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珍珠》 第1页 [古装迷情] 《念念珍珠》作者：夜雨沾尘 【完结】 简介： 他爱的女人，成为妹妹。千金散尽，家破人亡，她肚子里怀着他的亲骨肉，却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当他历尽人间险阻，以为报仇有望时，却发现仇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人生由误会组成，当燕儿双双归时，伊人可在? 正文 第一章 冷珍珠女扮男装 黛青色的天幕下，上弦月调皮地勾住树梢。段府就在前面，青砖红瓦，黄菊花绕墙开得艷丽多姿。静谧的夜色包裹下，天地间流淌着一种不真实的美。 少女冷珍珠紧紧地跟在段老爷身后，时值深秋，寒气扑面。连日奔波，她已暂时忘记丧亲之痛，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既有嚮往，又有一丝担忧。 “老爷，小人去请两位公子过来?”一位老僕早已打开府门迎接，见到段老爷，非常谦恭地说。 “不用，不要打扰他们。”段老爷吩咐道：“多日不见，我倒想看看他们的功课可有长进?黄伯，你忙你的去吧。” “是，老爷。”黄伯点了下头，关好门后转身欲走，又一脸犹疑地停下：“老爷，怎么不见阿三、阿六两兄弟，这位姑娘是……?” 段老爷笑着看了看冷珍珠，说道：“哦，前几日路过那两兄弟的家乡，我见他二人思家心切，便放他们几天假，回家好好孝敬孝敬双亲去了。至于这位姑娘，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我见她聪明伶俐，孤苦无依，便问她可愿跟着我这个老头子。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跪下就喊老爷。这不，就跟着我回来了。” “黄爷爷，我姓冷，名珍珠。今后还请您老人家多多指教。”冷珍珠赶紧曲膝行了个礼。 “哈哈哈，姑娘，你怎么知道老头子姓黄啊?”黄伯虽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看人时既有老人的慈祥，又隐隐透着阅历深厚的精光。 “段老爷刚才称呼您黄伯，那您自然是姓黄啦!您年纪这么大了，我自然应该喊您一声爷爷啊!”冷珍珠素衣黄衫，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声音如林间的鸟儿一般活泼清脆，又如山涧水声一样叫人心旷神怡。 段老爷和黄伯相视大笑，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眼里露出慈祥怜爱的光来。 前院空阔，只在墙角种了些小雏菊，白的纯洁干净，黄的娇艷明丽。通往前厅的路两旁有四株高大的青柏，像忠心耿耿的卫士在站岗护院似的，挺拔的姿势，让人心头一振。段老爷并未入厅堂，反而明显放轻脚步，沿着廊间向一处有灯光透出的屋子走去。冷珍珠见状，虽不明就里，却也学着段老爷，蹑手蹑脚，样子憨态可掬。 “哥哥，趁爹爹和先生都不在，我们来读一些更有意思的诗词好不好?” “什么叫更有意思的诗词?” “嗯，这个嘛，哥哥你比我年长两岁，自然懂得更多些。你难道没有听过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这样如梦似幻的句子?爹爹和先生总爱教我们些孔子孟子的知乎者也，一点儿趣味也没有。” “弟弟，你方才所说这句，是先朝邗沟居士的《八六子》里的名句。邗沟居士所做诗词哥哥固然喜欢，但哥哥更喜欢先朝宰相晏同叔的作品。特别是那一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直叫人黯然销魂，别有一番滋味啊。” 听着这兄弟二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对话，窗外的段老爷气得鬍子乱抖：“不肖子，不肖子，小小年纪，净学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气死我了。”正要推门进去狠狠地教训一番，突然想到什么，拉起冷珍珠的手，悄悄地走开了。 冷珍珠抿嘴一笑。以前爹娘在时，也曾教过她识字断文，段家兄弟的对话她虽然听得不是全懂，也知道是关于世间情情爱爱的。段老爷如此生气，定是希望儿子能刻苦学习，将来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吧。 果然，段老爷径直朝黄伯住的屋子走去。黄伯正要吹灯躺下，实在想不出主人这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让他办。 “黄伯，你快去找些平儿不穿的旧衣服来，让珍珠换上。” “老爷……” “别愣着了，快去。”段老爷心烦意乱，话音才落，又招手让黄伯回来：“等等，你注意了，不要弄出动静来，不要让那两个不肖子知道我回来了。记住，悄悄地。” 黄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多问两句，可是看段老爷心急的样子，只好低头急步而去。经过两位公子读书的屋子时，听见里面兄弟俩在高谈阔论。黄伯摇摇头，嘿嘿哑笑了两声：唉，不知老爷在唱哪出，搞不好明天有这二位公子爷受的。自从两年前夫人去世后，老爷悲痛万分，不再续弦。平日里除了经营商铺，其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两位公子爷身上。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一会，黄伯就回来了，手里托着两套大少爷穿过的衣服。段老爷随手翻了一下，一套玉白色，一套水绿色，颜色虽旧了些，却隐隐地透着些斯文贵气。段老爷凝神细想，眼里蒙上一层哀伤。 “老爷，您是想起夫人了吧。大少爷个子长得快，这还是夫人在世时帮大少爷挑的，知道您念旧，一直没捨得送人呢。” “黄伯，要是夫人还在……”段老爷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他回过神来，又道：“珍珠，你去里面换上这套衣服吧。” 冷珍珠接过那套玉白色的男儿衣服，并不多问，走进了里间。等她再次出现在段老爷面前，变成了一个潇洒中带些稚气的翩翩少年了。 “黄伯，珍珠，你们可能会问我，为什么要珍珠作这身打扮啊?” 不等二人作答，段老爷自顾自地说起来“唉，黄伯你老人家是知道的，这几年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我原是想平儿和安儿将来继承祖业，发扬光大的。现在看来，要作两手准备啊。” 段老爷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也不管他们能不能明白自己所言。 “你看城北老苏家，之前生意还没有我们段家做得大，这几年，仗着在宫里做妃子的妹妹，横行乡里。短短几年时间，整个临清城的粮油店都改姓苏了。最近还有风声说，苏家打起了我们布店的主意。” “老爷，咱们跟苏家可是从无过节啊，再说夫人还是苏老爷的表妹呢，他们不至于吧?” “不至于?那苏添志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知道?见利忘义，这些年要不是顾及夫人的面子，他怕早就对我们段家下手了。”段老爷越说越激动：“好在平儿和安儿都陆续长大，希望他们中有一人能考取功名，不说官至几品，至少让段家有个靠山。将来慢慢发展，也能根基稳固，不至处处受人擒制啊。” “珍珠，你方才也看到了，那两个小子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哪里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我要你女扮男装，一是方便你日后与他二人相处;二来，想你作个书童监督他二人，让他二人走正道方好啊。”段老爷语重心长地说。 第2页 听了这一番话，黄伯也忍不住紧锁眉头，主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老爷，既然这样，是不是要给珍珠另外起个名字才好?” “嗯，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珍珠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姑娘家。珍珠，老爷给你重新起个名字，你看可好?” “珍珠听老爷吩咐。” “很好，你还是姓冷，名字嘛……”段老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会儿低头沉吟，一会儿又仰首思索，半晌才道：“就叫凌云如何?大鹏展翅，壮志凌云啊!”段老爷摸了一下鬍鬚，自己一番苦心，全包含在这名字中了。 “凌云，这名字好。珍珠，虽然你是姑娘家，现在扮作男儿身，又有机会跟着两位少爷读书识字，可一定要用心学习啊。”想不到黄伯竟是个思想如此开明的老头儿。 “黄伯，珍珠……哦，不，是凌云，你二人须记住，今夜之事，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特别是那两个不肖子。” “是，老爷。”黄伯和冷珍珠不约而同地说。 “今日太晚了。黄伯，你带凌云去客房将就一晚，明日再给她收拾一间厢房。要不，就让她住夫人最喜欢的听水榭。珍珠温柔乖巧，夫人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儿，若夫人泉下有知，应该不会怪我的。” “老爷，听水榭那边，一直都有小灵在打理，干净舒适，凌云今晚就可住进去了。” “哦，想不到小灵这丫头这么懂事。那就这么定了。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早点休息吧。”段老爷一脸疲惫，但想到冷珍珠的到来也许能让两个不肖子认真诗书，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安慰之色来。 只是段老爷内心真正所想，他并未曾对黄伯与冷珍珠全盘托出。冷珍珠天生丽质，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加上那一对含情星眸，更让人从心底生出柔情千丈。这样一个姑娘养在府中，不说将来外面会有多少纨绔子弟为之倾倒。就是府中两个不肖子，怕也是要争风吃醋，终日沉迷美色，不思进取了。 唉，就算当时夫人在身边，也会贊同自己这样做的。皇帝昏庸，听信小人谗言，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要不是这个小姑娘当时吓昏过去，怕这会儿早已被那山贼抢上山去践踏而死了。可怜全村子老老少少，一夜之间，全部命归黄泉啊。 正文 第二章 段靖平英雄救美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冷珍珠睁开双眼，恍惚了好长时间。再也听不到村子里传来的鸡鸣狗吠了，还有天蒙蒙亮时，爹和娘在院了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的声音。 “爹，娘，段老爷对女儿有再生之恩，当日若女儿随二老而去，自可免受人间之苦。但既获重生，女儿定当全力报答段老爷之恩。女儿以后就叫冷凌云了，娘您不要怪女儿。”冷珍珠心里百转千回，自己原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乡间少女。几日之间，却身处城里，从此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冷凌云依旧穿了昨晚那套玉白色的衣衫，又把头发盘成男子发式，正准备去给段老爷请安，却听见外面传来打闹声。 “你这丫头，一大早不帮老娘在厨房做事，却跑到这儿来习武。你瞧瞧你那招式，说什么白鹤亮翅，我看更像是蛤蟆跳舞。”院子里，一个身穿暗红色布衫、宝蓝色裙袍的中年妇女单手叉腰，凶神恶煞地指着一个姑娘说。 “娘，您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哪有亲娘这样说女儿的?”那个姑娘狠狠地跺了下脚，装作非常生气的样子。其实话语中，满满地，都是小女孩的撒娇与可爱。看得一旁的冷凌云好生羡慕：要是娘亲还在，就算天天这样凶她骂她、甚至打她，她也是开心的啊! “就因为我是你亲娘才这样管你。老爷仁厚，又总说你年幼，不愿你做太多事情。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是要懂得感恩啊。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疯疯巅巅没个正样。” “老爷不管我，那是因为老爷知道我的志向。我长大后是要保护大少爷和小少爷的!”那姑娘说话大大咧咧，一脸自豪。 “哼，就你这两下三脚猫功夫，还想保护大少爷和小少爷?我看你呀，趁早一边儿凉快去吧。”中年妇女满脸不屑，说话间鼻子还轻轻地皱一下。 冷凌云听这母女二人对话，总是处处针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两个吵嘴的人，她们一起回过头来。 “大少爷……”母女二人眼睛瞪得老大：这么早，大少爷怎么可能一个人在这里? “你不是大少爷?你是谁，为什么穿着小少爷的衣服?”那姑娘很快反应过来，说话像倒豆子一样，哗啦啦蹦出来：“快说，不然休怪本姑娘不客气啦!” 听水榭以前是夫人看书做女红的地方，还设了卧榻，夫人累了就在这里休息。而夫人最爱的还有听水榭门前的花园，园中四季花开分明，假山水池，亭台楼阁，设计得清丽脱俗，宛如人间仙境。 冷凌云正沉浸在母女二人的亲切打闹中，冷珍珠，冷凌云，她竟也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你不说话，是不是心里有鬼?吃本姑娘一招……”那姑娘双目圆瞪，话音未落冲上来就一掌，推了冷凌云一把。 想不到这姑娘年纪轻轻，力道不小。冷凌云不曾防备，连连倒退：“啊……”眼看就要掉入池中。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快速地闪过，从后面轻轻地托起冷凌云。 冷凌云吓得面色发白，小小的身子瘫软在那人怀中。 “大少爷，他偷你的衣服穿!”那个姑娘撅起小嘴，气愤不已地说。 原来来人就是段家大公子段靖平。只见他一身白衫打扮，个子虽高，但尚未发育完全，脸上也未有男人的稜角。段靖平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如杨柳般柔弱无力，一股说不清的清香若有若无从她身上飘漾出来。四目相对，他的脑子突然空白一片，定定地托着她，一动不动。 冷凌云害羞地挣脱开来，微微低头，“大少爷早!”脸上一片绯红，像个瓷娃娃一般秀气可爱。 “哥哥，黄伯到处找你，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又有人过来：“丁丁，你也在这里。你这丫头，敢情又在舞刀弄枪了。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将来谁敢娶你做娘子啊?” “哎，小少爷，你怎么说话的呢，怎么就没人敢娶我了?难不曾你要我像他一样，明明是个男人，却娇滴滴地，跟个大姑娘似的?”丁小灵指着冷凌云、半是嗔怒半是委曲地说。 冷凌云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以后的生活，她要以男子身份去面对了。她正要说明事情原委，黄伯匆匆走来，沖他们说道：“呵，都在这里啊，好好好，老爷有事情要宣布，所有人赶快去前厅吧。” “黄伯，我厨房还没有生火呢，有什么大事，你转告我一声不就可以啦?”丁小灵的娘拍了拍围裙，转身就往后院走。 “哎，不成，不成，丁大嫂。老爷吩咐，府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先生都在呢。”黄伯笑呵呵地拦住丁大嫂，说：“白先生可是今天一早从乡下赶来，一进门就说这几天没有喝你丁大嫂泡的茶，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第3页 “白先生真是这么说?”其实丁大嫂年纪并不大，因为平日里都是做些粗活，便少了些打扮。只在乌发间插了一支白玉簪子，就这样，言笑间也自有一股说不清的风情。 “这个我还骗你不成，快走吧，别让老爷他们等急了。” 丁小灵和小少爷段靖安一路上你拉一下我的衣袖，我拍一下你的肩膀，言语之间还不忘揶揄对方。冷凌云因为刚才的事情，在段靖平面前有点不自然，加上不熟悉环境，一个人走在后面。 段府各处布置虽不算奢华，但也颇有心思。廊沿窗格，全都擦得干干净净。每个转角处都点缀着四季常青的花木，虽然没有女主人，也显得温馨怡人。冷凌云边走边看，未到前厅，已传来段老爷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白先生啊，我知道你爱才如命，最不屑世俗礼数。可这拜师大事不能马虎，只是不知道这个冷凌云有没有福气拜在你白轩门下啊?”段老爷声音洪亮。 “段兄，你也知道我脾气古怪，讨厌愚腐之人。等下，若我考验段兄你说的这个人，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哪里，哪里……” 冷凌云听出这是在说她，心下紧张。不知这个自称“脾气古怪”的白先生怎么个古怪法，自己可千万不要露了马脚，辜负了段老爷的栽培。 进了厅中央，众人行过礼。丁小灵和段靖安还在挤眉弄眼，两只小手偷偷地搞些小动作。白先生眼珠一转，突然说：“你就是冷凌云吧，你到前面来，我考考你。”只见他眼里隐隐透着狡猾，指着丁小灵和段靖安说：“你看看他二人的模样，让你想到哪一首诗啊?” “哎呀，白先生，你这不是故意刁难凌云吗?我已跟你说过，他只不过是我在乡下带回来的一个傻小子。父母惨遭山贼杀害，你出这题，是不是……是不是太难了啊?”段老爷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生怕冷凌云答不上来。 丁小灵和段靖安听到先生说他们，马上停止打闹，强忍笑，一起把目光投向冷凌云。 冷凌云一脸鄂然，这个先生真有意思，人家考人，都是要背什么三字经啊，弟子规啊什么的。他这算什么问题?看丁小灵与小少爷之间，虽然年幼，但终究男女有别……他们肯定是一起长大，情同姐弟，所以才这般无所顾忌。冷凌云脑子里马上想到一首诗，只是这首诗有点……有点……像是段老爷口中的“不干不净”，她要是说了，段老爷那里怎么想? 段靖平不知道冷凌云内心这番纠结，还以为她答不上来。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下不忍：“先生，我替他说可好?” “今天是你要拜师，还是他拜师啊?”白先生一脸正气，毫不为段氏父子的说情所动。 冷凌云见不说不行，心一横，决定想什么说什么。 “这位小灵姐姐和小少爷天真浪漫，唐朝有位大诗人李白，他在《长干行》里有写道‘郞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后人所说的‘两小无猜’大致就是这个情境吧。”冷凌云看了一眼段老爷，接着说：“不过，要是把李白先生这句诗用在姐弟、兄妹之间从小深厚的情谊上，倘若李白老先生在世，应该也不会责怪。” 冷凌云一席话，说得大家目瞪口呆。良久，白先生哈哈大笑，一边抚摸鬍鬚一边不断地点头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段靖平一脸惊喜地看着冷凌云，说道：“你怎么跟我想得一样啊?” 大家全都笑起来。丁小灵又气又恼：“谁是你的小灵姐姐?”她嘴巴撅得老高：好你个信口雌黄的傻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小少爷两小无猜啦?本姑娘喜欢的是大少爷。这样一想，她的脸瞬间红通通的。幸好没人注意她。 段老爷趁机向白先生说明一切，希望他待冷凌云如两位少爷一般，既严厉，又慈爱。言罢，转头对冷凌云说：“凌云，还不赶快跪下拜师?” 冷凌云正在下跪，白先生伸手一抬：“且慢，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段老爷说是在乡下长大，如今父母双亡。我问问你，你这些知识是跟谁学的，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冷凌云说：“回先生话，我父亲种了一辈子地，虽然识得几个字，但对诗词却是一窍不通。这些诗词是我跟村里的一个老奶奶学的。” “哦，那这位老奶奶算得上是一个神奇的人了，你知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的身世姓名啊?” “我不知道，她不是我们村的人，是从外地来的。我母亲见她一个人孤苦零丁，闲暇时便帮她洗洗衣服晒晒被子。老奶奶人很好，她为了感激我母亲，便说教我些诗书文章。” 听到这里，白先生连忙打断冷凌云的话：“那你说你们全村的人都死在了山贼手中，那位老奶奶也死了吗?” “没有，老奶奶打听到她一个远房侄子的消息，投奔她侄子去了。所以躲过一劫。”冷凌云不知道先生问这些有什么用意，只好如实回答。 白先生连连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冷凌云见状，连忙跪下去叩了三个响头，拜师成功。 正文 第三章 欢天喜地出门去 在段老爷的一手经营与遮护之下，段府就像一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一样。生活在这里的人善良、诚实，相互友爱。 黄伯虽然是一名僕人，在府里却是德高望重。小雪节气刚过，气温已不分早晚，都是那般寒气袭人了。 这天早上，府里一切如往常。