傻道:“只要不是做鸡鸣狗盗的事,又何惧他人怎样瞧我,他们说,我听着,好坏自己斟酌就好。” 蓝君自是对他的话深有感触,却仍觉得他在意的事压根不是对他人的闲言碎语置之不理就能解决的,他蹙着眉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难堪道:“我怕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人误认你有断袖之癖,日后若是因此对你受到影响,我又该如何处之。” 符骁驭未曾想蓝君会这般直接,险些被口水噎了,忙自镇定了一番,他本是不好明说只得绕着弯的委婉,想让蓝君不必在乎他人的说法,奈何蓝君却生怕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不知其中厉害,直接说了出来,顿时让符骁驭有些措手不及。 话说到这种地步,符骁驭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只得掩唇咳了声,才缓缓道:“若真有那日,再一起应对,你这样冒失的离开,若有何不测,又叫我如何处之,我宁愿面对流言蜚语,也不愿自己救下的人又因我而出事。” 蓝君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失神,符骁驭眼神坦然,却让蓝君心脏莫名的乱跳,茫然的看着符骁驭,不知说什么。 这是蓝君有生以来听过的令他最震撼的话。 有人愿意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做到这种地步,那人该是何等的荣幸。 符骁驭则是没太多想法,他确实不愿意蓝君因此离开,比起蓝君离开后可能遇上的种种不测,他宁愿深陷舆论,毕竟他也不在乎外人对他的眼光,别人可以戳他嵴梁骨,却断然管不了他要做什么。 第22页 “符大哥,我知晓了。”蓝君豁然开朗,眼神晶亮,符骁驭不惧怕,他也是不会退缩的,他感觉得到符骁驭是真的关心自己,蓝君心脏不由跳得有些快,随着那跳动的心脏而泛滥的还有对符骁驭的亲近与好感,一时也不知如何压抑自己的心绪,便冲着符骁驭笑了起来,那眼中的钦佩与好感一览无余。 符骁驭看得分明,心下一紧,竟有些不敢看他那耀眼的笑,却是不由被蓝君的笑感染,倏而莞尔。 蓝君没了心结,顿时又恢复如初,不再总是失落惆怅,那难得失控的情绪也被符骁驭一席话化解。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先后去了屋后茅厕回来,关好灶房的门与堂屋的门后,纷纷睡了。 翌日,因昨日下了一场雨,今日早起出门,竟难得瞧见了东升的初阳。 蓝君心情大好,一路不时蹦跳两下,尽显少年天真雀跃本质,那冉冉升起的太阳虽然不如热天那般明亮辉煌,如今被薄雾遮着,却是美得不可方物,天边淡淡彩霞,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 蓝君转身倒着走,对符骁驭道:“符大哥,今日该是个好天气,夏季也该来了罢?” 符骁驭显然心情也不错,扬着唇角,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应渐渐升高的太阳光,轻笑之际,睫毛微微垂下遮住光,道:“还早,离天热还有段时间,不过这几天定会是好天气,过段时间又该冷了,再冷过那段时间,就真正要热了。” 对于天气蓝君不像符骁驭般清楚,懵懵懂懂的,往年在蓝府天冷有暖炉,天热有地窖里存的冰块消暑,自是不曾将心思用在时节上,符骁驭却不同,因为要种地,总是对天气与时节比较了解。 蓝君似懂非懂,只点点头,仍旧倒退着走,刚要与符骁驭说话,却见符骁驭脸色一变,忙道:“小心脚下。”话间却是来不及了,蓝君未曾反应过来,已不幸绊上脚下凸起的石头,惊叫一声,就往后仰去。 符骁驭迈出一步,将人拦腰抱住,却被惯性带得往下扑,慌乱间蓝君一手忙勾住符骁驭的脖子,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符骁驭一手往地上撑,却是重心不稳,随着蓝君倒去,电光火石间,符骁驭手撑在地上,腿成前弓步,稳住了两人。 蓝君脑袋往下一沉,几乎磕在地上,符骁驭手上使力,将蓝君揽起,那惯性直让蓝君往符骁驭压去,一瞬间,天地似乎静止了般。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瞪大了眼。 方才符骁驭拉蓝君时用力过猛,收不住去势,一瞬间的冲击使得蓝君猛然往前倾,柔软的唇霎时贴上符骁驭的唇角。 蓝君只觉脑袋里轰然一声,彻底懵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他他他,他居然......居然亲了符骁驭。 符骁驭显然也怔住了,脑袋里有一霎的空白,贴在唇角的嘴唇干燥柔软,蓝君细腻的皮肤近看更是几乎瞧不见毛孔,如陶瓷般,那黑白分明的双眼干净澄澈,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直到轻微的鼻息拂到脸上,微微痒了,符骁驭才惊觉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妥,他忙抬了抬头离开那柔软的唇,顺势一把将蓝君揽起来。 蓝君:“......” 蓝君手足无措,忙自拍着衣服,白皙的耳朵却通红,脸也泛着阵阵红晕。 符骁驭:“咳咳。” 符骁驭只觉得被亲过的地方热得发烫,忙掩饰性的握拳于唇边咳了两声。 两人皆尴尬得很,任凭符骁驭平日里淡然惯了,此刻也淡定不下来,唇角火烧火燎的,那柔软的触感总挥之不去。 蓝君则是瞧符骁驭一眼的脸也没有了,紧抿着唇,脑袋却快缩回衣领里去了。 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符骁驭不自觉的清了清嗓,打破这尴尬气氛,道:“没摔着就走吧,时候不早了。” 蓝君心里松了口气,应声跟着符骁驭朝前走,却不似方才那般活跃了。 两人心中各怀心思,蓝君跟在符骁驭身后,不时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符骁驭的背影,心里不住回味方才那一吻,只感觉刚刚紧张的很,亲上去是什么滋味现在细想起来竟是记不清了,但心底里那难言的悸动却是平息不去,时而欢喜时而忧。 他既怕符骁驭会反感他会尴尬,又在符骁驭身后控制不住总是上扬的唇角,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欣喜莫名。 可为什么会觉得欣喜,蓝君又蹙了蹙眉,有些不解,片刻后又将之抛之脑后,翻来覆去回味与符骁驭亲近的感觉。 符骁驭则是走着走着就会觉得手脚僵硬,感觉怎么走姿势都不对,蓝君又跟在他身后,简直把符骁驭弄得浑身不自在。 符骁驭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年龄相仿的人这般亲密,却是在这突发的状况下,对象还是个少年,虽然这仅仅是个意外,符骁驭却总觉得心中怪异,不是反感厌恶,自然也不是喜欢,可却并不讨厌,脑海里甚至还不禁回味了下那温热柔软的触感...... 符骁驭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色变,不禁抬手揉搓了一阵脸,有气无力的往前走。 到得北泉镇后,亦似上次来时热闹非凡,符骁驭如今心里怪异,方才又发生了那事,自是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抓着蓝君的手,只走着走着就回头看一眼,确定蓝君仍跟在身后又往前走。 人潮拥挤,蓝君费力的跟紧符骁驭,这次符骁驭并未背背篓来,不是特别显眼,蓝君好几次险些跟丢了,好在往前走几步都会看到符骁驭正在前面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锁了,本来想弃坑的,可想着给我点击的宝宝们,还是坚持写了下来,说真的,我知道我写的没什么吸引力,不过这是我的处女作,虽然写的平凡,不过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再次谢谢给我点击的宝宝们。 ☆、第二十六章 符骁驭又似上次一般,各类菜种都买了些,镇上稀奇古怪的东西甚多,卖家禽的也不少,蓝君站在一处卖小鸡仔的摊前,看着那毛茸茸的小鸡仔喜欢得很,心里十分想上去摸上一把。 符骁驭则在一旁的农具摊上看锄刃。 “小兄弟,要不要买几只回去喂,好养活得很嘞!”摊主是个中年男子,见蓝君生得好看,又眼巴巴的瞧着自家的小鸡仔,于是抓起一只递给他看。 蓝君望了眼符骁驭,见他正忙着选锄刃,只怕摸了人家的小鸡仔不买会让人不悦,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不必了,我瞧瞧就可以了。”说完就走到符骁驭身旁去,不再挡着他人做生意。 待得符骁驭买好了锄刃,才又往前走去。 两人东逛西逛,偶尔说上两句话,符骁驭去看该买的他就找稀奇给自己看,倒也不怎么无聊。 艷阳高照,今日天气好得让人挤在人堆里就嫌闷得慌,两人一前一后的挤在人堆里往前走,蓝君不明白这镇上怎么每次来都这样热闹,也不知究竟有什么好买的,逛了半天,额上早已出了一层汗,他抬手擦了擦汗,这空档却不慎被人挤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有人忙扶住了他。 蓝君站稳后对扶住他的人拱了拱手,道:“失礼了。” 那人老实巴交,笑了笑便走了。 待得蓝君要去寻符骁驭时,傻眼了。 这擦肩接踵的人群中,哪里还瞧得见符骁驭的影子。 蓝君顿时心慌起来,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不住将他推来搡去,蓝君只得垫着脚张望前方,排开众人往前挤去。 符骁驭个头高,倒也不难辨认,思及此蓝君总算安心了些,净往那些个头高的人挤去。 奈何人实在太多,蓝君往前走了一会儿,都没找到符骁驭,却已累得要死,后脑又开始隐隐作痛。 蓝君有些不耐,更多的却是焦急,想着要不要去镇口等他,又怕他发觉自己不见了到处找他。 正犹豫不决间,手腕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蓝君回头看去,只见符骁驭满头大汗,不悦道:“一转背就不见人影,怎么不跟紧我。” 蓝君知道符骁驭担心自己,也不在意他口气不悦,忙解释道:“刚刚不小心被人挤了,险些摔倒,等我要找你你已不见了。” “弱不禁风的。”符骁驭倒也未再说什么,脸色却好了些,他一手提着装满东西的布袋,一手抓着蓝君的手腕,开始往人少的地方走。 蓝君则是默默跟着符骁驭,感觉到被他抓住的手腕一阵麻热,心里莫名的高兴,他只当是因为找到了符骁驭而喜悦,未经历感情的少年心思单纯,喜形于色,嘴角不觉微微勾起。 两人挤出人群,往镇外走去,路过一个卖青枣的摊前时,符骁驭犹豫了下,却仍是停下来买了几个青枣,递给蓝君,“给你,走了这么久也渴了吧。” 蓝君接过青枣,见符骁驭全给了自己,便捡了两个给符骁驭:“符大哥,你也吃。” 符骁驭倒也不推辞,接过枣子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边走边吃。 两个青枣下肚,身上也来了力气,两人走走歇歇,回到家中后符骁驭翻出种子,来不及吃午饭,打算趁着今日天气好将种子撒完,于是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蓝君坐在椅子上歇了会儿,将符骁驭买的农具收拾好放到屋里的竹筐内,家中就他一个人,也懒得生活做午饭吃了,索性提上竹篮与镰,去河边割糙来餵兔子。 这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直想睡觉,蓝君顺着河梗走,只见这地方的糙全参差不齐,全被别人割过了,又往上走了一段,上游的河梗上全是这般情形,无法,蓝君只得往下游走去。 路过那当时落水的木桥时,蓝君仍心有余悸,倒也没什么阴影。 下游的糙倒是好得很,只片刻就割了满满一篮子,蓝君却有些停不了手,走几步就割一刀,专挑长势好的糙割,走着走着,越往下游走去。 不远处的河岸上长了几根柳树,河道渐渐宽了起来,水流缓慢,也能看见水底了,此处水藻鲜少,水底全是泥巴,蓝君放眼望去,见不远处河下游有个大糙坝,几个小孩子正蹲在河边,偶尔起来移动一下位置又蹲着不动,蓝君心下有些奇怪,便提着一蓝子打算前去看看。 待走得近了,才瞧见三个扎着发髻的小孩手里拿着柳条,正仔细的往河里小心翼翼的放去。 蓝君将篮子放在一旁,轻轻走了过去,见其中一个小孩子刚把柳条伸进河里便立马扯了上来,欢呼着嚷道:“快看快看,我钓上了一个。” 几个小孩显然还未注意到蓝君,听了伙伴的叫喊,忙伸长脖子去瞧,蓝君也跟着看了眼,只见一个灰色的扇形物体紧紧夹住柳条,由此才被小孩扯上了岸。 蓝君瞧得稀奇,不由温声问道:“这是什么。” 几个小孩子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叫嚷半晌,才纷纷看向蓝君,其中一个小男童道:“你是谁,干嘛出声吓我们。” “我路过。”蓝君笑道:“就想瞧瞧你们在做什么,抱歉吓着你们了。” 第23页 蓝君人生得好,对小孩总有一股亲和力,招小孩子喜欢,那小男童也不疑有他,道:“我们在钓蚌壳。”说着举起手里的柳条,又指了指脚下几个扇形的蚌壳。 今天因为天气好,河里的蚌壳全跑泥面上来了,若是天冷,它们一般都沉在泥土下面不出来。 蓝君俯身看了看,问道:“钓这个来做什么。” “吃啊。”另一个小女娃道:“钓回去给娘做,很好吃的。” “这样啊。”蓝君顿时玩心大起,对孩子们道:“那能不能也教教我怎么钓,钓上来的蚌壳都归你们,可以吗。” 小孩们对蓝君有好感,纷纷点头同意,那个头稍微高些的男娃道:“小伢子,你去给大哥哥折根柳条来。” 蓝君见被点名的小孩有些不乐意,便道:“我自己去折,你们小心些,别掉水里了。”说完自去折来根柳条,学着小孩子们蹲在河边,一边听男娃道:“看到个张着壳的蚌壳没有,你瞄准把柳条塞进去,它就会把壳合上,就能钓上来了。”说着他指了指河中心微微张着壳的蚌。 蓝君嗯了声,心想原来这般简单,于是一番搜寻下,找到了个微微张着嘴的蚌,照着小孩说的方法,蓝君小心的将柳条递过去,却不小心碰到了张着的壳,那蚌壳立马就将壳给合上了。 蓝君:“......” “哈哈蛤,大哥哥好笨。”一旁的小孩子们开始笑话蓝君。 蓝君也跟着笑了笑,才又去找下一个蚌壳,如此试了几次,总算是成功的钓上一个蚌壳来。 蓝君将这手掌般大小的蚌壳捧在手里,心里顿时开心得不行,又觉异常有趣,开始钓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小孩子们饿了,打算回家,蓝君才将柳条扔了,也准备回家,却被小孩子们叫住了,分了七个蚌壳给蓝君,蓝君本不想要,奈何小孩们固执得很,说是蓝君钓得多,硬要他收下,蓝君盛情难却,于是接了扒开篮子里的糙放进去,剩下的蚌几个小孩各自兜在衣角里,开心的跟在蓝君身后,顺着河梗往回走。 进了村几个小孩便往着家跑,蓝君拎着一篮子糙也慢慢往符家走去。 院里静悄悄的,几只鸡在花椒树下刨了个坑,在坑里踞着。 蓝君把篮子放在兔笼上,进屋去找了个木盆装上水端出来,将几个蚌壳全捡进了盆里泡着,等符骁驭回来再弄。 蓝君打开笼子,里面的兔子蹦跳几下,全散开了,蓝君这才发现这几只兔子原先蹲的地方全是糙料,应该是被几只兔子拉来垫窝的,原本嫩绿的糙料如今裹做一团,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许多小粒小粒的黑色粪便,隐约还问道一股臭味。 蓝君鼻翼皱了皱,心想这该是符骁驭当初不将它们关在家里养的原因了,这味道简直是难闻得很。 蓝君瞅了片刻,心想得给它们打扫一下,否则再堆积几天,估计就臭气熏天了。 他找来一只较深的竹娄,将五只兔子一一抓出来放在娄子里,又找来粪箕和一根树枝将笼里的粪便糙料全扒拉进粪箕里,费七八力的挪开笼子,将地上的粪便用扫帚扫干净,才挪回原位。 蓝君端着粪便去了后院,将粪便倒进茅坑里,不经意间瞧见搭在茅坑上的糙席时,蓝君顿时灵光一闪,心道可以找些干糙去给兔子们垫窝,这样它们就不会浪费糙料了,干糙也能保暖,简直再好不过。 蓝君在后院转了圈,却没找着任何干糙,倒是将平日不曾好好瞧过的后院打量了番。 符家后院大约有十来丈,院里有颗高大的槐树,一方是个小土坡,形成了天然的护栏,周围则是一圈木桩围成的栅栏,栅栏外则是一条小路,植被丛生,茅坑的位置就在土坡下方,较为隐蔽。 其余的地则被开闢出来,种上了些时令蔬菜,倒也别具一格。 蓝君又在后院瞧了一番,才回了院子,找不着干糙,只得等符骁驭回来再说了。 回到院内,将几只兔子抓回窝中,蓝君怕它们又拉糙去垫窝,只抓了少量的嫩糙给它们吃。 这时院外传来人声,蓝君收好篮子看去,只见二嫂与符定康提着竹篮扛着锄头推开门扉进得院来,两人也瞧见了蓝君,当下没好气的瞪了蓝君一眼,将手中农具随手搁在屋檐下,趾高气扬的推门回了屋子。 蓝君莫名其妙,也不放在心上,盖好笼子后,回了屋子。 太阳西去,蓝君开始生火做饭,堆在灶边的柴禾已经没多少了,蓝君只觉得这柴禾用得实在是快,又该寻时间去砍柴了。 对于生火蓝君早已得心应手,他将米淘好,刚放到火上,符骁驭就推门进来了。 蓝君听到声音,自灶房里探出头去,正好与符骁驭看过来的目光相遇,蓝君倒也忘记了今早的事,只冲着符骁驭笑了笑。 好在符骁驭对于早上发生的事也已平复下来,却也不会冲着蓝君笑,只点了点头便毫无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符骁驭进得灶房,蓝君忙去外面将蚌壳端进来给符骁驭看,符骁驭颇为惊讶,道:“这蚌壳哪里来的。” “自然是我钓来的。”蓝君得意洋洋:“今日去割糙时瞧见了几个小孩在河边钓这东西,于是向他们讨了要领,跟着他们在河边守了许久,倒也钓得不少。” 符骁驭见他这般神气,不由失笑:“今晚先不做,等它多吃几日的水,泥吐得差不多了再弄。” 蓝君惊奇道:“还会吐泥?” 符骁驭但笑不语。 蓝君见今晚做不成蚌壳,只得又将盆端到外面去了。 ☆、第二十七章 晚间吃了饭,两人坐在竹椅上,蓝君这才想起要问符骁驭干糙一事,于是道:“符大哥,我想找些干糙给兔子做个窝。” “干糙?”符骁驭道:“这时节还没有,以前剩下的都用了,明日我去山上割些枯糙回来。” 蓝君想着正好要去砍柴,不如跟符骁驭一起上山去,“我也跟你去吧符大哥,家中的柴禾没多少了。” 符骁驭淡然道:“我知晓,明日就是打算上山砍柴。”言语中既没有答应蓝君,亦未拒绝。 蓝君哦了一声,点点头,半响才又问道:“符大哥,你地里的活都忙完了?” “今日撒了种子,暂且先这样。”符骁驭缓缓道:“等忙完家中的事,再去多开几块地出来,到时候种子也差不多发了,瞧上一段时间,若是土没什么大问题,收了菜等天气热些,就能种高粱了。” 符骁驭只要一规划,蓝君就会听得仔细,他总觉得符骁驭规划的事井井有条且有趣得紧,远的近的都能想到,多听下符骁驭的打算,他也好按着这思路去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分担起一部分。 相较于之前事事没有入手处可言的蓝君,现在处理起家中事物来也是得心应手,只需知晓家中大体事宜,耳眼活泛些,做家务倒也不是难事。 听完符骁驭的话后,蓝君依旧没忘记自己的之前的问话,“那我明日可否跟你一起去砍柴。” 符骁驭定定看着蓝君,突地轻笑出声,无奈道:“这砍柴并不是件有趣的事,砍柴是个力气活,且山上蛇虫鼠蚁也不少,别人家的小子都不愿意去,能推则推,你怎地这般积极。” 今日的所有尴尬似乎都在符骁驭这声轻笑中消失无踪,蓝君只觉心情豁然舒畅,也跟着笑言:“在家坐着什么也学不到,不如与你上山下地长长见识,日后你开闢别的土地,我也是要去的。” 符骁驭对蓝君要跟他去开荒的打算不置可否,只道:“你若想去就去吧。” 蓝君欣然应了。 翌日。 吃了早饭,餵好兔子,蓝君拎着竹篮,里面放了一把镰,符骁驭则将柴刀别在腰间,一同出了门。 等两人走远了,二嫂这才推开屋门,瞧了瞧东厢,见大嫂家屋门紧闭,这才大摇大摆的往符骁驭的屋子走去。 笼子里的兔子正挤做一堆打瞌睡,笼子上的木盆里正是蓝君昨日钓来的蚌壳,二嫂顿时眼前一亮,四下看去无人,忙一把端了木盆几步就跑回屋了。 两人在山上待到晌午,符骁驭砍了一堆柴禾,干柴湿柴一併收做一捆,湿的到时候在院子里晒上一段时间就能用了,蓝君则是为几只兔子收集了一篮子枯糙,足够用上好几次了。 弄好一切后便一前一后的下了山,回到屋中,符骁驭将柴放在院子里,解开绳索将湿柴挑出来,放到院中晾着,蓝君则是迫不及待的打开笼子,抓着枯糙铺在兔子们常蹲的笼子中一个角落里。 几只小兔子在笼里蹦q了一圈后,全跑枯糙上去挤成一团,来回踩了几圈,显然很是满意这新窝。 蓝君见状,也很满意,将笼子盖上后,才去帮符骁驭分拣柴禾。 粗壮的湿柴全靠着篱笆墙竖着,干的则砍成一节一节的,再抱回屋中堆放。 忙完手里的事后,两人早已一身汗,身上黏哒哒的,蓝君很不舒服,特别想沐浴,他揭开水缸一看,水缸已快见底了。 这回别说沐浴了,还得去担水不说。 蓝君舀了瓢水喝下,含糊道:“符大哥,没水了。” 符骁驭脱了外衣,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里衣走来,道:“等吃过午饭,我去担些回来。”说着接过蓝君手里的瓜瓢,打了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下。 符骁驭动作自然得很,让蓝君瞧了去,却情不自禁的想起上次那仓促一吻,面上不由一红,转身去生火。 两人的午饭是粥配着水芹拌的凉菜,水芹酸中带咸,符骁驭还取了些干茱萸炒了些红油,将油泼在水芹上,顿时香气四溢,熬好放凉的粥配着这又辣又酸的水芹,味道十分好,蓝君直吃了好几碗才作罢。 歇了片刻,符骁驭就担上水桶去打水。 蓝君收拾了碗筷,打了些水等烧热,在堂屋坐了片刻,蓝君这才回了灶房将锅端下来,沖了一盆子温水,端去内室擦拭身子。 要用符骁驭来来回回辛苦担来的水洗澡他是捨不得的,毕竟龙潭离家还是有些距离的,这一桶洗澡水起码得跑两个来回才够洗一次,索性擦擦身子就得了。 符骁驭屋里就一块布巾,平日里用来擦拭身子又擦脸,两人倒也不嫌弃彼此,只是在擦拭身子后用力搓洗番就可以了。 蓝君将长发一併绾了上去,解下周身衣服,仅穿着条裘裤,拧了布巾,开始由耳后认真的擦拭着身子。 少年白皙柔韧的身体清瘦平滑,脖颈优美,双臂修长,布巾所到之处因颇为用劲而泛起丝丝红痕,衬着那白皙细腻的肌肤,更显妖冶。 布巾在脖子上擦拭,来到锁骨处,不经意撩起贴着肌肤的玉佩,蓝君这才想起原来身上还有块蓝玉,忙抬手捻起来看。 正正方方一块的蓝色玉佩澄澈透亮,这是他爹在他年前满十八岁时赠他之物,曾言此玉乃是这世间仅此一块,价值不菲,他戴在身上后就没摘下过,几个月来也将这玉忘了干净。 第24页 如今顿时发觉,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既喜又愁,喜的自然是手里有了钱,日后若是有急事需要用钱也无需担心,忧的却是他爹,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过得可好,有没有受大哥的气。 蓝君思索了半响,无奈的嘆了口气,才放下玉佩,接着擦身子,不由舒服的喟嘆,仔细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符骁驭担水回来,已是热得满头汗,他将桶中的水灌入水缸里,才将木桶放在一旁去堂屋门后扯着的绳索上找布巾,却见那唯一的布巾不知去向,符骁驭蹙了蹙眉,一滴汗顺着下颌滑入颈中,他转身去推开内室的门,却见蓝君正裸了上身,认真的用布巾擦着脖颈,听见响声,有些惊慌的抬头看过来,见是自己,那股惊慌顿时消逝了,却有些结巴道:“符,符大哥,怎么了。” 符骁驭:“......” 啪的一声,符骁驭猛然将门拉上,心跳骤然剧烈起来,耳尖亦泛着红却不自知,忙担着担子走了。 蓝君则是莫名其妙,被那关门声吓了一跳。 符骁驭未料到蓝君正在擦拭身子,推门进来顿时将人看了个透,偏生这人还不知遮挡,那白皙的身体大喇喇的印入眼中,湛蓝色的玉佩坠于锁骨前,更显肤白,半遮半掩间,已足以让符骁驭莫名的热血沸腾了。 这倒也是,大好青年,哪里受得了这般刺激,饶是符骁驭淡漠如斯,这血气方刚的身体也自己做出了最原始反应。 符骁驭匆匆走出村外,那股燥热早已平息,心脏却仍是急剧跳动,是慌乱,亦是莫名的情感悸动。 符骁驭觉得自己许是病了,否则怎会对蓝君动了□□,要说符骁驭虽二十有一,该是懂得男女之情的年龄,但一来未曾遇上过心仪的女子,不知情之一字,二来他生性淡漠,生理需求也不是特别注重,倒也淡然的到得现在,如今让他这般处境尴尬的又是个少年郎,自然是困惑且迷茫。 符骁驭茫然的走着,不知不觉走过了龙潭也不查,好在有人喊了他数声,才将这人的魂给喊了回来。 蓝君倒没有符骁驭的魂不附体,他虽被半途中出现的符骁驭看了去,倒也未觉不妥,同是男子,别说看了,两人还成夜同塌而眠,若要尴尬,可尴尬不过来,不过那关门声实在是太大了点,不免让蓝君有些多想。 他穿好衣服,总算舒服了,搬了个竹椅出来,去笼子里抱了只兔子在怀里逗弄。 毛茸茸的兔子,摸着着实舒服。 片刻后符骁驭担着水进得院子,瞧见蓝君真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兔子,黑长的发丝垂在两侧,衣领微敞,那模样甚是好看,符骁驭只觉得心脏又有些慌乱的迹象,他抿着唇移开视线,担着水要进屋子。 蓝君感觉有人进了院子,抬头看是符骁驭,忙抱着兔子站起身去给他推开灶房的屋门,揭开水缸盖让他灌水。 符骁驭一言不发,镇定自若的将水灌进去,又担着担子要去担水,蓝君却道:“符大哥,你等下。”他见符骁驭回身看向他,忙跑回堂屋拿来布巾递给符骁驭,“你满头大汗,先擦擦吧。” 符骁驭顿时莫名的心慌手颤,那布巾是如何也接不下去的,这布巾不久前刚擦过那白皙的身子,符骁驭只觉得又有些燥热,只看着这布巾就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那白皙的身子甚是惑人。 蓝君见符骁驭没动作,以为是担着担子不方便,于是上前一步,左手抱着兔子,右手则是抬手用布巾给符骁驭沾了沾脸上的汗。 感觉到毛巾所到之处一片清凉,符骁驭倒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异常,只耐着性子让蓝君擦了片刻,才抬手抓住蓝君的手,道:“可以了。” 蓝君闻言,收回了手,目送符骁驭出了院子。 这两日虽是天气晴朗,也天黑得早,两人做了晚饭吃罢,各自静坐了片刻,早早的去睡了。 算算日子,蓝君到龙沽村也快半月了,这些日子的经历竟是比他在蓝府过的那种衣食无忧却全靠书籍打发时间的日子精彩多了。 如此过了三四日,符骁驭待在家中与蓝君将一些琐事做了,才开始着手地里的事,春天种子发芽快,这几日又接连出太阳,符骁驭担心地里缺水,便提着一只木桶与瓜瓢下地了。 今日仍是艷阳天,符骁驭早早的出了门,蓝君则是无所事事,在院里逗那几只明显长了一圈的兔子玩。 自换上枯糙后,这窝里倒也整洁,好歹能撑上三四日才逐渐会有异味,蓝君抓了些糙给兔子们,心中只觉似是漏了什么东西一般,细想又想不到,蓝君心不在焉的关上笼子,将装满糙的篮子放在笼子上面压着。 蓝君顿时一个机灵,总算发觉少了什么了。 他钓来养在盆里放在兔笼上的蚌不见了,盆也没了! 蓝君回想了下,那日去砍柴回来他打开兔笼时就并未见着,心想应该就是那日丢的,可这蚌又没手没脚,还能自己跑了不成,就算长了脚,也不至于将盆都扛着跑了,如此一来,该是被人拿走了。 但又是谁拿的呢,蓝君心里隐隐有猜测,却也不敢随便乱定论,毕竟无凭无据的,冤枉谁都不好。 罢了,蓝君心想,也就是几只不知其味的蚌壳,若真想吃,改日再去钓些便是。 ☆、第二十八章 到得日中,蓝君做好了饭菜等了符骁驭一阵,符骁驭仍未回来,他又跑去村后等了片刻,也不见山坡上有人下来,蓝君想了想,打算去地里看看符骁驭,毕竟撒下去的菜种长成什么样了他也很好奇。 回屋里随便吃了两口饭,蓝君找来大碗装了满满一碗饭菜,端着出了院子。 到得地里,符骁驭果真在,却是蹲在地里将那些长得太过密集的菜苗小心翼翼的拔了起来摊在手里。 距撒种之日早已过了五天,地里的菜苗全发了,蓝君看着两块地里细小的嫩绿,只觉欣喜得很, “符大哥。”蓝君绕着地埂几步走到符骁驭身后,待看清符骁驭的动作后,不解道:“怎么把这些菜秧给扯了。” “这一片长得太密了。”符骁驭道:“该是下雨那天撒的全冲到一堆了,这样会影响菜的生长。” “这样啊。”蓝君似懂非懂,道:“不然你先来吃了饭再弄,到时你教我,我们一起弄也能快些。” 符骁驭嗯了声,小心的站起来,生怕踩了地里的菜秧,按着进来的脚印返回糙地上,将手里的菜秧放在一旁,去找水洗手。 蓝君则走到一块岩石上去坐着等符骁驭。 片刻后符骁驭手擦着衣服走来,坐在蓝君身侧,接过他递来的饭碗,揭开了扑在上面的小碗,倏而不禁无奈莞尔,道:“你又忘了带竹筷。” 蓝君:“......” 蓝君忙道:“我去给你折树枝,你且等等。”说完起身就往山腰跑去。 符骁驭瞧着蓝君单襟的背影,有些入神。 不多时蓝君便折返回来,手中握着两根树枝,却是粗细不一,长短不等,符骁驭不禁失笑,无奈道:“这要怎么吃,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将饭碗递给蓝君让他捧着,自去折了两根树枝回来,扒了树皮,才开始吃饭。 蓝君在一旁时不时看看符骁驭,那专注认真,薄唇微抿的模样,直将符骁驭看得吃饭都不自在。 符骁驭吃饭总是安静得很,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咀嚼之时薄唇总是闭合着,只见下颌上下动作。 蓝君默默看了会,这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符骁驭总算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怪道:怎么被他盯上两眼就莫名的紧张,思忖间又不由抬眼看了看蓝君。 这单薄的身体比得村里的女子都要清瘦,嵴背直挺修长,举手投足间却从容优雅,黑发过腰,瞧着顺滑且黑亮,单是一个背影,就已风姿绰约,符骁驭不由心忖,这般俊美的人无甚大的缺点又生得聪颖,真当是上天造物的偏袒。 一番胡思后,符骁驭顿时有些懊恼,这几日怎么总是不由将目光聚集在蓝君身上,总无意间唐突蓝君,只得收了心思,埋头吃饭。 明媚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十分睏倦,这地方微风习习,枝条新绿,简直令人惬意无比。 蓝君仔细看了一圈,越发觉得心中敞亮愉悦,面带轻笑,不由感慨:“若是能住在此处,也是不赖。” “这地方风景虽好,弊端却是不少。”符骁驭吃完饭,以手指揩拭了下嘴唇,道:“夏季蚊虫多,又是在这山腹之中,夜里也不安全,冬天估计要好些,四面环山,应该不会太冷。” 两人的想法也有偏颇之时,蓝君说话做事有时全因心境而定,符骁驭考虑的东西则较为实际。 蓝君自然也是很欣赏符骁驭这点,稳重可靠,想的东西都很实用。 