丁大嫂在厨房烧热水，热气如仙雾一般从壶口蒸腾飘渺，给她的眼睛染上一层氤氲。想不到丈夫去世这么多年，女儿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她还会打心底喜欢上另一个人。给白先生砌茶，在丁大嫂这里，简直就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了。 丁小灵实在搞不懂，那个新来的冷凌云有什么好。难道大少爷和小少爷都是白痴吗，看不出来那小子像个娘们似的?真讨厌。自从他来到段府后，两个少爷和自己玩耍的时间就少多了。丁小灵无聊，段老爷曾经说过要是她愿意，可以跟着少爷们一起学习。 “酸熘熘的，那些文章，我丁小灵才不要学。”丁小灵一个人在听水榭，刚练完一套拳脚，自言自语道：“我就要学好武功，将来保护两位少爷。”她忽然低下头来，小声而又坚定无比地说：“特别是保护大少爷!” 丁小灵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先生正翘着二郎腿，给三个学生讲“才高八斗”一词的说法来历呢。先生教学并不愚腐，听得三个学生津津有味。 黄伯边打扫院子边念叨着：“唉，府里最辛苦的人就是老爷了。一大早就去布店了。两位少爷啊，什么时候才能帮老爷分担分担呢?这阿三、阿六两兄弟也真是的，明知老爷忙，也不早点回来帮着点……唉，不对，这两兄弟真要是回来了，怕也不能留下了……” 正思忖间，外面有人敲门。黄伯放下扫帚，“莫不是他们回来啦，老爷不在家，这……” 第4页 打开门一看，还真是阿三、阿六两兄弟。几日不见，竟是长胖了些。“黄伯，我们回来啦!”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黄伯笑着点头，其实心里正为难：冷凌云女扮男装的事，他们一回来不就穿帮了吗?老爷说了这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啊。这可怎么办呢? “黄伯，这是我娘叫我们带给您的白饼，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黄伯，我们先回屋，放了行李就去店里帮老爷。”阿三是老大，人勤快，嘴也甜。 “哦，多谢你娘。去吧去吧。”黄伯接过白饼，看着两兄弟朝屋里走去，赶紧叫住：“哎哎哎，阿三，阿六，快回来。” “黄伯，还有什么事?” “嗯，嗯……” “黄伯，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啊，才几天不见，难道跟我们两兄弟生疏了不成?” “嗯，是这样，早两日老爷交待，对，老爷说让你兄弟俩一回府就直接去店里找他，还特别交待，拿着行李过去的。是这样，是这样。”黄伯边说边点头，好像这样子才能让别人信服，跟自己也好交待似的。 “哦，这么个事啊，您直说就是了啊，干嘛吞吞吐吐的?”阿三拉了一下阿六的衣袖：“弟弟，走，我们去店里。” 兄弟俩才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黄伯，府里是不是新来了一个丫环，叫冷珍珠?” 一听这话，黄伯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支支吾吾道：“嗯，丫环，什么丫环?没见过，没听老爷说要请丫环啊?” “那就奇怪，老爷说了让冷珍珠给丁大嫂打打下手的啊……” “什么冷珍珠热珍珠的，老头子没见过。快去吧，这几日你们不在，可把老爷忙坏了。快去快去，别磨叽了。”黄伯一挥手，回身就把大门关上了。 “嘿，这老头啊……”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摸脑袋，走了。 书房里，白先生正引经据典，为三个学生讲解古人的潇洒风姿。从三国时期的曹操讲到唐朝的山水派开创者谢灵运，“好傢伙，这个谢灵运多狂，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这是什么语气，牛气沖天啊!” 冷凌云三人听得入神。段靖安趁白先生低头喝茶之际，问道：“先生，爹爹要我们多学诗书，要我们天天关在这小小的书房，哪里有机会学古人那样。您看，谢灵运若不是一生走遍山山水水，哪里能下笔有神?” 段靖平为人不像弟弟那样，他更稳重。但毕竟年轻，整天关在府里，不知外面的岁月，他也觉得无聊。“是啊，是啊，白先生，您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可是一里路也没有行过呢?”边说，还边拿食指和拇指比划一下。 白先生不理会他二人所言，呷一口茶，眯眼长嘆一声：“啊——，香，真香。还有点似苦还甘的味道。天天有丁大嫂砌的茶喝，真是比神仙还快活啊。”陶醉的样子引得三个学生窃笑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他们两个有这么多抱怨，难道你没有?”白先生突然指了一下冷凌云：“你不要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冷凌云一征。这位白先生，看似严厉，实际上对他们非常慈爱。有时候，他们不知道段老爷在外面偷偷看他们，先生就慢慢地踱步，背对着段老爷的时候，给他们挤眉弄眼。于是，三个人齐刷刷地挺直背板，提高声音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只不过，连白先生自己也不知道，段老爷早已看穿他们的把戏。因为了解白先生的为人，也认可他的教学方法，才不予说破。每次都只是摇摇头，笑着走开。 而且，白先生知道冷凌云一家善良本份，平常对她，又是特别青睐喜爱。先生问话，自然不能隐瞒。 “白先生，我……”冷凌云也是个孩子，她也觉得生活有点闷。可是段老爷早就说过，她的任务就是让两位少爷安心学习。她要是照实说内心感受，岂不是“背叛”段老爷。“白先生，您忘记了，我是在乡下长大的。” “那又怎么啦?”白先生紧追不捨地问。 “我们那个村，在石龙山脚下，就叫石龙村，村子可好玩呢?那些大伯大妈们待我们小孩都非常好，我们连吃饭都是端着饭碗，从东家吃到西家。要不是可恨的山贼，把我们村的人全杀了，我这会儿可能正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呢。”讲起这些，冷凌云的心里既有刀扎的难受，又渗杂丝丝甜蜜在里面，过去的日子真是美好啊! 段靖平和段靖安兄弟俩听得羡慕不已，在下面小声嘟哝着。 “所以呢?”白先生不理会他二人，接着问。 “所以，我虽然能体会到大少爷和小少爷他们说的无聊，可是我又不像他们那样盼着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啊。我原先以为世上的人都是好人，每个人都有家庭，是别人的爹爹，娘亲，姐妹，兄弟，每个人都像我们村子里的人那么善良。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世上也有坏人，大坏人。他们仅仅为了自己的贪慾，就不让别人生存。段老爷是我们救命恩人，段府就是我的新家。如果可以，让我一辈子呆在这里，我也是愿意的，开心的。” 说完这番话，冷凌云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许多。 “嗯，你这小子倒会说话。既然这样，今日我就自作主张，放你们出去玩一天。”白先生说：“不过，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出去外面可以，不过只能去你们父亲开的布店里玩。当作是提前熟悉家里的产业，为你们日后把家业发扬光大做准备吧。” “哦，太好啦!太好啦!可以去布店啦!”段靖平段靖安两兄弟高兴得跳起来，他们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在娘亲的带领下去布店玩过一两回。 “白先生，我们不知道去布店的路了。”段靖平不好意思地问道。 “嗯，看来还没有高兴过头。记住了，最大的那家布店在城北，你们沿着清风街一直走，会经过几个路口，都不要转弯。差不多快到苏府的时候，有一个路口开着一家很大的粮油店，在那右转，走进去不远就能看见布店了。” “白先生，那家粮油店是不是苏家开的，爹爹和黄伯经常提到的那个苏家?”可不要看段靖安年纪小，心思比哥哥段靖平鬼多了。段老爷和黄伯有时候商量事情时，他总要偷听一下，权当出去外面游走一番，听了些民间故事以解无趣。 白先生愣了一下，段苏两家之间的恩怨，他比谁都清楚。段老爷不愿两位少爷过早了解这些，是不想与苏家有太多牵扯。夫人在世时，两家都不曾有走动，更何况夫人已去世两年了。“的确是苏家所开。不过，苏家生意做得大，平常在店里的，都是些伙计，苏老爷和苏公子是很少露面的。你们去布店玩，不要理会苏家粮油店的人。” 说罢，白先生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叫上小灵那丫头吧，她平日有和丁大嫂外出採购，对外面的人和事，她比你们了解得多。” 第5页 丁小灵万万想不到，今天是一个如此开心的日子。能有机会陪两位少爷出去，哈哈，她丁小灵大显身手的机会到了。目送四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高高兴兴地出门去，白先生拍拍手，自言自语道：“好啦，我要去厨房看看丁大嫂在做什么好吃的。” “哎，白先生，白先生，您这是……?我好像看到……”黄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追出门口一看：“哎呀，白先生，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您怎么让他们几个小孩子出去啊?” “哈哈哈，黄伯，我让他们去店里玩玩，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老爷的。怎么，您不放心啊?这临清城又不大，况且有小灵跟着，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这也没什么不放心，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估计这会儿阿三、阿六两兄弟都在店里，这……这……这要是让他们二人看到冷凌云，岂不是……黄伯感觉要晕了。 正文 第四章 凌云身份险暴露 黄伯的担心是多余的。冷凌云他们四个人到布店时，段老爷带着阿三、阿六两兄弟出去了。店里的伙计认识丁小灵，一见到她，就羡慕地说：“丁姑娘，你是没看到，那两兄弟有多开心。眉开眼笑的，好像明天就能找到媳妇似的。” 丁小灵虽说是个丫环，身上穿的衣服可一点也不像丫环。段老爷仁慈，总是叫丁大嫂在店里随便挑布料给她做衣服，还说什么府里就这么一个大姑娘，本来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过这丁小灵更喜欢作些短装打扮，豆绿色的衣服也像极了她的性格，清新爽朗。 “老爷带他们相亲去啦?”丁小灵头一偏，连自己都不相信地问道。 “不不不，比相亲还好的事儿。老爷说他们兄弟二人从小就跟着他，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如今父母年事已高，还在乡下过苦日子。老爷给他们在牛尾巷看中了一处宅子，两进两出。虽说偏了点，旧了点，但胜在够大。不光日后兄弟俩成家都够用，还可以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那伙计说得眉飞色舞，打心底里替这两兄弟高兴。 段靖平上下左右打量着店里，想像着爹爹平时在店里忙碌的模样。“这位大伯，店里一般什么时间顾客多?都是些什么样的顾客?” 那伙计已经知道他们是谁，恭恭敬敬地回答：“大少爷，这会儿还早，那爱花俏的大妈大嫂大姑娘们都还没有出门哩。你们几位到处转转，我去砌壶茶过来。” “你这老头真不会说话，谁是爱花俏的大妈大嫂大姑娘啊?净顾着讨好主子，跟条狗似的。没看到贵客上门吗?”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说话的是那个男子。只见他一身华服，手里晃着一把摺扇，眼睛都快抬到额头上去了。 “哥哥，我说不要来这个鬼地方吧，都是些下人。我们走。”那姑娘冷笑一声，头上一对小巧玲珑的金蝴蝶也跟着颤了一下，跃跃欲飞。雪白的狐狸毛披风把她的脸紧紧地偎起来，越发衬得她一双眼睛漆黑透亮、嘴唇如玫瑰般娇艷欲滴。想不到这个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却如此刻薄。真是一对气味相投的好兄妹。 伙计的脸色非常难看，这对兄妹每次来店里，说话都带刺儿。想不到今天碰巧两位少爷在场，这让他十分为难。 段靖安和丁小灵正在冲上去与这二人理论，段靖平一把拦住：“不要冲动。上门都是客，对客人可不能没有教养。” “小少爷，他们是苏家公子和小姐。”伙计悄悄对段靖安他们说。 “你说什么?说谁没教养?”苏家公子一脸怒气地收起摺扇，指着段靖安大声质问。 段靖安佩服哥哥的机智，脸上现出得意：“我哥哥说，对有教养的客人一定要有教养。至于那些没教养的……哈哈哈，就像……”段靖安怪腔怪调地说着，目光还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妹妹地扫来扫去，意味深长。 “好啊!伙计，把最新到的布料都拿出来给本小姐瞧瞧。要是本小姐瞧上了，你们这些下人、下——里——巴——人——可就发财啦!”苏小姐走到段靖安面前，笑脸吟吟地沖他摇了摇食指：“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我可是客人哦!” 段靖平深知弟弟为人最禁不起激将，眼下爹爹不在，可不能让弟弟闯祸。他一把拦住段靖安，“弟弟，这位小姐说得有道理。”说罢，又沖他二人行了个礼说：“在下段靖平，这是我弟弟段靖安，还未请教公子和小姐尊姓大名?” “刚才那伙计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苏家公子轻轻地嗤了一下鼻子，“欣颖，家里那么多姑姑从皇宫里送来的绫罗绸缎，你不要，非要跑到这来逛。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丁小灵气得几乎跳起来，要不是一旁的冷凌云拉她，她早冲上去了。 这时，伙计已经将店里最好的布料都抱过来放在中间的桌子上，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苏小姐，您请看，这些都是现在最流行的花色。您慢慢儿挑。” 虽是寒冬将近，桌子上却是春意盎然。有的布料是紫红姚黄的牡丹花，有的绣着清香淡雅的梅花，还有兰花、杜鹃、芙蓉等等，让人眼花瞭乱。苏小姐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还时不时地抬着看看段靖安气得发红的脸，好不惬意。 “你，段靖什么，段靖安对吧，给本小姐披上这块布试试，这块布好看。”只见她挑中的是一款粉红底色上留白芙蓉的料子，现在选去，做来年的春装正合适。 “你说什么?要我帮你试布料?我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试?”段靖平大声道。不可理喻地看着苏小姐，又看了看段靖平，意思是说：哥，我忍无可忍啦!我要爆发啦! 苏少爷一看有戏，添油加醋地说道：“对对对，你哥哥不是说我们是客人吗?对客人就要有奉为上宾的态度啊，对不对?现在我小妹只是叫你披块布料试试，有什么为难的?” 段靖平知道这是他兄妹二人有意刁难他们，他们堂堂男人，怎可在众人面前作女儿态。更何况，这兄妹二人来者不善，就算依了她，只怕后面的要求会更过分。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局面，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这时，丁小灵挣开冷凌云，上前两步大声吼到：“喂，你不要太过分哦……” 段靖平灵机一动，“苏小姐，要不让小灵披上试试吧，她是姑娘家，披上不是更容易看效果吗?” “不行，我就要段靖安试，谁叫他对我那么凶巴巴地!哼，不试也行，只要他跟本小姐道歉，说三声：对不起，我段靖安错了，请求苏小姐原谅。我就放过他。记住，这三声要说得心甘情愿，不然……”苏小姐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下段靖安，却又柔声细语、俏皮地说：“不然，你学三声小狗叫?” 眼见大少爷左右为难，即不能得罪客人，又不能让弟弟受委曲，冷凌云心里真不好受。要是段老爷在就好了。段老爷不在，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大少爷，可大少爷天天关在府里，今天能这样稳得住，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第6页 “我数三声，段靖安，你自己选道歉还是选学小狗叫。一……二……” “等等，苏小姐，你不就是想看看男人穿女人衣服的样子吗?我来。”冷凌云果断地叫停，“我愿意披上布料试给苏小姐看。” 这下，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冷凌云身上了。她与苏家小姐的身村差不多，虽然穿着一身简单的男儿衣服，却浑身上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静气。 “你，你算哪颗葱啊?” “我叫冷凌云，是两位少爷的书童。”冷凌云不卑不亢地说。 “书童?有意思。他们段家没有给饭给你吃吗，瘦得跟竹竿似的，多好看的布料，披在你身上都是浪费了。你叫本小姐怎么看效果?”苏小姐挑剔地看了一眼冷凌云，突然笑了，指了一下丁小灵：“你，过来，把你头上的花摘下来。” “你想干嘛?”丁小灵打心里讨厌这苏小姐，看不惯她盛气凌人的鬼样子。她想今天豁出去了，就算动手得罪苏家的人，也一定保护两位少爷的安全。最多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她头上。 “你戴上这朵花，再披上这块布料，给本小姐看看。”苏小姐说。 段靖平没想到这苏小姐小小年纪，却如此难缠。冷凌云虽然是府里的书童，可也不能让他受这等耻辱啊。他正在开口，却让冷凌云抢在前面说：“一言为定。小灵姐，把花给我。” 冷凌云抬起双手，把那朵玉黄色的绢花轻轻地插进一边发髻。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接过伙计手上的花布，往肩上一披。回过头来，面对众人。 此时的冷凌云虽然没有像苏小姐那样胭脂水粉，却正清淡如身上的白芙蓉般，楚楚动人。头上的绢花点缀得恰到好处，她微微低下头，眉似弯月，眼如静湖。看似弱不禁风，却又从骨子里透着凛冽清劲，不可随意冒犯的气质。 段靖平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比苏小姐还像个大姑娘?不过段靖平为人单纯，并没有多想。 还有一个人也看得傻了眼，那就是苏家公子。“不可能，不可能，这段府的书童怎么像月宫的嫦娥，简直美若天仙嘛。平时总沉觉得妹妹欣颖是天下最好看的，这个不起眼的书童，只不过是披上块花布，就生生地把妹妹的风头盖过去了。” “凌云，你这是干什么?快脱下来!”突然，段老爷从外面进来，一声大喝。 苏家兄妹一看段老爷回来了，还那么生气，赶紧熘了出去。走了几步，苏公子又回过头来，看到冷凌云已取下头上的绢花，他揉揉眼睛，仔细再看：可不，进门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书童就算是穿着男人衣服，也是那么好看。比府里那些庸脂俗粉不知道漂亮多少。 段靖平连忙解释，生怕冷凌云因此被父亲责骂。 “珍珠……”阿三、阿六兄弟俩小声地叫了一下。 “嘘——”冷凌云赶紧制止他们，把他们拉到一边，悄声说什么去了。 丁小灵在外面走动得多，又喜欢听些江湖上的侠义故事，不像两位少爷那样单纯。见冷凌云紧张地把阿三、阿六两个拉开，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她也像苏公子一样，心里慢慢地生起一团疑云。 正文 第五章 苏公子春心萌动 段老爷非常详细地了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后，对他们提出了或表扬或批评的处理方式。这也帮助他从另外一个面了解了两个儿子，他们品性自然是端正，只是太缺乏社会经验，以至在这场口角中不知如何应对。还好冷凌云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才化解了一场不必要的纷争。 若想日后他们能担起段家的这副重担，怕是要提早让他们面对社会了。段老爷原本打算以后不让冷凌云和那阿三、阿六兄弟见面的，想不到他兄弟二人一来城里，就发生了这件事情。把他们四个年轻人打发回府后，段老爷又让阿三、阿六两兄弟过来。 “阿三，阿六，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接两位老人来城里?”段老爷摸着鬍子，无不关心地问。 “老爷，我们兄弟俩想过了年再接他们来。父母年事已高，这寒冬腊月的，怕他们不习惯。”阿三说。 “嗯，这样也好。新家总有些东西要置办。等你们都搞好了，老人过来就可以享清福了。”段老爷说：“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段家和苏家这些年也算是相安无事。虽然苏氏兄妹时有来店里，但伙计们小心招呼着，也没什么。靖平和靖安呢，在府里和你们一起玩大的，没出过门，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们上次去採办新货，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叫冷珍珠的姑娘，以后就叫冷凌云了。