歇息片刻后,符骁驭又下地了,蓝君也想去帮忙,符骁驭也不阻止,这人总是什么都想尝试一番,他也不便打击,只道:“注意脚下,往菜秧稀疏的地方落脚。”说着帮蓝君指了条路,让他挪到自己身边来。 蓝君按着符骁驭的指点,将生得密集又细又小的菜秧拔除,蓝君认认真真的做了一通,只是觉得有些费神,倒也不是很难。 期间两人不时说话,蓝君自是将蚌壳一事告诉了符骁驭,符骁驭倒不甚在意,只叮嘱蓝君日后重要的东西尽量收回屋内。 即便是这阳春三月,申时的太阳亦是毒辣,直盯着后背晒,蓝君只蹲了一会就觉得热,脚也开始发麻,好在这处的菜秧也被拔得差不多了,两人手里皆握着一把拔除的细嫩的菜秧。 “这就差不多了。”符骁驭道:“等它们长段时间再来看。” 蓝君要站起来,只听骨骼轻微咔擦一声,膝盖抻都抻不直,脚板不住发麻,他龇牙咧嘴,忙伸手去拽住符骁驭的衣角,惨兮兮的无奈道:“腿麻了,符大哥。” 符骁驭:“......” 符骁驭一把拉住蓝君的胳膊将他提起,蓝君稍微动了一下脚,挂在符骁驭身上,一瘸一拐的跟着符骁驭小心的出了地。 此时那股酸麻早已变成了轻微刺痛,踩在地上就挠心挠肺的,蓝君索性坐在了糙地上,不住揉着小腿。 符骁驭则是道:“你在这儿休息,我去那边看看。” 蓝君忙不迭点头,目送符骁驭去另一头查看那些菜秧。 符骁驭挨着地走了一圈,确定没有生长密集的菜秧后,才过来收拾好扯下来的菜秧,打算带回去餵那几只兔子。 林间微风习习,又遮了太阳,反倒有些凉意。 蓝君只觉得心里异常满足,虽然刚刚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但那股有菜初长成的满足感却是挥之不去。 有时候蓝君也会想,若是跟符骁驭这样过下去,种种地,养养兔子,倒也不错。 符骁驭在四周扯了些嫩糙装在桶里带回去给几只兔子,这才叫上蓝君,一起出了山谷。 两人回到村里,甫一进院,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粪水味,蓝君蹙眉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四下望去,却见前几日竖在篱笆墙下的柴全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那臭味竟是从这处传来,一只粪桶倒在地上,原本早已干燥的木柴现在沾了粪水秽物,显然已要不成了。 第25页 符骁驭眉头紧皱,看着地上的柴禾一语不发。 倒是蓝君顿时气得要命,这可是符骁驭辛苦砍来的,中午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就成这样了,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为之,怎么能不气,当下不悦道:“这谁做的,怎地这般欺负人。” 符骁驭道:“罢了,不要了,下次再去多砍些就可以了。” 蓝君气得说不上话,只紧抿着唇不甘的看着符骁驭。 “看我做什么。”符骁驭道:“就算知道是谁做的,又能如何。” 符骁驭口气平淡却让蓝君觉得颇为好笑,那股气也委顿了,只问:“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啊?” 符骁驭:“不知道。” 蓝君:“......” 蓝君仍旧有些肉痛,瞧着一堆已要不成的柴禾,“这些柴要怎么处理。” “就放这。”符骁驭道:“谁弄的,谁搬。说完径直去了自家屋前,打开兔笼,将掐了根的菜秧丢给几只兔子,把桶里的嫩糙抓进兔笼上的篮子后就回了屋。 蓝君则是莫名其妙,有些理解不了符骁驭的话,这人背着他们捣鼓出这些东西来,自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是谁干的,符骁驭却说得胸有成竹,难不成贼还会主动承认自己是贼不成? 蓝君毫无头绪,索性不想了,走到兔笼前看了看几个兔子,这群贪吃的正抖动着三瓣可爱的兔唇大吃特吃,蓝君心中的不满也少了,跟着回了屋中。 傍晚。 “这谁弄的!”院内大嫂的声音贯穿屋子,“谁那么缺德把粪水泼院子里,搞得臭烘烘的!难道自个就不嫌臭?赶紧的来给我收拾了,不然谁家也别想安生!” 蓝君本在生火,这时手上一边动作,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外面动静。 大嫂气得要命,虽说二嫂那女人整治符骁驭合了她心意,可这女人也忒不会行事了,这堆木柴靠着东厢篱笆墙,一桶粪水全泼到她家了,任是谁家被泼了满地的屎尿都是受不了的,她哪里忍得,冲着二嫂家就是一阵大吼。 符文成裤腿挽过膝,后面背着个嫩娃娃,一手牵着三娃进来,“行了行了,莫吵吵,待会儿我来弄。” 大嫂不耐烦道:“去去,你别掺和。” 老实巴交的符文成当真不掺和,领着三娃回屋做饭去了。 西厢本是掩着的屋门被拉开了,二嫂不紧不慢的出得屋来,道:“大嫂这是瞎吵吵啥,把柴搬出去不就得了,谁家的柴,让谁搬不就得了。” “你倒是说得轻巧!”大嫂愤然道:“你是不长眼还是成心是咋地,泼了我家屋前一地粪水,你怎不泼你家屋前去!” “大嫂,你这是啥话。”二嫂不紧不慢的驳道:“诬赖我泼粪水,你可瞧见了不曾,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不管你的。”大嫂没有二嫂的心计与狡猾,却是蛮横得很,“你若不弄干净,打水来把地洗了,改明儿我就泼你门上一桶粪水!”撂下狠话,大嫂瞪了二嫂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这下可把二嫂气着了,简直是找事来做! 蓝君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对符骁驭佩服之情突破天际,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三月份悄然过了,入了夏季,正值孟夏,蓝君养的几只兔子吃吃睡睡早肥了几圈,仔细算算,蓝君来到这里也将近月余了。 地里的菜长势喜人,家中的事又有条不紊,一切都步入正轨,除了偶尔有人故意挑事外,这里的生活让人十分惬意。 符骁驭最近总扛着锄头往地里跑,说是要多开几块地出来,蓝君也想去,奈何家中没有多的锄柄,再者这天气逐渐热了,山里蚊虫开始多起来,符骁驭也不忍心让蓝君去下苦力。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当空艷阳照在院中,明晃晃的,蓝君坐在屋檐下,手里按着木质的杵臼捣着晒干的茱萸,他穿着一身麻布短衣,领口微微敞着,宽松长裤,这一身皆是符骁驭的,既旧又松垮,他头上斜插着一根木簪,绾起一头长发,额前一缕较短的发簇未被绾好荡了下来,随风轻摆。 在这和煦微风之中,好似谪仙般不食烟火。 这干茱萸是前些日两人去镇上买的,屋中菜虽然短缺,但也能将就着,可这茱萸是少不得的,不然天天吃那些清炒的菜式,也腻得紧。 “阿嚏!”蓝君打了个喷嚏,这味道十分呛鼻辛辣,他将手覆在上面又沖兑了会儿,才拿来木勺将杵臼里的茱萸磨成的沫舀进罐子里,认真盖上,将杵臼与罐子一一搬回屋里橱柜下放好。 做完这些事后,蓝君这才生火做饭。 熟练的煮饭炒菜,蓝君已然有一套。 今日炒了一碟前些日买的莴苣,蓝君放了些刚捣出来的茱萸沫,红红绿绿的,让人看得食慾大增。 炒好莴苣后,又炒了个水芹,自己随意吃了两口,就去给符骁驭送饭。 ☆、第二十九章 蓝君戴好斗笠用以遮阳,将烫手的碗用树叶包好,又去抽了双竹筷别在腰带上,这才出了门。 蛮坡一带的路蓝君已走了不下几十遍,却仍是被这美景所吸引,行走在山林间的路上,听着拂过山林的风声与千奇百怪的鸟鸣,沐浴着穿透林间洒下来的阳光,只觉得浑身惬意得很。 蛮坡上全是收割菜的村民,村里人都知晓蓝君是符骁驭救回来的,现在跟符骁驭住,平日里见面,蓝君总是有礼貌又谦和,还识字,在村民眼里,就是个斯文人,大家对读书人敬重,总是对他客气得很。 路边的地里有人正割着菜,甫抬头瞧见蓝君,便会笑着打招呼道:“蓝君啊,又去给符小子送饭吶?” 蓝君抬手掀了掀斗笠瞧去,道:“嗯,张阿伯,收菜呢。” “是啊。”张阿伯道:“赶在种庄稼前收了,还得翻地,来,这个给你,拿回去炒来吃,可慡口了。”说着捡起一株卷芯大白菜顺着地埂滚到路上给蓝君。 “这怎么使得。”蓝君第一次收到他人的赠物,一时有些无措,倒也荣辱不惊,忙俯身去以单手艰难的托起那硕大的白菜递过去,道:“张阿伯你快收回去,我怎么能拿你的东西。” “唉!你这小娃子,怎地这般死板。”张阿伯笑道:“前几日我那孙女都会写自己名儿了,全是你教的好,我孙女可喜欢你了,你若是不收,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教她识字,你快收下,别跟我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蓝君再推辞倒是显得矫情了,“那就谢过张阿伯了,日后若有帮得到的地方,你尽管说就是。” “那成啊,我是个粗人,不会跟你客气的。”张阿伯慡朗大笑,复又道:“你快去给符小子送饭吧,估计也饿了。” 蓝君应了,一边胳膊夹着白菜,一边端着饭往前走去。 两山交汇处被符骁驭开闢出了条路,蓝君翻过山,到得那片山谷中。 放眼望去,两块地里蔬菜青油油的,好几种菜种被符骁驭划分开来撒种,菜有不同,高低不一却长势喜人。 符骁驭打着赤膊,宽肩窄腰,那身上满是汗水,被那阳光射着,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十分健美。 如今天气越来越干燥,这糙地被晒得有些发硬,每次挖下来,都得拿捏好力道,得用巧劲挖,饶是如此,符骁驭的手掌也磨起了不少水泡,夜里也常常腰背酸痛。 这几天里他又开出了两块地,这片糙地至少可以开个好几亩地还能有剩余,符骁驭开闢的地都工整得很,几乎是长约二十二丈,宽约十二丈左右一块,如今拢共开了四块,已有一亩多。 蓝君将白菜随手往地上放好,顺着地埂走到符骁驭身边,也不下地,怕将他刚挖松的地又给踏平了,“符大哥,先歇会,吃了饭再做。” “嗯。”符骁驭嘴上应着,将锄头杵在地里,走上糙地,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以眼神示意蓝君放在地上的白菜,“那是谁给的。” “张阿伯送的。”蓝君跟着符骁驭走到阴凉的树下,摘下斗笠挂在树上,道:“前些日我在村里遇上他孙女在地上写写画画,就顺手教了她怎么写自己的名字,今日正巧遇上,他就送了我一株白菜。” “你倒是人缘好。”符骁驭轻笑,“我去洗把脸。”说着往山脚下走去,那处山泉常年出水,水清且甘甜,符骁驭又顺着水道在水塘之前挖了个不大的坑,让这水经过坑中再汇入塘里,正好供人洗手洗脸用。 符骁驭满身水珠走来,蓝君瞧在眼里,心想现在天气热了,劳动过后总是一身大汗,下次送饭时该给他带块布巾来供他擦汗。 符骁驭额发湿濡,被他一手往后捋起,更显俊美,他也不把衣物穿上,裸着上身就挨着蓝君坐下。 蓝君顿时有些紧张,忙移开视线,有些不敢瞧符骁驭。 他接过蓝君递来的碗,蓝君自腰带里抽出一双竹筷递给他,符骁驭一晒,道:“这次竟记得了?” 蓝君打趣道:“我要再不带竹筷来,山腰下的小树都被你折光了。” “折光山腰上的。”符骁驭扒了口饭,含糊道:“再往高处去便是。” 蓝君顿时破功,喷笑出声,什么君子风度都没了,反而显出一股少年该有的活泼,“那吃个饭岂不苦了周遭的植被。” 符骁驭脸上笑意更甚,却不在说话。 两人相处得自然随意,许是在一起久了,各自清楚了对方的脾性,又暗自对对方有道不明的情愫,且彼此尊重,倒是十分融洽。 蓝君瞧着这地里的菜,形状与长短各有不同,他只认出了那挺拔的小白菜,其余的符骁驭曾说过一次,过得几日就全忘光了。 他起身往地里走去,佝着背认认真真的瞧上一番。 两块地里拢共有八种不一样的蔬菜,一块菜地分为四小块,符骁驭的种子撒得很整齐,土也拢得很好,蓝君看了半晌,只觉得这些菜相较于昨日,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他越看越喜欢,索性小心踩进地里,顺着符骁驭挖出来的沟渠绕着菜看。 符骁驭吃好饭,将碗放在地上,抬眼看着蓝君时不时弯腰嗅一下菜叶,眼里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 “符大哥。”蓝君看向符骁驭喊道:“这个叫什么,我忘了。” 那清瘦的身躯与极美的面容,与那干净出尘的气息,在这倏而回眸间尽显风姿,符骁驭只觉得略一失神,心中发紧,随后竟是有些紧张,片刻后才站起来看了眼,道:“那是韭菜。” “怎么吃。”蓝君道:“种这么多,日后收回家不怕坏了?”均分为四小块的菜地里,韭菜呈一行行的,行与行之间挨得虽有些距离,这一小块菜地也种了四行之多,约有五丈,又种得密集,若是收割了,也是不少。 “自然不是全拿来吃的,且这韭菜得炒鸡蛋,包饺子才好吃。”符骁驭道:“等收了留着些吃,余下的担去镇上卖钱。” 第26页 “原来是这样。”蓝君举一反三,道:“那其他菜也要拿去镇上卖吗。” 符骁驭挑挑眉,蓝君知道自己说对了。 蓝君眼珠一转,轻笑道:“待得那日,我可否与你一同前去。” 符骁驭早已习惯蓝君总是追着他跑,略微点头,同意了。 蓝君顿时眼眸晶亮,那双眼生动异常,认真瞧着符骁驭,两人对视片刻,蓝君只觉得心脏砰砰作响,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再与符骁驭对视,最近心跳总是在与符骁驭相处间跳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弄得蓝君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垂下目光,趁机指着其余的菜又问了一边,问得菜名后,忙认真记在心中。 等符骁驭开始开闢,蓝君就在四处逛了一圈,觉得实在是热,才跑回树下坐着,光束透过树枝投在周围,蓝君被这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浑身疲软,不禁发困,不一会儿就靠着树睡着了。 符骁驭在地里挖了一会就一身大汗,偶尔抬头看看蓝君,见他靠在树下睡着了,便上前去扯下自己挂在树枝上的衣服,无声无息的走到蓝君面前将衣服给他盖上,复又蹲了下来看着他。 睡梦中的蓝君模样干净,浓密且长的睫毛覆着下眼睑,那眉清秀且修长,鼻樑挺拔,薄唇轻抿,微微上扬,肤白细腻的面容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抚摸。 符骁驭只觉他这面容让人心绪宁静,嘴角不由微微勾起,这人,怎会生得这般好看,符骁驭不禁心想。 天黑之际,符骁驭的第二块地也开闢完了,他叫醒蓝君,抱着白菜收了碗筷一起回了家中。 承了张阿伯的情,两人终于吃上了新鲜蔬菜,晚上符骁驭做了个辣白菜,蒜香味足,又多放了些茱萸沫,直把蓝君吃得额上细汗不止,又烫又辣的白菜吃下去直让口腔里起火,蓝君不住吸气又捨不得停下。 吃完饭后,蓝君不经意间瞥见符骁驭皱着眉不住的以左手捏右肩,复又右手捏左肩般来回揉捏,想是近日太累所致,于是蓝君忙去烧了盆热水,打算给符骁驭捂捂。 片刻后,蓝君端着木盆进屋,道:“符大哥,用温水捂下肩背,去去疲劳。” 符骁驭起身接过盆,蓝君已去取来布巾放进盆里,符骁驭道:“我自己来。”说着要去碰盆里的布巾。 “你够得着后背吗。”热水有些烫,蓝君指尖轻轻碰了两下才伸下水去搓着布巾,道:“我帮你吧,你坐好。” 符骁驭闻言也不坚持了,坐回椅子上,由着蓝君将叠好的布巾贴在肩上,微烫的布巾贴上去十分舒服,符骁驭不由放松下来,却在下一瞬感觉温热的手指搭上自己肩膀,开始来回的揉捏他的肩膀。 符骁驭浑身肌肉一紧,侧头看了眼,只见蓝君骨节分明且修长的白皙手指正不住的使力,一下一下的捏着,符骁驭本想出声阻止,转念一想,蓝君本是一番好意,若出声制止,不定这人又会有多尴尬,且酸胀的肩膀被捏得十分舒服,便由得蓝君了。 符骁驭心思细腻,果真猜对了,但就算未曾出声拒绝,仅仅是主动为符骁驭捏肩,也足矣让身后的蓝君早面红耳赤。 蓝君早就打算为符骁驭捏捏肩敲敲背了,奈何总是拉不下脸,想着要是被拒绝了那该多尴尬,可方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意只是想给他搓搓背,却鬼使神差的两手搭上他的肩膀,给他捏背。 好在他并未说什么,这让蓝君暗自松了口气。 蓝君手上或捏或锤,眼神却是由上至下的打量着符骁驭,见他闭着眼,心想应该是舒服的表现,就不由得感觉欣喜。 捏了片刻,蓝君去搓了布巾,搭在方才捏过的肩上,换另一边捏。 手下的肩背骨骼清晰坚硬,肌肉却紧实且充满力量,蓝君只觉捏得手指及手腕酸疼,却不愿就此放开,撑着捏了许久,直到符骁驭坐直身体动了动肩背,示意可以了,蓝君才停了手。 符骁驭站起身来瞧了蓝君一眼,后者则微微笑了下,符骁驭一愣,心中不由一热,却是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去将布巾搓了干净,才把水端去泼了。 蓝君就着锅中剩的水洗漱完,又在堂屋里坐了片刻,才跟符骁驭前后进了内室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蓝君就要表白了,有点小虐。 ☆、第三十章 翌日一早。 蓝君起得床来,取下木梳一边梳着一头长发,一边走进灶房,打开屋门出来,却瞧见符骁驭正站在堂屋门前的兔笼边餵兔子。 平日这时候符骁驭早已出了门,如今见他在家,便有些诧异,问道:“符大哥,今日不用下地吗。” “今日有别的事。”符骁驭转身看着蓝君,只见他脸颊上带着刚睡醒时的红晕,一头黑发散于身后,衣领微敞,露出好看的锁骨,符骁驭顿时觉得呼吸一窒,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大哥家地里活多忙不过来,地里的菜还未曾去收,大嫂怕菜烂在地里,便让我跟着下地去。” 蓝君:“......” 蓝君本是想问大哥家收菜为何要你去,可转念一想,符文成对符骁驭不薄,有事自然是要帮的,而且符骁驭还会义不容辞,当下也不再多问,只道:“符大哥是不是有事要跟我交代。” 符骁驭眼中出现一抹赞赏,也不拐弯抹角,道:“大哥他们今日走得早,不曾带干粮,大嫂说是晌午的时候,让你做些饭菜送到蛮坡去。” 蓝君顿时心下不悦,不知这大嫂在打什么主意,这又是让符骁驭下地帮着她收菜,又是让自己做饭送去,难不成就她家有活吗,只不甘不愿的道:“既是她要我做了午饭送去,她又可曾留下米粮与要炒的菜品?” “没有。”符骁驭道:“用家里的就可以,炒些泡好的水芹跟土豆就行,放些茱萸,多炒些。” 蓝君一听,又不乐意了,话也不说,薄唇微抿,眉头轻蹙,彰显了蓝君此时此刻的不情愿。 不是他扣门,而是见不得大嫂这点小心思,符骁驭在他大哥面前是断不会拒绝任何事的,可如今蓝君已把符骁驭的一切看得重要,自然是捨不得符骁驭吃亏,偏生这人却总是不愿计较的模样,直弄得蓝君上下不得,到来不去。 其实不是符骁驭不愿计较,他也有他的打算,只不过不足与人道而已,符文成的恩他要报答,这些小亏大嫂也占不了一辈子,且地里的活也能搁置一时,如今能帮则帮,图个心安。 眼前这人如何在乎他的权益,他又怎会看不出来,符骁驭瞬觉蓝君有趣之极,又可爱无比,情不自禁的抬手轻拍了下他的头,与安抚三娃时一般行径,却较之前者不同,符骁驭只觉心中软得一塌糊涂,轻声道:“我知晓你不喜欢大嫂,一顿饭而已,也吃不了多少,你这般模样,我都不愿勉强你了。” 这纯属符骁驭无意间的动作,每次三娃闹情绪他都会这般安抚,谁曾想今日却莫名其妙的对蓝君做出此举动仍不自知,那说话的调子还这般温柔,蓝君怔怔的看着符骁驭,感受着对方手中的温度,心中莫名希望此刻多做停留,倏而觉得心中常对符骁驭产生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情绪顿时清晰明朗了。 符骁驭此刻的言行举止异常温柔,他想拥有。 符骁驭的怀抱有力且温暖,他想踏步上前去轻轻靠一靠。 符骁驭不时对他赞许一笑,符骁驭总是将他护着,符骁驭......符骁驭,他竟然喜欢上了符骁驭! 想通了这个中关键,蓝君心中顿时泛起汹涌的渴求,眼中满是眼前这人的身影,他眼神逐渐迷茫,脚下茫然的跨出一步,迷糊间竟是做出了心中所想之事,他抬手抱着了符骁驭的腰,将脸轻轻地贴在了他的怀里。 “符大哥。”蓝君早已浑噩,只顾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压根考虑不到自己现在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心中毫无所想,道:“我倾慕你,符大哥。”那轻微的呢喃里,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与委屈。 蓝君的举动都在一瞬间,让符骁驭措手不及,被蓝君抱住的瞬间他顿时怔仲,待听清了那轻微的呢喃声,符骁驭只觉心中一紧,泛一阵异样,下一瞬却表情惊骇,倏而不假思索推开蓝君,不曾想因太过惊讶导致力气过大,竟是将蓝君推得一个站立不住,仰面倒退两步终是站立不稳,狠狠摔倒在地。 砰的一声,蓝君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右臂手肘则猛然撞在地上一块冒尖的石头上,顿时疼得蓝君闷哼一声,不小心间咬破了嘴唇。 两人具是楞了。 许久之后,蓝君似乎才知晓发生了什么,他手足无措面上无助不堪,整个人异常迟缓,只是觉得手肘火辣辣的疼痛难当,他一手捂住手肘慢慢撑起来坐在地上,因羞耻而将头埋得低低的,他浑身发抖,未来得及绾上的长发披散于侧,看不清他的表情,蓝君左手捂着右肘,猩红的液体逐渐渗透衣服,浸出指fèng,不过片刻那刺眼的红色液体便滴滴答答的滴在了裤子上。 随之滴落的,还有从一直低垂着头的双眼中不断渗出的泪珠,不住掉落在裤子上,合着血液晕了开来。 符骁驭这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见蓝君跌坐在地,捂着的手肘还见了血,不由心惊,对自己这般鲁莽出手伤了蓝君的行径懊悔得要死。 “蓝君。”符骁驭声音颤抖,小心翼翼的上前去蹲在蓝君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局面,只不安的伸手去拉过蓝君的手,道:“我瞧瞧。” 蓝君浑身颤抖得厉害,他的右肘已疼得不能弯曲,左手紧紧捂住手肘,任由符骁驭触碰,却毫无动作,也不抵抗,只把头垂得低低的,符骁驭捋起他早已擦烂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揭开,只见手肘之处血迹斑斑,手肘上的皮擦伤了一块,血不住的渗出来,这地方脆弱且薄弱,蓝君又清瘦,这般猛烈的刮擦之下,竟隐隐瞧见了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符骁驭顿时心痛得要命,悔恨得紧咬牙关,感觉到蓝君浑身如筛糠一般抖得厉害,以为他是疼得受不了,忙颤声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说着就要去抱蓝君,伸出的手不经意间被一滴滚烫的水珠打在上面,符骁驭这才发觉怀里的人在不住的无声掉泪。 符骁驭呼吸一窒,大气也不敢出,似是犯了错的小孩一般手足无措,片刻后才伸出手,拨开他散乱的黑发,轻轻触碰蓝君的脸,只觉手下的皮肤一片冰凉湿濡,他未将蓝君的脸抬起,生怕伤了这人的自尊,自然也看不见蓝君被咬破的嘴唇,符骁驭再也承受不住自责,一把将蓝君带入怀里,嘴里不住重复对不起。 蓝君这时才哭出了声息,却是不住的抽噎,唇上的鲜血不住流淌,染红了符骁驭胸前布料。 手肘上的血不住滴落,符骁驭忙一把抱起蓝君,往孙叔家跑去。 孙叔家充斥着一股药味,火上正熬着糙药。 符骁驭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怀里一直抱着蓝君,此时蓝君靠在符骁驭怀里,早已疼昏了过去,他脸上泪迹血迹混做一处,蜿蜒进了衣领里,下唇微肿,唇上的血已止住了,手肘处也凝了一摊血,似乎是止住了。 第27页 “孙叔,还要多久。”符骁驭紧紧抱着蓝君,不禁朝着屋里出声催促。 “再等会,再等会。”灶房里传来孙叔的声音,“你这小子,居然也会有着急的时候,还有他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给伤成这样了。” 符骁驭抿了抿唇,看着蓝君被咬破的嘴唇不说话。 片刻后孙叔端着熬好的糙药出来,放在符骁驭面前,道:“你来搅上一阵,好让它凉得快些。” 于是符骁驭一手抱着蓝君让他倚在自己怀里,费力的腾出一只手搅着锅中浓稠却泛着淡淡香气的糙药。 符骁驭机械的搅着锅里的药,直到孙叔出了屋子,他手里拿着一些白色布条,伸手进锅里试了一试,“可以了。” “你把他抱好咯,这药可是疼得很。”孙叔道:“衣袖再捋上去点。” 符骁驭闻言又把蓝君往自己怀里摁了摁,环抱着他轻柔的握着他的手臂,另一手捋了捋衣服。 孙叔将熬好的糙药抹在布条上,道:“这药虽然疼了些,倒也好得很,可续骨生肉,我珍藏了这些年,竟是被你这小子给我掏了出来,说来他这伤也用不上这药,非是你这小子不听,话大价钱是小,可叫我肉疼得。” 说着两手捏着布条,慢而精准的敷在了蓝君的手肘上。 蓝君顿时浑身一抽,哼痛出声,瞬时转醒,意识模糊的就要挣扎。 符骁驭忙抱紧了人,按下他的挣扎不让他乱动,只小声哄道:“马上就不疼了,再忍忍,再忍忍。” “呜......”蓝君听了符骁驭的声音,果然不再挣扎了,喉间却不禁溢出如小兽般的呜咽声。 符骁驭听了,只觉眼眶胀痛,竟是难受得微微发抖。 孙叔道:“好了好了,包扎完了,你小子,还不快把人松开些,想勒死他吗。”说着伸手去拍了下符骁驭的肩膀。 闻言,符骁驭才忙退开些许,将蓝君的脸露了出来,蓝君已然昏睡过去。 “你把我祖传的药都给用了。”孙叔道:“二两银子,少了我这锅中药材可就不能给你了。” “嗯。”符骁驭声音嘶哑,道:“我给,我待会再回来取,你把药留着,有劳孙叔了。”符骁驭麻木的说着,抱着符骁驭起身,一步一步的出了孙家院落。 身后的孙叔不由嘆了口气,俯身端起锅进了屋中,满家翻了一遍,才找出个干净的罐子把药全倒入里面。 二两银子哟,这小子可真捨得花价钱。 符骁驭将人放到床上,将蓝君散乱的发丝撩开,露出那被血迹衬得越发苍白的脸,符骁驭看了片刻,才扯了被子给他盖好,去灶房生火烧水。 符骁驭站在灶前,恍惚的盯着锅中的水,平日自持沉稳的模样早已被今日这突发的事打破。 蓝君倾诉对他仰慕之情的呢喃与满身血迹脸色苍白的模样不住在脑子里形成鲜明的对比,符骁驭心里混乱无比。 除去初闻那句我倾慕你之时的惊骇与诧异,符骁驭心里清楚的知晓,对于蓝君的仰慕,他并不反感,可符骁驭却断不能接受身为男子的蓝君,同为男子,又怎能相恋,于天地所不容。 符骁驭忽地忆起前不久符文成因为流言蜚语欲为他娶媳一事,顿时只觉得更加不能接受了。 他又怎能让大哥失望。 符骁驭挫败的握紧双手,名为天经地义,道德人伦的词让他强行制住了心中呼之欲出的情。 水烧热了,他端下锅,将水倒进木盆里,兑了温水,试了试水温正合适,才端着进了内室。 他拧了布巾,坐在床边,解开蓝君的衣裳,他身上并没有太多血迹,符骁驭用布巾擦拭着蓝君的脸,那苍白的面容让符骁驭不住揪心又自责,也不知是因为这人被自己出手伤了的缘故还是因为蓝君挑明了对他的爱意,符骁驭举止不似往常,他小心的对待着蓝君脸上的血迹,眼神既悲又软,这般温柔,自己却毫无所觉。 待得擦干净蓝君身上的血迹,帮他换了衣物,符骁驭才摸出放在床底下小木盒里的二两银子,包着去了孙叔家。 “这个给你。”孙叔递了几条白布给符骁驭,道:“三天一换,好在天气还不是太热,不然可够你小子担心了。” 符骁驭抱着药罐,接过布条,并未搭言。 孙叔按了按怀里的二两银子,嘱咐道:“这娃子的手可得好好养着,不然日后落下病根,怕是要影响一辈子了。” 符骁驭这才开口,声音嘶哑的问道:“什么病根,忌讳什么。” “轻则天变胀痛,重则弯曲不便。”孙叔道:“忌吃糯食,还有发物,都不能沾了,好好将养,这么俊俏的娃子,日后若是手不灵活,这还是在右手,瞧他那样定是个读书人,若是提不了笔,捏不住筷,那就可惜了。” “我知晓了。”符骁驭道:“有劳孙叔,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孙叔抬手赶人,待得符骁驭走出了院外,复又想起了什么,忙大声叮嘱道:“也别沾水啊!” 符骁驭头也不回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不是太狗血 ☆、第三十一章 回头屋里,蓝君已醒了,他脸色苍白,身上疼得厉害,听见符骁驭走来,也没去看他,只是静静的躺着,迷茫的看着屋室一隅。 符骁驭见蓝君异常安静,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停下脚步,站在门边看了半晌,才默默上前,坐在床边,看了蓝君许久,抬起的手想要去握蓝君的手,却又收了回来,低声道:“手还疼不疼。” 蓝君轻轻摇头。 见蓝君这样,符骁驭却更加难受,他宁愿蓝君醒来指责他哪怕一句也好,而不是像这样,闷不吭声。 “饿不饿,想吃什么。”符骁驭道:“我去给你煮。” 蓝君嘴唇微微动了下,却仍是摇头。 符骁驭这下没辙了,他本就不善言辞,见蓝君这样,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才好。 屋里安静得很,两人并未提方才的事,是刻意避讳,也是不愿提及,符骁驭心中压抑得很,两人静默许久后,符骁驭才缓缓起身,道:“我去给你煮点红薯粥。”说着也不看蓝君什么反应,转身逃出了屋子。 蓝君微微侧头看着符骁驭离开的背影,平日硬朗的背嵴今日似是有些瑟缩,想必他也怕吧,怕这不被世俗所容的感情。 堂屋里很暗,屋门没开,灶房传来轻响,蓝君似乎能想像得到符骁驭在灶房内忙活的情形。 他不由鼻酸,阖上双眼。 好像自从遇上符骁驭,蓝君往日静水无波的心情总是跌岩起伏,大起大落,原来情便是这么回事,明明是正常的人该有的拒绝反应,却觉得委屈心疼,可心中还是捨不得那些盼望,还是想要。 他动了动受伤的右臂,那处痛得早已麻木,蓝君只觉得无比怅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符骁驭有的感情,等到发现时,还来不及慢慢体会,就这般仓促的告白,然后被符骁驭惊骇的拒绝。 蓝君只觉得今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混乱不堪,颠倒异常,却无比真实。 迷迷糊糊的告白,却被符骁驭拒绝了,蓝君脑子里翻来覆去,皆是符骁驭震惊且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模样。 是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产生邪念,蓝君自嘲的笑了,他怕是早已病入膏肓,才会做出这般违背常伦之事。 蓝君自知,他做的事已经不是一句尴尬就能盖过的,日后怕是不能像往日般相处了,蓝君心想,这次真的该离开了,他对符骁驭有了背德的感情,天理不容,更何况他也不想拖累符骁驭。 