她要跟在两位少爷身边，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督促他们学习。所以，我和黄伯商量了，决定让她女扮男装，省去许多麻烦。” “知道这事的人就我们几个，你们俩千万不要再跟人说，懂吗?” 阿三、阿六两兄弟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冷珍珠紧张成那样呢。“老爷，您放心。您就是我们兄弟俩的再生父母，两位少爷待我们也是情同手足，我们绝不会乱说的。” “那好，你们出去忙吧。这几日你们不在，新货已陆续送到了。你们赶快熟悉起来，有客人上门才好介绍啊。”段老爷点点头，满意地说。 兄弟俩出去后，段老爷一个人在内堂踱来踱去，心情复杂。“夫人，你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靖平和靖安都变大人了，可惜你做娘亲的却看不到啊。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老了。我曾经答应过你，保证让两个儿子饱读诗书，生活得幸福美满。可我终究有老去的一天，是要去那边找你的。两个儿子现在不吃苦，将来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时，我怕他们力不从心啊。夫人，我的一番苦心你能理解吗?” 此时的段老爷像站在悬崖边上的老鹰，明知道两只小鹰还不会飞翔，也要忍痛推它们一把。让它们独自经历风雨，守候彩虹。 决心已下，段老爷反而轻松了。他决定提前回府，赶紧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 再说那苏家公子苏坤明，自打见过冷凌云后，整颗心都像是被她掏空了、牵走了似的。正是因为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早已明了，所以在场的人里面，只有他对冷凌云的身份最起疑心。段家兄弟虽然天天和冷凌云在一起，却从不曾往那方面想。 府里的丫环婢女也好，风月场上的歌女粉头也罢，他苏坤明全都是逢场作戏，图一时的快活。爹爹也曾经提过要早日为他选一个大家闺秀，好让他收心，偏偏他一个也看不上。不是嫌对方扭扭捏捏、毫无灵气，就是说人家粗枝大叶、没有一点女人味。如今为一个“男人”茶不饮、饭不思的，苏坤明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人最不能欺骗的，就是自己的内心。 “小红，少爷在里面吗?”是妹妹苏欣颖来了，她肯定是到处找他不到，才想到来他屋里的。 “在，少爷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让我们进去，连送水都不让。”叫小红的丫环像看到救星似的，“小姐，您帮我们问问，看少爷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们去弄。” 第7页 “知道了。”苏欣颖也不敲门，直接就喊：“哥哥，快出来陪我玩，我都快无聊死了。” 没有人应答。 “哥——” “门没关，自己进来。”苏坤明有气无力地说。 一旁的小红很醒目，听到少爷的话，马上替苏欣颖把门推开了。苏欣颖故意张牙舞爪地走进屋子，想跟哥哥开个玩笑，却看见哥哥端坐桌子前，眉头销得紧紧地。桌子上，地上，乱七八糟地扔满了纸团。 “哥——”苏欣颖伸出手，出其不意地捡起一个纸团，正要打开来看。“喂，不许你看。”苏坤明一把按住她的手，抢过纸团说：“欣颖，你别闹。去找你的丫环小绿玩吧，我没空。” “你没空?哥哥，我看你是全世界最有空的人才对吧。”苏欣颖突然转过头，对着门口说：“爹爹，您也来找哥哥啊!”苏坤明不知是计，转过身打算迎接父亲，却不料妹妹一闪身，从桌子上抓走了一个字团。 “哈哈哈，我说我的好哥哥怎么突然爱起写字来了，原来是在画画?哥，你画的这个人是谁，怎么有点眼熟……”话没说完，整个人几乎被苏坤明抱在怀里。 “欣颖，你还有完没完，我说过不能看的。” 苏欣颖本来就是想找人玩，见哥哥这么介意，反而更起劲。她佯装把纸团还给苏坤明，一转身又要去捡地上的，气得苏坤明脸色通红。 “好了，好了，我陪你出去玩，行了吗?”苏坤明看破她的鬼计，举手投降。妹妹从小让父母给宠坏了，有时候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有办法。“不过，事先说明啊，不要再扮成男孩子模样叫我带你去翠花楼，怡情阁什么的。要让爹爹和娘亲发现了，我也休想踏出家门半步了。” “是，苏大公子。只是你这一日不去翠花楼，就不怕那秋兰姑娘望穿秋水，耐不住寂寞，去找别人吗?还有怡情阁的碧玉姑娘，凝香院的若苹小姐，还有……”苏欣颖扳起手指挨个地数个去，还不忘看苏坤明两眼。这个哥哥，风流成性，一听到姑娘的名字，脸上就麻麻酥酥，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听了妹妹的话，苏坤明烦闷的心突然开朗起来：对，就这么办!他拉起苏欣颖的手就往外面走，“小红，去叫上小绿，告诉她小姐要出去，你和她一起到前门等我们。” “哎，哥，你干嘛?我是说要出去玩，可也不要这么着急啊。你拉我去哪里?”苏欣颖吓得花容失色，哥哥对他，可是从来没有这么鲁莽过。 “欣颖，你不是喜欢玩新鲜的吗?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从来没有去过的。”苏坤明兴奋不已地说：“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以后大家一起玩，就不会嫌闷了。” “你先告诉我去哪里?” “嘘——，现在还不能说，要是让爹爹听到了可不得了。” “切——，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去那种地方。说，是不是又有新姑娘了，让妹妹去给你把关?”苏欣颖用力挣脱苏坤明的手，他不让她穿男装，无非是刚认识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太直接。只能约出来喝喝茶，听听曲什么的，更无聊!她才不要去。 “你错了，以我的经验，还要你去把关?开什么玩笑?你别问那么多，跟我走就是了。快点，等下让爹爹看到，我们都出不去了。”苏坤明说。 兄妹两急匆匆地到前门，小红小绿两个丫环早已等在那里。四个人配合默契，一句话也不说就出门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才走出几步远，苏欣颖就憋不住了，“你再不说，我就不跟你走!” “妹妹，你是不是觉得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点儿也不好玩?”苏坤明故作神秘。 “嗯，那又怎样呢?” “你们过来。”苏坤明招招手，示意几个人靠拢，“我们今天去城南段家，去找他们玩去。怎么样?够刺激吧?” 小红小绿听不懂，没有反应。苏欣颖却几乎跳起来，“你也太无聊了吧，就今天早上在布店碰到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又不认识他们，干嘛要去他们家?” “欣颖，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好歹那也是我们表姨家啊，我们做小辈的，去走动走动，有什么不妥的?再说了，我看那个叫段靖安的小子蛮好玩的，还有那个叫丁小灵的丫头片了，咱们不是无聊吗，正好去逗逗他们啊!” “可是……”苏欣颖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爹爹知道后说我们?只要我们不说，那……那……那，小红小绿你们听好了，今天的事儿你们谁也不准说出去啊。只要我们不说，他们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怕，娘亲从来不管这些事的，爹爹嘛，这些年虽然不与段家往来。但心里对他们，也没什么怨啊恨的。说不定，我们做小辈的玩在一起，就化解了他们的恩怨，两家人和好了呢?” 苏欣颖才不管两家人和不和好的事情呢，她只要好玩。想想今天早上在布店的事，呵呵，那段大少爷倒是蛮有魅力的，认识认识也好…… 兄妹俩走在前面，小红小绿紧随其后。一路上看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统统都买上一两样。搞得小红小绿双手不够用。就这样，苏坤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会儿想冷凌云在不在家呢?一会儿又想万一是自己搞错了，人家真的是男儿身呢…… 正文 第六章 临清城三府鼎立 苏府位于临清城东南边，原先也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这几年随着老爷苏添志的妹妹苏丽香在皇上面前越来越得宠，娘家的宅子自然越扩越大，把周围十来户人家的地都圈了进来。不仅如此，苏老爷的粮油生意也垄断了整座临清城。 苏老爷老谋深算，这些年闭口不提嫁到段府的表妹陈婉容，就连段夫人过世，他也忍痛未去悼念。在他心里，过去的事情如影相随，虽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对段家人的恨。“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苏家和段家的这笔帐要算得清清楚楚!”苏老爷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段伯涛，你抢我表妹，我要你不得好死!” “老爷，吴公子来了。” 僕人的话打断了苏老爷的思绪，像是在做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地说：“请吴公子到前厅喝茶，告诉他我马上就来。” 这个吴公子的来意，苏老爷早有知晓。妹妹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的心思又最难捉磨。别看皇上这几年只宠她这个苏氏“丽妃”，谁能保证明天不跳出朵倾国倾城的小鲜花?如今皇上身边最当红的就是太监周公公，只有和周公公强强联手，才能让苏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周公公是明白人，和苏家联手，也是他最好的选择。这临清城虽然不是什么京师重地，却人杰地灵，四季风光如画。现在谋定，将来在此地养老归西，是再惬意不过了。 第8页 “哎呀呀，老夫来迟，让吴公子久等了。”未到前厅，苏老爷的脸上已堆起了笑容，声音里也透着莫大的喜悦。 “苏老爷客气了。我是小辈，应该早点来拜会苏老爷才对啊。”厅里的那位吴公子听见声音，也赶紧迎了出来。 苏老爷细细打量吴公子，只见他身材高挑俊美，脸上虽没有普通美男子那样有稜有角，却依然难掩眉宇嘴角之间的英气。或许是他久经历练，举手投足，不经意地霸气侧露，让人不敢小瞧。“要是我那儿子有他一半精明，我也满足了。”苏老爷忍不住嘆息一声。 两人一番客套后，言归正传。 “苏老爷，我义父的意思是尽量不要惊动朝野，只悄悄地进行。并且，这府上也不能挂周府，就挂吴府。义父想退休后，过几年清静生活。”吴公子眼带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道：“至于苏老爷上次说的，那姓王的人家不愿意出卖宅子给我们，义父和我都不方便出面，还要请苏老爷鼎力相助才行啊。” 苏老爷哈哈大笑，“言重了，言重了。周公公想要的东西，我自当双手奉上。只是……”苏老爷两眼一阴，不往下说。 “苏老爷是怕惹出官司来，不好断尾?这个苏老爷尽管放心，莫说现在周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是将来有一日解甲归隐，这临清城小小一桩官司，还没有他老人家摆不平的。苏老爷只管放手去做好了。”吴公子虽然年轻，说话却软中带硬，颇有心计：“不过，如今这大好日子，若苏老爷前怕狼后怕虎，苏妃的担忧一旦变成现实，我看苏老爷您也……” 苏老爷心里一惊，这吴公子的话正戳中他软肋。妹妹在信里也已明说，皇上翻脸如翻书，今日之风光，明日之坟墓。那段伯涛表面上视名利如浮云散雾，暗地里还不是加紧培养两个儿子。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段家的基业更稳固? 一想到段家，苏老爷决心更甚。他一脸认真地说：“吴公子，你放心，收购王家宅子的事情我一定办妥。” “苏老爷痛快，这往后兴建吴府的事情肯定少不得麻烦苏老爷。”吴公子压低声音：“当然，当中的好处，自然也少不了苏老爷那一份啊!哈哈哈!” 事情谈好，两人专心品茶。天南地北一番闲聊，貌似亲密无间，肚皮里都在打自己的主意。临了，吴公子起身告辞，“苏老爷，苏吴两家，以后肯定是常来常往的，你不要叫我吴公子，就称呼我启英吧。” “哎——，吴公子，这可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义父说我初出社会，经验不足，什么事情都要向苏老爷学习请教。你叫我启英，不是更方便?” “那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启英了。”苏老爷沉思一会，欲言又止。 “苏老爷，还有什么，直管说。”吴启英观色察人，捕捉到了苏老爷似乎有所顾忌。 “没事儿，不说也罢。”苏老爷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可转念一想，这事要不问清楚，自己总是在心里琢磨，也烦恼。这个吴启英看似老成，毕竟年轻，以后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多了，谨慎过头未必是好事。 “我是想问，周公公对你……” 吴启英聪明，马上打断了苏老爷的话，“苏老爷，你是要问义父为什么如此信任我吧?” “吴公子……哦，不，启英，周公公真是慧眼识人啊，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绝顶的义子，他老人家真是有福啊!”苏老爷连忙恭维道。 “苏老爷有所不知，义父于我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义父，我早已命随百草，恐怕连一处坟茔也没有啊。义父这么多年照顾我和生病的娘亲，在我心中，早已当他是亲生父亲。他老人家大半辈子都在宫里，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没见过，唯独对我这个义子，他是给予了全部的真心。 吴启英接着说道：“义父何尝不想在府前挂上周府二字，只是怕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吴府也好，周府也好，不都是他老人家的吗?” 吴启英这番话说得情深意重。不过，在苏老爷看来，却是虚与委蛇罢了。那周公公虽然身在深宫，但处事为人的风格要说旁人不知也就罢了，难道他苏添志也不知道吗?周公公哪里是吴启英口中如此淡泊之人?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啊! 不过这些事情当事人说，苏老爷听就是了。听罢，他哈哈大笑，不停地点头说道：“启英啊，周公公有你，真是有福啊。” 送走了吴启英，苏老爷对身边的僕人说：“去，把公子和小姐叫来。” “老爷，公子和小姐出去了。”僕人小心回答。 “出去了?又去哪里玩去了?唉，这个不肖子，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出入烟花场地。那小红和小绿两个丫头也出去啦?”苏老爷恨铁不成钢，特别是和吴启英这番谈话，更让他意识到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儿子苏坤明了。 “夫人睡醒了没有?” “回老爷，吃过午饭后夫人说头疼，吃了点药就睡了，这会儿还没有醒呢。” “唉，一个个都帮不上忙!”苏老爷气愤地摆了下手，“罢了，罢了，这个家还得靠我一个人撑着。” “老爷，今天早上公子和小姐去段家的布店，和段家两位公子吵起来了。”僕人见苏老爷生气，不敢隐瞒。要是让老爷过后知道了这件事，而他又不报，那就惨了。 “什么?这件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公子和小姐有没有吃亏?” “没有。小姐本来是想戏弄段家小少爷的，不过让他们家的一个书童出面解了围。后来段老爷就回来了。” “哦，知道了。”苏老爷说：“你去吧，我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以后，公子和小姐和段家的人接触，你全部要回来报给我知道。” 这几天天气阴沉，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怕是要比往年来得早。苏老爷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和周公公联手，目前来看是利大过弊。这临清城以后除了州府，势必形成苏、段、吴三府鼎立了。这周公公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城中那么多愿意出让宅子的人家，他都不要，偏偏看中王姓那家。人家是死活不答应出让，自己又不能明说买家是周公公。这得罪人的事，他就要苏家沖在前面，真是老奸巨滑啊!日后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唉，一眨眼的功夫，表妹过世已经整整两年。当年真是便宜了段伯涛那小子。也怪自己当时太心软，不敢告诉表妹真相，又怕爹爹知道了责骂。原以为这些陈年旧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想不到却像一根拔不出来的刺，在心口越刺越疼。一想到自己的婚姻由爹爹一手包办，两个人之间毫无感情可言，苏老爷就觉得遗憾万分。 这个夫人平时只知道烧香拜佛，要不是看在她为自己添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份上，早就休她而去了。 想到一双儿女，苏老爷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嘆。可怜天下父母心，希望他们有出息，又不想他们受自己当年受过的苦。 第9页 这边厢，苏老爷长吁短嘆。另外一边，相距整条清风街的段府也不平静。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段老爷也像有所预感似的，和白先生坐在书房，茶香裊裊中，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物是人非，感慨不已。 正文 第七章 满院黄菊忆夫人 “丁大嫂，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跟黄伯和少爷他们说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进来打扰我和白先生。”段老爷刚从布店回来不久，一脸倦容地说。 早上在布店发生的事情，丁大嫂也听说了。她心里想：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老爷还这么心事重重的?再看看一向优雅端庄的白先生，他倒是没什么，不过也感觉与平常日子有些不同。 “老爷，那我再烧一壶水，一会儿叫小灵送过来?” “不用了，你出去吧。” “是，老爷。” 待丁大嫂走远，段老爷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一丛丛黄菊花，思虑良久，不说一句话。 白先生见此，也不着急。 “白先生，你还记得当年夫人最喜欢的那首诗吗?你还记得院子里的这些菊花是谁种的吗?”终于，段老爷声音沉痛地说。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白先生也站了起来，走到段老爷身边说：“段兄，世间那么多争奇斗艳的花，夫人为何偏偏爱菊?在这么个百花调零的季节，唯有菊花依然绽放。夫人爱的，不正是它迎风傲雪、风骨坚贞的品格吗?” “这院中每一株菊花都是当年夫人亲手种下，就是想有朝一日她不在了，段兄见花如见人，和两位少爷坚强地生活啊。”白先生接着说：“如今两位少爷都已长大成人，且品性善良，温雅敦厚，段兄总算没有辜负夫人所託啊。”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也就我们两个人了。”说到这里，段老爷的语气突然急转而下：“那苏添志真是可恨至极，对自己犯下的罪孽毫无内疚不说，如今还仗着他妹妹在皇上面前得宠，想一口吞了我段家的产业。我本不是一个好斗之人，可他若逼人太甚，我也不可能乖乖地举手投降。” 似乎有无尽的担心和顾虑，稍作停顿，段老爷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只盼望事情不要往太坏的方向发展，不要伤害了平儿才好啊。” 提到段靖平，白先生一时也无言以对。他也像段老爷一样，对着满院子黄菊花，任思绪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滂沱大雨之夜。 那时，苏段两家的事业都只是刚刚起步，而他们几个也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那天大家去郊外秋游，走到半路的时候，苏添志突然对表妹陈婉容说：“婉容，我突然想起昨天娘叫我转告爹爹，说城外王员外家今日要来店里取十升上好的茶油。” “他们来取就是啦，店里有伙计看着。”