心里总是有些疼,自被符骁驭断然推开后就没好受过,这疼似曾相识,蓝君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上次为符骁驭送蓑衣时也是这样难受。 原来那时候就对他动了心思,蓝君明了般的莞尔一笑,面上却甚是凄凉,他自是不怪符骁驭将他推开,乃至受伤,连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竟会这样不顾人伦与道德做出这些事来,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震颤,何况是符骁驭。 不过蓝君倒也不觉后悔,虽然事态往着他不乐见的趋势发展,却只觉得表露自己的心意后,对符骁驭的喜欢便一发不可收起起来,只要一想着他,心里便会既暖又疼,这十八年来唯一一次动心,还未认真开始,就这般结束了。 想着想着,蓝君又睡过去了。 符骁驭端着粥进了屋,见蓝君又睡着了,也不愿去打扰他,只将粥放在一旁的凳上,出了屋子。 艷阳当空,已是晌午。 符骁驭反覆舀水泼在屋檐下,将地上那滩血迹沖了干净,这才脱力的坐在了石阶上。 他很茫然。 对于蓝君,他已不知该怎么去对待,怎样弥补今日犯的错,甚至就连接近他符骁驭都力不从心。 这许是符骁驭有生以来遇上最惆怅的事,他已不知该怎么办了, 日头渐渐偏移,晒到了符骁驭身上,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符骁驭这才发觉已过晌午,大哥还在地里未曾吃饭,于是只得嘆了口气,去灶房生火做饭。 期间符骁驭去看了蓝君几次,见他仍是睡着,凳子上的粥也未曾动过,便收拾了,装好饭菜,给兄嫂送去了。 到得地里,自然是被大嫂夹枪带棒的数落了番,符骁驭心事重重,也未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拾起镰,埋头割菜。 这一去便是一天,直到天黑尽了才各自担着菜回到家。 符骁驭担心了蓝君一天,刚到院中就将担子一放,几步回了屋里。 屋里的灯被符骁驭走路所带的风吹得摇曳不止,灶房里,蓝君已把火生好了,此时右臂微微弯曲搁在身前,正吃力的用左手淘米,见符骁驭进了屋子,也不说话,只抿了抿唇便移开了目光。 符骁驭见他在做事,顿时眉头微皱,过去接手,道:“等我回来做就好,你去歇着。” 蓝君嗯了声,却是去了院子看着几只兔子发呆。 “婶婶。”突地,三娃悄悄跑过来,小声喊着蓝君,伸手去抓着蓝君的左手,道:“你在这里干嘛呀。” 小孩子轻声轻气的,显然是怕被他娘发觉自己来找自己,蓝君也跟着轻声道:“没做什么。” “哦。”三娃道:“婶婶,娘不让我跟你玩,我可想你了。” 符骁驭蹲了下来,平视着三娃,道:“你可以来阿叔家找我。” “娘也不让我找阿叔。”小孩委屈的哼哼道:“她说你们会教坏我,不让我跟你们在一起。” 蓝君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起今日自己的行为,有些黯然,却镇定自若道:“那三娃乖乖听娘的,快回去吧,小心被逮到挨揍。” “那好吧。”三娃有些不甘愿,却生怕被他娘揍,只得道:“婶婶,我回去了。” 蓝君沖他温和的笑了笑,示意知道了。 第28页 小孩走后,蓝君起身,目光越过篱笆墙看向黑漆漆的外面发呆。 不多时,符骁驭炒好了菜,在门内看着蓝君静静的立在屋檐下,眼神眺望远处,一身寂寥。 “饭好了。”符骁驭走出来道:“进屋吧,外面凉。” 蓝君侧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率先回了屋子。 菜式都很清淡,蓝君看了一眼,心中有些酸楚,自从屋里备了茱萸,这人几乎顿顿都要让他放些调味,如今想必是因为他的嘴唇受伤,吃不了辛辣,才炒得这般清淡。 这样的好,蓝君自是不敢再肖想,他费力的用左手拿起筷子,符骁驭却抬手抽走了他手里的筷子,他端起蓝君的饭,挪动椅子坐到蓝君身边,夹了些菜用碗兜着,递到蓝君唇边。 蓝君:“......” “我自己可以吃。”蓝君道:“符大哥,你快吃吧。” “你不方便。”符骁驭却是始终保持着餵饭的姿势,道:“我餵你吃。” 蓝君顿时心中委屈无比,低垂了头,那嘴无论如何张不开。 两人僵持了片刻,符骁驭才挫败的收回手,将碗放在桌上,筷子放在了蓝君的左手边方便他拿,这才拉回凳子,自己默默的吃着。 蓝君却再无胃口,心事重重,拿了好几次也拿不起那筷子,索性轻轻将筷子放在桌上,歉意的道:“我不怎么饿,符大哥你吃吧。” 说完转身回了屋中。 符骁驭手上一顿,复又缓慢的扒着碗中饭粒。 蓝君坐在床边,静静的听着符骁驭收拾碗筷,听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动,听着他开门出去,复又回来,最后推开内室的门,摸黑进了内室。 蓝君抬头看去,屋里黑漆漆的,堂屋的油灯已被符骁驭吹熄了。 屋里没有一丝光线,蓝君却感觉得到符骁驭就站在门口处。 两人都未曾开口,静坐许久后,内室突然响起符骁驭低哑的声音:“对不起。” 蓝君顿时愣住了,心里又开始难受起来,片刻后才道:“是我的错,符大哥,是我唐突了你,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符骁驭却不接他这话,只低声说:“当没发生吧。” 当没发生吧...... 蓝君倏而怔住,续而心痛如绞,不是没想过符骁驭会逃避会拒绝,如今面对起来,却只觉得异常难受,可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嗯了一声。 “嗯。”一片漆黑里,符骁驭的声音道:“你睡。”说着转身出了屋子。 蓝君顿时垮了下来,眼中热意难挡,他仰起头,难受的闭上眼,只觉得胳膊痛得厉害。 他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符骁驭应该是出去了,去哪里呢,是不是不回来睡了,也是,发生了那事,他怎么可能还会跟自己同塌而眠,有所避讳也是应该的。 他为什么要把屋中的灯吹了,蓝君不住心想,是不敢面对自己,还是不想面对自己。 蓝君缓缓倒在床上,闭着的眼中却有泪水溢出。 整整一夜,蓝君都未曾睡安稳,迷迷糊糊间被手臂上的伤疼醒数次,才发觉符骁驭真的没有回来。 如此辗转反侧一夜后,天总算是亮了。 蓝君头昏沉沉的,摸出屋来,院里静悄悄的,该下地的都下地了。 他又去灶房看了看,没有生火的痕迹。 原来符骁驭出去之后,就没再回过屋子。 蓝君不由茫然一笑,失魂落魄的走到屋檐下,靠着兔笼坐下,看着笼子里灰熘熘的几只兔子正啃着枯糙,这才惊觉竟是一天没喂,忙起身揭开笼子,抓了好几把糙丢了进去,兔子们见了吃的,忙挤做一团吃着糙。 蓝君茫然的看了会,才缓缓的进了屋子,在这里多待一刻都似折磨,他停不下乱想的心,不如趁早离开,他单手翻出自己来时的那套衣服费力穿上,叠好换下来的衣服,抬手将脖颈间的蓝玉解下放在衣服上,轻轻拍了拍,他打算将此物赠与符骁驭,符骁驭对他恩同再造,而自己又给他带去这么多麻烦,这蓝玉虽然价值不菲,却仍旧不及表达他的感恩之情以及......爱慕之心。 他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才缓缓的出了院子。 屋外阳光大好,蓝君却无所觉,只将右手置于身前微微抬着,缓缓往村外走去。 村里静悄悄的,这大好天气,村里人全下地去了。 蓝君走出村子,遥遥见着一个人担着担子向村子的方向走来。 他不甚在意,倒是那人经过他身边时多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是被符骁驭救下的人,却因不熟,倒也未曾打招呼便擦肩而过。 出村的路已是走了好几遍,蓝君未曾想好要去何处,只打算先出了村子再说。 将随身玉佩给了符骁驭,蓝君这才是真正的身无分文,这一去无疑是自寻死路,蓝君却顾不得了,他感觉得到符骁驭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同样的,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符骁驭,如此这般互相避讳,不如早早抽身的好,毕竟看不见就不会太难过。 蛮坡。 这一带全是土地,少有树木,太阳直射下来,晒得后脑勺发烫。 三娃跟最小的四娃躲在油纸伞下玩闹,几个大人则卖力的割着这满地的卷心白菜。 符骁驭自然也在其中,他在屋外靠了一宿,天还未亮大嫂家就拖家带口的叫上他一块出门了。 坡下有人担着担子顺着小路上来,见了符文成一家,便笑着打招呼,后看了看正埋头割菜的符骁驭,似乎想到了什么,冲着符骁驭道:“符骁驭啊,住你屋里的那人是要上哪里去啊。” 符骁驭听了,直起腰来看了看来人,不解道:“什么上哪里去。”心中却隐隐联想到了什么,不由泛起不适感。 “我说你救回家的那个少年啊。”那人说:“我刚刚从镇上回来,在村口碰见他了,好像是要出村一样,这不问问你吗,可是要差他去镇上买些什么?” “什么?!”符骁驭蹙眉,心里的猜想被落实后的慌乱与紧张难掩,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道:“好一会儿了。” “知道了,有劳张哥了。”符骁驭沖那人点点头,放下镰,冲着符文成道:“大哥,我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符文成有些莫名,也不知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倒也不多问,只抬手挥了挥。 “唉!”大嫂却站起身来呵道:“地里还剩这么多菜没割,你又是要去哪里,他爱去哪儿就让他去,走了还能省下口粮!” 符骁驭充耳不闻,几步跨出地里,顺着小路跑了。 “哎呀。”符文成道:“你少说两句。” “没出息的东西!”大嫂愤然,冲着符文成道。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这两天会二更将文发完,工作有点忙,又在准备新文,可能会有仓促不足的地方,希望亲们见谅。 ☆、第三十二章 符骁驭一路不及多想,跑回家中,院里安静得很,他沉重急促的喘息声异常清晰,几只兔子正打着盹,符骁驭推门进去,屋里亦是静得很,他大步进了内室,也没找到人,却是瞧见了那块见过两次的蓝君戴于脖颈上而此时正摆在床上的蓝玉。 符骁驭心下一抽,有些茫然的抓起那块通体湛蓝纯澈的蓝玉,温润的玉一如蓝君一般,精緻,干净。 蓝君走了,却留下了玉佩,这是哪门子的意思。 符骁驭仍旧喘着气,修长的手指渐渐握紧玉佩,倏而转身跑出了屋子。 这样一声不吭的妄自离开,还将身上唯一值钱的物品留给他,这是什么意思?!再者他身上还有伤,又能去什么地方!符骁驭顿时气得很,却又慌乱异常,心中全是决不能让他离开的念头,符骁驭咬牙切齿,心中既气又急,这人,莫不是故意想让他内疚一辈子,怎么能这般让他情绪波澜。 本以为昨日挑明了说清,回避蓝君的感情后两人仍旧能像从前般相处,可他竟是选择离开! 符骁驭怎么也接受不了蓝君离开的事实,若是只有回应他的感情才能将他留下,那便回应就是!思及此,符骁驭也管不得什么纲常伦理,天经地义了,他不能让蓝君走,于情于理上,他都不可能让蓝君就这样离开。 只要想着这跟了自己将近月余的人要离开,符骁驭就前所未有的感觉慌乱压抑,心中亦是难受得很,若到此刻他还不明白自己对蓝君亦是怀有同样的心思,那他也枉费年长蓝君三岁了。 想通了此处关节,符骁驭也不再纠结了,什么天经地义道德人伦,若是连喜欢都不敢承认,那真是枉为人也。 符骁驭跑出村子,黑发随风飘扬,眉间却未曾舒展过。 出村的路就那一条,符骁驭脚下不停,纵是跑得肋下发疼,他也仅是抬手死死抵住,仍是往前跑。 渐渐接近了那片连绵的山脉,绕过隆起的丘陵,进入了群峰耸立的山路间,山峰脚下全是树林,符骁驭早已大汗淋漓,一口气不停歇的跑了十来里,只觉得头昏眼花,脚下虚浮,他撑着腰歇了片刻,又往前跑去。 山路蜿蜒曲折,那成片的树林时常将前面的路挡住,符骁驭刚绕过第一个弯,就瞧见了身着相识那天穿的锦绣衣袍的蓝君,正缓缓的往前走着。 符骁驭心下稍安,几步跑去,蓝君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去,见到那熟悉的身形与面容,顿时诧异得楞在了原地。 符骁驭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未曾来得及开口说话,只顾得上疯狂的喘息。 倒是蓝君诧异一番后,才不安的嚅嗫道:“符大哥。” 片刻后符骁驭终于缓过来了,仍旧喘着气,他定定的看着蓝君,察觉了他的不安,只觉这人可恨得很,却又提不上火来,本来找到人的喜悦被他强压下去,只冷冷的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而别。” 蓝君:“......” “这又是怎么回事。”符骁驭摊开右手,那块蓝玉在细碎的阳光下烨烨生辉。 蓝君看着他手里的玉,说不上话来。 他该怎么说,该说与其这样尴尬的相处,让你不自在,不如早早离开,还是该说你不喜欢我,躲避我,我何必还留着。 符骁驭见蓝君不说话,只是茫然的看着一处,当下轻嘆一声,拈起玉绳,抬手为蓝君系在脖子上。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会要。”符骁驭看着蓝君,轻声道。 蓝君看着符骁驭,片刻后才干涩出声:“我不想欠你。” “欠我什么。”符骁驭听懂了他话中之意,不想欠你,所以用这玉佩作为答谢之礼。 这是变相的跟自己撇清了?符骁驭想着,心中顿时有些抽痛,却只是淡淡道:“你什么也不欠我。” 蓝君一言不发,微微抬眼看着符骁驭,听他这话,似乎是要跟他撇清一般,想着想着,不禁心中难受,红了双眼,却仍是倔强的看着符骁驭,像是要将眼前这人铭刻于脑海一般。 这尴尬的氛围中两人倒全想到了一处。 第29页 符骁驭见蓝君双眼渐渐蒙上水雾,顿时心疼得很,无端端的上前将他轻轻拥住,道:“你能去哪里,把身上的玉都给我了,你可曾想过自己该怎么活,你怎么那么自私,若是没人告诉我你出了村,是不是等我回来发现你不见了,就只能日日夜夜的握着你的玉担心自责,亦或是满天下去找你。” 蓝君茫然的被符骁驭拥着,靠在他肩上,听着他低声说着,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心中委屈得很,想要推开符骁驭又捨不得。 符骁驭抬手轻轻按着蓝君的后脑勺,道:“你的伤还没有好,糙药得三天一换,若不好好将养,日后落下病根,你让我怎么安生。” 蓝君听了这番话,终是强撑不住,难受道:“符大哥,我对你心存邪念,我已无颜面对你,才想着离开。” 符骁驭听了,却是心绪宁静的道:“我知晓。” “我仰慕你,符大哥。”蓝君难受得不住流泪,靠着符骁驭的胸口,难受的道:“我知道这是离经叛道,也清楚你对我没那心思,又何必徒增伤悲,不如早些离开,就不会给你带去困扰。” 再次听到蓝君对自己的仰慕之情,符骁驭只觉得心脏顿时剧烈跳动,那蛰伏许久感情早已战胜世俗,破茧而出。 “你若是离开了。”符骁驭轻声道:“我却就此喜欢上你,岂不悲哉。” 蓝君微微皱眉,起身疑惑的看向符骁驭,似是未曾听懂符骁驭话里的意思。 符骁驭认真看着蓝君,那被泪水润泽的双眼清澈明亮,他只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欢,说出这番话后,符骁驭心中顿时豁达,再也管不了世俗与心中忌讳,头低了下来,轻声在蓝君耳边道:“我也仰慕你,蓝君。” 蓝君:“......” 那句话犹如洪钟震咤,直击脑海,蓝君顿时浑身一震,薄唇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符骁驭。 符骁驭见他这样,却是轻笑出声,只觉得心中柔软异常,他心疼的看着蓝君下唇早已结痂的伤口,抬手为他拭去坠于下颌上的泪水,单手捧着他的脸,温声道:“这下可以跟我回去了罢?” 蓝君仍旧震惊的看着符骁驭,许久后才快速的眨了下眼,嘴唇张合几番,才犹豫道:“符大哥,你方才说,你......” “我也倾慕于你。”符骁驭接话:“之前是我一时没想通,才让你凭白受了这番委屈,抱歉。” 蓝君这次算是听明白了,微微抿着唇不说话,片刻后又因符骁驭后面的话摇头,脸渐渐泛起绯红。 符骁驭拍拍他的头,牵起蓝君左手,往回走去。 蓝君则是不住望着符骁驭,手下不禁用力握着他的手,只觉得这就像个梦一般。 昨晚这人才说就当没发生过,今天却是来了这样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直让蓝君感觉恍若梦中。 符骁驭则是不时回头瞧着蓝君,见他不扭捏娇作,更不会避开自己的目光,仍是盯着他瞧,便觉好笑。 他也不知为何瞧见蓝君欲哭之时会这般不舍,更是不愿他就此离开,其实他早已在意上这人了,只是被天经地义与世俗束缚而不曾正视过蓝君,便将这份赞赏与在乎当为别的感情,毕竟他心中道义深重,根本不曾想过两个男人也能相恋,自然就没对蓝君动过别的心思。 之所以才会被蓝君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惊,乃至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蓝君这般不辞而别,他又怎会知晓自己对蓝君究竟有多在乎,又怎会顿悟,他亦是喜欢着蓝君的。 也罢,管他世俗道德,若是真心喜欢,又何必在乎太多对他来说本就不重要的东西,他可不想让这人再受到一丝伤害。 两人此时心意相通,虽然一路上不曾说话,偶尔眼神交汇,蓝君将符骁驭温柔的目光瞧得分明,虽不见他有多的表情,却是与往日有所不同。 蓝君这才真正清楚了符骁驭的心意,心中高兴之情自是难以言喻。 两人到得村口,符骁驭才松了蓝君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屋中。 符骁驭去将堂屋的门打开,边问道:“你早间可是没吃东西?现在也该饿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蓝君站于符骁驭身后,道:“可以用白菜煮粥吃吗。” “可以。”符骁驭转身去灶房,蓝君也跟着过去,符骁驭莞尔道:“先去歇会儿,来回走了那么远的路,也该累了。” 蓝君却不以为然,刚跟符骁驭两心相悦,还不知有多开心多精神,总是想多看他一会儿,当然这话他自是不会说出口,只轻笑着不作答,仍是跟在符骁驭身后。 符骁驭也由他去了,熟练的生火,洗菜,熬粥。 两人都未曾交谈,符骁驭在灶房里守着火上的粥,不时搅上一搅,蓝君也跟着一直待在灶房,符骁驭就去给他提来一张竹椅让他坐。 蓝君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眼神不时胶在符骁驭身上,眸中倾慕之意一览无余,符骁驭初时还觉尴尬,渐渐也就习惯了。 被心悦之人注目,虽是不好意思,却也受用得很。 待煮好了粥,符骁驭拿来碗舀了粥,一手端着一碗,招呼上蓝君去了堂屋。 蓝君右臂不能动,用不了筷子,符骁驭便端着蓝君的粥为他吹凉,心忖等大哥晚间回来向他找个小勺子来给蓝君吃饭用。 “好了。”符骁驭将粥放到蓝君面前,“小心烫。” 蓝君点点头,左手端着慢慢喝了。 吃了饭时间还早,符骁驭将锅碗收去灶房,对蓝君道:“大哥家地里还有许多活,最近怕是要忙上一阵时间了,我过会儿还要去地里帮着收菜,你自己在家,别做重活,晚饭等我回来再弄。” “嗯。”蓝君应道:“大哥家地里的菜还有多少没收。” “前两日收了一块多。”符骁驭道:“加上之前属于我的那五块地,他们共有十一块地,其中四块地种的是小麦,余下的全种了菜种,明日大嫂要跟村里的人合伙拖菜去镇上卖,就剩我跟大哥收,若是加紧些,三天左右就能收完。” 蓝君仔细听着,复而不解道:“这么多地,都种的一样菜吗,村里家家都种菜,若是统统拉上镇上去又怎么卖得完。” 符骁驭端着洗碗水泼到院外,道:“另外几块地种的是蒜头青菜,蛮坡后方的一处地种的皆是麦子,还未成熟,不光是镇上的人会去买,还有四面八方的人也会去赶集,多守几日,倒也能断续卖完。” 符骁驭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说得都很通透,蓝君觉得符骁驭较之往日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对自己不是那么客套与生疏了,就像对待三娃那样,却又多了别样感情,看来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蓝君心内不禁窃喜。 蓝君抿着唇点头,符骁驭擦干手,正视蓝君,道:“我出门了,你去休息会。” 蓝君:“嗯,你去吧。” 符骁驭抬手轻拍了下蓝君的头,才转身出了屋子,蓝君跟着出得门来,跟在他身后将符骁驭送出了院子。 待得人走得没影了,蓝君才转身回了屋中。 如今手臂受伤,自是不能做事了,蓝君不时出门来看看笼里的野兔,又去堂屋里坐着,心下不住回想着近日的事,欣喜得唇角一直微微扬起。 ☆、第三十三章 夜里。 符文成一家回来了,蓝君则是蜷在床上睡得正熟。 符骁驭将担回来的菜放在东厢屋檐下,与符文成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屋子。 屋里并未点灯,符骁驭摸着点亮油灯,见内室的门掩着,心想蓝君应该是在睡觉,他轻手轻脚的进去看了眼,见这人盖着被子睡得正香,也没去吵醒他,只捋了袖子开始生火做饭。 这时符文成却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捧着几个鸡蛋,在屋里瞧了瞧,道:“蓝小弟上哪里去了。” “他受了点伤,现在正睡着。”符骁驭正蹲着生火,头也不抬的答道。 “怎么又受伤了。”符文成将鸡蛋放在灶上的升斗里,道:“莫不是你两起了什么冲突,你出手伤了人家?” “没有。”符骁驭道:“昨天早上摔伤了手臂,我在家中照顾了一早,是以没去地里收菜。” “怎么这般不小心。”符文成道:“昨日你大嫂说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常常这样闷不做声,谁知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子啥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弟妹来。” 符骁驭听了这话手上一顿,后又恢复如常,只道:“有缘,终究会走到一起。”就如蓝君一般,相距这么远,本不是同路人,却终究跟自己遇上了,思及此,符骁驭忍不住唇角微扬。 符文成瞧不见他的表情,却见他这么不急不躁的,只唉嘆一声,道:“给他做个荷包蛋吃吃,我出去了。” 符骁驭嗯了一声,并未抬头,仍旧忙着手中之事。 符骁驭煮好了饭,端出昨晚的剩菜热了,又在升斗里拿了个鸡蛋敲了,洗干净锅给蓝君做了个荷包蛋。 平日若是符文成给他什么,符骁驭都是能不要就不要,虽然符骁驭帮着他们下地收菜,大嫂却不会怀有感激之情,若是让她知晓符文成又从家里拿东西给他,怕是要好好折腾上一顿了,可如今情况不一样,蓝君身上有伤,家中条件又不好,如今有了这几个蛋,也能给他小小的滋补一下。 将饭菜全端上桌后,符骁驭又去大哥家要了只小勺子,才去叫蓝君起床。 看着蓝君双眼迷濛的样子,符骁驭就去打了些水沾湿布巾,一手托着他的下巴,仔细的给他擦了擦脸。 蓝君则是心头乱跳,闭着眼由符骁驭伺候。 “好了。”符骁驭转身将布巾挂到绳子上,坐回椅子上,道:“吃饭。” 说着盛了碗饭给蓝君,又将碗里唯一的鸡蛋夹给了蓝君。 蓝君看了片刻,才道:“符大哥,你没有。” “我不吃。”符骁驭道:“给你做的,补补身子。” “蛋黄不好吃。”蓝君却道:“我泡些汤下饭,蛋黄给你吃。”说着把碗推向符骁驭,示意他把蛋黄分出来。 符骁驭倒也不拒绝,知晓蓝君是在心疼他,于是只轻笑着把蛋黄扒出来放在自己碗里,为蓝君泡了蛋汤。 吃完饭后,蓝君帮着符骁驭单手端着碗去灶房,这才去院子里抓糙餵几只兔子。 还好上次他割的糙多,虽然有些焉了,倒也能吃,不然符骁驭最近这么忙,他又伤了手,这糙料的事又得落在符骁驭头上。 蓝君默默在屋檐下就着堂屋里照出的灯站了片刻,才回了屋里。 符骁驭正在烧热水,片刻后兑好了水端到了堂屋里,先是搓了布巾避开蓝君唇上的伤口小心给他擦了下脸,自己就着水也洗了后,才找来洗脚盆,让蓝君坐好,给他脱了鞋子洗脚。 蓝君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心疼符骁驭忙了一天,还要来照顾自己这个拖油瓶。 第30页 两人洗漱完,又在堂屋里坐了会,蓝君想着符骁驭明日还要起早,便催着符骁驭吹灯去睡。 虽然两人挑明了关系,但毕竟还是有些保守,仍是各睡一头。 “符大哥。”黑夜里,蓝君轻声道:“明日你下地会带午饭去吗。” “会。”符骁驭道:“你不必操心,别做重活。” 蓝君嗯了一声,不吭声了。 夜里十分安静,符骁驭累极,不片刻就睡着了,蓝君因为下午睡过,又因为手臂上抽疼,也没那么快睡着。 他轻轻的抬起左手搭在符骁驭的腿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翌日。 天还未亮,院里几家人却都醒了,正在院里准备着,等村里人的马车一来将一筐筐的蔬菜装车就能走了。 此去一行自然还有二嫂家,她家地少,两口子早起晚归,早已收完了,很是眼红的看着大嫂家满筐的菜。 不多时一辆马车赶了过来,几人忙着装车,待得弄好后,符骁驭回去关好屋门,这才跟着大哥一起下地去了。 这一去,又是到了晚上才回。 蓝君早已煮好了饭,只等着符骁驭回来炒菜。 符骁驭进了屋,极其自然的抬手轻拍了下蓝君,这才去洗菜做饭,今晚仍是一个鸡蛋两人分吃。 待得将家里收拾好后,符骁驭端出孙叔给他的药,将蓝君叫到身前,道:“上次的药三天了,过来,我帮你换药。” 蓝君乖乖应了,按着符骁驭的指示坐在他身前的竹椅上,将袖子捋高,露出那白皙修长的手臂。 符骁驭将油灯凑近了些,拉了条竹椅来坐在蓝君面前,才小心的给蓝君拆之前裹好的布条。 三天前包扎的布条隐隐透着血迹,符骁驭解得很小心,生怕药渣沾住皮肉,不小心将蓝君弄疼。 “疼不疼。”符骁驭将布条揭下,轻声问道。 蓝君早已一头冷汗,纵是符骁驭再小心,那跟着血水结痂在一处的布条却是异常难弄,自是避免不了会被弄疼,听了符骁驭的问话,蓝君只咬着牙关轻轻摇头,不想让符骁驭又背地里自责。 符骁驭心疼的抬手以袖口替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轻轻的抬着他的手臂,在已结痂的伤口上冒起细细的血珠的地方吹气。 这些细微的动作,自是又让蓝君忘记了疼痛,心下开心得很。 换了药包扎好伤口后,符骁驭又瞧了瞧蓝君唇上的伤口,好在已经消肿了,那结痂的伤口在蓝君白皙细嫩的脸上别样的显眼,竟是有股羸弱的美感,符骁驭顿时有些心疼,心中早已自责了无数次。 这几日人人都忙得昏天暗地的,就只有蓝君伤了手什么也做不成,天天窝在屋里既无聊又难捱,险些发霉。 晚上好不容易见到符骁驭,蓝君知道符骁驭累,也不缠他说话,却是默不作声的粘上了,符骁驭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跟条尾巴似的,简直把符骁驭弄得哭笑不得。 “我去茅房。”符骁驭无奈的对着跟出了院子的蓝君道。 “那你去吧。”蓝君顿时红了耳尖,转身回了屋子。 如此几天后,大哥家地里的菜总算是收完了,符骁驭也终于能喘上口气了。 符文成趁着婆娘在镇上的空档,给了符骁驭青菜白菜各半筐,蒜头也分了好几捆给他,又给自家储备了些后,才将所剩蔬菜全拖去镇上了。 这下两家人全去镇上了,院子中顿时只剩符骁驭与蓝君两人。 翌日,符骁驭起了个早,趁着蓝君还没起就去河边给兔子割好糙料,回来后将大哥家的鸡放出笼来,又担着担子去打水,直将屋中的水缸打满后又多担了一担回来,打算烧水给蓝君洗头洗澡用。 待得蓝君醒来,符骁驭早已煮好了早饭,託了大哥的服,这两日天天有白菜煮粥,蓝君也吃得欢实,气色较之不错,手肘上的伤也恢复得挺好,他为蓝君备好洗漱用的水,等蓝君洗漱完后才开始吃饭。 “符大哥,你今日不下地吗。”蓝君左手握着勺子问。 符骁驭给蓝君夹了些清炒的水芹,喝了口粥,道:“今日先将家中的事做了再说。” 于是吃了饭后,符骁驭烧了热水,搬来浴桶摆在内室,蓝君似是知道了符骁驭要做什么,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 这是要给他沐浴啊...... 将洗浴的水兑好后,符骁驭便将蓝君喊进了内室。 他将屋门关上,道:“你方便吗,不方便我替你解。” 蓝君白皙的脸顿时红了,忙道:“我自己解。” 符骁驭看出了蓝君不好意思,轻笑一声,径直转过身去,背对着蓝君,不忘叮嘱道:“小心别弄疼胳膊,下水的时候别沾到水。” 蓝君嗯了声,开始吃力的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了,才艰难的跨进浴桶里。 符骁驭听到入水的声音,才转过身来,走到蓝君身后,拿过夏季薄薄的褂子盖在蓝君手臂上,以防沾到水,这才掬起水打湿蓝君平滑的肩头,开始给他搓澡。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热水蒸泡,蓝君一身绯色,他的头垂得极低,感受着符骁驭粗糙的大手微微用劲,肩背一带揉搓。 饶是如此,蓝君仍旧紧张得微微发抖,心中即是愉悦又显紧张,耳尖红透,因低垂着头而露出的优美的脖颈在符骁驭眼中显得异常脆弱。 好在未曾持续多久,符骁驭只给他搓干净后背后与手臂就转身出了屋子,临走前还交代他若是不便不能勉强,一定要喊他。 蓝君嘴上忙应着,却一个人靠着左手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才出了内室。 而屋外的符骁驭早已为他备下皂角,等他出来后,又让他蹲在屋檐下的石阶上,给他泼水洗头。 把蓝君收拾妥当后,符骁驭才收拾自己。 两人先后洗了澡,符骁驭又将符文成分他的半筐青菜用木桶装着,领着蓝君一同去了龙潭洗菜。 龙潭里没什么人,蓝君吊着右臂,蹲在一旁看符骁驭洗菜,“符大哥,你把这些菜全洗了做什么。” “做腌菜。”符骁驭道:“这菜很老,不用来做腌菜根本吃不下去,待会儿烧热水焯一边,再用盐水腌在罈子里,等酸了就能吃了。” 蓝君点了点头,不再像刚接触这些东西时似懂非懂,“跟上次的水芹差不多。” 符骁驭赞赏的笑了笑。 洗好青菜后,两人回到屋中又开始腌菜,蓝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观摩。 跟腌制水芹时一般,符骁驭烧了锅水等沸腾后才端到一边等水凉,随后又拿出铁锅洗干净,开始烧水焯青菜。 这焯青菜十分讲究,火候与焯水的程度都会影响到日后腌制出来的口感,符骁驭等水开了后就夹着青菜去里面翻了个滚,便夹了出来放在令一只桶里,这样焯出的青菜腌出来十分脆嫩,如此反覆多次,一桶满满的青菜总算焯完了。 家里的瓦罐子还有好几个,符骁驭将罐子洗干净搁在一边,对蓝君道:“我去山上砍些柴回来,你在家等着。” 蓝君认命的点头,他这手,还是不要跟去让符骁驭担心了。 符骁驭见他那无奈的模样,不由抬手揉了揉蓝君的头,道:“要想跟我到处跑,也得快些养好伤才行。” “很快就能好了。”蓝君道:“都可以弯曲了。”说着要示范给符骁驭看,却吓得符骁驭忙抓住他的手,道:“你别自己乱来,今天也该换药了,等晚些我回来带你去孙叔那里瞧瞧再说。” “我知晓了。”蓝君见符骁驭这般紧张,心里顿时一阵甜蜜,不由仰头对着符骁驭灿然一笑。 蓝君这笑让符骁驭只觉如沐春风,那早已痊癒的薄唇幸好未曾留下痕迹,符骁驭亦笑了下,才转身出了屋。 蓝君则是搬了个椅子坐在院里的花椒树下,惬意的晒太阳,花椒树下的太阳不是很大,晒得人暖洋洋的,蓝君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偶尔想起符骁驭,便微微弯着唇角,开心的笑了。 如此在院中坐了片刻,蓝君竟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几万字就要完了 ☆、第三十四章 等符骁驭背着一背柴回来,进得家门,就瞧见蓝君唇角微扬,在花椒树底下靠着竹椅睡得正香。 符骁驭莞尔,将柴背放在一边,轻轻走过来打量着蓝君,只见这人五官细腻精緻,温润如玉,极其俊美,符骁驭不由喟嘆,再没有见过比这人生得更好看的人了。 符骁驭细细看着,许是他的瞩目太灼热,蓝君眼皮一动,竟是悠悠转醒。 刚清醒时仍旧有些迷糊,蓝君缓缓睁开了眼,一瞬间的茫然使得他看上去十分娇憨,睁开眼后似是不适应这光线,随后蹙着眉闭了闭眼,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向符骁驭,直把符骁驭看得忍俊不禁。 “符大哥。”蓝君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沙哑,道:“你回来了。” “在院子里睡也不怕着凉。”符骁驭道:“若是还困就去屋里再睡会儿。” “不困了。”蓝君道:“再睡夜里又该睡不着。” 符骁驭莞尔,转身去弄砍回来的柴禾。 晚些的时候,符骁驭才带着蓝君去了孙叔家。 孙叔熟练的揭开包裹伤口的布条,见伤口干燥,已经全部结痂,才道:“癒合得不错,日后就不必再包着了,糙药还剩多少。” 符骁驭道:“快没了。” “那用完剩下的就停了吧。”孙叔对着蓝君道:“你轻轻动下手臂试试。” 蓝君闻言,微微抬手小心的弯曲了几下。 孙叔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道:“做事的时候动作别太大了,当心震裂了伤口,脱痂的时候也别用手去剥它,否则留下疤痕可别怪我老头子药不好使。” 蓝君听了,认真点头。 符骁驭见蓝君的手没什么大碍,道:“谢谢孙叔。” 孙叔摆摆手,两人这才出了孙家。 蓝君能做些轻活了,符骁驭便开始下地了。 地里的蔬菜长势十分好,足以证明这处的土没什么大问题,想着符骁驭就打算多开几块地出来,于是又用了六七天,开出了三块地。 这期间大哥二哥家也回来了,地里的菜全卖完后,就要开始着手耕地种庄稼一事。 正值小满,雨水颇多,恰是耕地的好时节。 蓝君的手臂早已好得差不多了,正在脱痂,符骁驭怕他不小心弄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找来布条给他轻轻包着,白日里就给他捋高袖子,这样一来,蓝君这手臂倒是恢复得极好。 早间刚下过一场雨,这时已然放晴了,符骁驭吃了午饭正要出门,却被大嫂从屋里出来叫住了。 大嫂和善的笑道:“小叔啊,你这是要上哪去。”通常大嫂露出这般模样,都是有求于人之时。 符骁驭看了她一眼,道:“下地。” “下地?”大嫂诧异,声音不由拔高,眼珠一转,道:“你哪里还有地,莫不是找到了好地方开垦出来的?” 第31页 符骁驭也不隐瞒,只嗯了声。 屋里蓝君听到院外的谈话声,出了屋门站在屋檐下看着,西厢二嫂也出了屋子,殷勤的跑到院中,笑眯眯的看着符骁驭。 别说,这也是个要来占便宜的主,两人总是在这些地方十分合拍。 大嫂顿时眼红,十分嫉妒之余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只能阴阳怪气,似笑非笑的道:“哟,小叔能耐倒是大得很,这么快就找了地界种地了,瞧这分家后倒是地也有了,兔子也养上了,过得还挺像样的。” “大嫂有什么事吗。”符骁驭并不理会她略带嘲讽的话,淡然道:“若是没事我便出门了。” “有事有事。”大嫂忙道:“你大哥最近忙,抽不出身,眼看就要撒庄稼了,那几块地还没耕出来,你看要不我今日去给李老二家租赁耕牛与犁头来,你去把蛮坡那几块地给犁了?” 蛮坡十几块地,这是要犁到什么时候,往年未曾分家时大嫂总会支走符文成,转而将犁地之事交给符骁驭,如今分了家却仍是腆着脸来要符骁驭为她出力,若叫外人听了去,不定将她说成啥样。 “小叔,还有我家那几块地。”二嫂也忙凑上前来,道:“你二哥又去给人家做工去了,我这也不会犁地,要不你连着我家那几块一併给犁了罢。” “你凑什么热闹。”大嫂不悦的看着二嫂道,生怕被二嫂一搅合符骁驭会推诿,二嫂却是不予理会。 这厢符骁驭还未表态,听了这话的蓝君早已扼腕,这两人也太欺负人了,自家有劳动力却总是要让符骁驭去下苦力,当下也不给符骁驭答覆的时间,走向三人,心中虽是气愤,却仍是悠然自若的翩翩模样,边走边道:“耕地嘛,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别人家的牛都要用钱财去租赁,大嫂二嫂又不知要付多少酬劳给符大哥呢,毕竟早已分了家,亲兄弟也得明算帐不是。” 闻言,三人皆转头看向蓝君,大嫂却冷哼一声,道:“我们自家人说话,你这外人插什么嘴。” “就是。”二嫂道:“若我们一家人请小叔去做点事都要花钱,那你这白吃白住的外人又该付多少钱。” 蓝君却淡然道:“若是自家人,那前些日子符大哥帮你下地收菜却不见你分出一半来给他,我是外人,我也拿不出钱来,不过我可为符大哥所用,你们是否也一样?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去替符大哥把地翻一翻。” 符骁驭瞧着蓝君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觉心中一暖,唇角不由微扬。 “哟,好个能说会道。”大嫂被蓝君堵得有些无言以对,却胡搅蛮缠道:“我供他吃供他穿,现在让他做些事还得付钱?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蓝君却收起了那自若的模样,心疼符骁驭被这两人常年打压,如今又总是拿这话来说事,不由冷笑道:“你供他吃供他穿之时,他难道没为你卖力吗,这般算来,他付出的,又哪里是你给的就能比的。” 大嫂霎时愤然,被蓝君堵得说不上话,叉腰指着蓝君道:“你!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此时符骁驭站到蓝君面前挡住大嫂,生怕她再像上次一样恼羞成怒祸及蓝君,而这些话由蓝君替他说出来了,也是时候该将这些事给说清了,符骁驭看着面前两人,道:“大嫂,二嫂,如今刚分了家,里里外外的事多,我也有家要养,耕地的事你们还是去请别人吧。” “得了吧,大嫂。”蓝君说得头头是道,二嫂见大嫂吃瘪,符骁驭又明确了自己的态度,想要占这人的便宜怕是占不成了,遂阴阳怪气的挑拨道:“你还瞧不出来呀,小叔啊,早被这公狐狸迷了眼,哪里还会记你的养育恩吶,我看咱们还是去请别人帮忙好了,又何必让这臭不要脸的狐狸精对着咱们趾高气扬的叫嚣。” “呸!”大嫂有了台阶下,只恨恨道:“我看你这狐狸精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两人这话说得何其难听,蓝君虽然蹙了眉却也未曾说话,倒是符骁驭早黑了脸,冷冷道:“大嫂二嫂,我敬你们是长辈,说话还请自重。” “哟,瞧瞧。”二嫂嘲讽道:“往日闷不做声博人同情,现在为小情人出头倒是挺积极的。” “也就符文成那没脑筋的吃这套。”大嫂哼笑,道:“咱们村历来太平,却不想如今来了个狐狸精,还把小叔迷得胳膊肘往外拐,这要是被符文成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你们自便。”符骁驭冷漠的看着两人,他早已决定了要与蓝君在一起,又何惧他人的言论,这两个女人说话甚是惹人反感,饶是如此,符骁驭也不能与两个妇人起争执,只转身跟蓝君回了屋中。 两妇人在院中又大声的讥笑半晌,才各自回了屋中,今年使唤不动符骁驭,两家只得让自家男人下地耕地了。 符骁驭进了家门就将堂屋的门给关了,任由两人在外骂骂咧咧。 “符大哥,好像又让你处境为难了。”蓝君刚刚只图痛快,现在细细想来,竟是又给符骁驭添麻烦了。 “我没什么。”符骁驭道:“我只是怕你今日与她们起了正面冲突,日后趁我不在她们会想方设法找你麻烦。” 蓝君自是想到了这点,见符骁驭不怪他让自己处境难堪,反而为自己着想,心中顿时一喜,很是想亲近符骁驭,于是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抬起左手去握住符骁驭的无名指与小指,道:“没事,我会小心的,即便她们无理取闹,我不做理会就是。” 符骁驭心中被他这举动弄得一痒,亦缓缓握紧蓝君的手,左手一抬,十分自然的将蓝君带入怀里,揽着他的肩,轻声道:“我不放心而已。” 蓝君被符骁驭揽着,靠在他怀里,欣喜得几乎眩晕,闻着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只觉得心脏异常剧烈,右手悄悄拽紧了符骁驭的衣角。 符骁驭心中也是紧张得很,小心的低头吻了吻蓝君的发顶,感觉到怀中之人温顺的依靠着自己,才缓解了心中紧张之感。 两人静静的相拥了片刻,等听不到院子里的叫骂声后,符骁驭才下了地。 又这般过了几日,符骁驭总算赶在撒种之前在那片山谷里拢共开了十块地,平均二十多丈一块,满打满算下来,将近三亩五十丈,也差不多够了。 将地开好后,已是季夏下旬,最近阳光与雨水充足,地里的菜长得十分的好,加之快播种了,符骁驭便打算将菜算收割了,推去镇上卖了换钱来买种子。 听了符骁驭的打算,蓝君自是高兴得很,终于轮到自家丰收了。 蓝君的手臂已经好了,只不过脱了痂手肘还是留了一道绯红的伤痕,符骁驭为此还去问了孙叔,得知过不久才会消退,这才放心了,蓝君对此倒是不在意,哪个男人身上没点疤痕,便自告奋勇的要跟符骁驭下地。 符骁驭本是不想让蓝君去,生怕他的手还没完全好,但最后实在是被蓝君磨得无法,才勉强答应了。 是夜。 此时两人刚吃完饭,正坐着休息,符骁驭道:“我过会儿去给祥嫂家借推车来,争取两日将菜全收割了,一併推去镇上卖。” “我也跟你去。”蓝君忙道:“可以吗,符大哥,好些日子没见到祥嫂了,我想去看看她。” 符骁驭早已习惯并且喜欢蓝君这般走到哪里都想粘一番的行为,也不阻拦他,只宠溺道:“走吧。” 于是两人出了院子,在夜幕的遮掩下,符骁驭自然的牵着蓝君的手往祥嫂家走去。 祥嫂一家四口人正在吃饭,见两人来了,祥嫂家男人忙出声招呼,更是让祥嫂去拿来饭碗,硬要拉着两人坐下吃饭。 蓝君被这热情的架势吓得顿时懵了,不懂得推辞,只好一直站在符骁驭身后,心想再好客也不至于这般吧,好在符骁驭道:“牛哥,我们真的吃过饭了,祥嫂别管我们,若是没吃,我也不会与你见外。” 那叫牛哥的老实男人这才罢休,道:“那可不管你们了,你们快坐,孩儿他娘,去给他们倒杯茶。” 牛哥吃着饭问道:“听你祥嫂说你分家了,我这忙得难得回家一趟,也没空去瞧瞧,过得咋样。” “还可以。”符骁驭道:“有劳牛哥惦记了。” 蓝君在一旁听着,祥嫂吃完了饭,端着两杯茶递给两人,轻声对蓝君道:“如何,可会做饭了?” “会了。”蓝君温和笑道:“有祥嫂指点,自然是不难的。” “那是你自己聪明。”祥嫂道:“若是再有什么不会的啊,就来问我,啊。”蓝君闻言点了点头。 几人各聊各的,大约坐了半个时辰,符骁驭才将来意说了,那牛哥亦是个慡朗之人,满口应承着就去柴房里将推车推了出来,这厢祥嫂又提了一篮子蔬菜出来递给蓝君,说是地里种的,太多吃不完,分点给两人吃。 蓝君自是受宠若惊,本想推辞,祥嫂却不给他这机会,直接放在推车上,道:“你牛哥的命都是符小子救来的,若是不收,只怕是瞧不起我们了。” 蓝君心里咦了声,也就收下了,心想怪不得牛哥这么热情,祥嫂也对符骁驭的事那么上心,还肯那么用心的教自己做饭,原来还有这原因。 符骁驭谢了一番,这才推着车出了祥嫂家。 “符大哥。”蓝君拎着菜篮,仔细看着脚下的路,道:“祥嫂说你救过牛哥,是怎么回事啊。” 符骁驭推着车跟在后面,道:“去年夏季的时候下冰雹,牛哥往家赶的时候被砸中了头昏死过去,恰好被我遇上,便将他拉下地埂去躲了许久,才将他背着去了孙叔家,足足躺了月余才下得床。” 蓝君有些诧异,道:“这冰雹还能砸死人啊。” 符骁驭道:“足有鸡蛋大小,树枝都给打断了,那场冰雹足足打死了好几头牛,又何况是人。” 蓝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次都给我评论的小天使,写的不是很好,谢谢大家的点击跟支持。 ☆、第三十五章 两人回到家中,符骁驭把推车推到屋檐下放着,蓝君则是将菜篮放在桌上,将里面的菜一一拿出来放好。 符骁驭凑过来看了看,道:“在数什么。” “看看有多少。”蓝君道:“四样菜,全是我不认识的。” 符骁驭笑了笑,坐在他对面指着各种菜教他认了番,又简略的说了下做法,于是留下蓝君自己折腾,自去烧水洗漱了。 翌日。 两人起得早早的,符骁驭热了昨晚的剩饭剩菜吃了,用布袋捡了好几个红薯装着,打算带去地里当午饭,一边担着担子,担子里放着一把镰跟一把锄头,才带着兴沖沖的蓝君下地。 第32页 一路上蓝君活跃得很,十分兴奋,几次想去牵符骁驭的手,又怕遇上人,于是只得作罢了。 到得地里,符骁驭刚将担子放好,蓝君便捡起锄头递给符骁驭,自己拿着镰就向着地里跑去。 “等等!”符骁驭哭笑不得,几步上去抓住蓝君后领将他拉住,道:“我不跟你抢,这地里菜那么多,我一个人也收不过来,怎么拿了镰就跑,你知晓怎么用?我来教你怎么割。” 蓝君郝然一笑,他自然不是怕符骁驭跟他抢,只是看着这满地绿油油的菜心里激动,自然是首选好拿且熟悉的农具就开跑。 两块地,分为八小块,分别种了小葱、白菜、生菜、韭菜、菠菜、菜萝蔔、香菜及青菜,因为撒下去没多久,这些蔬菜有的还未长成该长的模样,就好比那菜萝蔔,若是再等上两个月就能结萝蔔了,符骁驭自是等不了这两个月的,当初他买种子的时候也是考虑过这一节的,种的菜全是不论大小都能吃的,所以这萝蔔叶子也是能炒菜的,而且还鲜嫩慡脆无比。 两人下了地,需要镰割的也就一样,于是符骁驭便把蓝君带到种满了一行行韭菜的那块地里。 符骁驭接过蓝君手里的镰,道:“这样拿着,贴着根割下来就可以,握成一把把的,割了就放在地上,等割完了再收就可以。”符骁驭边说边示范了一遍,才起身问蓝君:“看懂了?” “懂了。”蓝君接过符骁驭递来的镰,按着符骁驭刚刚示范的模样做了一遍,才抬头看着符骁驭,以眼神询问是不是这样。 蓝君很聪颖,学习能力也非常好,符骁驭点了点头,笑道:“是这样,那你割着,当心手。” 符骁驭走到撒满小白菜的地里,这不需要任何农具,直接用手拔就好了。 两人默默的做着活,符骁驭速度极快,不到一会儿就拔了大半小白菜,也渐渐发觉这地方土质确实很好,不像蛮坡一带,种上蔬菜后土就会慢慢变硬,这里的土蓬松且肥沃,不需洒水土质也是松软得很,十分适合种这类时令蔬菜。 按照这速度,估摸着今天就能把菜都扯了,但能不能拿回去又得另说了。 今日是个阴天,做起活来舒适得很。 符骁驭将小白菜全拔完后,遂开始去拔青菜。 蓝君倒是未曾注意符骁驭这边,他正全神贯注的割着韭菜,时不时锤几下蹲得酸麻的腿,甩甩有些酸胀的右臂。 等他抬头来看时,只见符骁驭正在拔小葱,而他身后的两块地里的菜则全堆做一堆,他又看了看自己割的韭菜,才割了两行,还剩下两行,此时心里不由得又对符骁驭钦佩起来。 到得中午,符骁驭竟是已去了第二块地,去扯别的蔬菜去了,蓝君才将韭菜给割完,第一块地里的菜算是全弄完了。 “休息下。”符骁驭见蓝君割完了韭菜,正朝他走来,“去走动走动,时间也不早了,你该饿了,在这附近捡些柴禾来,过会儿我来生火烤红薯给你吃。” 蓝君也是有些累了,于是将镰放在一旁,听话的去进山谷的树林里捡柴。 不多时蓝君抱着一堆柴出来,符骁驭将菠菜全扯完,这才拍着手上来,在附近捡了些石头来在糙地上围成一个火坑,将柴都堆在火坑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燧吹着,点燃了柴堆。 蓝君自然是兴趣盎然的在一边看着,他还未曾体验过在露天坝里烧火野炊的感觉,只觉得新奇又好玩,此时手里拿了根木棍不时扒拉烧得正旺的柴。 符骁驭坐到蓝君身边,道:“累不累。” “不累。”蓝君道:“挺有趣的。” 符骁驭轻笑起来,右手自然的搭在蓝君头上轻轻抚摸着蓝君的后脑,这举动已然成为两人亲近时常做的事,蓝君也没了当初的面红耳赤与欣喜若狂,只感觉满足得很,两人都未说话,静静享受着彼此依偎的情感。 等柴禾烧得只剩炭火,符骁驭才把几个红薯丢进了火里,拿过蓝君手里的木棍将炭火扒来盖住红薯。 “我再去多拔会儿,你在这儿守着休息会。”符骁驭起身,道:“等炭火烧得差不多了就喊我。” 蓝君却跟着起身,道:“我已经休息好了,符大哥我跟你一起去,过会儿再下来看就可以了。” 符骁驭自然是不会阻止,他招手让蓝君过来,于是两人携手下地,蓝君看着只剩三小块地的菜了,边扯着香菜边道:“符大哥,今天能将这些菜全拔完了。” “是啊。”符骁驭道:“我还道得用锄头挖,谁曾想这地方的土居然这般松软,倒也省下了不少功夫。” 蓝君忙高兴的问:“那明日就能推去镇上卖了?” “先弄回家再说。”符骁驭道:“这么多菜,待会儿得去推木车来才行。” 蓝君道:“那还得回去推车了。” 符骁驭:“过会儿拔完这些菜先担一些回家,晚些我自己推车来收就好。” “那我呢。”蓝君看着符骁驭道。 符骁驭眼神温柔的看着蓝君,轻声道:“你就在家中做饭等我回来好了。” 这句话明明这么简单,却因为符骁驭那温柔的眼神,让蓝君听得心里一片柔软,不由的轻嗯了声。 等将香菜也拔完了,两人才去了糙地将灰烬里的红薯扒出来,蓝君一个,符骁驭两个分吃了。 将近申时,地里的菜早已全收好了,符骁驭将韭菜与白菜分别装满两头的担子,蓝君则是拿着镰与锄头跟在符骁驭身后出了山谷。 回到家中,正巧碰上二嫂在院中晒菜干,瞧见两人担着一担子菜进了院子,眼红的看了半天,才不屑的哼声进了屋子。 回到屋中却又趴在窗边偷偷往外看。 “你做什么呢。”符定康道:“神叨叨的。” 二嫂骂道:“你才神叨叨的,看你一天不务正业,瞧瞧你那弟弟,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开荒种上了菜,现在居然担着一担菜回家了。” “什么?”符定康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忙跑到门边去瞧了眼,见符骁驭推了车正准备出门,而屋檐下则是放了一担菜,一头是嫩悠悠的仿佛散着香味的韭菜,另一头则是还未长大的嫩白菜。 符定康瞬时便眼红了。 “骁驭啊。”符定康喊住欲推车出门的符骁驭,道:“这是要推着车去哪里。” 符骁驭道:“去地里收菜。” “哦。”符定康又酸熘熘的道:“你小子还挺厉害的,找着地方开荒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么快就把菜都种出来了。” 符骁驭向来与符定康无话可说,现在又忙着去地里,只嗯了一声算是作答就要走,符定康却道:“最近家里没什么菜可吃,我看你种的菜那么新鲜,不介意二哥我拿些来煮吃吧。” 符骁驭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拿就是。”说完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推着车出了屋子。 而得了符骁驭应允的符定康忙给二嫂使了个眼色,二嫂在屋中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明白,此时不用符定康招呼,早已拿了个簸箕出了屋子,却见蓝君正提出条竹椅来坐在一边守着。 “哟。”二嫂走过去,瞧了眼蓝君,道:“瞧这菜种得多水嫩。”说着将簸箕放在兔笼上就要去抓菜。 蓝君起身一手挡住二嫂的手,蹙了蹙眉,道:“做什么。” “当然是抓菜啊。”二嫂理所应该的道:“方才小叔说了,让你二哥尽管拿,你难道没听到吗。” “我没听到。”蓝君道:“符大哥让只让我在这儿守着菜,说怕院子里的鸡来啄,可没跟我交代过要让谁来拿菜。” 其实这话是蓝君自己编排出来的,符骁驭并未叮嘱他守着,而刚刚那两兄弟的话他也是听到了,本是想他要抓就让他们抓些去吃,却不曾想二嫂竟拿来个似水缸口大小的簸箕来,这是要把一担子菜全抓光吗,当下就不乐意让二嫂这得寸进尺的人拿了去。 “哟。”二嫂道:“你没听到是你耳朵不好,可没代表小叔不让抓,等小叔回来你再去问他不就可以了。” 说完也不管蓝君,掀开他的手就要去抓。 “你还是等符大哥回来再当着他的面拿吧。”蓝君也不甘示弱,一把按住了菜,却不想碰了一下二嫂的手,那可恶的女人顿时尖叫道:“你干什么!非礼啊!符定康,你快给我滚过来!” 这一嗓子嚎去,顿时把蓝君吓了一跳,他未曾料到这妇人会突然尖叫出声,更是想不到这妇人会用这法子来对付他。 而一直守在门边看着的符定康几步冲过来,不由分说的抓住蓝君的衣领,大吼道:“臭小子你做什么?!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婆娘?” 蓝君瞧着两人一唱一和,怕是想欺负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估摸着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吓他,二嫂一家不似大嫂,那女人疯起来估计连她自己都要打,二嫂家却只善于装腔作势耍耍心机挑拨离间。 不过两人都属一丘之貉,欺负起外人来倒是能耐得很。 符定康个头比蓝君略高一些,此时揪着蓝君的衣服凶神恶煞的看着蓝君,那两句话中喷出了不少唾沫星子,直把蓝君噁心得眉头一皱,想通了这关键之处,蓝君异常淡定的抬手以衣袖挡住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符定康,道:“能保持些距离吗,你口气很重。” 符定康:“......” 饶是符定康这大男人家家,被别人这么一说,也不由臊得慌,当下哼了一声,甩开了蓝君,恶狠狠的道:“我三弟方才明明说了让我拿菜,你挡着不让拿就算了,还非礼我媳妇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符大哥即是说了让你拿,那你就拿吧,可却没让二嫂来端。”蓝君说着温和的笑了笑,看向放在兔笼上的大簸箕,道:“至于你说我非礼二嫂,无凭无据,可不能乱说话,我一个男人是没什么名节好讲究的,可这妇人家就不一样了。” 说起来,蓝君能这般脸不红气不喘的与两人对峙,也是被逼无奈,这个家的人实在是自私得很,符骁驭重情重义,既不会拒绝人,也不会记仇,总是被人吃得死死的,蓝君心疼符骁驭,如今又与符骁驭互通了心意,自然是将符骁驭的一切当成了自己的一切来护着,哪能让这些人占了便宜去。 这读过书的人对于钻字眼挑毛病自是有一手,就连蓝君这看似温润的人一但铁了心护着某个人,面对威胁时也能这般镇定自若。 这话直把符定康说得无言以对,他一个男人家,又没什么文化,自然不如蓝君能说会道,却也知晓蓝君说的话在理,可若治不住这人,他这脸又往哪儿搁,于是脑筋一转,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番蓝君,道:“瞧这模样长得多俊,你能如此张狂,还不全靠了这一身皮囊,这暗地里到底是如何伺候我那三弟的,才能将他迷得让你这外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第33页 “哼。”二嫂在一旁接道:“以色侍人,不要脸的贱骨头。” 本是两情相悦的人,总被他人说得如此不堪,饶是蓝君避讳颇深,也不由深深厌恶这两人,当然,此时他也不会表现出一丝气愤的模样让两人瞧见,只是无害的笑了笑,平静无波的道:“这世间的睁眼瞎我也瞧见不少,原来二位亦然,我还当符大哥这般厉害,他二哥会是个更加出色的人物,谁曾想竟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连自己亲弟都能编排,简直叫人所不耻。” 蓝君这话说得巧妙,本是要给他戴高帽却反过来将人贬得一文不值,符定康再是泼皮无赖,被人拿来与自己弟弟做比较,如今自己又将这话扯到了符骁驭身上,话上占不了优势,自是不好再说下去了,只恨恨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二嫂不可思议的看着蓝君,实在是不明白前不久这人明明文文弱弱的,如今说话却这般犀利,殊不知蓝君只是钻了空子罢了。 “倒是越来能说了。”二嫂哼笑一声,自是不愿意没把人唬住又里子面子全丢了,她一把将簸箕夹在腋下,一手抓起韭菜,一手抓起白菜,复又两手按在白菜上,又暗暗使力抓了几下,直到拿不住后才抱着菜,走之前还撂下狠话道:“现在尽管嚣张,总有一天收拾了你。” 待两人走后,蓝君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两人,怕是以后轻视不得了,蓝君想着,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 看文的亲们第一篇文不足之处很多我的收藏忽上忽下看得我也忐忑难安吶~ 不过虽然写的不好但是保证不吭哦我的第二篇小说是顺产 估计半个月左右我就会发谢谢给我点击跟评论的宝宝们 三口 ☆、第三十六章 到得傍晚时,符骁驭推着推车进了院子。 蓝君忙上前去帮着符骁驭推到屋檐下来,符骁驭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蓝君回屋里去拿来布巾给他,问道:“符大哥,地里还剩吗。” “没了。”符骁驭道:“全在这儿了。” 说着符骁驭看了看那先前担回来的两种菜,见只被抓了些,当下有些诧异,他原本还以为二哥家会趁机抓去至少一半呢,一问之下,顿时是又好笑,又可气,直把蓝君抱在怀里耳鬓厮磨了片刻才将人放开。 符骁驭找来块布盖住这一车的菜,拿了个篮子来一样抓了些新鲜的菜给翔嫂家送了去,又叫来符文成让他拿了些菜回去煮吃,符文成瞧见自家弟弟竟是种出了这么多新鲜的菜,自是喜不胜收,开心得很,心里对于符骁驭的放不下终于被他用自己的能力证实了,乐得符文成不停夸赞符骁驭。 蓝君则是生火煮饭,符骁驭挑了几样菜,打算试试味道如何。 蓝君将菜一一洗净,符骁驭负责掌勺。 菠菜煮汤,小白菜用蒜泥清炒,生菜洗好装盘,符骁驭用干茱萸沫治好的红油滋滋作响,泼在了嫩黄的生菜上,顿时香气四溢,直看得人垂涎欲滴。 两人摆好碗盏,终于吃上了由自己种出来的第一批蔬菜。 每样菜都十分清甜,两人直把三样菜都吃光了,仍旧意犹未尽,对自己种出来的菜也甚是满意。 待蓝君洗了碗筷后,两人在堂屋里坐了片刻,符骁驭这才将菜全弄回家中,又去给大哥借来秤桿,因为明日要起早,便早早关上门睡了。 第二日。 鸡还未曾打鸣,两人便起了。 因为没马车运载,只能推着去,因此才起得这般早。 来不及吃饭,两人糙糙洗了脸,符骁驭将担子里的菜全捡来垒在车上,找来绳子隔着布捆好,又让蓝君提着个簸箕,这才出了门。 夜空呈青灰色,一路倒也不是很黑,能看着路走,道路崎岖不平,饶是符骁驭力气好,推着走得久了也累得够呛。 蓝君十分心疼符骁驭,多次要来帮他一起推,都被符骁驭阻止了。 等到了镇上,符骁驭的手心已被磨出了一串水泡。 天已大亮,镇上已经有摆摊的人了,两人接着摆在尾稍的菜贩停好推车,这才开始着手摆摊一事。 蓝君一路上看着符骁驭这般辛苦,心疼得很,此时也不说话,只默默的将簸箕摆在地上,揭开布,将八样菜分别摆了些出来放在簸箕里,这就算是摆好摊了。 符骁驭瞧了瞧,又在路边搬来几块石头,将簸箕支起,显得干净些。 渐渐的街上人开始多了,各家摊前或多或少都有人客源,只有两人干站了半天,都开始担心起来时,总算有人上前了。 来者是个六旬左右的老者,他手里拎着个菜篮子,俯身翻了翻簸箕里的菜,因为都是连根拔起的,菜倒是新鲜。 “阿伯,买菜吗。”蓝君有些紧张的道,他见符骁驭不说话,生怕这好不容易等来的第一个人也走了,于是忙出声招呼。 “怎么卖的。”老者抬头瞧了眼蓝君,见这人礼貌的俯身询问,本打算要走的,却是开口问了价钱。 符骁驭道:“二钱一斤。” 那老者想着也不贵,又是带根精的新鲜,于是抓了两斤小白菜,瞧着蓝君乖巧认真,又给两人称了些香菜。 “你们是哥哥弟弟吧。”老者递过铜板,将篮子递过去让蓝君把菜装在篮子里,和蔼的问。 符骁驭淡淡的嗯了声。 “两兄弟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老者笑了笑,向两人摆摆手,走了。 “符大哥,有人买了。”蓝君兴高采烈,双手捂着十来个铜板轻轻摇晃几下,迎来人生中第一笔生意,不由抿唇笑了,那双眼明亮得很。 “不急。”符骁驭也是第一次来卖菜,心里的高兴不比蓝君少,不过相较于蓝君的喜形于色,他却是稳重得很,“有人开了张就好卖多了。” 不出片刻,果真如符骁驭所言那般,渐渐的上前买菜的人越来越多,符骁驭的菜既嫩又新鲜,虽不似旁人的菜既剪了根精又清洗得干净,却因不含水分不压称头,价格颇廉,前来买菜之人络绎不绝。 到得晌午,一车菜就已卖去大半,直叫周遭的小贩都急眼,纷纷压了价钱,卖力吆喝起来。 今儿是个阴天,街道上的人渐渐散去,各个摊贩遂停了招揽生意的活,拿出自己带来的午饭吃了起来。 符骁驭看了看,对蓝君道:“你且在这里守着。” 蓝君闻言问道:“符大哥,你去哪。” 符骁驭头也不回的道:“去买些吃的。” 不多时,他便捂着几个油纸包着的包子回来了。 “给。”符骁驭递了两个包子给蓝君,道:“先将就吃着,等卖完了菜,再去买些猪肉做顿好吃的犒劳你。” 蓝君吃着包子,只觉得跟符骁驭在一起异常满足,双眼微微弯着,甜甜道:“好啊。” 符骁驭笑了笑,在蓝君低头啃包子之际认真的看着他,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在滋生,他十分想上前拥下蓝君,到得现在,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对他十分喜欢与在乎,若是能养活两人又能在一起,他便无所求。 街上偶有行人上前买菜,到得下午,两人总算把菜全卖完了,符骁驭轻吁了口气,来时还担心两人毫无卖菜经验不能完胜,现在看来,那些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 符骁驭叮嘱蓝君在原地等着,他则是去肉摊上买了些猪肉,又去买了些高粱种,这才回来推着车一同回村。 到家时恰巧是傍晚,蓝君自发的去生火煮饭,符骁驭则推着车去还了祥嫂家,回来时蓝君已煮上饭了。 符骁驭将堂屋的大门关了,点上油灯,坐在竹椅上,将身上的钱袋解下,把里面的铜板全倒在桌上清点。 八种菜,高低贵贱不等,约有百来斤菜,清点下来,竟是将近一贯钱,还不算卖肉及买种子的钱。 符骁驭找来一根绳子串了起来,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这是他这十多年来第一次亲手赚到的钱,心中不由感慨万分,亦满是自豪与信心。 想来要养活蓝君,也不是太难。 