陈婉容兴奋地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说：“这么难得我们几个人出来游玩，表哥，你就不要说店里的生意了嘛。来，来，来，你闻闻，这空气里是不是有一种香味儿。” “婉容，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把生意看得那么重。王员外这个大客户是爹爹好不容易才从别的店里抢来的，这才刚开始合作，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麻烦了。”苏添志焦急万分地说：“要不，你们几个人去玩，我回去把这件事跟好?” “苏兄，你也太扫兴了吧，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段伯涛和白轩也在一旁说。 几个人你看看你，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陈婉容的丫环身上。 “月花，你跑一趟。哎呀，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笨，没想到还有月花在呢?”苏添志高兴地说：“月花姐姐，麻烦你帮弟弟辛苦这一回，弟弟日后定当重谢!” “小姐，这……这……?”那时的月花就是如今段府的丁大嫂，还是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呢。她无不担心地看着小姐。 陈婉容笑着说：“月花，你回去吧，一定要跟苏伯伯说清楚了。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他们几个大男人在，怕什么呢?” “对对对，月花，有我在呢。”段伯涛拍拍胸脯说：“保证天黑前把你家小姐完好无缺地送回来。” 于是，月花一个人回城，他们几个人继续在郊外游玩。 几个人玩得兴起，也不知道时间在慢慢地过去。不知不觉走到深山里了，待要按原路返回时，才发现迷路了。在山里面兜兜转转半天，暮色一层压一层地合拢下来，他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那边好像有个山洞!”白轩突然指着前面喊：“快，前面有一个山洞，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息吧，等明日天亮再回城里!” 那山洞洞口相当隐蔽，几个人齐心合力地把洞口的藤蔓扯开，弯腰进去。凭藉着最后一丝天光，只见洞内平坦宽敞，倒像是一个天然的屋子似的。 “婉容，这里有人铺了稻草的，想必是有猎夫在此歇脚。你是姑娘家，你睡这里吧，我们三个就在洞口那边守着。这样将就一晚先。”苏添志赶紧去扶表妹过来，大家都想趁洞内完全黑下来之前摸清情况。 “我……”陈婉容声音颤抖。 “不用害怕，我们几个都在这里呢，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段伯涛很不忍心地看着陈婉容说，他虽然不想让心爱的姑娘受苦，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婉容，夜里寒气重，你把我的衣服盖上吧。” “这怎么行，你会受凉的，我不要。” “我一个大男人，受点凉怕什么，你拿去吧。再说了，我还答应过月花，把你完好无缺地交到她手上了。”段伯涛说：“你要是受凉了，你爹娘还不打断我的腿，再也不让我们一起玩了。” 几个人安顿下来，走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得不行，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看到段伯涛和表妹两个人你让我我让你、彼此心疼对方的样子，苏添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表妹从小一起玩大，近水楼台先得月。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段伯涛来和他竞争。他的条件也不比段伯涛差，可是爹爹却坚决不同意他和表妹好，总是说表妹没有福相，将来怕不能给苏家带来丁财两旺。特别是这半年来，爹爹四处托人说媒，说一定要给他物色一个能干的媳妇。 “要是有机会，我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爹爹想反对也没用了。”苏添志心底的算盘打得哗啦啦响：“表妹一个姑娘家，就算她喜欢段伯涛那小子多点，哈哈，身子变成我的人了，她的心自然就回到我这里来了。” 这样一想，苏添志竟兴奋得睡不着觉了。洞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愈发显得山里空荡安静。借着朦胧的月光，苏添志看了看段伯涛和白轩两个人，他们呼吸匀称，睡得极稳。 苏添志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摸着石壁小心地前行，他记得表妹的位置。 第10页 陈婉容睡得正香甜，突然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她以为自己在做噩梦，挣扎着想喊叫，可手和脚都不听使唤。那人的嘴唇温柔地覆盖上来，陈婉容突然明白过来，心下又喜又嗔：段伯涛啊段伯涛，看你平时不解风情的样子，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连一句主动的表白也没有。想不到今夜你却这样大胆…… 陈婉容轻轻地按住那只手，想让他停下来。她出身清白人家，怎能做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可是那只手很坚定，无声地挣脱出来，把她腰间的带子轻轻一拉…… “伯涛……”陈嫆容娇羞不已，那人呼出的热气温暖得她的脖颈间酥酥痒痒，她赶紧把小脸藏进他的衣领间。 月亮早已躲进乌云中，久久地不出来。 漆黑里，两人缠绵反覆。 段伯涛是被一只虫子痒醒的。他听到陈婉容那边发出一些非常细微的声音，他以为是婉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有点不习惯，以至于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可是细听又不像，他摸了一下身边，挨着他睡的苏添志不在。 段伯涛不像苏添志那样心机深厚，可是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他赶紧起身，也像苏添志一样小心地扶着石壁往陈婉容那边走过去。这时，苏添志正好轻轻地推开陈婉容的手，一番缠绵过后，她已经入睡了。 “伯涛，不要走。”黑暗中，陈婉容一把抓过来，正好抓住段伯涛的右手手臂。她轻轻地依偎上来，迷迷糊糊地说：“伯涛，你好坏啊。” 顿时，段伯涛觉得天玄地转。他想当场揭穿那个禽兽的面目，可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陈婉容以后还怎么做人?就算让她嫁给那个卑鄙小人，她也不会幸福。都怪自己交友不慎，居然会相信苏添志这个小人?黑暗中，他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又心疼地将陈婉容揽入怀中。 “就让她永远不要知道真相，让她做我段伯涛的夫人。这样，她才会有幸福的人生。”段伯涛想。 天亮后，四个人各怀心事。陈婉容因为晚上的事情，刻意地与段伯涛保持了一段距离，可是话语中，又对他是那般娇羞深情，样子更加动人。 表妹缠绵之时，在自己耳边一遍一遍深情地呼唤着“伯涛，伯涛”，让苏添志忌妒得发疯。可是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回去，跟爹爹说，这辈子非表妹不娶。等事成后再告诉表妹真相。 只有段伯涛心里最苦。他真想抱着白轩痛哭一场，把所有的委曲都说出来，可是，他做不到。 回城的路上，风景依旧，只是他们都无心欣赏了。 正文 第八章 段靖平身世之迷 苏添志不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是去找段府的两位少爷玩去了，他要是知道了，哪里还有心思坐在府中。寒风满院，吹得落叶在地上团团转，转着转着，就把苏添志的思绪带回到了少年时候。 “爹——”第二天，苏添志进门就看到父亲端坐厅中，吓得他不敢说话了。爹爹肯定是在生气自己一夜未归。表妹的事情，怕是要缓一缓、等爹爹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提了。 “混帐小子，昨夜一夜未归，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苏添志的父亲一看到儿子，厉声喝问：“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子?还有没有苏家的生意?一天到晚就知道哄你那表妹婉容开心，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见她!” “爹……”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老子，就赶快娶了付家的小姐，那付小姐知书达礼，家境殷实。等她过门后，定可以为我们苏家添砖加瓦，助你生意飞黄腾达。” “可是我与婉容表妹……” “我说过不准见她了。怎么，你连老子的话都不听啦?” …… 回家后，段伯涛一连几日茶饭不思。他与陈婉容，早已心心相印，就差表白心迹了。可是在山洞中……在山洞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只要一闭上眼睛，让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段伯涛就好像重回山洞之中，痛苦咬噬得他不得安宁。他无法想像婉容在苏添志的怀里沉醉婉转、风情绽放的样子。可是他又不能怪她，她把苏添志那个小人当成了他段伯涛啊!? “啊——”段伯涛朝上天大吼一声：“苍天啊，你无情无义，闭上眼睛就能当什么也看不见了吗?” “哈哈，段兄，你有什么天大的冤曲，要这样怪罪老天爷不长眼睛呢?”不知什么时候，白轩来了。 段伯涛也想过将这件事情告诉白轩，听听他的想法。可是事关陈婉容的清白名誉，连婉容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能随便说出去呢?可是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白兄，白兄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段伯涛难以启齿，痛苦地摇着头。 但段伯涛终于还是承受不住，把山洞里的事情跟白轩大致讲了一遍。 听完后，白轩一脸茫然：在他睡着后，发生过这么多事情吗?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而且，他们回家的路上几个人也表现得很正常啊?白轩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真的是糊涂蛋一个啊，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微妙，伤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看来自己以后还是离女人远点才好，不然，好好的人生，搞得像段兄这样长吁短嘆，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恨不得撞墙…… 可是仔细想，又不对。 “段兄，在陈小姐心里，那个人可是段兄你啊。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一夜未归，本来就对名声是一个很大的伤害。更何况在她心里，你们还有了夫妻之实，你要不快快上门提亲，万一她胡思乱想，以为段兄你是……万一她要是想不开……”白轩越说越可怕。 段伯涛沉默。 “你是不是嫌弃陈小姐?”白轩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你一声不响地娶陈小姐回来，好像是委曲了你。可是你若不娶，陈小姐怎么办?万一夜长梦多，苏添志那小人跟她说点什么，你说，那陈小姐看似性子柔弱，实则刚强，她……她……” 白轩这番话，听得段伯涛背心一阵冷汗。没错，这事稍有差池，断送的怕不仅仅是婉容的清白了，恐怕她的性命都…… “白兄，你不用说了。我这就叫我爹上门提亲去。”段伯涛斩钉截铁地说。 一时间，苏家和段家都格外地忙碌起来。 苏添志娶了一付姓女子，心里再有不平，也只能压住。更何况，苏添志本身心虚，也怕闹出个什么好歹来不可收拾，段伯涛不找他，他也就当过去了。 至于段伯涛，在好朋友白轩的开解下，也顺利地娶了陈婉容过门。他决定把所有的痛苦和委曲都深深地掩埋起来，尽力让自己的小家庭过得幸福。 娶陈婉容的时候离山洞之夜已过去两月有余。新婚之夜，红红的烛光下，当段伯涛轻轻地将娇艷万分的新娘子揽入怀中，欲要亲热时，婉容却笑着摇摇头，偏过脸去低声说：“相公，你怕是要忍一忍了，那晚在山洞……我已经怀上了你的骨肉啦……” 第11页 段伯涛顿时感觉有一大盆冷水从天而降，当头当脑泼得他身心俱寒。他脸上的表情当场僵住。 “怎么，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还是嫌他来得太早，不能让你……”婉容的脸羞得通红，下面的话实在说不下去了。 “不，不，不，婉妹，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我……”段伯涛感觉身上有一副千斤重的担子，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事情到现在这一步，他更加不可能告诉婉容真相了。 这些苦，他只能跟白轩倾诉。 这些，也从根本上影响了白轩对女人、对感情、对婚姻的看法。他虽然不用承受段伯涛心里的那些苦，却发誓终生不娶。也许山洞之夜，他也有一定的责任。陈婉容那么相信他们，和他们共处一室，当她被苏添志那个小人……，他白轩不也睡得像一头猪吗? 心怀愧疚，白轩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段伯涛，守护着他们一家人，希望他们一辈子安稳幸福，白头到老。 随着两位少爷的相继出世，日子越来越平静。段伯涛的心里，早已把段靖平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这个事情，只要他和白先生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段老爷和白先生的谈话。 “黄伯，我不是交待过不要来打扰我和先生的吗?”段老爷语带责备：“丁大嫂没跟你们说?” “老爷，您千万不要怪丁大嫂啊，她跟我们说过了。”黄伯赶紧解释：“是，是有点特殊的事情，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 “黄伯，这府里还有您老人家也处理不好的事情?”白先生好奇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是那天上的太上老君下凡，要在段府上借住一晚?” “哎哟，白先生可真会开玩笑，真要是太上老君借宿，我老头子哪里要请示老爷?直接给他老人家安排最好的一间客房就是啦。”黄伯脸色一正，继续说：“是苏家兄妹来了，要找两位少爷玩。” 段老爷和白先生面面相觑：苏家兄妹?找少爷玩? 段老爷的情绪还没有从往事中抽离开来，又突然听说苏家人来玩，本能地一挥手：“胡闹，段家和苏家从来无往来，他们来干什么?叫平儿和安儿好好读书，不要理会他们。” “那，我去叫那兄妹二人回去——?”黄伯看了一下老爷的脸色说。 “哎，且慢。黄伯，你让那苏家兄妹在前厅坐坐，我们一会儿就来。”白先生果断地阻止道。 黄伯走后，段老爷不解地问道：“白先生，这苏家就没一个好人，你这是……” “段兄，你我二人相识相交这么多年，你心里的苦，我白轩最清楚。只是这件事情，你想想，他们年轻人并不知道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你这样拦着，反而让他们心里起疑。听说苏添志那小子有意巴结太监周公公，这将来临清城的形势，只怕对段家更为不利。” “既然已经决定了让两位少爷尽早接触社会，给他们锻鍊的机会，就得让他们与外面的人接触啊。” “可是那苏家公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平儿和安儿与这样的人交往，只怕被他们带坏了啊。”段老爷紧张地说。 “这个我倒不这样看。平儿安儿本性纯良，岂是随便什么人能带坏的。再说不是还有我们在吗?”白轩不以为然地笑笑，“段兄，你总不能对他们兄弟俩说：你们出去外面后，什么人都可以结交，就是不准和苏家的人说话。你让他们兄弟二人怎么想?” “你不就是一个下人吗，管得了那么多吗?走开!”突然，院子里传来苏家小姐的声音：“我告诉你，你们家老爷可是我的……我的……” “哥，段家老爷我们喊什么?” “表姨夫。” “对，你家老爷可是我们的表姨夫哎，小心我一会儿告诉他你招待不周，叫他惩你三天不准吃饭!”苏小姐得意地说。 “小姐，可千万不要啊，我们家老爷现在有要事在身，让我先招待二人在厅上用茶。” “我又不是来找你们家老爷的，我们是找你们家少爷玩的。”苏小姐的声音很大，把厨房里的丁大嫂和丁小灵都引出来了。丁小灵一看是他们二人，立马拉下脸来。 “哎，你们段家的下人都这么没有教养的吗?看到客人来了，都是这样一副嘴脸?”苏小姐气恼地说。 …… 听了这兄妹二人极没有礼貌的话，段老爷和白先生相视一笑：如果苏段两家终有一战，知已知彼，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正文 第九章 苏欣颖情根深种 自从在布店里冷凌云挺身而出，帮段靖平和段靖安解围之后，兄弟二人对这个新来的书童是刮目相看。特别是段靖安，早就有些不爽爹爹和先生都偏向冷凌云说话，“什么老实乖巧，这不是形容姑娘家的话吗?明摆着就是一个娘娘腔嘛!” “还不如丁丁豪爽大气，白生了一副男儿身，真是!”段靖安以前就是这样想的。 段靖平自打第一次冷凌云在前厅说段靖安和丁小灵是“两小无猜”后，心里就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在布店又见识了她的聪明机智，回来后，总是忍不住偷偷地看她两眼，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了。这让他很是郁闷。 有时候，冷凌云像个姑娘一样眉头微锁的样子，都能让他心醉半天，回不过神来。 “段靖平，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他是你的书童!”段靖平心里一阵阵慌乱：“段家是清白之家，绝不可以出这种有辱祖宗门风的事情。不要瞎想，不要瞎想，断袖之癖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越告诫自己不能瞎想，段靖平的脑海里就越是装满了她，一千个冷凌云，一万个冷凌云……她左手食指轻轻地绕一下鬓边的发丝，低头那一瞬间的美;还有她看书看得好好地，突然抬起头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她笑的时候会以手掩嘴，又匆匆放下来的样子……都让他着迷。他不明白，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可以把这些动作做得如此自然，让人想恨恨不起来，想爱又不敢爱。 像此刻，白先生不在，冷凌云把自己装得老成呆板、像个老深究似的，板着脸严肃地对他们兄弟说：“先生不在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认真地学习啊，与先生在的时候一样才对啊。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负责，不然……” 这要是换以前，段靖安老早就跳起三尺高了。可是现在不了，他特别喜欢跟她玩，为了看看她的反应，他还专门挑衅似地跟她对着干。 段靖安突然起身，锤首顿足，痛苦万分：“噫吁矣哉，人生苦短，折花当趁早，行乐当及时。冷先生，学生这样说对吗?”言罢，还捧掌对冷凌云一掬到底，样子搞笑至极。 段靖平无奈地看了看弟弟，他似乎永远也长不大，总也玩不够似的。 第12页 “小少爷，你这句折花当趁早，是化用了前人的一首诗吧。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化用的是《金缕衣》里的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首诗可是劝人珍惜少年时光，而非像少爷所说的行乐当及时啊。”冷凌云知道段靖安是故意的，并不气恼，只不紧不慢地说话。 “靖安，你是说不过凌云的。先生前日不是说过吗，我们两个的才情这么多年所学加起来，恐怕凌云只用月余就可以追上了。”段靖平虽然是在对段靖安说话，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朝冷凌云那边看着，充满柔情。 段靖平眼里的柔情，让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的苏欣颖看到了。在她眼里，段靖平是那么地与众不同，不像爹爹那样一天到晚只知道赚钱、一身铜臭味，也不像哥哥总是嘻皮笑脸、沾花惹草。还有府里的那些下人，对她只知道卑躬屈膝，一点意思也没有。现在，她在心里一百万分地确定了：她爱上这个男人了。她要做他的女人!!! “大少爷，老爷叫我带苏公子和苏小姐过来的。”丁小灵看着段靖平说。 在丁小灵的眼里也只有段靖平。不过，她的要求不高，她只要一直这样陪在他身边就可以了。如果大少爷以后娶了少奶奶，她就叫娘亲出面，请白先生出面，让大少爷纳她做妾。 丁小灵作为一个女人，她所希望的安稳和幸福，将全部在这座府邸里实现。 “你们来干什么，想找茬可没那么容易，小爷我奉陪到底!”段靖安看到苏家兄妹就来气，书一扔，冲上去说。 苏欣颖不甘示弱，也冲上去要和段靖安理论，可是又马上想到段靖平在一旁看着呢，她怎么能这么粗鲁呢?她动了动嘴唇，扭过头来求助地看着哥哥苏坤明。 苏坤明上前一步道：“那天在布店是个误会，这不，我们就是来说明的，顺便道歉。”说“道歉”的时候苏坤明看了一眼冷凌云，“大家都是年轻人，就不要那么计较了嘛。再说，苏家和段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对不对?” 段靖平也听说过娘亲是苏老爷的表妹，也就是苏家兄妹的表姨。但是他也知道段家和苏家是从不往来的，至于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不过，他转念一想：黄伯既然让他们到书房来，那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哈哈哈，苏公子上门就是客，丁丁，去砌壶茶过来。”段靖平吩咐道。 苏欣颖心底一阵醋意翻滚：他居然叫她“丁丁”，吩咐一个下人沖茶，用得着叫得那么温柔吗? “丁丁，我跟你一起去，看了半天书，早就想出去走走了。”段靖安大大咧咧地说，完全没把苏家兄妹放在眼里。 “哎，小少爷……”冷凌云叫了一声，却被段靖平用手制止了。 “不好意思，苏公子，小弟平日闲散惯了，还请苏公子不要笑话。” “哪里，哪里，段公子，不如……我们不要这么客气，直呼姓名好了。这位……我能像你们一样直呼凌云吗?”苏坤明一颗心全在冷凌云身上，恨不得马上能与她说上话才好。 等丁小灵沖好茶过来，他们几个已经前嫌尽消，像朋友一样说笑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靖平兄，不如咱们约好，明日一早，去杏花楼喝早茶。凌云，如果你不计较那天在布店发生的事，就请一定要来哟。”苏坤明笑着说道。 段靖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上过茶楼，正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时，段老爷的声音突然传来：“靖平，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结交朋友。” “爹爹!”段靖平不敢相信地看着段老爷。 “段老爷!”苏坤明想不到段老爷会过来，赶紧行了个礼。 “哎，贤侄，怎么这么见外呢，你应该叫我姨父才对啊。”段老爷说。 “是，姨父。” “这些年，苏家和段家虽然没有往来，那是因为我们上一辈人的一些恩恩怨怨没有解决好，才让你们年轻人不好相处。你们不必顾忌我们这些老头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段老爷尽量说得风轻云淡，可是内心却一百个不放心。 “姨父，那您说爹爹会不会怪我们自作主张来这里玩呢?”苏欣颖说话毫无心机，她只求能有机会再见到段靖平：“我以后能不能天天来和靖平哥哥玩。” “当然可以，如果你们的父亲不反对的话。”段老爷哈哈大笑：“靖平，你招待客人吧，我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们年轻人了。 …… 富丽客栈，临清城最高档的客栈，装潢飞金流彩，处处花朵明灯五色锦缎飘扬。套房阳台上，吴启英凭栏而立，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主人。”一个黑衣人进来：“刚才，苏家那两兄妹去段家了，小的扒在檐上听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就是年轻人找玩伴。几个小屁孩，什么也不懂。” “哦，这倒是个新鲜事。据我所知，自从苏添志和段伯涛各自成家后，苏家和段家就再也不曾来往过了。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吴启英话锋一转，厉声问道：“我叫你查这个事，怎么到现在还一点消息也没有。” “主人，小的一直在打听。临清城的人几乎都是穿着段家的衣服、吃着苏家的米长大的，可就是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恩怨，以至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黑衣人委曲地说。 “算了，等小爷我亲自出马，就是把那段夫人的尸体挖出来，我也要搞清楚这件事情。这对义父日后对付他们两家人，可谓至关重要。对了，那姓王的那一家人，你可说好了?” “主人放心，小的早就收买好了那家人，等年后苏添志去收购他的宅子时，他是怎么也不会卖的了。到时，主人只要在中间稍稍挑拨一下，不怕苏家和段家不斗得头破血流。”黑衣人嘿嘿地干笑两声：“主人，到时苏家大小姐那里，您看……” “这个我自有安排，我吴启英看上的女人，还能往哪跑。”吴启英嘴角轻轻地往上牵动了一下，“这段时间，你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什么苏公子、段公子，先让他们快活些时日。” “那周公公那里……” “义父那里你不要管，等过了年，我自然会交给他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他老人家要的日日莺歌燕舞，我会在这段时间全部物色好了。” 说完，吴启英挥了一下衣袖，指着街上的行人说：“明年今日，临清城的老百姓身上穿的、缸里存的，可就不是段家的衣服苏家的米喽。” 正文 第十章 靖平心迷冷珍珠 杏花楼位于临清城中心地段，是一个有钱人休闲聊天、生意应酬的好地方。早上出门前段老爷就交待：在外面，有什么事要听靖平的。几个人不要分开，特别是冷凌云，对城里不熟悉，可千万别走丢了。 说罢，段老爷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冷凌云两眼。冷凌云点点头，告诉段老爷她知道。 第13页 “老爷，您就放心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保护他们三个了。”丁小灵拍拍胸脯，豪气沖天。 “谁要你保护啦?”段靖安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丁丁，你就不能像个真正的姑娘家那样，斯文一点吗?” “小少爷，我怎么不像姑娘家了?难道你要我像他那样?”丁小灵用力地拍了下冷凌云的肩膀：“你看，你看，他一个大男人还一天到晚像个姑娘家的，你怎么不说说他呀?哼，就知道跟在大少爷后面，也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冷凌云和段靖平听了他们的说笑，也不生气，两个人只是相对笑了笑，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段老爷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吩咐黄伯把门关上。 段靖平看着前面打打闹闹的段靖安和丁小灵，说道：“凌云，你看他们两个人，在家里时像小孩一样，出来外面了还是这样无忧无虑，唉，永远也长不大。” 冷凌云也早有感触，只是没有说出来。 “是啊，大少爷，段府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柜子，段老爷希望这个柜子里永远都是温暖的，温馨的。”冷凌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段老爷就像我们乡下的老母鸡一样，护着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一点点外面的伤害。” 段靖平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呵，在家里你受我爹爹和白先生的影响多，说话跟老先生似的。这齣来外面了，你又变成一个老大姐似的，我告诉你啊，我可比你大两岁呢。” 冷凌云心里，早已把段老爷当父亲、两位少爷当兄长一般了。她感谢老天爷让她遇到这么好的一家人，他们的幸福平安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小小年纪就经历家破人亡，这让她对生命有了许多不确定的感觉，总觉得现在拥有的，未必就能永远拥有。因为对他们太在乎，因为害怕再失去，所以说话总是那么老成。 “大少爷，在我心里，你像兄长一样可敬呢。” “那你就别见我少爷少爷地叫我了，反正爹爹疼你比疼我和靖安还要多，家里可没人把你当下人看啊!” “那以后没人的地方，我就叫你……靖平哥哥，好不好?”冷凌云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一个男子，现在却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段靖平心里一动，“靖平哥哥”，她叫得真好听!可是他心里刚刚泛起的一丝高兴很快又不见了。“段靖平，不要想入非非!”他警告自己。 “怎么啦，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靖平哥哥?” “哦，不，我喜欢，你以后就这样叫吧。”段靖平不敢直视冷凌云的脸，虽然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可是只要看她一眼，他的脑子就自动地把她切换成一个秀丽动人的姑娘了。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哥哥妹妹的，害不害臊啊?哥，你走快点。”段靖安沖丁小灵做了一个鬼脸：“去得太迟，苏家大小姐的脖子都望长了，眼睛都看穿了。” “靖安，不许乱说。”段靖平一本正经地说：“这要是让苏小姐听到了，可不好。” “靖平哥哥，那个苏家小姐喜欢你吗?那你喜不喜欢她?”冷凌云关心地看着段靖平问道。 丁小灵也紧张地看着段靖平，等他回答。 段靖平想不到冷凌云说话这么直接，对苏欣颖，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个他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倒是对冷凌云，他心里的千丝万结，才真是…… “我怎么会喜欢苏家小姐呢?”段靖平生怕说多了，让他们看到他心里真正的秘密似的。 “苏小姐看上去很泼辣，其实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姑娘。靖平哥哥，我看你们两个人挺般配的。”冷凌云说。 丁小灵生气地瞪了一眼冷凌云：“喂，你什么意思啊，大少爷都说了不喜欢那个苏小姐了，你还帮着她说话?” 几个年轻人又是斗嘴又是你推我搡，看到路边卖什么的都觉得新奇可爱，要停下来摸一下，问一下。人家看他们衣着华贵，谈吐却非常有教养，都乐意与他们多些攀谈。等到杏花楼时，已近午时了。 “几位，楼上请。”小二热情地招待他们四个人。 “我们约了人的，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段靖平环顾一下，没有看到苏家兄妹。 “今天的客人啊，大多在楼上。你们不知道吧，今天小店里可是来了好几位文采出众的公子爷，在楼上喝酒品诗呢。你们约的人，肯定也在上面。”小二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装扮，非常肯定地说。 “那上去看看吧。”段靖平说。 “哎哎，我说苏兄，你这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人影?”楼上果然热闹非凡，一个声音远远地就传过来了。 “张兄，不急，不急啊，我这位朋友很快就来。”苏坤明说：“大家只管开怀畅饮，今天的酒算我请的。” “要请得请花酒!”张家公子说。 “对，得请花酒!”大伙都跟着起闹。 “哥——”苏欣颖暗中拉了哥哥一下。出来的时候，苏坤明硬要她换上男装才肯带她来。苏欣颖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她要在段靖平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怎么可以…… “傻妹妹，哥哥知道你眼里就只有段靖平那小子。得，哥实话跟你说吧，我严重怀疑段靖平身边那个叫冷凌云的，是个姑娘家。你想想，那天在布店里，她想都不想就说试穿那女人的衣料，不就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女人嘛?” 苏欣颖听傻眼了。 “你要想得到段靖平的心，你不得了解他身边的人吗?妹妹，你先帮哥哥搞清楚这个了，以后，在爹爹那里，有什么问题，我绝对站在你这边，怎么样?”苏坤明一脸的信誓旦旦。 就这样，苏欣颖穿了一身天蓝色的男子衣服，跟哥哥出来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苏坤明在苏欣颖耳边悄声说：“这花酒肯定是要请的，不然怎么试出那冷凌云的身份来?你跟在我身边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哎，段兄，这边，这边。”苏坤明看到了段靖平他们，连忙招手：“快快快，小二，给我的这几位朋友上酒。” 大家闻声，一齐转过头来，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问号：临清城有钱的公子哥哪个不是三天两头泡在茶楼酒肆里，这从哪里冒出来几个生面孔啊? “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城南段家的两位公子。” 一番客气完毕。 “靖平兄，苏兄要请我们喝花酒。他说只要你们一起去，他就请，不然，他不请。”张家公子脸上的笑，分明是瞧死了段家兄弟不敢去才说的。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起闹：“是啊，是啊，这好好的一餐花酒，就看靖平兄给不给面子了。” 段靖平早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的苏欣颖，他不紧不慢地说：“喝花酒是男人的事情，今天就不合适了吧，这不是有苏小姐在场吗?” 第14页 苏欣颖心里一阵激动，这个段靖平貌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早已注意到她在这里了。而且，还那么为她着想。她正在帮段靖平解了这个围，却被苏坤明一个眼色给制止了。 “段兄，大家说的喝花酒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找几个歌女听个小曲儿。你们兄弟从来没有见识过，正好可以开开眼界嘛。” “这……”段靖平犹豫一下。 “哎呀，靖平兄，你们段家也是做生意的，这做生意的，哪里还没个应酬啊?靖平兄怎么跟一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呢?”张家公子用起了激将法。 “你说什么?什么姑娘似的……”段靖安最讨厌别人这样说，他按捺不住跳上去就问：“你把话说清楚，谁像个姑娘家啦?” “那……那……那几位连个花酒都不敢喝，不像姑娘家又像什么?”张家公子看着苏坤明，手一摊，非常无辜地说。 趁他们争执的时候，苏欣颖把冷凌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别说，哥哥说的话还真有点道理，这个书童，眉清目秀，体态风流，还真是像姑娘家?这还了得，段靖平身边居然有一个如此明艷娇俏的女人? 想到这里，苏欣颖清了清嗓子说：“哥，妹妹也想去见识见识，经常听你讲凝香院有一位叫若苹的姑娘国色天香，弹琴唱歌，连天上的云雀都要飞下来听。今天正好去认识认识。” “哈哈哈，苏小姐都敢去，两位段公子，你们……” 丁小灵气得银牙暗咬，什么文采出众，不过是一帮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家少爷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你是谁啊?”大家哄堂大笑：“想不到堂堂少爷，竟然要家里的丫环出面护着，真是太好笑了。” “丁丁，凌云，你们两个回去吧。”经过这几次与苏家兄妹的接触，段靖平已经意识到他们兄弟二人的弱点。书要读，但出来与别人打交道也要有，人不能永远生活在书中。 段靖平冷静地说：“我们和这几位公子、还有苏小姐去喝花酒，爹爹不会说什么的。” 段靖平说这话时，特意多看了苏欣颖一眼。苏欣颖又气又羞，气他处处护着冷凌云，羞自己怎么会在他面前成了这个形象。 “难道这位冷凌云就不是男人了吗?”苏家兄妹异口同声道。 “我自然是要一起去的，靖平哥哥，我跟着你。”冷凌云本来就不放心，要跟着他们一起的。 “好，爽快!”大家拍手叫好。 正文 第十一章 凌云身陷凝香院 与清风街相隔不远的，是青柳街。 青柳街是一条食街，在街旁的东西两巷，是有名的“大小货行”，小货行通雏儿巷的无数大小妓馆，大货行后通着名的凝香院。 凝香院的门面极大，这才中午时分，门前车马轿子已经停了无数。 那老鸨远远地看到一群公子哥往她这里来，脸上的笑堆起老高，抖得白粉胭脂嗽嗽地往下掉，满头红花像闻到了春天的气息，颤巍巍地争相开放。 “哎哟，我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嘛，一早上起来太阳就晃人眼，喜鹊叫得比放鞭炮还响，原本是几位爷要来!快快快，里面请!”老鸨点头哈腰地迎接他们。 “花姑，今天你可得小心招呼着啊，这三位公子可是本小爷的贵客。叫几个好看点的姑娘上来，再叫若苹姑娘出来唱几首曲儿。”苏坤明轻车熟路，穿过中央大厅，带着大伙直接上二楼，右转，到了一个叫“仙音谷”的豪华包间里。 一会儿功夫，好几个漂亮的姑娘鱼贯而入，穿红着绿，姿态轻盈。苏坤明沖走在前面的那位姑娘使了一个眼色，那姑娘就挨向段靖平身边坐下去。 “公子，以前没见过你来这里呢?小的叫幼珠，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凝香院的情形，段靖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的有个姑娘紧紧地坐在他身边，身上的香水味直往他鼻子里沖，他立刻就全身僵硬。 再看看段靖安和冷凌云，也是一人身边傍一个大美女，两人也是浑身的不自在。 苏欣颖被哥哥和段前平夹在中间，虽然不会受到姑娘们赤裸裸地**，可是她看到那个幼珠身上像一点儿骨头也没有似的，整个人依在段靖平身上，她就受不了。 “喂，你没长骨头啊，这样靠在他身上?” 幼珠奇怪地看了苏欣颖一眼，突然把身子靠过来：“哟，这位公子，细皮嫩肉的，也是第一次来啊，醋劲儿还挺大。”她边说边挑起苏欣颖的下巴：“最多幼珠也陪你喝呗，你急什么呀?” “哥——”苏欣颖气得双颊通红。 这时，又一位姑娘裊裊然轻飘飘地进来了，与之前的姑娘不同，她穿着一身白衣白裙，高耸的云髻边悠然依偎着一朵浅蓝色的绢花，清浅如天上的一朵云。 “若苹姑娘，若苹姑娘来了。” 就在段靖平为这位姑娘的绝世风华惊嘆不已时，大家兴奋地喊道：“快，若苹姑娘，为我们唱一曲柳永的《再三追思》，这临清城，只有姑娘唱这首词唱得最有味道。” 这些人说着，脸上都露出狎琐的笑。 “我看今日几位新来的公子是斯文人，特别是这位公子。”若苹把手轻轻地搭在苏欣颖肩上说：“今天就不唱《再三追思》了，唱几首清新点的小调，岂不更好!” 说罢，手抚琵琶，唱起了晏殊的《尝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当她反覆吟唱“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时，眼中似带了无限忧伤与哀怨，却又凛然不可侵犯。 冷凌云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位若苹姑娘，虽出身风月，跟眼前这些纨绔公子们相比，她却洁净得多。那若苹姑娘闻声也看了一眼冷凌云，见她眼中全然没有那些公子哥的轻佻之气，相反，似对自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关心与欣赏。若苹心里顿时温暖不少。 苏坤明一边应酬着大傢伙，一边也没忘记看着冷凌云的表情。这样的场合，她若真的像妹妹这样女扮男装，不怕她不露出马脚来。 “来来来，凌云，靖安，你们也喝酒啊。阿翠，阿英，你们两个今天要是不把这两位爷侍候好了，小心我叫花姑罚你们。”苏坤明举起酒杯说。 冷凌云看这阵势，不喝酒是不行了。小时候在家里，爹爹做了重活回来，也会喝上几两黄酒，逗她玩，用筷子沾了酒，让她试试。娘总是笑着拍一下爹爹的手，“你干什么呀，姑娘家，喝什么酒?”爹爹才不管，一本正经地说：“姑娘家就不能喝酒了，父母跟前，什么都可以。你说对吧，我的小珍珠?” 爹爹一个粗人，可每次喊“我的小珍珠”时，心里眼底的柔情总是毫不掩饰地流露。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她“我的小珍珠”，冷凌云的眼泪差点迸上来了。“喝就喝，来，姑娘，干!” 第15页 可是不知道两位少爷能不能喝酒，万一他们都醉倒了怎么办? 酒喝到一半，苏坤明悄悄地叫人送苏欣颖回家了。苏欣颖有点不高兴，她要看着段靖平呢，她不在，万一他做坏事怎么办? “你放心，哥哥在呢，保证给你盯得好好的。