他将钱收好放在床底下的小木盒里,这才去了灶房,将今日买来的肉菜做了。 符骁驭熟练的将肉切成片,剁了些蒜泥,又放了茱萸果,切了把水芹跟着炒在一块,甫一下锅,那味道就把蓝君勾得站在灶台前,舌尖微微探出,不住轻舔薄唇,复又抿了起来,一副馋样,挪不开脚。 符骁驭看得有趣,只觉这样的蓝君不似往日般正儿八经的模样万分可爱,那粉红的舌尖不时探出,竟是让他有些失神与心跳骤然加快。 待得炒好的菜一出锅,蓝君就急忙去布碗筷,看似不慌不燥的坐着,却已伸长了脖子向灶房探去,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正好被端着菜出来的符骁驭看了去,他也毫无所觉,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了那盘菜上,他有月余微沾荤腥,符骁驭更是不必提,今日难得吃上一顿荤腥,两人自然是大快朵颐。 吃了晚饭后,两人满足的摊坐于椅子上,蓝君闭着眼,时不时揉着自己臌胀的腹部,还不住回味方才那顿晚饭。 符骁驭则是微微侧头瞧着蓝君,他的侧脸亦是好看得紧,自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后,符骁驭总会不自觉的将心神放在蓝君身上,就好比此刻,他只需要看着蓝君微微扬起的嘴角,满足的面庞,就觉心跳加速,心痒难耐,很想去摸一摸他那如玉般光滑的肌肤。 这般想着,他竟抬手去握住蓝君置于椅背上的手,蓝君一惊,却未抽出手去,而是转头去看符骁驭,眼里即是不明就里亦是欢欣激动,两人虽然挑明了关系,符骁驭却并未进一步表示些什么,说不失望又怎么可能,但蓝君自从吃了上次的亏,也不敢再放纵自己,只尽力与符骁驭似从前一般相处,如今符骁驭突然主动的牵了他的手,蓝君只惊了片刻白皙的脸就渐渐泛起浅显绯红,不露痕迹的收紧手指。 符骁驭拇指缓慢的摩挲着蓝君飞手背,眼眸温柔,两人静静对视着,间或轻笑,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蓝君的手被他握在手里,只觉这双大掌温热且粗糙,蓝君这才想起什么,忙凑近去反握着他的手掌摊开来看,指腹与掌腹上全是水泡,因符骁驭的手常年劳作,也不是太明显,那厚厚的老茧下鼓起的水泡也不甚明显。 蓝君顿时心疼得很,指尖小心的摩挲了几下,道:“符大哥,疼不疼。” “不疼。”符骁驭瞧他那心疼的模样,倒是十分受用,却也不愿意他胡乱担心,只安慰:“过几日也就消下去了。” 蓝君点头,握着符骁驭的手不愿松开。 静坐片刻,蓝君觉得有些睏乏了,打了个哈欠,符骁驭这才起身去热水来洗漱。 两人前后洗漱完毕,符骁驭自发的去牵蓝君的手,端着油灯进了内室。 符骁驭将油灯置在矮几上,去将蓝君的枕头拿来放在一头,也不说话,所作所为却已说明了,他要蓝君与他睡一头。 蓝君将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明了符骁驭的意思,昏黄的灯光下蓝君的脸似火烧般,好在看不出来,否则他真要把脑袋缩进衣领里去。 第34页 符骁驭也是脸红得紧,却自顾自的除去外衣,坐在床沿上看着蓝君,道:“站着做什么,来躺。” “嗯。”蓝君抿唇,抬手去解衣物,却发现手抖得不成样,好半天才将衣物脱下搁在矮几上,便飞快的爬上了床,扯了被子就往头上罩。 符骁驭哭笑不得,紧张的又何止他一人,可看到蓝君的举动后,那无形的紧张顿时被蓝君这明显掩饰的动作消散,他跟着躺了下来盖好被子,两人都未曾动作,蓝君在被子里心跳如鼓,片刻后发觉符骁驭什么都没做,既窘迫又暗暗松了口气,顿时觉得被子里憋得慌,这才掀开被子探出脑袋来。 屋里黑乎乎的,只听得见符骁驭浅显的呼吸声。 蓝君偏了偏头看向符骁驭,却什么也看不见。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被子被两人崩着,空荡荡的,那股紧张感缓过去后,蓝君又有些失落,明明是个好机会,他做什么要表现出这么紧张的姿态,就算是符骁驭想有所动作,见他这样,估计也没什么打算了。 正百感交集间,床铺轻微的吱嘎一声,符骁驭翻了个身,面对着蓝君,蓝君感觉到后顿时又紧张起来,黑暗里符骁驭的声音响起:“害怕?” “不害怕。”蓝君立即做出回应,虽然不清楚为何符骁驭今晚这般主动,他也不会说出心中的疑虑,他蠕动几下,渐渐靠近符骁驭,抬手瞎摸片刻,总算握住了符骁驭放在被中的大掌。 感觉到符骁驭渐渐收紧手掌,蓝君顿时浑身血液沸腾,激动得喘不过气,符骁驭将搭在被子上的手缩进被里,将蓝君纳入怀里,蓝君亦自发的偎进符骁驭的胸膛,感受着符骁驭将下颌抵在他头上,心内既激动又紧张。 蓝君抿着唇窝在符骁驭怀里,耳边传来对方急促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甜蜜异常,激动得浑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一动不动被他抱着,瞬间体会到,这才是互相倾慕该有的感觉。 符骁驭感觉到蓝君轻微的颤抖,不由温柔的轻轻拍着蓝君的后背,心中柔软万分,他低头吻了吻蓝君的发顶,一时无话。 符骁驭温热的呼吸就在头顶,蓝君头皮止不住的一阵发麻,他倏而抬起头,受蛊惑般凭着感觉仰起头去,欲亲符骁驭。 符骁驭似有所觉,微微低头,薄且温热的唇便印在了蓝君鼻尖。 蓝君手足无措的嘤-咛一声,却顿时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弄得心慌意乱,尴尬不已,符骁驭只觉得下-腹一热,血液横冲直撞,急促的心跳教唆着他探求更多。 他缓慢的移动着唇,吻过蓝君的面颊,唇角,受蓝君急促呼吸影响,符骁驭不自觉的浑身发热,薄唇最终轻轻与蓝君的唇触碰了下,即时分开,复又渐渐贴了上来,两唇相贴,干燥柔软。 蓝君早已迷惑,双眼微微闭着,竭力仰头去,两人皆不懂亲吻,只辗转的将两唇紧压,摩挲。 符骁驭将蓝君整个抱在怀里,双手不住抚-摸着蓝君后背,感觉到彼此身体变化,两人呼吸越发急促。 符骁驭不住亲吻蓝君面颊,脖颈,须臾翻身将蓝君压于身-下,身体相互贴着蠕动磨蹭,双腿纠缠,情-动万分,片刻后,符骁驭闷哼一声,全身轻颤,才紧搂着蓝君,嘴唇贴着他的脖颈,不住喘息。 蓝君则是轻微的蹭着符骁驭,还未得到缓解的热情使他异常难受,符骁驭静默片刻,才有所察觉,对着蓝君亲了两下,抱着怀里的人一阵揉-搓,蓝君则是抱着符骁驭的脖颈,任他作为,不多时只难耐的呻-吟几声,才软了身子。 极致的刺激让蓝君有些昏沉,他感觉到符骁驭下了床,片刻后又回来,趁着蓝君迷迷糊糊间,给他褪下裘裤,抹黑擦拭身子。 蓝君不住细微发抖,羞耻得想要併合双腿,却被符骁驭阻止了。 迷糊间,蓝君逐渐睡去,由着符骁驭将他弄干净后才躺下,将蓝君纳入怀里,不住亲吻片刻,才缓缓睡去。 ☆、第三十七章 翌日。 蓝君醒来时只觉得下-身光熘熘的,被棉被包裹着十分惬意,却让他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徒然红了脸。 昨晚的一切好似做梦一般,这关系可是又跃进了一大步,已到了肌肤相贴的地步,蓝君既是欣喜,又有些羞赧,但更多的却是回味与惦念。 屋里静悄悄的,可见符骁驭并不在家,蓝君翻身爬了起来,套上符骁驭准备好的干净裘裤,穿好衣物,这才下了床。 他随便洗漱一番,绾好长发,开得门去,只见屋檐下挂着两人的裘裤与几件衣服,看来是符骁驭洗的无疑了。 而此时符骁驭已到地里,准备翻一遍土之后就播种。 继收完菜后,村里又迎来一次农忙时节。 符骁驭将地翻好,又将高粱种全撒进了地里,期间架不住大嫂当着符文成的面让他帮忙,且符文成已把蛮坡的地翻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忙得太久不免伤了筋骨,于是只能去帮大嫂家翻地撒种,如此又过了半月,地里的事才算完。 天越来越热,见天的艷阳高照,符骁驭近日都在家待着,偶尔上山砍柴,下地割糙餵兔子,操持家务,蓝君总是巴巴的跟在身后,家里的五只兔子时常窝在笼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早已肥了好几圈。 一切都发展得十分顺利,两人自那日起关系发生明显的变化后,不时也要亲密接触上一番,却都是点到为止,并不越线,原因无他,符骁驭知晓蓝君尚未准备好,不过这也影响不了两人的感情发展,日渐密切起来,早已形影不离。 时值仲夏。 蓝君起了个早,搜出被套床单去龙潭里清洗回来,要端到后院去晾,却发觉后院的刺蓬上全是干慡的衣物被单,无处可晾。 蓝君眉头微蹙,倒也不多想,他哪里会知晓,这是二嫂见他端了衣物去洗,故意将屋里的衣物拿来占位置,不给他晾的卑劣行径。 他端着衣物在后院走了一圈,但凡能晾衣物的刺蓬全晾着东西,无法,蓝君只得去较远的地方晾衣服。 回到屋里,蓝君将几间屋门全打开,好让屋里不是那么黑暗闷热。 蓝君则是将几只肥胖的兔子抓到娄子里给它们收拾窝舍,天热了,那几只兔子臭得要命,只能两天一次的打扫窝舍。 待一切都做好后,家里的活才算完了,蓝君吃了午饭,又去找了祥嫂,向她讨教做豆腐的方法。 区别于刚入世时,蓝君现在什么都能做一点,又得祥嫂指点,做出来的东西倒也像模像样了。 天热了,人也变得慵懒许多。 蓝君在祥嫂处讨得做豆腐的法子后,回家将那唯一的几斤豆子泡好后,又带去祥嫂家借用她家的石磨,那石磨简易却笨重,蓝君自己一人推不动,好在有祥嫂帮衬着,花了好些功夫才将黄豆磨好,得祥嫂在一旁指点,蓝君只管按着祥嫂的步骤走,熬好豆腐,滤干,到了傍晚,这豆腐才算是做好了。 蓝君分了几块给祥嫂家,便欢欣的端着豆腐回了家中。 符骁驭此时已回了家中,见了蓝君端回来的豆腐,眼前一亮,帮他接过,笑道:“这倒是好东西,过会儿煮豆腐给你吃。” 蓝君跟着他走进灶房,欣然道:“好啊。” 两人生火做饭,符骁驭将刚做好的豆腐切成片,熬了些茱萸沫,又撒了把蒜泥,这才将豆腐放入锅里,红白相间,看着十分诱人。 嫩滑慡口的豆腐很合口,吃完晚饭蓝君仍旧有些意犹未尽。 进了夏季,夜里总是十分热闹,四周墙角虫鸣此起彼伏,让人觉得慵懒异常,蓝君去将白日里晾晒的衣物全收了回来,便跟符骁驭坐在屋檐下,感受着夜风的凉慡,舒服得都不想说话。 日子虽然清苦些,倒也逍遥自在,尽享亲自动手养活自己的乐趣与满足感,即便是有些累,这样的日子也总让蓝君觉得惬意。 安静的坐了片刻,符骁驭突然道:“地里没什么事了,我打算去镇上找些活做。” “找活做?”蓝君蹙了蹙眉,心中顿时有些不安,毫无意识的就想黏上去:“要去多久,符大哥,我也和你一起去可行。” “暂时还不清楚。”符骁驭道:“得先去找牛哥去镇上看看,能接活就做,接不了也只能回来,你别跟去,要是没活做一来一回走得也累,若是有活,我顾不上你,估计也不能当天回,你一人待着无聊,天气热,在家歇着。” “我也能做事。”蓝君听了可能当天回不来,心里更加莫名的不安,忙道:“不会拖累你。” “你能做,也得别人收才行。”符骁驭侧脸,目光温柔的看着蓝君,“细皮嫩肉的,没几两肉,谁肯雇你,别反倒晒黑了才好。” 话说到这份上,蓝君再缠着不放,倒是显得不通情达理了,符骁驭总是这样,将重的一头全揽了下来,蓝君有些失落,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不舍的道:“你什么时候出门,需要准备什么,我去给你备着。” “不用准备什么。”符骁驭起身伸了伸手臂,道:“待会儿我去包两件衣物就行,明日去镇上找牛哥,先看看,要是能找到活,就先做着,若是天晚了我还不回来,就是在镇上留宿了,你一人在家,记得把门关好。” 蓝君仰头看着符骁驭,应了声。 “回屋去吧。”符骁驭道,蓝君便起身提了椅子,跟着符骁驭回屋了。 内室。 符骁驭动-情的吻着蓝君,双双滚在床上纠缠不休,早已蹭开了覆在身上的单薄衣襟,两人都默契般的索-求着对方,似乎是为了明天的分离而行的暂别之礼。 相较于之前的温柔轻吻,符骁驭今晚显得异常情-热,不多时两人已衣不附体,赤-裸着滚在一处。 到得最后,更是意乱-情迷,理所当然的行了寻常夫妻所行之礼。 符骁驭卖力异常,初尝情-欲,胯-部沉稳却快速的挺进,直叫蓝君吃不消,半途昏迷了去。 翌日。 蓝君醒来时,符骁驭已走了。 蓝君懒心无常,浑身酸痛,身后更是传来阵阵胀感,蓝君想到昨晚,便红了耳廓,软软的趴在床上不想起,符骁驭走这么早,甚至没跟他打声招呼,他感觉整个人都要死不活的。 在床上赖了半天,他才吃力爬了起来。 外头艷阳高照,碧空如洗,蓝君洗漱完毕,将篮子里最后一点糙倒给几只兔子,早饭也不吃,挎上篮子就要出门,却撞见两个相貌相像的男童与三娃正蹲在院子外玩甲虫,三娃见了蓝君自是开心得很,忙起身去抓着蓝君的手,那两男童则是看着蓝君,眼神里满是戒备。 三娃拉着蓝君,欣然道:“婶婶,这是我大哥二哥。” 蓝君冲着两人友好的笑了笑,他长得本就出色,笑起来也亲切异常,这两男童抿了抿唇,眼中戒备顿时松懈了。 “孪生兄弟,倒是像了个九成。”蓝君看着眼前两个头顶发髻,黑瘦细小却相貌几乎一样的小孩,笑着问两人:“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第35页 其中一个孩童道:“他是我哥哥。” 另一个孩童道:“我是他哥哥。” “噗!”蓝君顿时喷笑,这两人回答得实在是有趣得紧,遂问道:“有什么特徵可以分辨你们吗。” “有。”那自称是哥哥的孩童道:“我这里有道口子。”说着小孩仰起头,让蓝君看到他下巴处的伤疤。 蓝君伸手摸了下,有些疼惜,道:“摔的?” 小孩道:“师傅打的。” 蓝君顿时明白了,该是两人学徒期间受的苦,也不便多问,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跟弟弟是叫大娃二娃吗。” 两人点头,蓝君笑了笑,心想这两个孩子倒是安静得很,也比三娃懂事得多,应该吃了不少苦。 “婶婶。”三娃受了冷落,这时噘着嘴摇了摇蓝君的手,见蓝君看向他,遂问道:“你要去哪里。” 蓝君提了提手里的篮子给三娃看,“我去割些糙给兔子们吃。” “我也要去。”三娃道:“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大哥二哥。” 被邀请到的大娃跟二娃抿着嘴看了看蓝君,似乎是在徵询他的同意,蓝君有些犯难,道:“我不介意,可不怕你娘责备你们吗。” 三娃却不以为然,道:“我娘下地去了,她不知道的,走吧婶婶,天气好热,我也想去河边玩。” 蓝君看着大娃二娃,试探性道:“一起去?” 大娃二娃同时点头,蓝君心道不愧是孪生兄弟,动作都一致,他领头走在前,于是几人便一同出了村子。 几人到了河边,见到清澈的河水,好玩的劲头立马显现,三娃也不粘蓝君了,只顾着跟二娃捋起裤腿脱了布鞋坐在岸边玩水,大娃倒是懂事,跟在蓝君身后掐野菜,蓝君一面要割糙,一面还得时时刻刻盯着两个小孩,生怕他们掉水里去,还好大娃懂事,两个弟弟若真皮了也会凶上两句。 等蓝君将糙割完,三娃这才粘上来,却是央求蓝君去下游,说那处水浅,要去那里钓蚌壳。 蓝君虽然有些不放心,可看着另外两人嚮往却抿嘴不说话的模样,反倒捨不得拒绝了,于是点头应允了。 几人好似蝗虫过境一般折了数条柳枝,直将垂柳扯得残败不堪,几个小孩这才兴沖沖的跑向河滩。 在河滩上坐到下午,钓了许多蚌壳,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村,若不是腹中飢饿,怕是都捨不得回去。 四人说说笑笑的到得院外,恰巧遇上大嫂与二嫂坐在花椒树下的竹椅上做女红,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人顿时静了下来。 大嫂二嫂听见了声响,循声探去。 二嫂见蓝君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怪气的道:“哟,大娃二娃才回来没一天,就开始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了,这手段倒是厉害得很。”至于这手段是何手段,蓝君倒也听懂个七八分。 几人进了院子,蓝君更是不曾理会二嫂,径直往主屋走去,将篮子放在兔笼上,便掏出钥匙开了锁进屋去。 几个小孩听不懂二婶在说什么,只献宝似的兜着钓回来的蚌壳走到大嫂跟前,开心道:“娘,看我们钓了什么回来。” 大嫂探头一看,瞧见几人衣服里兜着的无数蚌壳,心下虽有些喜悦却未表现出来,这蚌壳可是好东西,大补不说,还肉质鲜美,这对一个常吃不上荤腥的人家来说意味什么自是不必说,心里直夸几个孩子能干,却仍装出脸色不悦的样子,质问道:“你们跑河边去了?” 几人见没被夸,反倒有被骂的趋势,便不敢再讨巧,只得乖乖站好,纷纷低下头,齐齐嗯了声。 二嫂眼红这蚌肉,却知晓不能分羹,见大嫂似乎不悦几人去过河边,有机可趁,忙挑拨道:“这姓蓝的是什么居心,明知道河边不安全,还带几个孩子去河边,要是出点什么事,他负得了责吗他!真是安的什么心哟。” 大嫂却不接这茬,反倒声色俱厉的道:“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是巴不得我几个孩子出点什么事才慡快是吗,你那点破心思我管不着,可少拿我几个孩子说事,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大嫂说完睨了二嫂一眼,收了桌上的针线,叫上几个孩子回屋去了。 二嫂恨恨的盯着大嫂家关上的门直咬牙,本想挑拨一番让大嫂去针对蓝君,反倒让自己被羞辱,这口气实在是难以咽下。 二嫂阴毒的冷哼一声,这口气,迟早还回去。 再说蓝君,在门后听了片刻,见几个小的没被大嫂责骂,倒是安心了,便自顾自的去做午饭吃。 傍晚时,蓝君做好饭菜,在屋里等了许久不见符骁驭归来,便只得先自行吃饭,等到天黑尽了,仍是未见人,这才知道符骁驭是不回来了,于是只得关上门,在屋里坐了许久,才回内室睡了。 天气越来越热,眼看已是孟夏尾稍了,符骁驭出门就是十来天,至今未归,蓝君虽然知道他是去镇上做工,却也担心得很,自然想念之情更多,这几日只要将家中事务操持做完,无事之时就会去村口守着。 一连几日,从村外回来好几人,都不是符骁驭,也不知是思念得紧,还是担忧居多,蓝君总是有些烦躁。 这日,又该给兔子打糙料,蓝君拎着竹篮要出门,几个小孩忙一窝蜂的从屋里跑出来,说是要跟蓝君去河边钓蚌,蓝君也不阻止,得了几人保证一定乖乖的不乱跑,这才领着三人出了院子。 大嫂在屋里竖着耳朵听得真切,倒也不出声,这本就是她授意给几个孩子的,听蓝君还让几人似模似样的保证,不由挑了挑眉,心中本是有些赞赏,却非要做出不屑一顾的模样,当真纠结得很。 要说蓝君其实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看不顺眼符骁驭,连带着蓝君一起看不顺眼,大嫂这般想着,却不知其实是别人对她有点用,她就会给别人几天的好脸色看,等没用了,又会倒戈相向。 这样的人,着实市侩。 适时,二嫂家屋门却打开了,她手里提了个篮子,出了屋门,却是跟在几人身后,远远坠在后面。 ☆、第三十八章 几个小孩蹦蹦跳跳十分欢快,蓝君也被感染,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等走到村外,上了河岸时,三娃眼尖,发现了二嫂,顿时有些不开心,扯着蓝君的衣服让他看,蓝君瞧了眼,倒也无所谓,毕竟这腿长在别人身上,要去哪里,他管不着。 二嫂哼了声,远远的瞪了几人一眼,她可是馋那蚌肉许久了,哪会在意几个小孩不悦的眼神。 河岸另一边的地里高粱已长出尺余,远远瞧去,一片片绿色,十分喜人。 几人先后上了河岸,几个小孩帮着蓝君以手扯糙,连根拔起,急切得很,想快些去钓蚌壳,二嫂则是在后面悠哉的挖野菜。 有了几人的帮忙,蓝君的篮子里很快满了,且十分重,只因里面装了一半的泥土,蓝君哭笑不得,知道他们急切,只得跟着几人去了下游,打算等他们钓蚌的时候再重新筛一遍。 二嫂也跟着过来了,心想原来是在这里钓,她离几个小孩几步开外,自顾自的坐下,学着小孩们的手法钓蚌,蓝君则是在河岸上坐着弄他满是泥巴的糙,并未跟着几人下河滩去。 几个小的十分不快,生怕蚌被二嫂钓走了,三娃眼珠转了几下,将手里的柳枝给二娃拿着让他们钓,自己则去抠了几坨泥巴,往着二嫂放柳枝的地方砸去,河里的蚌受了惊吓就会闭上蚌壳,导致二嫂半天都钓不上一只蚌来。 三娃素来机灵,他可不怕二嫂,只要她敢欺负自己,就回去告诉他娘,素来有恃无恐惯了,如今又有两个哥哥跟蓝君在,更是淘得很。 她咬牙换了个地方,三娃便远远跟着继续丢泥团,这般讨嫌的行径,怎能不让二嫂火冒三丈,顿时骂了几声就跑来要揍三娃,三娃忙一个泥团对着二嫂扔去,也不管砸中没有,便尖叫着往大娃二娃坐的地方跑去。 小孩蹿得飞快,边跑边沖蓝君呼救:“婶婶,母夜叉要打我!” 这话无疑更让二嫂气愤,几步冲上去扯住了三娃的胳膊,却被站起来的大娃二娃一人坠着一只手,不让她下手。 蓝君听了三娃的叫喊看去,顿时吓得魂飞,这几人竟在河边撕扯,要是不注意掉入水里,那还得了! 蓝君想也没想就丢下手里的东西往几人跑去,急促喊道:“三娃!别在那里拉扯,当心掉下水去。” 几人却是不停,二嫂抬脚欲踹三娃,听了这话,却是脑筋一转,心中暗喜真是大好机会,她假意挣扎,等蓝君跑了过来要将几人分开,几人刚缠到一起,二嫂便趁着混乱裹着坠在身上的大娃二娃往河里一倒,三人顿时朝着河里砸了下去。 河面溅起巨大水花,二嫂落入水中后已把两个小的甩开了,她假意挣扎,实则会水,脚下暗暗踩水,顺着水势往下游飘去,而两个小的却是真不会水,两人五岁便被送去镇上做学徒,哪里有机会接触到水,这一落入河中,半响才冒出个头,疯狂挣扎起来,却呛入更多水,越挣扎,离河岸越远。 这发生在须臾之间的事,顿时让蓝君与三娃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时,两个小的几经沉浮,却是难以自水中冒出头来。 河底的黄泥被搅了起来,河水顿时变得浑浊不堪。 这河水说深不深,说浅却足以淹没不足五尺的小孩,三娃早已吓得大哭起来,无措的在原地跳脚。蓝君手足无措,附近没什么可借力的树枝木棒,眼见两人不住下沉,蓝君再也顾不得了,奋力往水中跳去。 他本就落过水,该是有所惧怕的,可此时一心只想救人,居然瞎刨着水接近了河心的大娃,他忙一把捞起大娃,将人提出水面,没了双手胡乱刨水,他自己反倒往水底沉去,好在蓝君个高,踉跄几步,水没过头顶,他的脚也踩到水里软趴趴的泥土了,他呛了数口水,却顾不得多想,憋着口气在水里睁开眼,托着早已没了动静的三娃往岸边吃力的走去。 另一边,二嫂则是顺着河水在下方的岸边上岸,飞快的往村里跑去,她方才上岸时瞟了一眼,二娃面朝水下,身体在水底沉浮,那模样,分明已是死了! 她十分惊慌,本不想害两人性命,那两个孩子看着手脚颀长,本以为会水,哪曾想竟是两个旱鸭子,她只是想栽赃下蓝君趁乱推几人下水,又怕他人不信,才跟着跳了水,这样既可顺道出口大嫂损她的恶气,又可整治蓝君,谁知道竟弄出了人命。 这下就不是栽赃二字就能解决的事了,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即便是不吃牢狱之灾,也躲不过大嫂那关。 她心里实在是害怕得很,却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若是能将这脏水完完全全的泼在蓝君身上,是再好不过。 即便是死,她也得先拉个人垫背。 反正左右是蓝君带着几个小的去的河边,如今二娃是魂归天外了,大娃虽不知生死,即便是对方醒了,她也能推说是蓝君将三人推下水的,再不行,便将他与符骁驭的丑事抖出来,村里人民风彪悍,又怎容得这样的人留在村里,照样也能将他收拾了。 第36页 思及此,她扯开了嗓子边跑边呼救,瞧见人就让说蓝君杀人了,就在河下游云云,村民们虽莫名其妙,出于看戏心理,却也成群结队的开始往河下游去,二嫂一口气跑到院里,已气喘不已,狼狈不堪,她忙去喊大嫂,扯了两口子就往外跑。 两口子不明就里,本要甩开二嫂,却听这女人颠三倒四的瞎嚷嚷,左右不过是那句蓝君害的二娃溺水死了,两口子顿时迷茫又无助,一时已没了往日的凶悍与泼辣,只晓得跟在二嫂身后向着村外的河滩跑去。 艷阳当空,蓝君却觉得浑身发寒。 他紧紧握着二娃的手,目光有些呆滞,看着大娃二娃双双躺在糙地上,大娃尚有气息,却弱得很,蓝君方才已抱着他颠了许久,吐了些水,仍不见转醒,而僵直的躺在地上的二娃,他救上来之时,早已没了呼吸,任他怎么措施都毫无用处。 只是片刻的功夫,还活蹦乱跳的人就没了,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三娃恐惧的跪在两人身边,摇着脸色青紫的二娃嚎啕大哭,那哭声直传到远处,飘荡开去。 过不多久,便有一群村民自河岸上跑来,见了这情景,都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有几个汉子忙凑上前来试探两人气息后,手指虚点二娃,都轻轻摇头,面面相觑,复而握紧了拳头。 “这是怎么回事。”有妇人问蓝君,蓝君充耳不闻,目光呆滞,仍旧死死的握着二娃的手。 “喂!”有人上前推了蓝君一把,吼道:“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聋了吗,是不是你害的!说话啊!” 周围渐渐聚集了许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有人忙拉住那妇人,小声道:“你干什么,事情还没问清楚,你凑什么热闹,这又不是你家孩儿,得罪人的事少做。 “还问什么清楚。”那妇人大声驳斥道:“你没瞧见符家二嫂浑身湿漉啊,边跑还边说这人将他们推下河去了,现在两个孩子都躺这儿,还有假不成!” 有不平者道:“那符家二婶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胡说,指不定是孩子自己不小心掉水了呢,没看见他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你可不能因为跟符家二嫂交好就胡乱冤枉人。”说着指了指满腿黄泥全身湿漉的蓝君。 “就是。” “还是等当家人来了再说吧,我看大娃还有气息,孙叔在没有,谁将这孩子抱去给孙叔瞧瞧,怕是再晚去这孩子也没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却自发的退开了些,直小声的说晦气。 众人指手画脚,众说纷纭,却都只围在一旁看着,议论着,并没有人上前帮忙。 蓝君却顿时一个机灵,将大娃拉起过到背上就要将人背起,旁人说得对,要先确保大娃平安无事! 可还未等他站起来,人群便被拨开了。 直喘粗气的大嫂本还惊慌迷茫的眼神瞬时变得直愣愣的,她看着僵在地上脸上青紫的二娃,又瞧瞧一旁嚎啕大哭的三娃,最后方看向欲背着大娃起身的蓝君,她无声的扑上前去,双手颤抖的去探二娃鼻息,那木讷的表情终于被击垮了,顿时尖声大叫,捶胸痛哭起来。 那尖锐痛苦的声音直把众人吓了一跳。 紧跟其后来的符文成见状亦是茫然不已,他忙将蓝君背上的大娃拉进怀里,张了张嘴,脸色皱成一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确定大娃还活着后,这才抽搐般的吸了口起,竟是几乎昏死过去。 一旁的二嫂见大娃没事,惊慌不已,忙指控道:“大嫂,是他将我跟大娃二娃推下水的!还站在岸上观望许久,等二娃淹死了才下水救人,若不是我会些水,恐怕早已成了冤魂,你们可不能放过他啊!” “不是我!”蓝君倏而抬起头,呲目欲裂,眼眶通红,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二嫂一顿,她害死了二娃!他恨得要死!如今却要来恶人先告状,前所未有的恨意让他双眼里充斥着痛恨:“方才你上前去厮打三娃,我刚要上去拉架.......” “就是你推的!”二嫂顿时尖声驳斥,不给蓝君说话的机会,终是将两人的事拿来当挡箭牌,混淆众听,她厉声尖叫:“你跟符骁驭厮混在一处做了丑事,被我发觉了,你要刻意报复我!大哥察觉了你俩的丑事,要给符骁驭找媳妇!你恨大哥大嫂多管闲事,你怀恨在心所以要出这口恶气!要不是我会水,我早已被你害了!你还想狡辩,丈着自己长得好看勾搭了小叔子唆使他分家!如今还为了大哥要给他提亲一事蓄意报复,你安的什么心!” 周围人听了这话,顿时譁然,先前帮着蓝君说话的人顿时厌恶般的看着蓝君,也不管真假,开始纷纷对蓝君指指点点。 蓝君顿时如遭雷击,捏进了双拳,这是他最担心的事,如今被人这般恶意宣扬了出去,蓝君顿时慌乱得无以复加。 以前两人没什么感情交际时尚可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如今只得咬紧牙关,一个字也反驳不上来,那紧咬着下唇却满是恨意的表情却让众人偏信了二嫂的说辞,一时间众人骂声滔天。 龙沽村村民民风淳朴,怎么容得了两个男子厮混在一处这般惊骇世俗的事,现如今又听二嫂言蓝君刻意报复,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睛,那些妇人最痛恨的便是让别人一个好好的家分崩离析的人,现在真是犯了众人忌讳,惹了众怒,而最令人恐惧的是早已发狂的大嫂,闻言居然猛然扑过来扯住蓝君的头发,显然已经信了二嫂的说辞,蓝君吃痛,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忙捏住头发,挨下大嫂一阵毫无章法的乱打。 这下顿时乱成一团,符文成抱着大娃也不出声阻止,只悲切的看着二娃,须臾早已老泪纵横。 三娃被他娘这一吓,更加恐惧,大哭着去拽他娘,说不出其他的话,只哭着让她别打婶婶,可发了狂的大嫂又怎么听得进去,对护着头部的蓝君又是打又是抬脚踹,旁人竟都恶言相向冷眼旁观,更甚者还落井下石,趁乱去补上两脚,这样的下作胚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是村民们最为痛恨的对象。 有不好事者嘆了口气,抱开了三娃,将他抱去了外围。 蓝君护着头,悲切痛呼,却被这群人疯狂的作为淹没了反驳的声音。 “拉他浸猪笼!”突然有妇人高喊一声,这一声顿时起了连锁反应,河岸上的妇人纷纷响应,二嫂见此情形,心中哼笑,忙抓住与之交好的妇人,耳语让她回家去拿猪笼来,欲速度将蓝君解决。 私下悄悄塞了几个铜板给那妇人,那妇人满嘴应了,忙不迭跑回了家中。 大嫂早已疯狂,尖利的指甲狠狠的挠着蓝君的手臂,还想去挠他的脸,却被蓝君奋力推开了,他想站起来冲着众人大吼不是我,却被层层叠叠的众人围住,并不听他解释,有情绪激动的人更是骂他□□养的,下贱东西,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时不时还会被不知哪里伸来的拳脚打中。 三娃早被别人抱走了,符文成也抱着大娃去找孙叔了,地上躺着二娃的尸首,身后是不住对他拳打脚踢蛮横撕扯的大嫂,蓝君架不住,脸上早已多了几道指甲挠的血痕,片刻就被人群打倒在地。 无数的拳脚加身,蓝君无助且痛苦的嘶声大喊,他不甘!他不甘二娃死得无辜却要让那可恨的女人逍遥法外。 可如今,民愤难平,人心早已一边倒,他即使再不甘,也只能护着头部,蜷缩在地上,任由他人拳打脚踢。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君只觉得肋下一阵钻心的痛,竟是被大嫂踹断了肋骨,气血翻腾间,瞬时便吐了一口鲜血。 这时那回去拉猪笼的妇人回来了,二嫂忙示意她,她高喊道:“将他关进猪笼里,沉入河中为二娃平冤!” 这般喊了两声,终于有人听见了,纷纷附和着要将蓝君浸猪笼,于是人群散开了,蓝君早已昏昏沉沉,他被人扯了起来,那长形的猪笼瞬间便由上至下的将他笼到了里面,又被人狠狠的推倒在地,猪笼上参差不齐的竹籤顿时戳破肌肤,鲜血直流。 “推他下河去淹死他!” “推他下河!为娃儿报仇!” 蓝君听到有人这样喊,他意识昏沉,身上痛得厉害,很想昏过去算了,却总是在迷迷糊糊间徘徊,能听得清别人在说什么,能感受得到自己身上传来的痛楚,能看见周围人面目可憎的表情。 我或许就要这样死了罢,蓝君迷迷糊糊的想着。 他感觉的有人抬起了笼子,身体悬空的感觉很不好受,他闭上了眼,有滴泪水划过脸庞,心中的种种不甘涌上心头,他不甘心就这样屈辱且无辜的死去,他不要替人背锅,他想见符骁驭! 这种种念头瞬时爆发,他哑声大吼,奋力挣扎起来,嘴里愤恨道:“你们这群瞎子愚民!真正的凶手不去惩治,却要害我这无辜的人!你们瞎了!统统瞎了!” 那群人料想不到他会突然挣扎,一个没抬稳,蓝君又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有人一脚踹上猪笼,那是个男人,脚力十分大,直将猪笼踹得窝了下去,狠狠踢在蓝君的腹部,盖因蓝君挣扎时那猪笼上的竹籤戳破了他的手,他才这般愤怒。 有心怀偏颇的人乐了,尖声嘲道:“倒是凶得很,还能骂人,赶紧的将他扔进河里一了百了!” “快快!” 说着众人又要去抬笼子,却听一声爆斥:“谁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符骁驭手持一把柴刀,胸口剧烈起伏,冷到极致,却也狰狞到极致的盯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谁敢再动他一下,我就砍了谁!” ☆、第三十九章 “混蛋!”有人斥道:“你是瞎了眼不成!他可是害了你侄子的性命,如今你还要为他出头!当真是被他迷惑了瞎了眼吗!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们是你的邻里乡亲!他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 话未说话,符骁驭已一跃上前,扯出那人,将刀逼在他脖子上,恶狠狠的道:“狗娘养的东西,我还说我侄儿是你害死的,你他妈信吗!”说完手里的刀又压迫上去,竟是割破了层皮,鲜血顿时溢了出来。 众人顿时大惊,他们从未见过符骁驭这罗剎般的模样,更是未曾听过他说过什么粗话,现在是全瞧见了,全听去了,却都森寒不已,这人,竟是对同乡都下得去手!该是疯到了什么地步! 符骁驭呲目欲裂,他本没这么快到村里,却是在半道上遇上骑着马的祥嫂,大嘆好运的祥嫂见了他只忙撵着他上马背,让他来下游救蓝君,符骁驭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松懈,打着马跑到下游,却见到了让他胆寒的一幕,那被装在猪笼里奄奄一息满身是血的蓝君刺得他心脏钝痛,当下想也不想,抽出别在马背布袋上的柴刀就沖了过来,抱着要是再有人敢动蓝君一下就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念头,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众人已经顾不上蓝君了,全去劝解符骁驭,让他别冲动,而一旁,大嫂却拖拽着猪笼出了人群,二嫂见状,忙上去帮忙,符骁驭心神时时刻刻都放在蓝君那边,自然是给他瞧见了,瞬间暴怒,一脚踹开那早已吓破胆的汉子,沖向人群,顿时把众人吓得四散开去,忙给他让了道。 第37页 符骁驭赤红着双眼,周身气压低沉,几步过去狠狠踹向二嫂,直将人踹得滚出老远,差点滚落河中,回脚又给了大嫂一脚,把人踹得飞起,咬牙恶狠狠的道:“别再逼我,否则我控制不住自己想杀光你们的冲动。” “你个狗娘养的啊!”大嫂被符骁驭那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颠倒了,又被他那狰狞的表情及前所未有的暴怒吓住,只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就是个畜生!你的侄子被他害得性命都没了,你还向着他!你怎么对得住你大哥!怎么对得住二娃啊!你个畜生!狗娘养的!” 众人缄默,有了王三的前车之鑑,又见平日逆来顺受的符骁驭竟连自家嫂子都两脚踹飞,已经不敢上前了,纷纷站得远远的看戏。 符骁驭却不闻不问,一刀砍开捆住笼口的绳子,将笼子抽走,这才忙把蓝君抱在怀里,痛惜的道:“没事了,没事了,蓝君,没人能伤害你,我在这里。” “符,符大哥。”蓝君昏昏沉沉,却对外界的情况感知得一清二楚,符骁驭为他发狂,为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如今再被这人抱进怀里,既心酸又开心,“二娃不是我推,推下水的。” 蓝君的模样甚是悽惨,原本白皙的脸上道道抓痕,有的地方还渗着血珠,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没一处是好的,符骁驭心中疼痛,早已红了双眼,不住的已面颊轻轻蹭着蓝君的脸,小声道:“我知道,我相信你,祥嫂已经去孙叔家了,待会儿就知道了,我会让害死三娃的人偿命,也会为你讨个公道。” “嗯。”蓝君虚弱的眨眼,道:要给二娃讨个公道。”话落蓝君爆出一阵咳嗽,又吐出几口血沫来。 符骁驭顿时心痛得要命,忙扯着袖子给蓝君擦干净,小声哄道:“我带你去找孙叔看看,别说话了。” 说着他将人抱起,表情已恢复到冷漠憎恨,他冷冷的看着众人,道:“待蓝君的冤屈洗刷干净,你们加诸于他身上的伤痛,我会一一讨要回来,特别是想要置蓝君于死地的人,即便是入了牢狱,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箇中滋味。”说着他看向大嫂二嫂,那冰冷却满是恨意的视线,顿时让两人不寒而慄,而那些本来张狂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早被符骁驭的狠劲吓破了胆,而被割伤了脖颈的王三则是捂着脖颈在地上哀嚎。 撂下这话,他便带着蓝君翻身上马,打着马往村里跑去。 符骁驭驾着马护着蓝君一路赶到孙叔家,祥嫂早在这里等了许久,此时蓝君已昏迷了,她看到蓝君一身血迹斑斑,未被衣物包裹的皮肉全是血迹伤痕,不由皱了眉,忙上去帮符骁驭牵了马匹栓在院子外的树上,跟着符骁驭进了孙叔家。 刚进屋,便瞧见符文成坐在竹椅上,脑袋低垂,两手支着脑袋,听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却是抱着蓝君的符骁驭,符文成张了张嘴,满脸愁苦却说不上话,而符骁驭仅是看了他一眼,便撇开了视线。 祥嫂喊道:“孙叔,你在吗,快来帮忙看下蓝君。” “在。”孙叔早已听符文成说了大致经过,此时在内室应道:“把人抱进来吧,我在屋里。” 两人忙进了内室,只见孙叔正给躺在蓆子上的大娃针灸,他头也不抬的道:“放床上去,马上就扎完了。” 闻言,符骁驭忙将蓝君抱着绕到另一边,将蓝君放到了床上,焦急的看着孙叔将手中最后一枚针扎入大娃的人中,这才起身过来,看了眼蓝君,情不自禁的道:“这孩子到底是触了多少霉头,怎地见天受伤。” 嘴讲话,手打卦,孙叔查看了下蓝君的伤情,又让符骁驭解开他身上的衣物,一旁的祥嫂见状,脸色一红,忙跑了出去。 孙叔小心的按着蓝君胸腹腰背,这些地方全是紫印,唯独那胸肋处明显的凹了下去,他检查了番,才断言道:“肋骨断了根,并未伤及肾脏,其余地方只受了些皮外伤,他现在昏迷着,我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好,这样,我先给他接好肋骨,要是有别的地方不好,等他醒了再说。” 符骁驭点点头,紧紧的握着蓝君的手。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孙叔找来几块短板,用布条给蓝君固定住,间或抬头瞧着符骁驭询问。 “我不知。”符骁驭一直看着蓝君,握着他的手,细细看他手背上的抓痕,“我今天才回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蓝君定是被人冤枉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还谈何被冤枉。”孙叔摇头,却见符骁驭顿时投来犀利的眼神,忙岔开话题道:“你这小子,你侄子还躺在这,你倒是看也不看一眼。” 闻言,符骁驭这才抬起头来,瞧见大娃躺在地上的凉蓆上,脸色并无大碍,这才淡淡问道:“他有无大碍。” “无碍!”孙叔简直没了脾气,去开屋门,将符文成喊了过来,“他只是昏迷了而已,过会儿就能醒,有什么事你们等他醒了再问。” 符文成见大娃没什么事,忙向孙叔道谢,期间看了眼符骁驭,对方却只站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蓝君。 屋里的气氛十分沉重,符骁驭不愿多说什么,他走之前曾托大哥多提点着蓝君,而现在蓝君的情况让他早已不想多说任何一句话。 孙叔去捣了些糙药来让符骁驭给蓝君上在被挠伤的地方,这时外间有十几个村民纷纷扶着被割伤脖子的王三赶来让孙叔诊治。 孙叔一看,得了一惊,“这伤口怎么弄的!” “还能怎么弄的。”有人不平,破口大骂:“自然是被那混帐东西符骁驭持刀要挟,为了个外村人,弄得王三这般德行,简直是毫无人性,道德泯灭的畜生。” “小声点!”旁人眼尖,早透过支起的窗户看到了符骁驭在屋里,忙道:“他在里面呢,当心给他听了下个遭殃的就是你咯。” 那人这才怂了,忙闭上嘴。 孙叔瞟了众人一眼,深知不可偏信任何人,这才道:“行了,进来吧,我给你包扎一番,全是皮肉伤,死不了人。” 要进去?符骁驭还在里面呢! 众人忙推着王三让他自己进去,他们方才都动手伤了蓝君,现在可不敢进去,生怕符骁驭再找他们算帐。 王三高大一个男人,也是被符骁驭吓怕了,怂得要命,忙给孙叔讨要了些药材,粗略了解了下使用方法,忙推说要回去拿银钱,便跑得没了踪迹。 另一边,有人帮大嫂抬了二娃的尸首回来停在符骁驭家门外,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只等符骁驭来给她个说法。 而二嫂则是趁人不备,早已回屋收了东西,跑出了村子,赶向西村去。 孙叔家围观的人早已散去,已是日跌,大娃方悠悠转醒,他脸色苍白,刚睁眼就情绪不稳的看着众人。 “大娃。”符文成忙上前去将他抱着,心疼的道:“没事了没事了,你醒了就好,没事了啊,爹这就带你回家去。” 大娃这才平复了些,却颤声问道:“二弟呢。” 符文成身体一僵,缓缓松开抱着大娃的手,老泪纵横的瞧着大娃哑声道:“二娃没救回来,已经去了。” 大娃瞬间僵硬片刻,倏而满脸愤怒的大吼:“爹,是二婶将我跟二弟带着跳下水的!要不是大哥哥跳下来救了我,想必我也蒙冤死了!爹你要给弟弟报仇!”说着顿时委屈至极,嚎啕大哭。 “你说什么?”符文成闻言却是一惊,忙抹了把泪道:“你说是你二婶将你们推入河里的?” 大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自点头。 符文成这才颓靡的坐到地上,心里懊悔不已,他僵硬的转头看向冷着脸看着大娃的弟弟,不由摇头痛哭起来。 符骁驭曾托他照顾下蓝君,可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瞧着蓝君被那些人殴打辱骂,他也未曾出言袒护一句,才害得蓝君如斯,若是符骁驭今日没有及时赶到,符文成简直不敢想还能如何面对符骁驭。 “够了。”符骁驭冷漠的道:“带着大娃回家去吧,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先回去将二娃安葬了再说。” 明显感觉到符骁驭的变化的符文成更加心痛,终究是与这相依为命的弟弟有了隔阂,却无法补救,只能抹了老泪,付了孙叔几个铜板,背上大娃出了院子。 孙叔看了看符骁驭,符骁驭将诊治蓝君的诊金付了,小心的抱起人,也跟着符文成回了家中。 甫到院外,就见他家被一群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眼尖,瞧见了两人,忙小声道:“快看,他们回来了。” 众人见符骁驭冷着脸跟在后面,忙纷纷闭上了嘴不敢说话,让开了条道,等两人进了院子,又全围了上来。 大嫂见了符骁驭,立马扑上去要厮打,却被符文成拦了下来,一把将她推开,痛声大吼道:“够了!你还要怎么闹你才甘心!二娃是杨连凤那婆娘害死的!跟蓝君没什么关系,要不是他,大娃都要命丧河里!你还有脸闹!” 那杨连凤自是二嫂的名讳,闻言,大嫂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就连在一旁看戏的符定康也瞪大了眼,而那围观的村民们更是小声议论了起来。 “娘,真是二婶将我跟弟弟推下水的。”这时被符文成背着的大娃忙出声道:“她要来打三弟,我跟二娃拦住了她,等大哥哥要来拉她的时候,她就将我跟二弟一起扯着往河里跳了,你们不要冤枉小叔跟大哥哥。”说着大娃刚止住的抽噎又克制不住的小声哭了起来。 直到此刻,大嫂才信了,一时间呆若木鸡,再没有比当事人的话更具信服力了。 而符定康这时才知晓竟是这婆娘下的手,生怕大嫂牵连到他,忙跑回家中去一看,这才捶胸顿足的抱怨起来,原来是家中值钱的全被这女人搜走了,空留给他一间屋子。 众人这才知晓冤枉了蓝君,全都站不住脚了,纵是羞愧,却偏偏硬要拿两人苟且之事来遮掩自己的心虚,一时也不敢再看戏了,忙纷纷散了。 大嫂万分不甘,并未有所悔恨,即便是二嫂下的手,那也是因为蓝君带他们去的河边,竟是全然将自己的过错推了个干净,如今二嫂跑了,天大地大,谁知晓她能跑去哪里,即便是知晓,她也不敢去闹,那西村是什么地方,虎狼之地!去那里闹事莫不是脑子进了水。 而符骁驭的茬更加不能去找了,那人的手段已经见识到了,如今理亏于人,若还要去惹他,那真是自找苦吃。 这口气,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憋在心中,实在是叫人几欲抓狂。 符文成摇头,自认倒霉,将大娃背去屋里跟三娃躺在一处,这才去将二娃抱离符骁驭家门前,叫上自家婆娘,去后山挖了坑将二娃掩埋了,又炒了几个小菜祭奠了一番,才老泪纵横的回了家中。 到得此时,这符家一家才真正算是四分五裂了。 第38页 ☆、第四十章 夜里,蓝君终于醒了。 符骁驭一直在床前照顾着,见他醒了,忙问他有哪里疼,那紧张的模样,直让蓝君顿时安心异常。 他抬手去握住符骁驭的手,虚弱的道:“不疼,符大哥,二娃的事怎么样了。” “大娃已经向他们说清了。”符骁驭红了眼眶,见他这时还惦记着这事,不由心酸,道:“可惜那可恶的女人跑了,不然我定让她跪在二娃的坟头磕头认错,再让她尝尝你所受的苦。” “我没事。”蓝君红了眼道:“我只是心疼二娃小小年纪就......” “别想了。”符骁驭低下头,与蓝君互抵着额头,道:“他是我侄子,我也心疼,可各有各的命,多想也无益,你现在肋骨断了根,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可以忍受。”蓝君也不逞强,闭着眼遮住眼中的后怕,握紧了符骁驭的手,低声道:“符大哥,还好有你。” 符骁驭闻言只觉得自责难当,若之前不出村,即便是蓝君出了事,他也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两人心中都十分后怕,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若是符骁驭晚来一步,那就真的要天人永隔了,思及此,符骁驭虚抱住蓝君,浑身颤抖。 因为二娃的死让蓝君消沉了数日,符骁驭也不宽慰他,只在他难受的时候紧紧抱着他给他无言的安慰。 在家照料了蓝君几日,又托祥嫂在镇上给他买了些瘦肉与鸡蛋,调养了些日子,蓝君身体才算恢复过来,被挠伤的地方也长好了,为此符骁驭还特意提了东西带上蓝君去孙叔家登门道谢。 而二嫂却没再回来过,符定康起初还会去西村找二嫂,可后来被西村的人告知这样狠毒的妇人早被西村的人赶出了村子,死活可无人晓。 此后符定康便放弃了,终日窝在家浑噩度日,地里的庄稼也不管,就连工也不出了,没钱用了就去卖地,直到最后好好的一个家却搞得变卖田地,以酒消愁,更加过得颓靡不堪。 而符文成家,两兄弟早已渐生隔阂,许久未曾说话,三娃自经历过这一切后消沉了好段时间,后来听说婶婶受伤了,才天天围着蓝君转,总算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活泼,大娃则是更加寡言了。 这件事波及甚广,有的人担惊受怕了月余,却什么事都未曾发上,在人们以为符骁驭不过是撂下狠话来吓唬他们,就这样结束之时,符骁驭却不这样想,他曾说过,众人加诸于蓝君身上的伤,他都会一一讨要回来。 先是大嫂,莫名遭村里恶狗袭击,咬伤了小腿,虽不致命,却是让她心惊胆寒皮肉疼痛的在家躺了月余。 而这始作俑者,自是符骁驭无疑,这狗是条疯狗,符骁驭先是想法将它抓住,投餵了几日吃食,又饿上它几日,好不容易逮着大嫂夜里去窜门,他便尾随了去,在条小路上将狗放开,那狗本就饿了几日,转头就想攻击符骁驭,却被他一脚踹得哀叫数声,这才忙往大嫂走过的小路上去,大嫂听了动静,回头眯眼一看,见是村里的疯狗,那还了得!当下拔腿就要跑,谁知狗却见不得疯跑的人,自然是追了上去撕咬一通,后她大声呼救唤来村里人,这才救了她一命。 那恶犬自是被村里人驱逐出了村子。 而对付其余人,符骁驭就不会想这些手段了,直接上门去,口中说是讨教一二,下手却是狠戾无比,直把当日他见到的一干汉子揍得直呼知错才肯罢休。 而对于那些参与辱骂蓝君的妇人,符骁驭一向不欺压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群,于是便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这样闹了一通,绕是村里爱嚼舌跟的人也纷纷缄默,生怕下一刻挨揍的人是自己,可也因为如此,符骁驭的名声也全毁了。 先是跟同时男子的蓝君厮混一处,又是蓄意报复众人,现在除了看得清明的几个外人,竟是纷纷对符骁驭心存恶念与鄙夷,平日两人只要与村里人擦肩而过,总会被村里人在后面戳嵴梁骨。 久而久之,蓝君也察觉了,一日去祥嫂家,祥嫂倒是一如当初,以前是怎样对蓝君,现在还是怎样,听他问到此事,便一一道给蓝君听了,蓝君这才知晓符骁驭为了他竟是付出到何种地步。 他有些恍惚的回到家中,正瞧见符骁驭穿着大褂在灶房里做午饭,蓝君顿觉鼻酸,上前去由身后抱住符骁驭的腰,将脸贴在他身上不住磨蹭。 符骁驭知晓是蓝君,倒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站着任由他抱,片刻后才握住他的手,开口道:“怎么了。” “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的,符大哥。”蓝君声音沙哑,显然是心里难受,他以前就是怕符骁驭的处境像现在一样,可如今自己连累他如此,还与他唯一敬重的大哥闹得如此僵,蓝君心里既自责,又开心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真是矛盾不已。 符骁驭闻言,轻嘆一声,还是瞒不住他。 他转身去将蓝君拥入怀里,手臂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脑袋,道:“你不要有自责的想法,我不在乎别人对我是何看法,只在乎你,我不愿意让你受委屈,更不可能让你受了委屈却无处伸张,你若是受不了他人的闲言碎语,我们就离开此处,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另谋营生,可好。” 闻言,蓝君纵使有许多自责与不忍,也被符骁驭这满腔柔情坚定了心中所想,这辈子就算遇上任何挫折,也不能使他离开符骁驭半步。 “我也不在乎他人的闲言碎语。”蓝君蹭了蹭符骁驭的胸膛,将人抱得更加紧了。 此事已过去月旬,地里的庄稼也长得很好,可这符家却压抑异常。 转眼已是季夏,天气简直热得一动就流汗。 白日就算将身子擦得再清慡,过了一日,也会全身黏答答的,自从经历上次的事后,符骁驭去哪里都会带着蓝君,这段时间地里的活也不用管,只不过得按时去给地里的庄稼浇下水,而山谷那处地段极好,不似蛮坡一带,太阳从早到晚都晒着,庄稼也就长得比较好。 而两人也不会呆呆的守在家中,符骁驭编织了个较为密集的粪箕,后高前平,又拿上一个木盆,给蓝君戴好斗笠遮阳,牵着蓝君去了村外那条河中。 符骁驭并未带着蓝君走二娃曾经溺死的地方,而是绕了一圈才将蓝君带到河滩上,此处河道十分宽敞,且水浅,最深的水区也只到腿肚子上,且河底全是小石子,周边又有无数水塘,一圈圈的水塘里全是水糙,细鱼自然少不了。 “来。”符骁驭将鞋脱了,此刻正挽着裤腿站在水里向蓝君伸出手,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下了河,将人半搂着往对面的河岸走去。 “鞋就放这吗。”虽是大热天,蓝君却不觉得两人身体相贴感觉灼热,且脚下的水十分冰凉,让他惬意无比。 “放那,待会儿还要回来。”两人走到对面的糙地上,符骁驭给蓝君放下一些裤腿,生怕他被晒伤,“这天热,你想玩水吗,晚些我带你去水深点的地方游泳,顺着往下走就是,那水里有块大石头,可供你踩在上面放心洗澡。” 蓝君顿时有些心动,这些天只能用布巾擦拭身子,很不方便不说,还费水,这么热的天,符骁驭来回的担水,也让蓝君心疼不已,如此一想,便点了点头,却有些疑惑的道:“那咱们现在是来此处作何。” 两人出门来时,符骁驭不说,蓝君也傻兮兮的不问,只颠颠的跟在符骁驭身后,现在问到了,符骁驭也不隐瞒,扬了扬手中的粪箕,道:“筛鱼。” 蓝君顿时挑眉,来了兴趣,忙道:“我能做啥。” “你就端着盆守在一边好了。”符骁驭笑了笑,抬手轻拍蓝君的头,去将木盆参上水,让蓝君端着,两人往就近的一个水塘走去。 每个水塘大小不一,皆是挨着河滩,且塘口总有河水灌进来,而塘里又是水糙丛生,非常适合细鱼生长,符骁驭让蓝君在一旁站着,自己则是捋高裤腿下水,那水足淹没他的腿弯,下面泥沙多,刚下去,水便被符骁驭搅浑了。 他安着粪箕在水塘的周围放好,以空闲的一手搅和半响,忙抬起来放到蓝君脚边,道:“快瞧瞧有几条。” 蓝君忙蹲下-身看,用手扒拉开粪箕里的杂糙泥土,赫然见到十几条小鱼在湿漉漉的粪箕里板来板去。 “有,符大哥,有鱼!”蓝君顿时兴奋的大喊,不由笑得十分开心。 符骁驭一阵好笑,这样的蓝君笑容纯粹,好似个小孩子般招人疼,他温柔的看了蓝君一眼,克制不住的倾身去吻了下他的前额,才柔声道:“捉进盆里去养着。” 蓝君闻言忙将小鱼一个个的捡进盆里,满足的看着它们入了水就活跃的畅游。 因为二娃的事蓝君总是有些沉闷,总是放不开,符骁驭看在眼里,既心疼又无奈,倒不是为了吃这顿鱼,符骁驭完全是为了带蓝君出来玩,可天气这么热,又没什么玩的,于是才想到了筛鱼这玩法。 符骁驭只管筛鱼,蓝君则负责起捡鱼的工作,每次粪箕抬到糙地上里面都有不同的活物,水虱子,长腿的肢节虫子,还捞上来几条鳝鱼,蓝君没见过,乍一看到,还以为是蛇,顿时被吓青了脸。 等将这附近的水塘全搅和完,符骁驭才上了水塘,找了块石头坐着清洗脚上的泥泞。 蓝君则是抱着他满满的一盆细鱼,拿了根水糙在里面搅动,那潜在水底的几条鳝鱼被他搅得不耐,总会时不时冒上来,瞬间又跳将起来,似乎是想要跳出这水盆,蓝君见状总是忙抬手去盖,那模样就好似一只拍着活鱼的小猫。 “过来。”符骁驭瞧了半天,才向蓝君招手道:“别管它们,跑不了,过几日等晒干了,我做鱼干给你吃。” 蓝君闻言,将盆挪离最近的水塘,这才起身去符骁驭身边,符骁驭则是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跟前,给他挽高裤腿,俯身抱着他,让他伸脚去水里玩。 符骁驭摘了他的斗笠,仍旧遮在他头上,他凑近用脸蹭了蹭蓝君光滑的侧脸,耳鬓厮磨半响,又亲了亲他侧脸,直把蓝君弄得眯了双眼,往他怀里靠去,半响后符骁驭才问道:“累不累。” “不累。”蓝君依恋的偏头去蹭符骁驭下巴,两人默契的交换了个吻,也不觉得热,就这样在河边玩到太阳西下,符骁驭才领着蓝君去了对面穿上鞋子,带着他去白日里说的地方洗澡。 即便是太阳下山了,这余热也是让人难耐,两人到达那处,竟有两个小少年刚穿好衣服往回走,符骁驭将装满鱼的盆跟粪箕放在岸边,天渐渐暗了,瞧不清几丈开外,符骁驭确定四周没人,才将蓝君拉进怀里给他解衣物。 蓝君顿时有些羞耻感,而符骁驭那炙热的眼神代表什么,两人相处这般久了,蓝君怎么会看不出他想做什么。 待得将蓝君剥-光后,符骁驭一把抱起他,蓝君顿时吓了一跳,忙抬手抱住符骁驭的脖子。 第39页 “莫怕。”符骁驭让他将双-腿缠在自己腰上,他身上衣冠整齐,唯独蓝君被剥得不着一缕,符骁驭就地坐了下来,让蓝君坐在他腿上,他靠近蓝君耳语:“我想疼你,可以吗。” 蓝君早已浑身发热,脑子里迷糊起来,被符骁驭低沉黯哑的声音一激,已然情-动,他也不回答,却开始抱着符骁驭的脖子不住地轻轻吻在他耳畔,这动作,符骁驭自然是明白蓝君已经同意了。 符骁驭瞬间热情回应,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亲吻,片刻后便已胶在了一处。 ☆、第四十一章 ...... 完事后,符骁驭才将蓝君抱下水,此时的水已降了温度,甫一下水,蓝君顿时一个激灵,忍不住嘶了一声,符骁驭忙将人举起来,蓝君顺势爬上符骁驭上身,符骁驭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道:“凉了?” “还好。”蓝君又缩了下来,等适应了水温,符骁驭这才抱着人游到河中的石头上,让他站好,自己则站在他身后给他搓背。 天边的红霞渐渐消失,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朦胧,就连这河水也黑梭梭的,不过有符骁驭在,蓝君倒也不怕。 符骁驭迳自在水中游了几圈,见蓝君盯着自己瞧,他长臂一展,瞬间划到蓝君面前,与他面对面的站定在石头上,这石头能站地不宽,因此两人挨得极近,符骁驭借着水的浮力将蓝君轻而易举的抱起来,像抱小孩子那般将他高高举起,蓝君两只胳膊缠在符骁驭的手臂上,唇角上扬,由上至下的注视着符骁驭。 “想学划水吗。”符骁驭道:“我教你。” 蓝君本能的想摇头,却捨不得拒绝符骁驭,心想游就游吧,反正有符骁驭在,他也不会让自己溺水。 符骁驭将他放到水里,低头去亲蓝君的嘴角,方转身背对着他,道“来,趴我背上来,先带你游一圈。” 蓝君闻言顺从的跳到符骁驭的背上,后者却坏心的摇晃了下,顿时把蓝君吓得小声的叫了声,忙牢牢的抱住他的脖颈,两条修长的大-腿也将对方的腰锁得死紧,待听到符骁驭得逞的笑后,才松了口气,却将符骁驭恨得牙痒。 这人,最近总是拿着机会捉弄他,简直叫人又爱又恨,思及此,蓝君愤愤的咬了口符骁驭的耳垂,让后者闷哼一声,抬手就在他臀部轻拍,道:“抱紧。” 下一瞬符骁驭往前一扑,蓝君顿时闭上了眼,趴在符骁驭背上感受着水漫到身体上的感觉。 符骁驭背着蓝君绕着石头游了圈,才站定,反手将蓝君抱到怀里,低头吻着他的耳畔,道:“好玩吗。” 好难玩,蓝君心想,符骁驭整个人都沉在水里,偶尔才探出头来呼吸又埋了下去,直把他玩得胆颤,他也不欺骗符骁驭,直接老实的摇头,道:“我把你压得浮不上来,哪里好玩。” 符骁驭顿时笑出声,低沉的声音情-动的道:“我倒觉得不错,驮着你只觉得背部一片光滑,舒服得紧。” 这话顿时让蓝君夹紧大-腿,才恍悟方才那姿势是如何孟浪。 符骁驭捏了捏他的脸,道:“太晚了,下次再教你划水,洗洗身上就回去吧。” 蓝君点头,顺着符骁驭的力道转过身,让他给自己搓背。 起初他还能自在的以手玩水,感受着凉慡的感觉,可渐渐的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抵着自己臀部后,顿时叫他紧张得站得笔直,动也不敢动,生怕磨蹭到符骁驭遂而惹火上身,在水里办了他。 符骁驭倒是一本正经的给他搓着背部,腰部,还细心的给他弄出方才情-动时留在里面的事物,直把蓝君白皙的脸臊得绯红,完事后又让蓝君为自己搓,两人在水中玩了一阵,感觉水越来越凉,才上岸穿好衣服回家。 回到屋里,蓝君给一盆鱼换了个大盆养着,符骁驭则是去生火做饭,天气热了,食慾变得很差,符骁驭的菜式也炒得简单,清炒了个白菜,又拌了个水芹,这东西放到现在早已酸脆无比,十分开胃,弄好这一切后,才叫来蓝君一块儿吃饭。 蓝君吃着饭,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方才回来时两人在院里碰上了符文成,可符骁驭仅是对他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两兄弟现在如此陌生,蓝君自然察觉得出,自从出了二娃的事两人就这样生疏了,符骁驭虽然未曾表现出难过的模样,不过蓝君却是知道他不好受,于是才在琢磨该如何让两人重归于好。 若是正面去说想必会让两人都尴尬,何不如挑个时机让两人化解矛盾,蓝君这样想着,觉得此法可行,于是开始谋划起来。 翌日。 时值正午,符骁驭将一盆小鱼全捞进簸箕里,趁其活蹦乱跳时洒盐腌上,等死透了才端着簸箕去太阳底下暴晒,村里的蝇蚊多,符骁驭便找来块薄薄的纱布盖在上面,时不时来番一下,到了下午,就已脱了水分。 而余下的几条鳝鱼则是开膛破肚,剔了鱼骨,直把守在一旁的蓝君看得表情千变,处理好后,才丢在盆里洗干净。 到得晚上,自然是大饱了一顿口福。 如此悠然的过了几日,符骁驭这才下地去了。蓝君正好抓住这机会要谋划两人和解之事,院中却来了个人,让蓝君再无法思考别的东西。 晌午,太阳十分毒辣,屋门闷人得很,符文成一家都在,正在院中吃午饭,蓝君则是因两家人现在十分不对盘,也不去院中,只能坐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发呆,本已昏昏欲睡,却突然听大嫂爆呵一声,院里顿时吵成一团。 蓝君心下好奇,走到门后去借着门fèng一看,却是瞧见消失许久的二嫂此刻正与大嫂扭打在一处。 “你赔我儿命来!”大嫂扯着二嫂的头发嘶吼,两人扭在一处,院中的桌椅全撞翻了,锅碗摔了一地,符文成想上前去拉架,可因抱着个嫩娃娃,且两个女人的战争哪里是他插得了手的,险些就被这两女人一块儿打了,两人互相扯着头发,而二嫂竟是丝毫不退缩,也拼命的去拽大嫂的头发,蓝君看得火起,心忖这女人竟然还有胆回来。 大娃跟三娃是恨透了二婶,见他们的娘上去撕扯,也跟着在二嫂身后又踹又打。 僵持了片刻,西厢的符定康听到动静,忙从屋里出来,见了自家婆娘,是又喜又愤,却又恨她捲走了家里的财产,顿时上前去扯着她的后领要打,二嫂却突然吼道:“符定康你个混帐,你敢!老娘肚里有了你的种,你倒是打个试试!” 这一声吼出来,顿时让几人楞了,下一刻大嫂却更加丧心病狂的笑了,狂笑道:“好好好!