你看他都醉成那样了，还能做什么坏事啊?”苏坤明安抚妹妹道。 段靖安早已喝得退在一边的椅子上，什么也不知道了。苏坤明看再喝下去，他的事情也办不成了。他对身边的两位姑娘说：“阿翠，阿英，你们扶段公子去里面休息吧。凌云，我佩服你酒量最好，跟你找一个最漂亮的姑娘，你看如何?” 一听这话，冷凌云酒醒了一半。小少爷已经倒下了，暂时顾不上了。大少爷正被两个姑娘架起来，看那两个姑娘的样子，大少爷怕是有“危险”…… 怎么办? “不了，多谢苏公子的好意，我们要回去了。”冷凌云笑着说。 “哎，都还没有玩尽兴，怎么能回去呢?”苏坤明走过来，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要抱冷凌云。 冷凌云连忙闪开，心一横：“那，我扶我们家少爷进去休息!” 苏坤明才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他说：“那怎么行，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有姑娘住的，你们两个大男人进去了，你让人家姑娘在外面呆着，这要是让花姑看到了，这姑娘可就有罪受喽。” “那……那……”冷凌云不知道说什么，突然看到那个若苹姑娘正收起琵琶起身欲走。她连忙说：“我看这里的姑娘都不过如此，哪里配得上我们家大少爷，除非苏公子能叫这位若苹姑娘……” 豁出去了，她赌这位如出水芙蓉一般洁净秀美的若苹姑娘是个好人。 “哦——”苏坤明眼珠一转：若苹姑娘与其她姑娘不同，只唱曲儿，从不让男人进她的房间。不知道这个冷凌云心里打什么主意。且不管她，先打发了段靖平，剩下来就专门对付她一个人了。 “若苹姑娘，这……”苏坤明装作犯难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若苹说。 这要是放在以前，若苹想也不会想就直接拒绝了。眼下这位冷公子话语间似抬高段公子的身份，却更像是在跟自己求助。 若苹姑娘见惯人情世故，她嫣然一笑，“既然如此，就请冷公子帮忙，和我一起扶这位段公子去房间吧。” 苏坤明想不到若苹要冷凌云也去她房间，那他还怎么确定她的姑娘身份? “若苹姑娘，这位冷公子就不去了吧，怎么好两男一女共处一室呢?” “苏公子，我和大少爷从来都不分开的。”冷凌云也想不出来什么理由了，只好坚持说：“就算是进风月场所，我和大少爷也不分开。” 段靖平虽然喝醉了，手脚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可脑子清醒着呢。今天这丑出得太大了，还好有冷凌云在。他干脆醉到底：“不错，我和凌云，从来不分开，不管在哪里。” 苏坤明没辄：好，就算你们两个从来不分开，一会儿进了房间，我倒要看看你冷凌云一个大姑娘怎么玩女人?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冷凌云和段靖平进了若苹姑娘的房间。 苏坤明打定主意，今天就哪也不去了，守在若苹门口。 …… 楼下花姑今天特别高兴，她看得清清楚楚，若苹扶着段公子进了房间了。哼，这个臭丫头，自持有点姿色，嗓子又好，客人们都捧着她。是棵摇钱树没错，可就是不肯接客，这一天损失多少银子啊? “我看你以后还装清高!”花姑解气地说。 “哎哟，吴公子，您来啦!”花姑真后悔脸上的妆上浅了，她又堆起老高的笑，“吴公子，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快往里边请，里边请!” “姑娘们，还不快点出来侍候着，吴公子来啦!” 吴启英的双眼往楼上一扫，“不用了，花姑，我只要若苹姑娘跟我出去走走。” 花姑脸上的笑立马僵住了，她面露难色：“这……这，这，吴公子，您知道，若苹这丫头她……她从来不跟人外出啊!” “是吗?”吴启英手里的摺扇一指楼上：“那我怎么看到有两个男人进了她的房间?是不是嫌我给的银子不够多啊，还是花姑你觉得这一带太平静了，想搞点事出来啊?” 吴启英话里带威胁。 花姑偷偷吐了一下舌头，哎呀妈呀，这财神爷来得不是时候!她总不能硬生生地去敲门，叫若苹出来陪吴启英吧。再说，看门口守着的苏坤明，也不是好惹的，他今儿可是专程请那位段公子过来开荤的呀。 正在花姑为难的时候，若苹房间的门突然开了。若苹一袭白衣从里面出来，也不理会苏坤明，低头就走。 “若苹姑娘，若苹姑娘。”吴启英几大步蹿上楼梯，“若苹姑娘，我知道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最适合你唱曲儿了，我们一起去吧。” 那若苹姑娘却一味低着头，也不答应，也不反抗，任由吴启英拉着她的衣袖出去了。 正文 第十二章 阴差阳错掉情网 迷迷糊糊之间，段靖平看到若苹姑娘出去了。他只觉口干舌燥，浑身烧得难受。这若苹姑娘的房间像是一个温柔的女儿国，处处透着姑娘家的心思。 “凌云，凌云，我要喝水。”段靖平想起身，却一下子扑倒在床沿上。 “公子，你躺好了。” 咦，刚才出去的不是若苹姑娘吗?怎么现在又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眼前?段靖平使劲儿地睁大眼睛，可面前却是一片天玄地转，那哪里是一个姑娘啊，分明是穿了女装的冷凌云嘛! “凌云，我就……就知道你是个姑娘家。”段靖平握住那姑娘的手，“凌云，你……你害得我以为我……” “公子，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姑娘刚转过身，却被段靖平一把抱住。 “凌云，你别走。你可真坏啊，明明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偏偏要穿靖安的衣服。凌云……”酒精的作用下，段靖平这么多天的自我怀疑和压抑终于得到释放，他才不要放开冷凌云。他坐起来，双手温柔地捧着姑娘的脸，慢慢地向她靠近…… “公子——”姑娘害羞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轻微地颤动着，更加惹人怜爱。 苏坤明在外面看得分明，正要推门而入…… “你不是凌云!”段靖平突然推开那怀里的姑娘，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 “若苹姑娘?”段靖平吓得跳下床，“和我一起进来的冷凌云呢，他可能是一个姑娘家啊，他去哪里了，会不会有危险?” 原来，若苹姑娘只是换了一身嫩黄色的衣服，段靖平对冷凌云日思夜想，迷迷糊糊中把她看成凌云了。 “段公子，你不要着急，那位冷姑娘已经走了，她是换了我的衣服出去的。”若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那些男人做梦都想占她的便宜。现在她愿意与他相好，他心里也只装着那个叫冷凌云的姑娘。 第16页 他都不确定冷凌云是不是一个姑娘，就爱上了她，爱得那么苦。若苹心疼地看着段靖平，要是有一个男人对她，只有段公子对冷凌云一半的真心，她都愿意跟他好。 苏坤明气得一跺脚：冷凌云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去了，他居然一直傻乎乎地守在这里?不好，她穿着若苹的衣服，她她她……被一个姓吴的男人给带走了? 苏坤明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楼下又传来花姑兴奋的叫声了。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快快楼上请，阿翠……” “闪开，我家公子呢?”来人身材单薄，举手投足间却英气十足。 “你家公子?你是谁?你家公子又是谁?”花姑一看是个存心挑事儿的，语气立刻硬了起来。 “大少爷，小少爷!”来人才不管那么多，推开花姑就往楼上跑。在转角处，和急匆匆往外走的苏坤明撞了个满怀。 “苏公子，我们家少爷呢?” “你，你是谁?”苏坤明担心冷凌云的安全，极不耐烦地说。 “我是丁小灵啊。我们家少爷在哪里?” 苏坤明停下来，呵，真是邪门了，怎么这些姑娘家都喜欢穿男人的衣服满世界跑啊?“放心吧，你们家少爷没事，在里边休息呢。” 丁小灵没等苏坤明话音落地就往里沖，苏坤明一把拉住她：“你就别担心你们家少爷的安全了，这里是妓院，是男人的温柔乡。你一个大姑娘，进去撞见你们家少爷在做那事儿，你不害臊啊你?” 丁小灵气得挥拳就要打苏坤明，却被他稳妥接住，小手落进他的大手里，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丁小灵厌恶地看着苏坤明的嘴脸。 “你就别跟我犯犟了，快跟我走，再晚就真有人危险啦!”苏坤明紧紧地拽着丁小灵的手不放：“那个叫冷凌云的，是个大姑娘，她被一个男人带出去啦!” 丁小灵一头雾水。 “边走边说!”苏坤明拉着她的手就跑。 …… 再说冷凌云坐在马车里，掀开花布帘子往外看了下，离凝香院已有些路程，路两旁的人家越来越少，怕是要出城了。 这个吴公子，似乎与若苹姑娘很熟，他们之间一定是有过约定，要出来散心的。可是自己早晚是要被认出来的，是让马车继续走，不是叫停……冷凌云心里七上入下的。 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万一这个吴公子是个坏人，到了荒山野地里，自己就麻烦了。 “公子，公子……”冷凌云大声喊。 吴启英心里也正在奇怪，这若苹姑娘平日里清高得很，自己邀请了几次，她都不肯出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声不吭就上了马车。 他缓缓地收了缰绳，跳下马车，伸手去扶车上的人。 “公子——”冷凌云犹豫了一下，把手伸了过来。四目相对，吴启英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是谁? 要是说苏欣颖的美像一朵艷丽的牡丹花，让人恨不能一下子採摘下来，养在自家花瓶。若苹姑娘的美则如池塘里亭亭玉立的白芙蓉，出身污泥，仍然让人不敢随意近前，只远远地赏悦。那眼前这位，虽然身上穿的是若苹姑娘的衣裙，神色间却全然不像若苹姑娘那般清冷。 她的容貌端庄灵秀，眼睛清澈而温暖，脸上微微带笑，冬天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脸上，周围的一切因她而美丽无比。 吴启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冷凌云，像欣赏一幅静止的画。 “公子。”冷凌云轻轻地跳下马车，如一朵云从天边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我……”吴启明自认风流倜傥，现在却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姑娘，还未请教芳名?” “我叫……我叫幼珠……”冷凌云急中生智，想起喝酒时坐在段靖平身边的姑娘，便报了她的名字。 “幼珠姑娘，你怎么穿着若苹姑娘的衣服啊，我还以为……”吴启英说：“我说呢，若苹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地跟我出来了。既然来了，幼珠姑娘，我带你去一处地方，风景很好，我们去走走?” 想起段老爷一再交待自己不要随便暴露了女儿身，冷凌云心里又牵挂着段靖平，哪里有心思出去玩。她说：“公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陪公子了。” “那我送你回去?幼珠姑娘，怎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吴启英每次去凝香院，都只是听若苹唱曲儿，对其他姑娘，从来不放在眼里。若不然，他现在就可以一眼拆穿冷凌云的谎言。 “哦，不不不，我就是不方便，才扮成若苹姐姐的样子偷偷熘出来的。”冷凌云连忙说：“我自己回去吧，不敢劳烦公子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再说，我们已经走了很远了，你这样走回去，怕是天黑也到不了城里啊。”吴启英一脸担心地看着冷凌云：“你既然是偷偷跑出来的，等下回去要是叫花姑发现了，免不得一番责罚。不如我们走走，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她看到我，自然就不会怪你了。” 冷凌云后悔怎么撒了一个这样的谎，眼下要脱身还真难。她四下看看，这里已没有了城里的繁华，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门前屋后都围着篱笆，有几个老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子。 她心里一动，眼前的这个村子多么像她的家乡啊。 “好吧，吴公子，我们就在这村子周围走走吧。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美景了。” 吴启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冷凌云眼里的伤感，他关切地问：“幼珠姑娘，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不妨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看着吴启明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自己，冷凌云的心一下子就暖了。段老爷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可是她终归是一个姑娘家，天天穿着少爷的衣服，心里的话儿根本就找不到人说。此情此景，让她一下子放松下来。 “吴公子，我的家和这里的每一座房子一样，也是这样前院栽果树，后院种菜。娘亲天天在菜地里忙碌，做好饭菜，等爹爹从地里回来吃。”想起这些美好的往事，冷凌云忍不住嘴角上扬。 “是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家的模样。只是你为什么会到凝香院呢?”吴启英问道。 因为一个谎言，冷凌云不得不编几个谎言出来，她把山贼杀她们全村人的故事讲出来，却生生地编出她是阴差阳错地被人拐卖到了凝香院。她在心里说：“段老爷，请您原谅我这样说。” 直到太阳都要落下地平线，村里的人家都生起了炊烟，两个人才梦醒一般回过神来。 “幼珠，如果我可以给你一个你心目中的家，你可愿意跟我走?”吴启英深情地问：“我们找一个人少的地方，买一个这样的小院，男耕女织，可好?” 第17页 冷凌云从梦中醒过来，冷冷地说：“真正的家只存在我的心里，谢谢公子一番好意。” 正文 第十三章 冷珍珠换回女装 冷凌云好不容易摆脱吴启英，在夜色的掩护下，回到了段府。远远地，冷凌云就看到黄伯提着灯笼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麻烦了，难道大少爷和小少爷他们还没有回来?”她刚刚放下不久的心又提了上来。 黄伯也看到冷凌云了，不过他并没有认出来，只当是走夜路的人。“这么晚了，这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街上熘达?”黄伯自言自语道。 “黄伯，两位少爷还没回来吗?”冷凌云走近问。 “哎，你是……”黄伯上下打量来人，冷凌云是姑娘家的身份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她打扮起来竟然如仙女下凡。“冷姑娘，你怎么……两位少爷都回来了，他们都在前厅等着你呢?可把老爷担心死了。” “老爷也在?他们……” “他们都知道你是姑娘家了，这不，个个都担心你，出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也才刚刚到家。你快点进去吧。”黄伯笑呵呵地说。 前厅果然灯火通明，连白先生和丁大嫂都在。段老爷看到冷凌云进来，脸上的担忧之色才缓和下来。 “段老爷，对不起。”冷凌云偷偷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段靖平和段靖安，也赶紧跪了过去。 段老爷生气地瞪了一眼两个儿子，对冷凌云说话却还是像以往那样温和：“凌云，你起来。” 冷凌云不动。 “唉，你跪着也好。今天我就把你的事情和大家都说清楚了。你还是叫回本来的名字吧，那是你爹娘对你的爱和寄託，希望你像珍珠一样光洁无瑕，又像珍珠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有一颗闪亮的心。” 段老爷看了大家一眼，慢慢地说：“以后，府里就没有冷凌云这个人了，她叫冷珍珠。珍珠，夫人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儿，可惜未能如愿，你可愿意做我的义女?” 冷珍珠以为会受到段老爷狠狠的责罚，想不到……“老爷，我……我做错事了，您不怪我吗?” “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是这两个混小子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身陷险境。我已经让白先生罚他们闭门十天抄书了。之前是我考虑欠周详，以为让你扮作男儿身更好，却没有想到这样会给你带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白先生满意地看着这个灵气十足的女弟子说：“珍珠，老爷说收你做义女，你怎么……” 黄伯也笑了，“珍珠，还不叫义父?” “义父在上，请……” “哎，不要叫义父，跟平儿和安儿一样，叫爹。这样才显得亲切。”段老爷哈哈大笑。 “爹，珍珠不能做您的女儿!”一直跪在旁边的段靖平突然抬起头来，鼓足勇气大声地说。 段老爷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你说什么?为什么珍珠不能做我的女儿?” 段靖平直了下身子，嘴唇动了一下，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就是了，为什么珍珠不能做我的女儿?”段老爷强压怒火。 “因为，因为孩儿想……孩儿想……” “哈哈哈，靖平，你是不是想珍珠做你的娘子啊?”白先生仰头大笑。这个大弟子他还是了解的，平时心思缜密，孝敬长辈。要不是心里真的喜欢冷珍珠，他是绝对不敢这样忤逆段老爷的。 见白先生一语道出自己的心事，段靖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向爹爹行了一个礼说：“爹，孩儿第一次见到凌……哦，不，是珍珠，心里就喜欢上她了。可是因为她是个男子，孩儿只能拼命地压抑自己不去想，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内心骯脏又丑陋的人。这段时间，天天和珍珠一起在书房读书，孩儿越发陷得不能自拔。爹爹，要不是今日知道珍珠是女儿身，孩儿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疯了。”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段老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让冷珍珠女扮男装，原本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过早陷入情爱里面，想不到……想不到…… 平常段靖平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冷珍珠又何尝感受不到。只不过她更珍惜段老爷对她的栽培，再说，爹娘过世不久，她哪里有心思考虑男女之爱?要说她对两位少爷的感情，不管是他们当中哪一个遇到危险，她都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们的安全。 可是眼下，段靖平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令冷珍珠感到左右为难。 丁小灵不停地绞着手里的丝帕：这个冷珍珠到底哪样比她好了，自己和大少爷可谓青梅竹马，为什么大少爷眼里从来没有自己?还有老爷也是，莫名其妙地竟然要收她做义女，那以后，她……她不就变成自己的主人了吗? 丁小灵越想越恨。 段老爷思忖一会儿说：“珍珠，老爷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孩子，才想着收你做义女的。可如今这样，你若是做我女儿，日后我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风风光光从段家嫁出去。若是……” “爹爹在上，请受女儿一拜!”冷珍珠打断段老爷的话，“是爹爹给了珍珠第二次生命，珍珠愿意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孝顺爹爹。” 段靖平怎么也不能接受冷珍珠变成自己的妹妹，他好不容易才从“断袖之癖”的泥潭里挣扎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变成兄妹。他接受不了。 “珍珠，你让爹爹把话说完啊，若是你选择做我的娘子，爹爹他老人家也会成全的。”段靖平着急地说。 “不，大少爷，就算我不做你的妹妹，我也不会做你的娘子的。”冷珍珠心里十分愧疚，想不到因为自己的到来，会让段家父子产生这么大的矛盾。如今，她只好硬起心肠来。“大少爷，不，哥哥，我在这里发誓，一辈子留在家里，孝顺爹爹。我不嫁人。” 这样说的时候，冷珍珠突然想起吴启英对她说的，愿意和她一起，在乡下买一个小院，成一个家……自古女人的命运都掌握在男人的手上。