今日老娘也不要你这条贱命了,老娘这就打死你肚里的杂-种,让他下地狱去为我儿当牛做马!” 眼见大嫂不管扯着她头发的手,竟是要抬腿去踢二嫂的肚子,这下可把符定康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有了个种,还没欢喜过来,要是给这婆娘打没了,他去找谁哭去,当下也管不了别的,一把扯开大嫂,忙护着二嫂斥责道:“你干什么!谁是杂-种!二娃自己不会水死了,怪得谁!即便是她推下水的,二娃自己命贱,阎王要收他,谁拦得住!你少给我撒泼。” 这话说得,别说是大嫂,就连符文成与蓝君都气得要命,大嫂四下看了看,捞起个竹椅就往两人身上砸,符定康忙护着二嫂将她推进屋里,这才一把推开大嫂,直将人推摔倒了去,才忙躲进了屋里,任由大嫂在门外不住踹门也不开。 大嫂更加疯狂,去屋里提来斧子要噼门,顿时把符文成吓得魂飞,忙拉住人,道:“别惹祸,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养,你是想吃官司吗,我在家中盯着她,你去叫村长来处理此事,他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大嫂虽是不甘心,却被符文成一句话戳中要害,只能去喊了村长来。 听说杨连凤回来了?现在正躲在屋中?符家大嫂喊了村长去处理此事? 村民们平日无聊得很,一有什么小道趣事,听见了哪家出了丑事,不过数刻就能传开去,这时村中大部分人已围在了符家院外。 村中几个老辈子都在,二嫂被符定康护在身后,警惕的瞧着周围,生怕大嫂顿时发疯扑过来。 村长极为反感二嫂的行为,他瞧了瞧众人,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竟还想栽赃给一个外乡人,我是不会帮你说什么话了,你的罪行大伙都瞧得清楚,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众人听了还来不及叫好,符定康却当场就给村长跪下了,痛呼道:“村长!你可不能这样!我媳妇她现在身怀六甲,你这是要让我家一尸两命啊,若是我媳妇出了事,我当场就磕死在这里,你敢昧着良心害死我们一家三口吗!” “这......”村长听了,顿时蹙了眉,若这妇人的肚里真有个新生命,那是不能对其动任何刑法的,这是大虞朝的律法,若是触了刑法,被一纸告上去,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这女人心机也是深沉,想必知晓其中窍门,这才敢回来。 “孙叔呢。”大嫂却不信她能怀孕,道:“让孙叔来把把脉,这多年不下蛋的母鸡,忽然就怀上了,我可不信!” 这话顿时惹得众人闹笑,却也有人站了出来,这是村中的稳婆,她道:“我也会把喜脉,教我瞧瞧看,就可知她是否是怀上了。” 说着她出了人群,二嫂也不憷她,直接伸出手去给她,她可是真真怀上了才敢回来的,不然哪里还敢踏进这地方,也真是老天爷开眼,不忍让她流落在外,才及时赐她怀上胎儿。 稳婆摸了片刻,脸色变了变,悻悻道:“还真是喜脉,且不足三月。” 众人一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大嫂闻言色变,气得嘴唇不住发抖,话也说不上来,二嫂则是满脸得意,谁能奈何她!除非是想受牢狱之苦! “如此,就等她生下腹中胎儿再做计较。”村长也是替二娃冤得很,却无可奈何,只得挥了挥手。 “不能等!”一声低沉怒呵声顿时响起,符骁驭在众人纷纷让路中进了院子。 他紧紧盯着二嫂,道:“蓝君平白受了这等冤屈折磨,谁在意?!二娃的亡灵更是等不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说着走到二人面前,瞬间抬手掐住二嫂的脖子,一使力,竟是将她提了起来,掐得她顿时喘不上气。 众人皆被符骁驭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弄得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二嫂的脸已爆红,众人都是看戏的主,嘴上假意规劝,却是没人上前阻拦。 符骁驭早前已惹起民愤,这就是出狗咬狗的好戏,那些曾经在他手里吃过亏的又怎会真心阻止,唯独村长与几个老辈忙上去要拉符骁驭。 符定康早吓得胆寒,忙去拉扯符骁驭,奈何这人竟真动了怒火,还未近身就被符骁驭一把推开,他眼里冒火,大嫂则是幸灾乐祸的笑了,蓝君顿觉不好,他又怎么可能让符骁驭为了那女人的一条贱命毁了下半生,他急忙从屋里跑出来,抓住符骁驭掐着二嫂的胳膊,焦急的喊道:“符大哥!” 第40页 符骁驭看向蓝君,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也就是此时,符定康趁符骁驭不备,将他的手掰开,二嫂顿时靠着符定康跌坐到地上,拼命的喘息。 “符大哥。”蓝君早已吓得红了眼,他紧紧的抓着符骁驭的手臂,生怕他再去找那女人的茬。 他知道对于二嫂陷害他的事符骁驭一直耿耿于怀,听了方才符骁驭的话,蓝君只觉又暖又心疼,不由红了眼眶。 “蓝君......”符骁驭有些恍惚,他差点就做了傻事,若他进了牢狱,蓝君又该何去何从,但他所受的屈辱与折磨,二娃的枉死之仇又该怎么办,符骁驭很是纠结,不由紧咬了牙关皱着眉头。 “好了。”适时,村产忙道:“符小子,你也别掺和这事,娃是符老大家的,要处理也是他们两家的事,你这样为他人出头,自己却反过来深受其害,谁会谢你,怕都当你傻子来笑!他们两家的事,他们自己解决,是私了还是一报还一报,都有他们两家来定夺,你可别再瞎出头了。” 村长将大嫂的反应看得明显,虽然对符骁驭有断袖之癖的行径颇为反感,可那是他人的选择,做为一村之长,他必须要公平公正,又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私事遂落井下石打压别人,这哪里是人做的事,于是生怕符骁驭做了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傻事,才出口相劝。 蓝君闻言亦是跟着点头,却因碍着众人的面不好明说,如今村长说了出来,倒是省了许多麻烦,“符大哥,二娃的债自然有人讨,至于我的事已经成了过去,你别为此送了前程。” 符骁驭冷漠的看了眼缩在地上后怕的二嫂,又看了看满是焦急与担忧的蓝君,决定不再去管她,他冒不起这风险,若是没有蓝君,在这样的家里怕也是形同牢狱,哪里还会犹豫,直接捏死这毒妇,可现在有了蓝君,他不得不为蓝君着想,那股恶气现在不能出,来日总能报。 思及此,符骁驭冲着村长稽首,感谢他的提点之恩,当下不想再在院里多待,拉着蓝君回了屋。 剩大房二房两家自去解决。 ☆、第四十二章 剩大房二房两家自去解决。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私了。二嫂现在有了身孕,动了她反而要遭灾,大嫂虽然咽不下这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她有家要养,自然不能因为一个贱-货去坐牢,于是便答应私了,代价则是五十银钱。 五十两!这家里怕是二十两都拿不出来,二嫂本想辩驳,却被大嫂吼道:“要钱还是要命!逼急了我,我就算是坐牢也要将你大卸八块,扒皮抽筋!” 符定康哪能让怀了他骨肉的二嫂受苦,忙告饶道:“行行行,就给你五十两,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众乡亲邻里在此作证!给了你家这五十两,咱们家就算是彻底两清了。” 大嫂恨恨的道:“行!跟你们这样的杂碎有瓜葛我还不乐意!” 于是符定康打算将余下的几块地卖了,却被二嫂扯着打了一通,符定康忙道:“地没了可以再开嘛,能保住你们娘俩的命别说是地了,就算是卖房我都愿意!” 是以,前些日子符定康本就卖了几块田地,现在又把仅剩的几块田地全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也拿去当了,才凑足了这五十两银子。 人是保住了,可没了田地,这两人往后的日子也不轻松。 符定康跑遍整个村子,只借得一升糙米,他将二嫂安顿好后,也不再囫囵度日,而是拿上吃饭的傢伙,去邻村找活做。 大家好似都忘记了被残害的二娃,仍旧各过各的。 二嫂也是个脸厚的,解决了性命危机,对二娃的事心里毫无愧疚,家里没地也不管,反正天塌了还有符定康顶着,如今怀上个种就好似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得瑟得要命,见天只顾吃了睡睡了吃,按照符定康的话是好好养胎,一天坐在院中无所事事,简直比地主老财还要悠哉。 这院中的三家人早已分崩离析,符骁驭每天下地都会带着蓝君出去,生怕这可恶的女人又弄出什么么蛾子来,而符文成一家得了补偿,对二娃的死虽然痛惜却也只能就这样作罢,平日只敢在口头上占些便宜,两人即便是吵破了天大嫂现在也会死死克制住,能动口绝不会动手。 毕竟律法就摆在那,又不是嫌活腻了,否则谁也不想再去惹事。 这样却让二嫂越发有恃无恐起来,谁要来打她,行!她立马挺着个未显怀的肚子给你,你敢打吗。 本来是村里罪人的人,因为怀孕顿时受到了律法的保护,且还尾巴翘得要上天,简直是可笑之极,再看二嫂那副得意非常的嘴脸,大嫂早已把大虞这狗屁的律法暗暗骂上了千百遍。 二嫂虽张扬跋扈,倒也不敢胡乱惹是生非,平时讨些口头上的便宜,狗急还有跳墙的时候,何况院中这两家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特别是那符骁驭,简直了,上次若不是被及时制止了,想必真能被他一下给捏死。 二嫂心有余悸,却更加恨得牙痒,明着不敢来,便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去跟那些好事的婆姨坐着聊人长短,自然最多的是编排蓝君如何不要脸,符骁驭如何大逆不道,欺兄负嫂,村里人虽然看不起这符家二房,却也不介意听听别人的糗事,一来二去,两人便被编排得更加无耻,乃至骂声越来越大。 近日两人常与村里人擦肩,总会听闻有人在背后啐了一口,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十分鄙夷。 幸好蓝君不怎么在意,反倒安慰起符骁驭来,这人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事,话题一旦扯到自己身上,他就容易动怒,蓝君知晓这是符骁驭在乎他的表现,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倒也无所谓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久而久之,两人越是沉默,越发让村民们更加猖狂。 这日两人从山谷出来,走到蛮坡一带,说说笑笑间,蓝君却不防被一块泥巴饼砸在后背,两人转身去看,却见高高的地埂上有两个小孩做了个鬼脸,齐齐骂道:“不害臊,不要脸。”说着又去捡泥巴来砸。 符骁驭顿时黑了脸,却也不能跟两个小孩子计较,难不成也学他们捡起泥巴砸回去?遂护着蓝君往前走去。 蓝君有些无措,被符骁驭护在身前走出老远,待听不到小孩的骂声了,才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抱住了符骁驭。 符骁驭自是理解他的心情,往日被那些人戳嵴梁骨,蓝君还生怕自己多想,会不时看看他的脸色了解他的心情,现在却被两个黄毛小儿说,小孩子比不得大人,他们的话总是真诚到伤人,蓝君会难受,自然是在情理中。 “好了。”符骁驭一下下的抚-摸着蓝君的头,温声道:“别理会他们,也别为他们的话难受,我会心疼。” 蓝君闷闷的摇了摇头,道:“我知晓,就是有些郁闷罢了,这两孩子当初还缠着我教他们识字呢。” 符骁驭调侃道:“现在好了,你也不用闲着就往外跑,可以多陪陪我了。” 蓝君闻言,心情顿时好了。 可诸如此类的情况却屡有发生,今日是有人从后面扔泥巴,明日扔的却是石块,饶是符骁驭不想与小孩子计较,瞧见几个小孩捡起石块扔过来时,也是火起,去提着小孩揍了一顿。 而符骁驭也不傻,渐渐知晓了这些事全是二嫂那毒妇胡乱编排无中生有,直把两人说得龌龊不堪。 符骁驭早已忍受不了此人,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符骁驭早已想好,欲在别处造间屋子,带着蓝君离开这是非地。 至于造屋的地儿,却还没有着落,毕竟一来手里没什么银钱,二来造屋也不是说造就能造的,符骁驭还得斟酌一番。 好在两人对外界的流言蜚语不闻不问,倒也让其他人觉得没趣,跟风了月余,见两人仍是不理不睬,这才渐渐熄了下去。 转眼已到了中秋,月圆人圆。 符文成毕竟是对符骁驭心中愧疚,事隔几月后,两人对当时的事也放下了,好几次符文成要给符骁驭说门亲事,都被符骁驭拒绝了,几次下来,再是瞎子,也知道了符骁驭的心思。 自是非蓝君不要。 符文成知道符骁驭决定的事再怎么说也无法改变,索性不劝了,可别又将他念烦了,两人又回到当初那生疏的样子。 中秋夜。 花椒树下的桌子上摆满了供奉的吃食与月饼,应了符文成的邀,两家人难得的聚在一个饭桌上,各自做了些菜式合成一桌,这是第一次蓝君同大嫂一家共进晚饭,难免有些不自在。 可两个小孩却不这样想,他们高兴得很,有好吃的,还能跟蓝君玩在一处,热热闹闹的,倒是有一家人的和乐感。 大嫂今日也异常的和善,自从与符定康家彻底闹僵后,大嫂便鲜少针对符骁驭了,平日是各过各的,如今大家聚在一起,团圆夜,自然也不会甩脸嘴给谁看。 蓝君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醉意,蓝君认真听着符文成说符骁驭小时的趣事,而符骁驭从头至尾嘴角都是微微勾着,显然十分愉快。 两家人有说有笑,反倒衬得二嫂家越发冷清寂寥了。 符定康嫉妒得很,却只能就着胡乱炒的萝蔔干闷头饮酒,这几个月来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每日赚的工钱全给了这婆娘,可他吃到嘴中的却还不及一个子,这大中秋的,连块肉都没吃,这婆娘到好,自己却吃鸡蛋煮瘦肉,这是何等的奢侈!奢侈也就算了!竟不分他一口,让他如何心里平衡! 符定康越想越窝火,又听二嫂在一旁使唤他,当下愤怒难平,砸了手里酒杯猛地站起来,吼道:“你有手有脚为何要使唤我!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回来就吃这!你还有那么多破事,你瞧瞧你把家里搞成什么样了!” 这几声吼得院外的两家人都听见了,纷纷侧目看向西厢。 二嫂被符定康吼得楞了一下,随即脸一皱,起身撑着腰骂道:“我怎么搞了!啊!还不都是你要卖田卖地!你自己没本事给不了我们娘俩好的生活,还反倒来说我!你什么意思啊符定康!” 这若是换做平日符定康早就忙着服软了,可今日两碗黄汤下肚,心中又是悲愤得很不管不顾起来,扑上去指着二嫂鼻子就骂:“我没本事?!要不是我给了五十两银子出去,你早死百八十回了!怀个球了不起啊!怀个球还保了你一命!你还要感谢我!不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吃玩乐?早死外面了!” “好啊符定康。”二嫂瞪着眼:“我辛辛苦苦的怀上你的种,前些日要我好好养胎的是你,现在又反过来嫌我,竟然要我感谢你!是你感谢我还是我感谢你!若是老娘死在外面,你这龟孙还不断子绝孙咯!” “滚滚滚!”符定康含糊的大吼道:“这就死去外面!死得远远的,别让我瞧见!我不待见你!” 二嫂被堵得哑口无言,又不能真走,气得喘了两口气,才指着他道:“你.......我跟你拼命!” 第41页 说着扑上去就与符定康扭打在一处。 二嫂已怀胎五六月,肚子如揣了个西瓜般,这些日吃得好睡得饱,又不用操心家中事务,人也胖了一圈,这一扑过去,顿时将符文成压了个趔趄,将身后的椅子压倒了,屋里丁零噹啷一声巨响,碗筷摔成几大块,两人扭打不停,符定康不小心被那瓦片扎入背里,顿时疼得撕心裂肺的大吼,二嫂显然也是吓到了,忙吃力的爬起来要去拉符定康,可还未站稳,符定康已是怒火难当,抬脚就去踹二嫂,这一脚猛然踹到她西瓜大小的肚子上,二嫂尖叫一声就往后倒去。 这时符骁驭却恰好踹门进得屋来,屋里本就狭窄,还乱七八糟,符骁驭见二嫂整个人向自己倒来,想也不想的旋身一让,二嫂顿时压倒一张竹椅,噼啪数声,那沉重的身躯竟是将竹椅压裂崩解,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符文成们则是堵在门口莫名观望。 屋里的油灯早已灭了,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符骁驭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妇人,直接走到符定康身边一把将人拖起,见他反手去捂后背,忙将他转了个身,瞧见了插-破单薄大褂深入肉里的瓦片。 符骁驭眉头一皱,沉声道:“走,我带你去看孙叔。” “别管我!”符定康听见二嫂悽厉的叫声,醉意早被吓没了,想到他方才踹了她腹部一脚,慌忙推开符骁驭,咬牙挪到二嫂身边,要将人拉起,却见二嫂捂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嘴里尖声叫喊,甚是渗人。 符定康早被吓得脸色发白,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忙蹲下去抓住二嫂胳膊,颤声问道:“你怎么了!” 二嫂早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有气回符定康,只顾着抱住肚子打滚,这时反倒是大嫂在门外幸灾乐祸的道:“怕是坠胎了,这娃保不住了,哈哈,真大快人心!老天爷开眼啊!” “少说两句!”符文成忙给了自家媳妇一个手肘子。 “还愣着做什么!”符定康闻言,转过头看向符骁驭大吼:“快去喊孙叔来啊!她再过分再不该,也是条人命,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侄子!” 符骁驭却静静的盯着符定康,冷漠的道:“你待我如何,我不多说,我将你当哥哥,是还记着兄弟情份,听你惨叫才来看看你是死是活,至于这女人,即便是死了,也与我无干,更不会为她做任何事,想找孙叔,自去便是。”说完径直绕开符定康,三两步出了屋子。 还是符文成看不下去,忙摸黑跑去叫来孙叔。 符定康则是忙将惨叫不断的二嫂抱到床-上去,待点得油灯来,却发觉地上全是血迹,而躺在床上的二嫂更是下-身不断溢出许多鲜血,差点将符定康惊吓得再次摔了手中灯盏。 两刻钟后,孙叔脸拉得极长,老大不乐意的跟着符文成来了,中秋夜本是享受团圆之日,可却被叫来出诊,哪里会高兴得起来,而二嫂连连惨叫了几刻中后,已然疼得昏迷了过去。 屋里血腥味甚浓,孙叔只看了眼,把了把脉,就道:“这孩儿没了,已经坠了,估计过会儿就会出来,这时节胎儿本是最稳的,你说,是不是对她动手了。” 符定康初闻孩子没了,险些昏厥,可听到孙叔后面的话,却是疯狂的摇头,大声呼冤道:“是符骁驭!是符骁驭见死不救刻意报复,方才我跟她争吵了两句,她就把我推倒了,自己却没站稳往后倒去,哪想符骁驭进来看到却是扶都不扶一下,还躲开了!你看那,那就是她倒下去后压坏的!”话落忙指着被二嫂压坏的竹椅给孙叔看。 孙叔脸色阴沉的看了眼,才道:“你们家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事多!我回去给她开几服药,你明早再来拿吧,若是她肚里的死胎生不下来,就去找赵稳婆,接生这事我可不会。” 符定康一头冷汗的将人送了出去,却是越想越怕,这胎儿定是被他那力道十足的一脚踹没了,符定康揪心的疼,可如今这孩子没了,罪责要归到谁的头上,却是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事。 ☆、第四十三章 符定康心中慌乱,在院外打了盆水进屋,不是给二嫂擦身,而是将水洒在她脸上,又不停拍打她的脸,想以此将她唤醒。 片刻后二嫂痛哼一声,竟是醒了,顿觉腹中坠痛,心中已知这孩子没了,当下忍着痛抬手噼向符定康,大骂畜生。 符定康让她打了半天,也是跟着红了眼眶,等她力竭打不动了,才跪在地上哀声祈求道:“媳妇,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是无心的啊,孩子咱们以后还可以再要,可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害你坠胎的,这样的话我可要受牢狱之灾啊,你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你啊,往后咱们再要个孩子好不好,最可恨的是那符骁驭方才进来见你摔倒竟然也不扶你一把,若是他肯扶你一把说不定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没了,媳妇,要说过错,也该是他对不起我们。” 二嫂却是疼得说不出话,此刻死胎正往下坠,她的全部心神都在这上面,却是把符定康的话听得清楚,她本就恨符骁驭,在知道他见死不救之后更加憎恨,恨不得让他立马就去死,符定康她也恨,可毕竟是自家男人,再恨还能送他进牢狱不成,这番使力催胎中,她已想清了其中厉害,伸手抓住符定康的手,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符定康心里大喜,忙起身去帮她接生。 待那死胎出来后,他拿了个盆装着,糙糙收拾一番二嫂,一身时血的去敲村长家的门。 也不怪这两人能做夫妻,自己闯的祸事却总想拉人垫背。 符骁驭与蓝君坐在堂屋里,默默坐了许久,直到二嫂那鬼叫般的声音没了,才相互看了眼。 符骁驭薄唇紧抿,眉头未曾舒展过。 蓝君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那毕竟是他二哥,而两次见死不救导致这胎儿不保,要说心里没想法,又怎么可能。 蓝君起身走到符骁驭身边,抬手将他的头抱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符骁驭有些茫然的抱紧蓝君的腰,无需开口,却有人懂自己的感受,符骁驭这才宽慰了些。 两人未曾说话,静静抱了片刻,蓝君刚要去打水烧来洗漱,门外却响起砰砰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道:“符骁驭,快开门!” 两人莫名的对视一眼,符骁驭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却是起身去开门。 村长站在门外,符定康悲痛的站在村长侧边,院里堵满了人,高举火把,几个大汉面目狰狞的看着符骁驭,符骁驭顿时便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符定康恶人先告状,想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符骁驭看着符定康冷哼一声,看向村长,“李叔,怎么了。” 村长脸色十分不好,不论是谁正享天伦之乐时被旁人的琐事打断都不会开心,且这家人的事也实在是太多了些!他不悦道:“你二哥状告你见死不救,蓄意报复,使其妻滑胎,你可有什么说的。” “什么叫见死不救,蓄意报复。”符骁驭目光一转,盯着符定康,冷冷道:“李叔,你若是瞧见路边有堆粪便,可会一脚踩上去,踩完了还要向粪便道歉。” 众人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答非所问,李叔虽不知他在搞什么玄机,却仍是回答道:“莫不是脑子进水了,才要睁着眼去踩一堆粪便,还要对粪便道歉,你这么问可跟这事有关?” 蓝君倒是顿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只听符骁驭道:“那他为何口称我见死不救蓄意报复,那女人在我眼里粪便都不如,她要跌倒,我不去接,请问我错在哪里。” 符骁驭这话实在是直白不过,把人比作粪便,可见着实是厌恶得紧,村长闻言,竟是觉得所言极是,他看了眼符定康,后者已白了一张脸,却仍旧强词夺理,恶狠狠道:“若是你肯施以援手,也不至于让她坠胎,这难道不是错吗!” 未等符骁驭回话,却有心明的妇人道:“五六个月的胎儿哪是摔一跤就能掉了,你当那是屁呢,说掉就能掉。” 符定康已浑身颤抖,却仍旧死扛:“不信你问我媳妇,是谁害得她坠胎的!你们去瞧瞧我家里的椅子,都被压碎了,那胎儿哪里吃得消!” 顿时就有好事者跑进西厢去,提熘着破碎不堪的椅子出来。 众人瞧了,顿时议论纷纷,有人道那是何等吨位才能将这椅子压个稀巴烂,又有人猜测这定是有人推的,才能将椅子压成这样,众说纷纭,却让符定康听得冷汗直流。 “行了。”村长指着符定康,道:“你且把事情原委说来听听。” 符定康闻言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跟她发生了些口角,便被她推了一把,打翻了桌椅,碗也碎了,我被瓦片扎到背疼得要死,她被吓到了想过来拉我,可她怀了身孕哪里拉的动我,一个趔趄便往后倒去,谁知这时他正好踹门进来,见他嫂子要摔倒了他竟然故意躲开了!若是他好心接一把,又哪里会是这样!” “老二!你莫胡搅蛮缠!她自己不小心摔着怪得谁,你怎么能把黑的硬是说成白的!”一旁的符文成闻言,厉声大呵。 “我所言句句是真!”符定康大吼。 村长看向符骁驭,道:“他说的对吗。” “他说的经过我不清楚,我只知晓两人在屋中吵了片刻,便打了起来,我进去的时候她正要摔倒。”符骁驭道:“我是避开了,又如何,手在我身上,我不乐意接,我便不接,若是我没进来,她照样摔在地上,这跟我能有何干。” 村长认同的点点头,见两人所言无多少出入,便开口判定道:“回去吧,全赖她自己不小心,你却非要将脏水泼到你弟弟身上,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这般自私。” 符定康却是不依,扯住村长的衣袖哀声大吼道:“分明是他间接害死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儿,你们为何袒护他!天理何在!” 村长简直是瞧得心烦,不耐道:“那你欲意如何!” 符定康痛哭流涕,说出的话却直叫人大嘆不要脸,“为了这孩子我花了五十两!如今却让我血本无归,我不依!你若是不判他归还我那五十两银钱,我就抱着我枉死的孩儿天天去你家守着!” 见符骁驭说得有理堂堂,村长都认同,符定康知道这脏水是泼不到符骁驭的身上了,转而动了别的念头。 这话直把村长呛得黑了脸,本是来为他处理事情,反倒被他咬上了,当时气得火起。顿时一巴掌甩去将符定康抽到地上,气愤道:“小畜生,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你竟敢威胁我!” 谁知符定康却当真破罐子破摔了,立马翻身缠了上来,抱住村长的脚,道:“大家快看啊,村长不明辨是非,如今还动手打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村之首!” 第42页 院里的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齣闹剧,哄然大笑。 村长使出牛鼻子劲也没将符定康这块狗皮膏甩开,简直气得吹鬍子瞪眼,正胶着一发不可收拾时,蓝君却开口了,“你要五十两,也不是没有,可你得当着众人面向符大哥道歉,承认这一切全与符大哥无关,明日再喊上那女人去祭拜二娃,诚心磕头认错,我便将五十两给你,如何。” 此话一出,别说是符定康,就连符骁驭都侧过头去看向蓝君,眼里颇有疑惑。 蓝君似是看出了符骁驭的疑惑,他抬手去摁了摁锁骨处,向符骁驭表示他有钱,符定康却看不懂两人的互动,恶狠狠的道:“简直是天大的玩笑,你会有钱?你有钱也不必出卖肉身来换三餐温饱!你有钱干嘛还雌伏一个男人身下!快快滚一边儿去,别在这噁心人。” 这话一出,众人譁然,符骁驭顿时火起,一把揪住符定康的后领将他扯了过来,狠狠的道:“再敢胡扯一句,我断不会再顾手足之情!” 符定康被符骁驭扯着衣领,脚都踮了起来,奈何又挣扎不脱,“我呸!你念手足之情了?你若是念手足之情会让我失去这得来不易的孩子吗。” “符大哥,你不用与他再计较。”蓝君看着符定康,道:“五十两,你甭管我有钱没钱,你只要答应了,我就能给,当着众人的面,我自然不会食言,就怕你心里有愧不敢做而已!” 符骁驭甩开符定康,冷冷的看着他。 符定康哼笑一声,揉着被衣服勒疼的脖子道:“行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寄人篱下的废物能拿出几个钱来!” “现在可以当着大伙的面道歉了。”蓝君看着他,似笑非笑:“明日你祭拜了二娃,我就将五十两给你。” “说就说。”符定康腆着脸,支吾半响才道:“符骁驭见死不救这事推诿不了,我也不想昧着良心说话,归根究底还是我媳妇命苦,我与这娃儿没缘分,赖不得符骁驭,这事跟他无关了。” 众人纷纷摆手摇,都对符定康这见钱眼开的脾性一阵唾弃鄙夷,村长见这狗皮膏不粘自己了,略带讽刺的道“散了散了啊,当心他再讹上谁那就吃亏了。”说完带头领着村民们逐渐散去。 符定康却是没脸没皮,也不去管别人对他的议论,对着蓝君再三强调:“你可要记住你的话,若有食言,天打雷噼!” 蓝君只淡淡道:“明日未时,二娃的坟前见。” 符定康待要说话,符骁驭却拉过蓝君,一把将门关上了。 符骁驭看了蓝君半响,才轻声问道:“你是否打算当了你的玉佩支付二哥五十两。” “嗯。”蓝君点了点头,道:“与其让他胡搅蛮缠吵得众人不得安生,倒不如遂了他的意。” 符骁驭轻嘆一声,十分心疼蓝君,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吃的苦实在太多,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他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他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蓝君上前一步,偎进符骁驭怀里,抱着他精瘦的腰,轻声道:“五十两而已,我不想他拿这件事诽谤你一辈子,符大哥,你明日能陪我去一趟镇上吗。” 符骁驭抱紧了蓝君,亲吻着他的发顶,无声点头。 ☆、第四十四章 翌日。 两人起了个早,同行去北泉镇。 此时的两人都不知道,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北泉镇也是个大镇,繁荣得很,符骁驭紧紧抓住蓝君的手腕,两人在街上走走看看,见了卖猫卖狗的蓝君都要上去看一会儿,猫狗十分可爱,那几只土黄小狗热情得要命,见有人伸手过来就叼着蓝君手指一通乱舔,蓝君被小狗逗乐了,那喜欢之情溢于言表,符骁驭遂问了价格,十来个铜板就能买,蓝君心动得很,却是不捨得花符骁驭辛辛苦苦种菜换来的钱,打算等当了玉佩再回来买。 符骁驭却不以为意,只要蓝君喜欢,他就捨得,最后还是以六个铜板给蓝君买下了一公一母两只黄色绒毛蓬松的鹅崽。 蓝君抿着唇不吭声,眼里却亮闪闪的,分明喜欢得很,他接过了符骁驭递来的笼子,提着小巧的竹笼,凑近眼前左瞧又瞧,走路也不看路,那模样,简直恨不得将两只小鹅崽子抱在怀里蹭上一蹭才罢休。 符骁驭无奈道:“当心脚下的路。” 蓝君仍是提着笼子左看右看,唇角不住上扬,心里甜得要命,这是符骁驭送他的,且又合他心意,实在是捨不得移开眼,于是自觉的去抓符骁驭的手,意思明了得很,这是让符骁驭领着他走。 符骁驭无奈莞尔,紧紧握住蓝君温热的手,牵着他往街铺走去。 平时没时间好好看看这街上都有什么新奇玩意,如今抽了空来,自是要玩上一玩,两人在街边吃了几个烧饼,又去人多的地方看了下耍猴,等逛够了,才去寻当铺。 归云当铺。 这是北泉镇最有派头的当铺,厅内十分豪华,布满了桌椅,供典当的客人落座,两人手里提着两只鹅,站在这奢侈的厅中,简直格格不入。 当铺里的小厮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穿着破烂,也不曾上前招呼,更甭说奉茶,话也不说,就这般斜眼瞅着两人。 符骁驭替蓝君解下玉绳递给蓝君,蓝君将笼子放在一旁,将湛蓝美玉放在手心摩挲一阵,才提熘着玉绳展示给那小厮看,“你且瞧瞧,这玉值多少。” 那小厮斜睨一眼,本是不屑的神情顿时转为诧异,他直勾勾的盯着蓝君手中的玉佩,半响才敢伸手去接,左右翻看了许久,期间不住抬头去瞧蓝君,片刻后才惊疑不定的道:“你且等着,我去叫我们掌柜的来瞧瞧。” 两人见那小厮一副严肃的模样,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却仍是站在厅中等着。 须臾,那小厮就领着一个穿着富态的中年男子出来了。 小厮恭敬的对中年男子附耳:“老爷,就是他。” 那中年男子略微点头,和善的对着两人点了点头,道:“公子要当的宝物,可否上鄙人瞧上一瞧。” 蓝君自知他爹给的玉佩是十分宝贵的,眼观天下,能找出两块已是不易,这人有这般反应倒也不奇怪,他递过玉佩任由中年男子反覆鉴查。 中年男子看了片刻,双手开始不住颤抖,蓝君见状,莫名其妙的问道:“我这玉佩,可有何问题?” 那人也发觉了自己情绪太激动,忙歉意的笑了笑,才道:“敢问公子,这玉是从何而来。” 蓝君想也不想:“我爹赠我的。” 那人认真打量了番蓝君,也不接话,瞧了半响,不时皱眉,片刻又舒展了眉头,那探究的眼神直让符骁驭不悦后,他才试探的喊道:“蓝君?” 蓝君:“!” 被喊到名字的蓝君顿时诧异的直视男子,符骁驭亦是满头雾水,蓝君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确定他不认识后,才蹙着眉毛,疑惑道:“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那男子摇了摇头,左手指了指右手手里的玉佩,道:“可我认得它,你可是蓝凌云之子蓝君?” 蓝君乍一听到有人道出他爹的名字,心中的疑惑更甚,却也老实道;“是。” “那便是了。”男子顿时松了口气,忙把人请到椅子上落座,又让小厮去泡来壶茶,才徐徐道:“我是张毅之子张晋,盖因老爷放心不下你,知你在家族中毫无势力,怕你在众兄弟中吃亏,落魄后无处可去亦身无分文,五年前便被老爷悄悄吩咐在h城周边的各个镇上开了数家铺子,交代若是你出了事便将他名下的铺子全转给你,老爷果真料事如神,看得长远,可哪曾想有人背地里给他下了药,让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还未曾安排好你,你就中了他人的圈套,我也曾派人去暗访过,却因不知你相貌无从下手,现在可好,我总算是找着你了,少爷。” 蓝君愣愣的瞧着张晋,心忖:张毅,那不就是张伯吗,蓝府的管家! 蓝君显然被这番话弄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他爹背地里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心里既是难过,又是感动,顿时便红了眼眶,定定的看着张靖,半响才哑声道:“那我爹现在何处,张大哥你可知晓。” 张晋闻言脸色顿时一僵,不由摇头,轻嘆:“老爷一直被蓝渊囚禁着呢,全是为了这块玉。” 蓝君更加疑惑,忙问:“这块玉怎么了。” 张晋将蓝玉递还给蓝君,道“这玉乃是蓝氏一族的传家之宝,此乃无价之宝啊,蓝氏一族家业甚大,总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慾在各个县城的家业上动手脚,老爷便与各县城的属下商定,若不是老爷亲自出面,则得携带玉佩才能支配各个城镇上的财物,近些年来有人为了这块玉明争暗斗,却都没能得到,老爷为防有人夺去,便在你生辰时口称是他人所赠之物转给了你。” 蓝君蹙着眉:“可若是如此,他人又怎会不知这玉乃是传家之宝,怎么还能让它安稳的在我身上佩戴这般久。” “少爷有所不知,这玉示人之时并不是这副品相。”说着他唤来小厮,让其拿来一个碗盏,道:“少爷你且看。”话间他已把那玉放进了碗里,又端起茶盏将茶水缓缓倒进碗里,只见那通体湛蓝的玉佩逐渐变色,半刻钟后,竟是完完全全变成了血红色,张晋忙捻起来让蓝君看,那深沉的血红美得惊心,却又晶莹透亮,这世间怕是找不上一块血玉与之媲美了。 蓝君与符骁驭早已惊得瞪大了眼,片刻后蓝君才喟嘆道:“我佩戴它如此之久,却从未知晓它的来历,与这般神奇的一面,还险些将它拿来当了,真是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我爹的一片苦心。” 张晋又让小厮打来一碗清水,将玉放进去,这玉又缓缓变成了湛蓝,这才把玉交还给蓝君,道:“少爷,如今你既已回来,我便将各州县的产业统统转交于你,我也算是完成了老爷对我的嘱託了。” 蓝君对这天降的横财有些措手不及,如今还没转过弯来,自然是有些接受无能,于是道:“不急,张大哥,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再说,我想先把我爹救出来,如今有你帮忙,我想这不是难事。” 张晋闻言,贊同的点了点头,道:“那成,在下就先替少爷打理一段时间,至于营救老爷一事,少爷你可放心,我现在已有了些眉目,待得确定了老爷被困在何处,我就能将老爷救出。” 蓝君点了点头,瞧着手里的玉一时无话说,现在还觉犹在梦中,这一切简直来得太过突然,且蓝君已过惯了平淡的生活,突然间又摇身一变成了蓝家少爷,这大起大落的,直让蓝君有些迟缓。 静默半晌后,张晋突然道:“少爷手里可是不宽裕?我去给少爷拿些银票,再顺便给你置办几身衣裳。” 第43页 蓝君闻言顿时有些拘谨,毕竟这产业好歹是张晋一手经营的,他一丝力气都没出,现在却要坐享其成,别说是外人,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脸烧得慌,于是忙道:“不必了,张大哥。” 张晋也是个人精,哪会看不出蓝君的窘迫,于是道:“少爷何必跟老爷客气,这里乃至其他各县所有的产业都是老爷留给你的,你若是要与我客气,岂不辜负了老爷对我的栽培与信任,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子,哪里还能跟我客气。” 说着叫来小厮,恭敬且真诚的对小厮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少爷,要是今后少爷有什么吩咐,你可得利索点。” “是是,小的见过少爷。”小厮忙点头哈腰。 张晋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去找帐房先生取一千两银票来给少爷。” 蓝君要推辞,却被张晋轻微的摇头给打断了。 小厮满口应着,转身却莫名其妙,这人怎么瞬间就成少爷了,还让老爷这么毕恭毕敬的,出手就是一千两! 待小厮走后,张晋才道:“你且安心接受,我的责任就是照顾好你,等接了老爷回来,直接由老爷转交于你,这总该没什么可见外的了。” 蓝君轻轻吐了口气,以缓解心中的拘谨,片刻后总算是接受了,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晋温和一笑,道:“少爷言重了。” “对了。”张晋这才有空看向符骁驭,道:“这问小哥是?” 蓝君忙介绍道:“他叫符骁驭,我落魄期间幸得他收留我,还救了我一命,现在跟他住一块。” 一旁的符骁驭冲着张晋略一点头。 “幸会幸会。”张晋起身稽首,道:“承蒙小哥救命之恩,照拂之情,大恩大德不必言说,若是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小哥开口,在下定当为你办好。” “不敢当。”符骁驭起身回礼,道:“照顾他是我的本分。” 张晋闻言,心中略有疑问,却也未表现出来,优雅的落座。 不多时,小厮取了银票来交给蓝君,蓝君这才起身,道:“张大哥,我与符大哥还有事要做,等此间事了,我再回来。” “等等。”张晋道:“我还未问少爷现在落脚何处,需要我派人去照顾你吗。” “不必了。”蓝君瞧了眼一直沉默的符骁驭,道:“我现住于龙沽村,若是有什么事,你可派人来村里找我。” “那好,我送送你。” 出得归云当铺,两人走出几步,才双双松了口气,对视半晌后,蓝君才道:“好似做梦一般。” 符骁驭眉头微蹙,道:“没做梦。” 这人是喜是忧,蓝君还瞧不出吗,于是立即看出了符骁驭的心不在焉与心事重重,他感觉与方才的事有关,于是道:“符大哥,你有心事。” “嗯。”符骁驭也不瞒他,眼神十分怅然,他轻嘆了口气,抬起一手落在蓝君的肩头,道:“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爷,我可还配得上你,可还能让你再依赖于我,你会不会就此离开。” 蓝君闻言,心里好似被阵扎了一下般难受,也顾不得此刻是在街上,抬手去握符骁驭的手,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你的蓝君,会一直与你在一起,符大哥,你要信我。” “我信你。”符骁驭握紧蓝君的手,心中顿时豁然,道:“即便是你要离开,我也会把你绑了,锁你在我身边。” 这恐怕是符骁驭说过最煽情的话了,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又俗到掉牙的情话,直让蓝君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却甜滋滋的。 如今有了钱,蓝君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符骁驭去了成衣铺,给符骁驭比着买了好几套衣物。 那衣铺老闆见两人手里提着两只小黄鹅,又一幅穷酸样,本还不待见,所选的布料又是一般,可哪曾想人家拿出来的却是百两银票,顿时忙上去热情招呼,凭着三寸莲花舌又推了套衣服出去。 虽然现在有钱了,但蓝君也不会瞎挥霍,给符骁驭买衣服时选的布料也是一般的,不是他捨不得,而是他知晓,符骁驭一向求实,给他买太好的衣服,他恐怕是不肯穿着下地,那还买来做什么,日后要是回这里来接手他爹给他留的家产,再给他买好的也不迟。 长衫褂子给符骁驭置办了不少,见符骁驭阻止得厉害,蓝君才罢了手,给这人买东西的喜悦感竟是怎么也停不下,感觉还挺新鲜,他则是给自己置办了两套简便清慡的单衣,又给大娃三娃跟四娃各带了一套衣服,这才大包小包的拎着出了成衣铺。 走了片刻,蓝君又拉着符骁驭进了鞋铺,给符骁驭买了好几双穿着舒适的布鞋。 两个时辰后,往日蓝君想要又没钱买的东西全买齐了。 一猫一狗,一笼小鸡崽就有八只,两只黄鹅,还有给猫狗吃的食物,家中所需用品,布巾就买了好几块,肉菜也买不不少,符骁驭在一旁看得直了眼,他还未曾发现蓝君竟然这般能买,喜欢的东西也乱七八糟。 可却越看越觉得这人可爱万分,于是也甘之如饴的为他大包小包的抱着,在他身旁看他见样喜欢的就买一样。 “租个马车吧。”两人站在一个小巷里,蓝君抱着一堆东西,见刚买的猫用爪子去抓笼子里的小鸡,忙抬脚去轻轻将它隔开。 符骁驭将东西放到地上,也给蓝君卸下抱着的东西,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叫。” 片刻后,两人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马车厢里,蓝君抱着一猫一狗靠在符骁驭怀里,从怀里掏出银钱来清点,还剩九百多两,蓝君也没个概念,直接转身将银票塞给符骁驭,道:“符大哥,你保管。” 符骁驭却不接,只道:“你自己收着。” 蓝君却不罢休,他是真心喜欢符骁驭,愿意什么都给他,依赖他,让他管着,于是将两只家畜抱开,旋身去面对着符骁驭,挂在他身上,道:“方才不是说过了,我是你的蓝君,我的自然也就是你的,想被你管着,符大哥。” 这一番告白突地让符骁驭红了耳尖,任是谁被心爱之人表白,心中都如吃了蜜般甜美,他抬手抱住蓝君,道:“嗯,以后都管着你,你是我的。” 两人黏在一处情不自禁的亲吻了片刻,又小声的说了会儿话,蓝君再次将银票递出去,符骁驭坦然的接了,仔细收好。 这让蓝君又高兴了许久。 ☆、第四十五章 等回到村中,两人的到来自是让在院中的大嫂不敢置信,诧异了许久,在确定了好几次那抱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是两人没错,心惊两人何时这么有钱了,叫得起马车还买得起这么多活畜,心念电转间,已变了个脸色迎出去,顺手帮蓝君提过装着小鸡的笼子,笑着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可是有什么好事不曾。” 蓝君也回了个笑,抱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则,道:“没有,胡乱买些家用的而已。” 几步就走到了屋檐下,大嫂还没奉承够,依依不捨的放下手中的笼子,殷切的道:“还没吃午饭吧,我刚做好午饭,你跟小叔一起来吃。” 听到动静在窗口处趴着偷瞧的符定康则是惊疑不定,却又羡慕异常,也不知这平时穷得叮噹响的两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客气了。”蓝君等着符骁驭开锁,“我们吃过东西才回来的,大嫂不必客套。” 大嫂还要说话,符骁驭这边已开了锁,抱着东西进了屋子,蓝君忙跟了上去,大嫂见状,则是亦步亦趋的跟上。 可平日里大嫂就与两人不是很对盘,现在要没话找话套近乎,面对的又是彬彬有礼你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的蓝君,也难免有些口拙,未免让他人觉得自己太过反常,只好给两人拎了东西进屋后,悻悻的出了屋子,却是坐在院中的花椒树下,随时准备看到蓝君有事要做就上去帮忙。 而大嫂的转变两人也都感觉到了,不由一阵唏嘘,心道这钱过真是无所不能之物,能让人的转变这么大。 蓝君翻着包袱,抽出给符骁驭买的一套淡青色长衫,道:“符大哥,你先去换衣服我看看。” 符骁驭一脚踢上门,手里拿着蓝君的衣物,俯身轻吻着蓝君的耳廓,声音低沉的道:“你也一起来罢。” 蓝君似有所感,顿时红了脸,却跟着符骁驭进了内室。 三刻钟后,两人皆换了身衣服出来了。 甫一开门,就见符定康正拎着个篮子站在屋门前,符骁驭得了一惊,有些不痛快的道:“做什么。” 符定康却笑了,看了看两人,讨好道:“老三,你看,我都准备好祭品了,蓝小哥现在能去了不,能去的话现在就走?” 蓝君跨出门槛,道:“走吧。” 西厢门外,二嫂脸色惨白的扶着门框而立,小产过后的她十分虚弱,昨晚听了符定康的话,得知要去给二娃祭拜,自是死都不肯的,可哪曾想符定康今日就跟她说了蓝君与符骁驭有钱的事,又买了许多东西回家,当下甫一出来就瞧着两人穿着一身新衣走到院中,对符定康的话已全信了,若是能讨好了小叔子,沾点光,那可是件好事,遂忙上前去,笑道:“这就走吧。” 蓝君见二嫂脸色差得随时都能昏倒一样,又想着这人刚小产完,虽然打心里对这人憎恶得很,却也干不出那种落井下石欺负伤患之事,于是不耐道:“你不用去了。” 二嫂顿时紧张道:“怎么了,蓝小公子。” 二人这献媚的模样太过明显,想必也是因为看出了两人有钱才这般低声下去,蓝君算是看得通透了,这家人,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有钱就粘,无钱就嫌的主,心里顿时感到厌恶,于是道:“二娃见了你估计会更加难以安息,你不用去了。” 二嫂:“......” 这话算是堵得二嫂缄默了,大嫂却跟了上来,道:“我也去看看二娃吧。” 于是四人一同去了坟地里,符定康诚心诚意的点上两根蜡烛,又替二嫂忏悔了一番,那模样简直虔诚得要命。 末了才回头看向蓝君,道:“这样说可以吗。” 蓝君则是心中越来越郁闷,怎么出了这口气,反倒越来越不舒服了,因此他也没理会符定康,直直盯着二娃的坟堆看了许久,才嘆了口气,道:“回去吧。” 回到家中,蓝君恹恹的蹲在笼边瞧着几只啄碎米的小鸡,符骁驭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开心?” “符大哥,他们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蓝君郁闷的嘆了口气,道:“明明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事,可现在他们这么殷勤,反倒是我不讲道理了一样。” “你这脑袋。”符骁驭哭笑不得的蹲在他身边,道:“瞎想什么,什么态度那是他们的事,你做的很好,不必多想。” 第44页 “讨人嫌的时候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拼命。”蓝君抬头看向符骁驭,无奈的道:“可怜起来又让人看不下去,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古人诚不欺我。” 符骁驭被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无奈模样逗乐了,道:“那是你心软,好了,别多想了,此间事已了,今后各过各的,何须管他们是何态度。” 蓝君蹭了蹭符骁驭的手,并不说话。 还是太单纯了,符骁驭摸着蓝君的脑袋,却也为他的单纯与善良感到自豪,他见过太多睚眦必报的行为与落井下石的人,蓝君不记仇,把他逼急了会咬人,可事后若是能对他表示出友好,他又能将前仇全忘干净,且不愿意再做为难,这般纯净的心灵怎样可贵又如何与外人言。 蓝君买了这些小傢伙来,家里狗叫猫跳,小鸡叽叽喳喳的觅食,院中又有几只被养得肥肥的兔子,顿时让这家更有生气了,实在是热闹得很。 蓝君本来还担心买来小鸡崽会被院里的人不小心踩到,它们那么小,估计一脚下去就被踩扁了,本打算圈养的,谁曾想大嫂竟热心的用几块木板在院里的墙角隔出个地让蓝君将小鸡们放进去。 大嫂是刻意讨好,蓝君却很真诚的道谢了,这才想起给大娃三娃买的衣服还没送出去,于是回屋里拿来包袱递给大嫂,自然是让大嫂着实欢欣了一番。 蓝君身边跟着那只傻乎乎的小黄狗,待大嫂走后,就把八只小鸡一一抓进去,去找来个碟子装好符骁驭制作的鸡食――切成碎沫的白菜叶去给几只小鸡吃。 有了这群闯祸精,这下蓝君可真是日无虚度,时无悠闲啊。 小猫小狗总是胡乱拉撒,那只馋猫还居然惦记上了院里的小鸡,总是趁蓝君不备就去盯着它们,好似在找机会下爪一般,总把一群小鸡吓得不敢靠近食盆,蓝君发现后,便找来符骁驭的鞋带将它栓在桌子上,这才算完。 而还有件令人措手不及却又喜悦异常的事也一块儿赶来凑热闹,那便是笼里其中的两只兔子竟然下了崽子。 蓝君第二日起来时要去餵糙还兔子攻击了一下,等细细一看,这才知道是有了小兔崽子才让母兔有所戒备。 得到这消息,蓝君简直高兴得不住傻笑,甚至还总是绕着这事说个不停,直把符骁驭弄得无可奈何后,把人抓去房里好好‘教训’了一顿。 一切好似都步上了正轨,院里的两家人如今和善得要命,蓝君有钱的事也传遍了村子,以至于没人再传他与符驭的事,恰巧遇上两人也不会再背地里戳两人嵴梁骨,而是笑容灿烂的跟两人打招呼。 都是钱在作怪而已。 蓝君突然有些好奇,要是现在又变得一穷二白了,这些人又该是怎样的态度。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中秋一过,临近十月底,地里总算迎来了丰收。 三亩多地,说多也不多,不过两个人收割倒也要花上好几天,符骁驭总是习惯挑起大的一头,他捨不得蓝君做事,不想让蓝君跟着来,可蓝君更捨不得他一个人劳作,于是两人一狗,大清早的带上昨晚做好的饭菜便下地了。 被蓝君唤作二毛的小黄狗过了一个多月早已长大了不少,粘蓝君得很,走哪跟哪,这个性却是让符骁驭大感头疼。 二毛实在是太能跟了,两人偶尔亲近,这傻狗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直把蓝君瞧得不好意思推开他才作罢。 这不就是一只妨碍自己大事的傻狗吗,符骁驭心里腹诽。 有人比他们更早到蛮坡,见了两人,便友好的打了声招呼,寒暄几句后,又开始埋头苦干。 到得地里,蓝君瞧着比自己还高的高粱杆,不由嘆道:“短短几月就能丰收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挺快的。”符骁驭淡淡的道:“你也来了有段时间了。” “虽是如此。”蓝君看向符骁驭,温柔一笑,道:“却好似昨日才与你认识一般,总是喜欢得紧,怎么看也不觉得疲倦。” 符骁驭闻言笑了起来,走过去以唇碰了碰蓝君的额头,道:“那就这么一辈子喜欢着,可好。” 蓝君牵着符骁驭的手,轻声应:“好。”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番,符骁驭不经意瞟了一眼二毛,正色道:“二毛,你又看什么。” 一直盯着两人的狗顿时委屈的哼了两声,起身去蹭蓝君的腿。 蓝君好笑的逗它玩了会,才将衣袖与裤腿捋上去,两人各自拎上镰,下地去干活。 秋风猎猎,两人并不说话,偶尔抬起头来瞧瞧彼此,符骁驭时不时会过来以衣袖为蓝君拭汗,眼里的疼惜与爱护总是让蓝君心动不已。 这般过了几日,地里的高粱总算赶在最后几个大太阳日之前收完了,符骁驭把高粱全筛了一遍,这才找出个空地打扫干净,将高粱拿去晒。 ...... 一眨眼冬季悄然降临。 天冷得十分快,今日本来还穿着单衣,夜里就起了风,清早冷得人直打哆嗦。 符骁驭前几日撒了小麦,进入冬季后,就没什么农活可做了,除了偶尔上山砍柴,给这二三十只兔子打糙,倒也悠闲得很。 兔子繁殖十分快,符骁驭每隔一旬总要宰只兔子来吃,饶是如此,几只兔子循环繁殖,也积了三十二只兔子,原先做的小笼子早已管不住,都换大笼子了。 “这样不行。”蓝君心疼符骁驭天冷了还得去打糙,于是道:“符大哥,我们逮些兔子去镇上卖了吧,你这一天打来的糙只够它们吃一顿。” 符骁驭也有此打算,第二天清早将三十只兔子分笼装好,借了牛哥家的马驮去镇上卖。 蓝君则是顺路去看看张晋,可这一去就是一天。 符骁驭本来害老神在在的坐着卖兔子,兔子卖去了一半却还是没将蓝君等回来,这才焦急起来,生怕蓝君走丢,身边又是马又是兔子的,想走也走不开,于是狠下心贱卖了一剩下的兔子,牵着马去归云当铺找蓝君。 归云当铺的小厮早就认识了符骁驭,这时见他来忙上去给他牵马栓在一旁,这才领着他进了当铺。 符骁驭进了当铺却未瞧见蓝君,小厮忙道:“小哥,少爷他们在阁楼上,老爷吩咐了若是没什么大事就别去打扰,你可得等会儿了。” 符骁驭闻言挑了挑眉,问道:“老爷?” “是啊。”小厮小声道:“那个老爷,就是少爷他爹,今日才被张老爷接回来,本要派人去接少爷来,哪曾想少爷却自个上门了,也真当是巧的很。” 符骁驭点了点头,心忖难怪蓝君来了就没去找他,原来是他爹回来了,两父子团聚,心中是该有许多话要说吧,绕是如此安慰自己,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却淡淡道:“你不用管我了,我就在这儿候着。” “好嘞。”小厮道:“我去给你泡壶茶来。” 符骁驭心绪不宁的坐了许久,一壶茶早已凉透,才听见了阁楼上传来踏行的声音,遂看向楼梯。 蓝君匆忙下得楼来,却见符骁驭正在大厅里,顿时欣喜的笑了笑,下一瞬却抿紧了唇,有些内疚的走向符骁驭,瞧了瞧符骁驭的表情,有些不安的道:“符大哥,我把你落下这般久,你可生气。” “不生气。”符骁驭去牵他的手,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是存心,你抽不出身来,这不,我就来找你了,你可有代我向伯父问好。” 蓝君闻言,顿时瞪起眼,嘴巴微张了许久,才道:“符大哥。你知晓了?” “小李告诉我的。”符骁驭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让他把嘴巴合上。 “本还想给你惊喜的,这小李嘴巴倒也快。”蓝君愉悦的笑了起来,道:“我可没替你给他问好,这事还得你自己做才行,我下来就是为了去找你,哪想你已经来来,走吧,我们上去见我爹,。” 符骁驭顿时有些紧张,忙理了理衣物,力求自己看上去足够沉稳可靠,颇有些见老丈人之感。 “很俊。”蓝君调侃道:“不必担心,老丈人怕是满意得很。” 符骁驭顿时俊脸微红,竟是因蓝君这话更加紧张了。 蓝君一把拉起他,边走边问:“兔子都卖完了吗。” “卖完了。”符骁驭跟在蓝君身后上木梯,补充道:“急着来寻你,乱卖的。” “乱卖了?”蓝君顿时有些诧异,回头看向符骁驭,有些肉疼的道:“卖了几个钱。” “不值钱。”符骁驭掏出百来个铜板交给蓝君,道:“我怕你走丢,急着来寻你,等开春了我再养。” 蓝君抿着唇接过符骁驭递来的铜板大致数了数,把铜板揣号,莞尔笑道:“上缴了,走吧。” 符骁驭无声笑了,心里的紧张也消了一半。 阁楼上十分宽敞且暖和,舒适的太师椅上坐着个干瘦的男人,他自两人上得阁楼来就一直看着两人。 这就是蓝君的爹了,符骁驭心想,两人大貌上倒是像得很。 蓝凌云向蓝君招了招手,蓝君就颠颠儿跑了过去,立于男子身侧,瞧着符骁驭道:“爹,他就是符骁驭。” 蓝凌云打量了一番符骁驭,才点了点头,称赞道:“嗯,倒是一表人才,过来坐这,咱爷俩说说话。” 符骁驭:“!!!” 爷俩?! 符骁驭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却未表现出来,他上前去施以一礼,道:“伯父好。” 蓝凌云和善的笑道:“坐吧,一家人不必客套。” 一家人?!符骁驭已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心里惊涛骇浪,可面上愣是一丁点也不表现出来,他拿疑惑的眼神去瞟了眼蓝君,遂而正襟危坐于垫了软垫的椅子上。 蓝君却不看符骁驭,低下头去看着地面。 就在符骁驭正疑惑不堪时,蓝凌云开了口:“蓝君自小除了我就无依无靠,也没什么好友,而我已是个半身入土之人,照顾不了他多久,你们的事我已听蓝君说了,我不反对,只望你能好好待他,即便是犯天下之大不讳,我蓝凌云也不会拘泥于小节,只要他往后能快乐就好。” 本来听了蓝君的话,蓝凌云是十万个不允许的,可当知道了符骁驭于蓝君有救命之恩,又在他最落魄时毅然收留了他,这样值得依託之人,若是能带给蓝君依靠及保护,那又何必在乎是男是女。 反正都是过日子,能让蓝君在他不在后衣食无忧,有所依靠,那才是他毕生心愿。 且蓝君将对符骁驭的爱毫无隐瞒的地对自己娓娓道来,倒是让蓝凌云颇感意外,也能看的出来,蓝君非符骁驭不可了。 父子两许久未见,如此他也不愿意做坏人,干脆成全了他。 符骁驭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蓝君他爹会这般开明,这就同意了两人的事,震惊了许久,才猛然起身跪在地上,严肃且认真的起誓:“伯父放心,我定会好好保护他照顾他,让他每日都欢欢喜喜,一辈子无忧无虑,你且把蓝君交予我,我不会负他。”蓝君闻言更是耳机通红,蓝凌云哈哈笑了起来,凭白多个儿子,怎么想也是件好事,这样下面的生意就有人接手了,“起来罢,一家人,不必客气。” 第45页 符骁驭丝毫不敢松懈,力求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得更好。 这日两人被蓝凌云留在了镇上,蓝君心里惦记着家中的家畜,于是便差了人去村里照顾一晚。 蓝凌云还单独找了符骁驭谈话,大意自然是将底下的生意全交给符骁驭打理,符骁驭想了许久,才接了这差事。 ...... 五年后,腊月底。 两人在外打拼多年,蓝凌云仙逝后,才再次回到龙沽村,捐了善款为故乡修桥铺路,建设学堂。 两人回村时并未惊动任何人,从北泉镇走到村里,感受着这五年间发生了天翻地覆改变的村庄。 村里许多人都在符骁驭开的酒楼里做工,而符骁驭在工钱上十分大方,现在家家户户几乎都盖了新房,生活比从前提高了许多档次。 两人信步走到家中,当年住的院子已被翻了个样,二毛如今已有了老态,嗅着了蓝君的气味,早早的就迎出来不住的呜咽蹭着蓝君,大娃与三娃在院中打柴,已长成了大小伙,见到两人后,两个大小子好一番手足无措,蓝君自发喊了两人,三娃这才嬉皮笑脸的粘了上去,这粘蓝君的性子倒是未曾改变。 而听到动静的两家人忙迎了出来,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 这几年间,要说变化最大的,也莫过于大嫂与二嫂了。 两人已不似从前那般因为符骁驭蓝君有钱才去献媚献殷勤,这五年间发生了太多事,饶是二嫂这市侩之人也渐渐变得和善且诚实,两年前蓝君曾为她找来了大夫治好了她的宫寒之症,现已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蓝君的好真心实意,她们也被同化,踏踏实实的做起了好人。 “留在家里过年吧。”符文成拉着符骁驭,几家人好几年未曾在一起吃个年夜饭,如今年关已近,自是忙开口挽留。 “嗯,今后大多数时间会留在村里。”符骁驭道:“开春去在村里建个屋子,以后都在家住,生意都交给了下属打理,时不时去看看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符文成欣慰的拍着符骁驭的手,“快进屋去吧,外面冷。” 冬日的年气十分足,一家人常常围在火炉边谈天说地,和和睦睦的过了个年。 开春后,符骁驭去请了木匠来,在村里寻了处好地,将屋子建了起来。 精緻的小楼,石板铺就的小路延伸出了院子,周围则是土质极好的泥地,符骁驭带着蓝君去镇上买了些菜种与花种来撒在院里,等过不久就能土而出,家中还特意建了家禽的窝舍,供蓝君养些鸡鸭。 符骁驭抱着蓝君站在门口,看着经两人亲手布置的家,不由轻笑出声,他低头吻了吻蓝君的发顶,道:“此后只求有你在我身侧,再无他求了。” 如今的符骁驭已是二七出头的大好青年,越发沉稳,被时间磨砺过的脸庞刚毅且坚定,而蓝君仍旧面嫩得很,这几年来被符骁驭宠着,长得越发出众,他拾起符骁驭的手轻吻了下,道:“也是我余生所求。” 两人相视一笑,二毛悠哉悠哉的过来吠了两声,蓝君好似听懂了,遂笑道:“自然还有你。” 暖阳破云而出,洋洋洒洒的照在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