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一辈子不嫁，心里面的那个家，只永远地存在心里。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段靖安突然开口了。 “我就说丁丁怎么一天到晚地说凌云像个姑娘家呢，想不到她真的是一个姑娘家，还是一个最最漂亮的姑娘。哥，我可是很高兴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妹妹呢。至于以后谁做我的大嫂，以后再说嘛!”段靖安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丁小灵：“哥，丁丁可是一直想做你的娘子呢?” “胡闹!”段老爷“呯”一声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段兄，你消消气，他们几个还小，说话不会想那么多。”白先生一看不对，赶紧打杈：“今天太晚了，大家又都折腾了一整天，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第18页 段靖平还想说什么，被白先生一个眼神制止了。大家都各自回屋了，就剩丁大嫂在收拾茶具。 段老爷摇摇头，长嘆一声：“夫人啊，难道我今天这个决定是错误的?靖儿不像安儿，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他今天这样，怕是心里真的……” “老爷，两位少爷自有他们的福份，您啊，就不要想那么多了。等过几天，大少爷就没事了。”丁大嫂劝道。 “丁大嫂，正好，我还有话要对你话。”段老爷重新坐回椅子上，“你也坐，有些话早就应该对你说了。” 丁大嫂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下来。 “丁大嫂啊，你在段府这么多年，为我们一大家子人起早摸黑地干活，特别是夫人生病的那段时间，更是让你受累了。” “老爷，您怎么想起说这些啊?” “小灵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们母女俩就是我的家人一样。小灵呢，就像我的女儿一样。平儿，安儿，还有小灵，他们三个孩子一起长大，亲如兄妹。我是想将来为小灵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后生嫁了，也好让你放心地安度晚年。” “老爷……” 段老爷挥了一下手，示意丁大嫂不要打断他的话。“我为什么收珍珠为义女，是因为她无父无母，确实可怜。想不到平儿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刚才我怕是伤了他的心了。我也是怕委曲了珍珠这丫头，唉，年轻人……” …… “小少爷，以后不准你再说我喜欢大少爷的话!”丁小灵追上段靖安，非常气恼地说。 “哎，你这丫头真不识好歹，你憋在心里的话都快烂掉了也不敢说出口，我帮你说了，你不但不感激我，还要来怪我，这是什么道理?”段靖安浓眉一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我呀，将来要学白先生，谁也不爱，自在!” “哼，将来老爷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你哪里要操那么多心，等着做新郎就是了。哪像我……” “那那那，说漏嘴了吧?丁丁，你有什么话不怕对我说，就当我是你的好姐妹。你想嫁给我哥，这事儿还真有点难办，要不，你问问白先生，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 …… 冷珍珠回听水榭，和段靖平同一截走廊。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不说话。冷珍珠折进屋子后，并没有关门，而是偷偷地看着段靖平的背影，心里好一阵迷惘。 正文 第十四章 人海茫茫寻佳人 吴启英第一次在苏府见到苏欣颖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大概因为有外人在场吧，苏欣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大家闺秀的气质扑面而来，让一直对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屑一顾的吴启英印象深刻。 他顿时明白：找娘子一定要找苏欣颖这样的，放在府中，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说出去，面子上也有光。而那些小家碧玉，做妾还差不多。 可是当他见过冷珍珠后，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统统都忘记到脑后去了。原来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这样的爱情，让人抛开身份、门户、地位的捆绑，只想和那个人在一起。 吴启英一整夜睡不着觉，原来一个晚上的时间是这么长，这么难熬。第二天上午，他就在凝香院外面等候，踱了几圈后又觉得有失身份，连忙躲进巷子深处。好不容易等到凝香院开门营业了。 “哎，吴公子，早上好啊，今儿您可是第一个!”花姑一出门口就看到吴启英了，她乐得挥起手中的丝帕，一阵浊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吴启英快步走进厅中，话语干净利落：“花姑，叫幼珠出来陪我。” 花姑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子，不是叫若……苹姑娘……哦哦，好嘞，幼珠，幼珠，快点出来，吴公子来啦!” 吴启英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生怕在冷珍珠面前失了风度形象。感觉到花姑拿眼睛偷偷地斜着他，他嘴角轻轻地上扬：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像一个初入情场的黄毛小子? “哎，吴公子，幼珠来迟啦，还望吴公子不要见怪啊!”随着一声清甜的吆喝，一个穿红裙的姑娘款款而来。 “幼珠，你昨晚睡得……可好?”吴启英的话在喉咙处凝固，他瞪大双眼，仔细地看着这个叫幼珠的姑娘——这哪里是他的幼珠姑娘? “你是谁?为什么冒充幼珠姑娘?”吴启英脸色一变，厉声问道：“花姑，你竟敢矇骗我，以为我没有见过幼珠姑娘，随随便便地找个姑娘来就把我给打发啦?我看你是不想在这里混了!” 花姑吓得花容失色。 “公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说要幼珠姑娘出来陪你，这个就是幼珠啊。” “什么?她真的是幼珠?那昨天和我出去的那个又是谁?” “公子，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哎呀，你早点儿说嘛，昨天是苏公子带了一帮朋友来喝酒，人太多，又混乱，好像……好像是哪位公子的一个书童还是什么的，喝醉了酒，扮若苹姑娘的样子。”花姑在心里斟酌着：我就给你说个真真假假，得罪哪边都不好啊。 “……哎，那些公子也真是的，喝醉了，把人家小书童不当人，硬要他穿女人的衣服……”花姑无不痛心地说。 “这么说，昨天跟我出去的，不是幼珠，是一个小书童，还是一个男人?”吴启英狠狠地踢了一下旁边的红木椅子，又看一眼吓得不知所措的幼珠。 “不可能，就算那个不是幼珠，不是若苹，她也不可能是一个男人!” “哎哟，吴公子，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啊，你看街上走的那些公子哥，长相俊美，说话还清甜，要是换上女装，真就比姑娘家还漂亮哩!”花姑心里好笑：你吴公子在花丛中打滚的人，如今竟然栽在一个小书童头上? 吴启英哪有心思跟她啰嗦，既然要找的人不在凝香院，他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可就在他一只脚跨出大门时，突然想起来，昨天那个姑娘穿的是若苹的衣服，照这样说来，若苹是认识她的喽? 他又退了回来。 “花姑，叫若苹姑娘出来见我。”吴启英手一伸，一锭银子出现在花姑面前。 花姑乐呵呵地接地来，“幼珠，快去叫若苹下来。” 再说楼下的热闹若苹在楼上已听得差不多了，她正愁不知道如何打发吴公子的时候，他却走了。就在她松一口气时，幼珠已经在门口喊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段公子可是再三叮嘱我要保密的啊?看得出来，段公子也很喜欢昨天那位姑娘……”若苹欣赏段靖平的为人，也从心里喜欢上了他。正因为此，她更不能告诉吴启英真相。 若苹心里七上入下地走下楼梯。 “吴公子，怎么一大早的就想来听曲儿了?”若苹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花姑，我的琵琶……” 第19页 “哦，我马上叫人去取来。”花姑识趣，赶紧走开了。 “若苹姑娘，你屋里可有丢失过东西?”吴启英问。 “没有啊，吴公子怎么这样说?我屋里轻易不给别人进去，再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若苹姑娘，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昨天我看到一个姑娘从你房间出来，还穿着你的衣服，我以为是你。我们两个一起去外面散了半天心，可是我却不知道那位姑娘的真实姓名。望你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找她啊。” “吴公子爱上这位姑娘啦?”若苹俏皮地看着吴启英：“可是我听花姑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书童啊。” “我不管她是姑娘也好，是书童也罢，若苹姑娘，你就跟我说她是谁?” “吴公子，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昨天来了那么多公子，个个都带了书童的，我哪里知道是哪家的?要不，你去问一下苏公子吧，听说昨天是他作的东。” “吴公子，你平时来的时候客人都较多，若苹没法为你一个人唱曲。难得今天这么清静，不如我为你唱一首新词，你看可好?” “多谢若苹姑娘的好意，我要去苏府问问，就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吴启英话未说完，起身就走。 看着吴启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若苹心里一阵失落。这位吴公子虽然不是临清城的人，来历众说纷纭，不过他每次来听曲都是彬彬有礼，不像一般的纨绔公子哥。她有心想与吴启英有一段情，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和段公子的心，都在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姑娘身上。 再说苏府这边，苏老爷正在训诫儿子呢。苏老爷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成天只会沉迷酒色，最近还越来越过分，居然带着妹妹一起胡闹。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前段时间，你不是去了段家玩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学学人家，天天关在家里勤读诗书。”苏老爷气得鬍子乱抖。 “爹爹，你忘记自己以前是怎么说的了，读死书，死读书，有什么用?将来我只要打理好家里的生意就好了。这不都是你说的吗?”苏坤明宿醉未醒，身子摇摇晃晃的，沖苏欣颖偷偷扮了个鬼脸。 苏欣颖也回了他一个鬼脸，意思是说：活该! “混帐，我那是说段家那样把儿子关起来养不对，又不是说你这样花天酒地就有理了。”苏老爷恨铁不成钢：“你姑姑来信了，她说朝廷会举办一起大的科举考试，虽然时间还未定，但若考中前三，那功名利禄，可谓唾手可得啊。姑姑说趁她现在还得皇上欢心，还可以说得上话，你若现在读书，将来走科举这条路，也不失为光宗耀祖一个好办法啊。” “爹爹，孩儿哪里是那读书的料?您还是把苏家的生意做大做稳，将来孩儿接手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混帐东西，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气死我了!” “唉，你们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我生怕你们受一点点苦，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老话都有说，创业难，守业更难。看来我还是早做打算，免得将来苏家的产业断送在你这个不肖子的手上。”苏老爷长嘆一声，把目光转向苏欣颖身上。 苏欣颖眼珠咕噜一转：看来我今天也逃不过了。 “欣颖。”苏老爷语气平和许多。“你打小聪明，虽然有点大小姐的臭脾气，无大碍，谁叫你是爹爹的心头宝贝呢? “爹——”苏欣颖撒娇地叫了一声。 “哎，你这丫头，嘿嘿，之前爹爹跟你提过的，吴公子的事情，你觉得怎样?”苏老爷跟女儿说话，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爹爹，我不喜欢吴公子。” “你早先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婚姻大事，但凭父母做主对吧。我知道，你这样说不就是代表你喜欢吴公子吗?姑娘家，怕羞嘛对不对?”苏老爷笑呵呵地说。 “你不要怕羞，我已经帮你试探过吴公子了，他无父无母，只认了周公公做义父。周公公长年在宫中，自然是不管他的终身大事的。吴公子一表人材，风度翩翩，这满临清城的公子里面，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我的女儿啊!” “吴公子对你也有意……” “爹，我是真的不喜欢什么吴公子啦!”苏欣颖怕再不打断爹爹的话，自己就真的变成吴启英的娘子了。 “你不喜欢吴公子，那你喜欢谁?” 苏欣颖满脸通红，低下头不说话。 苏坤明向她做了一个脸色。 “坤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你妹妹喜欢谁?”苏老爷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真是胡闹，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父母作主，哪里由得你们自己说喜欢谁就是谁?” “爹，你要我嫁给吴公子，还不是为了苏家的生意作想，哪里曾想过女儿的幸福?” “哦，那你跟我说说，你的幸福应该是嫁给谁?” “爹，妹妹喜欢的是段……” “哥，不准说。” “说!”苏老爷大吼一声。 “妹妹喜欢的是段靖平，段家的大公子啦!”苏坤明说完赶紧躲到苏老爷身后，果然，苏欣颖拳头一挥，就要打他。 看打不着人，苏欣颖也不甘示弱：“那你还喜欢段家的一个小书童呢?” 苏老爷半天回不过神来，乱了，乱了，全乱套了。段家的书童，儿子居然喜欢一个……他他他……他平时玩姑娘也就罢了，什么时候好了这个口味? “老爷，吴公子来了。”有下人进来通报。 苏家眼看着要暴发的一场大风雨暂时被压了下来。 正文 第十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苏老爷吊梢眉，三角眼，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就是身体高大。年轻时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开创家族生意，江湖上的风风雨雨都经历过。就因为此，把一双儿女可谓捧在手心里养大，他们也争气，长相方面完全继承了夫人的清秀美妙，身材却像足了他，坤明高大，欣颖端秀。 谁曾想，这一双儿女长大了是这般不给他省心，唉!苏老爷强压心里的怒火，对儿子女儿说：“你们各自回屋，好好反省!” 兄妹俩如逢大赦，高兴地正要离去。 “哎，苏兄且慢!”吴启英加快脚步，拦下苏坤明：“苏兄，等等，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向你打听。” 苏老爷奇怪地看了一下苏坤明，转而笑着对吴启英说：“吴公子，你与小儿……?” 吴启明一反往日高傲的神态，对苏老爷行了一个礼道：“苏老爷，我与苏公子年纪相当，上次来府中因为有事在身，未曾与他说话。今日特意前来，就是想结交苏公子这个朋友。毕竟，我是要在这临清城安住下来，往后成家立业，呼朋唤友，都少不得苏公子帮忙啊!” 苏坤明在外面是吃喝玩乐惯了，不过，在父亲面前还是比较腼腆，不敢造次。他回了吴启英一个礼貌性的笑，心里嘀咕：我跟你就不是一路人，谈什么呼朋唤友? 第20页 “吴公子，你要与坤明这小子做朋友，那是他的福气。他要是能跟着你学做生意，有你的一半精明，我们苏家的粮油生意不怕做不大啊!”苏老爷面上打着哈哈，也在揣摸着吴启英的真正来意。 吴启英却不急，“哦，苏小姐，听说你的刺绣功夫了得，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识见识?” 苏欣颖可不像他爹爹和哥哥一样，她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吴公子，我的刺绣将来只给我相公一个人看。” “应该，应该。苏老爷，要是谁做了苏家的女婿，可真就是有福喽!”吴启英笑着说： 这两个人，对先前提过的婚嫁一事心知肚明，此刻却因为各自的心另有所属，说话倒像是打起哑谜来了。苏老爷见吴启英此番前来似乎真的只为年轻人交朋结友的事情，他这个长辈在场，反而不好，便道：“吴公子，既然你是找坤明，正好我也有事，就不陪你了。欣颖，娘亲不是叫陪她抄经书吗，你还不去?” 等屋里只剩下苏坤明和吴启英时，吴启英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苏公子，这临清城有哪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你一定是很清楚的了。我初来乍到，希望你帮我引荐引荐，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寂寞。” “哦，据我所知，你的日子过得并不寂寞啊!昨日你不是和凝香楼的若苹姑娘出去玩过吗?”苏坤明说。 吴启英听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友善，怕直说反而不好，便打了个哈哈道：“唉，让苏公子见笑了。昨天和若苹姑娘去城效走了走，排解心里的苦闷。幸得若苹姑娘开解，说我若是打算在此地久居，就一定要有自己的朋友。这不，我就想到苏公子你啦!” “我想在杏花楼请临清城的公子们喝酒，苏公子，这个还得请你出面，帮我去邀约一下啊。”吴启英态度谦逊。 苏坤明知道他撒谎，昨日和他出去的明明是段靖平的小书童。想到昨天他害得自己和丁小灵跑遍大半个临清城找人，小腿到现在都在疼，苏坤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苏坤明当然不想帮吴启英。可想到父亲总是爱说自己对家里的生意不上心，将来怎么放心地让他打理店铺之类的话。心想何不趁这个机会，正儿八经地接待朋友，笼络感情，让父亲也看看，自己并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人。 临清城有钱的公子哥他当然全都认识，苏坤明低头沉吟一会儿，想到这也是一个再见段家书童的好机会，他马上改变态度说道：“吴公子，好说，好说。” …… 且说这苏坤明不愿意呆在家里听父亲训斥，吴启英一走，他马上交待一声，说是帮吴公子去办点事，就出门直往段府来了。 “黄伯，开门啊，我是苏坤明。” “哎哟哟，是苏公子啊!”黄伯嘴上说笑，心里却不高兴：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有心让两位少爷出去锻鍊，也不能跟苏家兄妹走得太近啊，这个苏公子，游手好闲，谁不知道? “黄伯，我来找段兄他们玩呢。” “哟，苏公子，你来的不巧，两位少爷被老爷罚，这几天都不准见客，不准出去玩呢。”黄伯脸色一正，不让苏坤明过去。 “苏公子，你怎么来啦?”丁小灵哼着歌儿，一蹦一跳地走过来。 苏坤明像看到救星一样，沖丁小灵招手道：“丁丁姐姐，我来找你们玩呢，帮我叫你们家少爷出来。” 丁小灵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个圈，“这个我可不敢，老爷知道了，非罚我三天不准吃饭。苏公子，我看你还是等几天再来找少爷们玩吧。” “好姐姐，你就帮我问一下嘛，求求你了。”苏坤明双手合十。 “真的不行。黄伯，娘亲叫我去买些调料回来，你不要走开了，等下帮我接应一下，那玩意太重了。”丁小灵拿眼色扫了一下苏坤明。苏坤明一喜：嘿，有戏! “那，那丁丁姐姐，我帮你去搬。” 两个人也不理会黄伯，说说笑笑就走了。“嘿，这两人啊!”黄伯看着他们，摇摇头：年轻人，真是搞不懂他们。 才走出不远，丁小灵就“哎哟”一声蹲下了。“怎么啦?” 苏坤明赶紧扶着她，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坐下来。 “什么怎么啦，还不是怪你啊?昨天拉着我满城找冷凌云那小子，害得我脚后跟磨出了血。起床时我在那里塞了块棉布……”丁小灵脱下鞋子一看，棉布早就走位了，旧伤口经过这一路摩擦，又流血了，袜子上都浸透了。 “快，快脱了袜子，我帮你好好看看。”苏坤明关心地说。 “这，这样不好吧，男女授受……”丁小灵犹豫着。 “哎呀，看你平时大大咧咧，跟着男人婆似的，想不到还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苏坤明不管那么多，轻轻地帮丁小灵褪下袜子。 太阳下，丁小灵的三寸金莲稳稳地“歇”在苏坤明的手心上，像一棵玉白菜般透明洁净。苏坤明愣了一下，心底竟然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疼痛。他的手轻轻地在伤口周围抚摸着，希望能帮丁小灵减轻疼痛。 丁小灵一巴掌呼过去，却在半空中强行停下来，只轻轻地“削”了一下苏坤明的头。“喂，你不要想入非非哦。” “笑话，你说我对你想入非非，我告诉你丁小灵，我苏坤明就算是对一只小猫小狗想入非非，也不会对你这个男人婆想入非非啦!”苏坤明一下子跳起来，下巴抬得老高。 原以为又要挨一顿痛骂的，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苏坤明慢慢地扭过头来一看：哎哟，这个丫头竟然哭起来了? “你……你怎么啦?是不是很疼?” “不是啦!” “那，是我说的话太伤你的心啦?最多我道歉行了吧，真是搞不懂你们姑娘家，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了?”苏坤明委曲极了。 丁小灵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的话让她突然想起自己那么喜欢段靖平，可是段靖平的眼里却只有冷珍珠一个人。难道真的像苏坤明所说，男人们宁可喜欢一只猫一只狗，也不会喜欢她吗? “你不要动，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苏坤明想掏块手帕给丁小灵包脚，却发现自己出门太急，没有带手帕。丁小灵这丫头也真坏，明明看出了他的窘迫，也不说声“算了，不用了”，居然等着他给她包扎? 苏坤明没办法，男人嘛，对女人好点是应该的，遇到事情让着女人一点也是应该的。他想了想，一狠心，撕了一块衣角。 “喂，你傻啊?没有手帕就算了喽，干嘛要撕烂衣服?” “那你又不早说，还那样看着我?” “呵呵呵，我就是喜欢看你毫无办法的样子啊。”丁小灵破涕为笑，感动地说：“从小到大，娘亲都非常疼我，不愿意我受一丁点儿委曲。可我们母女两人终究是寄人篱下，虽然段老爷他们对我们很好，唉，感觉总是不同。” 第21页 “那又怎样?”苏坤明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一边明知故问。 “就是说我很感动，你这样对我。” “起来吧，丫头。”苏坤明包扎完了，拍拍双手，“难道还要我背你?” “谁要你背，谁要你背，你也真会占便宜哦!”丁小灵才不管那么多，她的脚痛，一踩下去，更是撕心裂肺。苏坤明赶紧伸出手臂，她真的像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婆一样，把“男女授受不亲”的鬼话丢到脑后，半个身子倚靠在他臂弯里了。 街上人来人往，世界美好得如一幅画。两个人早已忘记了各自要办的事情，只尽情享受这无意中“偶遇”的半日清闲了。 正文 第十六章 南有乔木不可思 段府这几日非常平静。段靖平两兄弟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看书，冷珍珠恢复了女儿身，再去书房，气氛就会显得怪怪的。她一个人在听水榭走来走去，百无聊奈。 “爹爹又不让我跟着他去店里，又不让我给丁大嫂打下手，天啊，这是要闷死我吗?”冷珍珠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多想无益，还不如翻翻书，时间也过得快些。 书房那边。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水矣，不可方思。”白先生摇头晃脑地讲解：“这首《诗经-汉广》描写生活中可见而不可求的事物。诗中的樵夫，因为想着对岸的女子，心里充满淡淡的忧伤……” 段靖平的心随着白先生的讲解，亦如诗中的樵夫一样泛起一层淡淡的忧伤。冷珍珠于他，又何尝不是南之乔木，汉之游女?樵夫与那女子还隔着一条河，他们呢，天天见面，却只能以兄妹相称。 “唉——”段靖平从内心深处嘆出一口长长的气。 段靖安和白先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身他，“哥，你怎么啦?”段靖安关切地问。 白先生放下书，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先生，怎么您也跟着哥哥嘆气?”段靖安越发不明白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啊，难道哥哥心中还在为冷珍珠的事情伤心?难道爱情竟是这般伤人于无形?他夸张地抖抖身子，像是被冻着了。 “先生，您为什么一直单身?除了丁大嫂，您心目中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的姑娘吗?”段靖平迷茫地问道。 白先生最不喜欢别人问他的私事，他与丁大嫂，他自问并没有什么超越礼仪的举动，只是两个食人间烟火的人惺惺相惜罢了。至于年轻的时候，白先生轻意就能在段靖平的眉宇间看到段夫人当年的模样，想到夫人，他只能又是一声长嘆。 苏家与段家永远这样相安无事还好，一旦有什么事，最受伤害的人，无疑就是段靖平。 “靖平，爱情很美，可爱情本身又是要承受苦难的，它会因为苦难而显得更美。这样的爱情会让人伤心，让人不能自拔。你没有经历过，我的话你可能无法体会。”白先生尽量小心地斟字酌句：“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不妨去找冷小姐谈谈，把心里的感受说出来……有时候，做点什么，哪怕明知是徒劳，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啊。” 段靖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先生竟然如此开明?父亲不是交待过他，这几天尽量把他们关在书房的吗?父亲大概是想让他冷静几天，也许就没事了。可他不能自欺欺人，越是看不到冷珍珠，他越是想念着她。 原来，美好的情感早就在平常的日子里烙下印痕。 “先生，您真的让我去听水榭找珍珠?” “为什么不，我关得住你的人，关得住你的心吗?” “可若是爹爹……” “你爹爹若是问起来，我自然有话跟他说。”白先生胸有成竹。 段靖平高兴地跳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举起双臂又蹦又跳地跑出去了。看得段靖安直翻白眼：天啊，平时老实稳重的哥哥怕是要疯了。“我大概明白您为什么不娶妻了。”段靖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小子?”白先生鬍子一翘眼一瞪：“你再说一遍?” “呵呵，没，没什么，先生，我什么也没说。”段靖安连忙投降，庆幸自己没有傻乎乎地爱上什么姑娘小姐。 …… 段靖平走过来的时候，冷珍珠坐在鞦韆架上，对着墙角开谢了的菊花发呆。 想到段靖平对自己的感情和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却因为是在不自知的状态下自然荫发的，而显得更加珍贵。只是冷珍珠从踏进段府那天起，就在心里把段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把段靖平和段靖安当成了兄长。 反而是前几日和吴启英在村子里的一番谈话，让她心里起了涟漪。对吴公子有多喜欢倒说不上，他对自己也未必真心，不过是应情应景随口一说罢了。 “不想这么多了，但愿能侍奉爹爹到终老我就满足了。”冷珍珠在心里说。 “珍珠。”段靖平轻轻地叫了一声。 “靖平哥哥。”冷珍珠诧然。 段靖平也有些拘紧不安，面对作为妹妹的冷珍珠，和面对作为书童的冷珍珠，同样令他觉得隔阂。“珍珠，你以前说要叫我靖平哥哥，想不到我现在真的变成你的哥哥了。” “靖平哥哥……”冷珍珠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又想说些鼓励他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想起他们在书房的点滴，冷珍珠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靖平哥哥，如果你不能这么快适应多了一个妹妹，我可以穿回以前的衣服，去书房与你伴读。还有靖安哥哥，我们三个人仍然像以前一样。” “可是我以前就爱上了你。”段靖平脱口而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也没有察觉而已。” 说完又觉太过唐突，想解释，又无从解释。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良久。 “爹说我是家里的长子，是时候学习打理店里的生意了。等过几天，我就要去店里帮忙了。珍珠，我想问……我想问你，你确定……”段靖平真是恨透了自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怎么就是问不出口。 说出来的，又都是心里不想说的。“爹还说，男大当婚，他会叫丁大嫂留意着，尽早帮我定一门亲事。” “是啊，爹爹一个人忙里又忙外，哥哥是兄长，他老人家这样考虑也是正确的。将来，哥哥一定要娶一个贤惠的娘子，这样哥哥在店里累了，回到家，有一个可心的人说说话，也就不觉得累了。”冷珍珠说得那么自然。 段靖平无比恼恨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白先生说得轻巧，叫他把心里的感想说出来，要是爱一个人这么容易，白先生自己怎么终身不娶? “哎，靖平哥哥，你怎么打自己呀?”冷珍珠一把按住段靖平的手。 段靖平反手把冷珍珠的手握住。“珍珠，你听我说，不要打断我。” 第22页 “爹爹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可是我想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感受，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珍珠，如果你说不想，你只想做我的妹妹，那我就只在心里拿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绝不再踏雷池半步。可若你心所想，与我一致，我们就一起去找爹爹说。或者，我一个人去争取。我只要知道你的心意，不管前面有多大的阻力，我也不怕。”段靖平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不敢停歇。 “一旦我出面接手店里的事情，爹爹为长远考虑，肯定会很快为我择一门亲事。到时，我们就真的只能永远以兄妹相称了。” “珍珠!”段靖平的手越握越紧。 阴沉沉的天突然下起了雪，似鹅毛般飘落下来，有一朵恰恰好落在冷珍珠的额头上。冰凉的感觉惊得她往后一缩。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段靖平看得痴了。他捨不得放手，又心疼她额头上的冰冷。他慢慢地靠近，低下头来，要为她舔去那一片冰凉。 “哥哥，珍珠，丁丁说苏公子来找过我们，黄伯没有让他进来。”段靖安突然跑过来，看到他们……连忙捂住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冷珍珠连忙挣脱开来，低下头不敢看人。 “段靖安……”段靖平咬着牙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鲁莽!?” “是，是，是，哥，珍珠，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啊!”段靖安多此一举地捂上眼睛，又张开手指，“羞羞地”偷看。 “丁丁上街，还听到有人在打听我们段家的书童，说他们家少爷与我们家书童有一面之缘，有心交结……” 段靖平心底升起一团疑云：那天在凝香院，冷珍珠穿着若苹姑娘的衣服出去后，到了晚上才回到家，那半天时间，她去哪里了?难道就是段靖安说的这个“一面之缘”? “哥，我没事了，我走了，你们继续聊。”段靖安这小子，见哥哥眼色不对，脚底抹油，话音未落，就不见人影了。 “靖平哥哥，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妹妹。”冷珍珠脸一红，低声道：“我也不出嫁，永远呆在段家。” 段靖平想不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白先生说的，有些事明知做了也是徒劳，还真是徒劳。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珍珠，你跟谁有一面之缘，你是不是喜欢他?”段靖平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一位姓吴的公子，我不了解他，更加谈不上喜欢他。”冷珍珠又想起吴启英说的关于“家”的那些话来，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能心安。她一面在心里把段府当成自己的家，一面又在心里想像着另外一个“家”。好像她心里的“家”的确如吴启英所说，可不应该由吴启英这个人来说，那应该由谁来说，才能让她觉得圆满呢? “靖平哥哥，你放心，只要将来的嫂子不嫌弃，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冷珍珠说。 正文 第十七章 前世因果纠缠多 吴启英是个孤儿，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他看得多，尝得更多。若不是机缘巧合得周公公疼爱，他自己都不敢想像自己会落魄成什么样子，又在哪一方流浪乞讨。 他的余生，除了保证恩人周公公有一个祥和的晚年，更多的，他还要为自己打算。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贵气，要靠几代人的积累才能完成。这就是他当初一心想娶苏欣颖为妻的原由。他要他的后人们从此不仅富，更要贵。 但是冷珍珠的突然闯入，像一道闪电一样点亮了他心里对爱情的嚮往。情到深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东三，我上回叫你查的事情，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吴启英不耐烦地问。 被唤作“东三”的人一身短装打扮，“公子，消息是有，不过没有确定，小人也就没回。” “是什么，说来听听。”吴启英的脸色稍微好转了点。 “临清城最大的布店老闆段老爷最近收了一个义女，听人说长得美若天仙。但这段府门规很严，别说是这位新收的义女，就是他家的两位少爷也是极少出府门的。所以见过的人并不多。”东三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察看着主人的脸色。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找的人就是段家的小姐?” “嗯，这段府接二连三地发生奇怪的事情。前不久，段老爷居然为府里的两个下人买了处宅子，说是为了他们成家立业用的。” “哦，还有这样的事?这段老爷还是位大善人哪。那这个关我要找的人什么事?” “小人打听到了这两兄弟的住处，还没来得及去问。小人怀疑，这兄弟二人就是因为知道些什么，段老爷才把他们安排在外面生活的。” 东三接着说：“还有一件事，苏家兄妹最近和段家公子走得很近，看上去那苏公子与公子你目的一样，应该是冲着段家小姐去的。” 吴启英脸色一阴，但很快就变晴朗了：“哈哈哈，苏坤明这小子，比他老子还滑头，竟然跟我耍心计。好，好，好。” 吴启英一连三声叫好，果断地对东三说：“段家小姐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要你去办另外一件事。哼，让苏家知道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公子，请吩咐，小的立即去办!” 吴启英示意东三近前一步说话，一番交待下来，东三不停地点头。 天色近晚，苏府上下一片欢笑。苏老爷与帐房先生合计了一整天，今年的生意足足比去年翻了一倍有多。苏老爷心下感慨：不管什么世道，都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要不是妹妹与周公公联合起来，宫里宫外一起动作，哪里会发得这么快? 走出帐房，苏老爷抬着看看了天空，月亮玉盘一样挂在当空：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差人给妹妹送的礼再过两天就该送到了，朝中该打点的，年前都得打点到位，这年后的生意才好做啊!自古以来，钱权交易天公地道。上天保佑事情顺顺利利，保佑苏家平平安安! “阿忠，你去吩咐厨房，多做几道菜，今天我要和夫人小姐他们好好地庆祝一下。”苏老爷的脸上好久没有露过如此开心的笑了。 “是，老爷。”阿忠看主子高兴，说话也高声许多。跑了几步，又迟疑地停下来，回过身支支吾吾道：“老爷，夫人……夫人她……” “我亲自去请夫人。”苏老爷说完就往家中的佛堂步去。 苏府的佛堂在院子东南角，穿过一条长长的石子路，有一道扇形的门上刻着“思静”两个字，进去里面，一丛丛竹子被积雪压得低下头来。 这里安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老爷。”门口的两个丫环吃惊地喊道。 苏老爷摆了摆手，一个人悄悄地步入佛堂。只见堂内香菸裊裊，夫人手执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夫人。”苏老爷轻轻地叫道：“夫人，快过年了，坤儿和欣儿又长了一岁了。夫人，我特地来请你和我们共进晚餐。” 第23页 “坤儿和欣儿前两天都来看过我，也陪我用过斋饭，我不跟你们吃饭。”苏夫人头也不抬地说。 “夫人……”苏老爷无可奈何地嘆一口气：“夫人啊，你要记恨我到什么时候啊，如今，两个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你，你……唉，你这样执着，却是为何呢?” 苏夫人慢慢地放下手里的佛珠，抬起头来。只见她毫无装饰的脸上五官秀气可人，长久的吃斋念佛让她的神色里透着与世无争的清淡的光，在一袭白衣的衬托之下，更显得淡然多姿。 “老爷，你做下的事情，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能原谅。这么多年，你不但没有丝毫的忏悔之心，反而变本加厉，仅为了满足一已之私。你也知道坤儿和欣儿如今长大成人，佛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些罪孽，若不报在你头上，将来恐怕……” “夫人，你怎么这样说话?坤儿和欣儿是我的儿女，我如今这样打拼，还不是为了他们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反而是你，除了念经，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苏老爷大声责问：“难道就靠你念两句观世音菩萨，就能保佑坤儿和欣儿的荣华富贵?” 苏夫人不可理喻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如此自私冷漠?如果他来看她，连一丝丝悔疚都没有，她宁愿一辈子不出佛堂，孤独至死。 “老爷，难道这么些年，你就从来没有梦见过你那生下来不足两个时辰的女儿，和被你伤心至死的小芳吗?” 苏老爷气得在佛堂里转来转去，这个女人怎么总是不明白，他当年所为，全是为苏家着想啊。 “夫人，那个女儿生下来就有十一根手指头，十一根啊，我的夫人……苏家是做生意的，不是靠小偷小摸起家的。她这样的人，长大了会给苏家带来灭顶之灾的。给苏家带来灾害，就是给你的一双儿女们带来灾害。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坤儿和欣儿!” “是小芳自己想不开，要投井自杀，我有什么办法?”苏老爷双手一摊，“我不是厚葬了她吗?” “可你不说当初是你强姦了她?” “什么强姦不强姦的，一个丫环，要不是生个怪胎，我把她纳了作妾，她不知道多喜欢!”苏老爷不以为然地说。 “那小芳死后，为何你还不死心，在外面拈花惹草的那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只是在外面玩玩，又没有娶回家来，你念经这么多年，难道你让我守活寡不成?”苏老爷好不容易按捺住脾气：“夫人，现在儿女们这么大了，我们就不要吵了。我们好好的，给坤儿和欣儿做一个好榜样，他们成家以后，才能真正幸福啊。” 一说到儿女的幸福，苏夫人就哑了。她的心再死灰一片，也割捨不下儿女。‘ 苏老爷见夫人有点心动，连忙陪了笑说：“夫人，坤儿和欣儿都说最喜欢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我们年纪大了，这样的好日子真的应该珍惜啊。” 大概是心疼两个孩子，苏夫人竟掉下一滴泪来。她低下头轻轻地擦拭着，苏老爷见状，连忙递过去一个手帕。苏夫人却一手推开，一个人走出了佛堂。 院子外面，苏坤明和苏欣颖等候已久，他们不进去，是因为爹爹和娘亲争吵的事情他们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爹爹风流成性，心狠手辣，可是对他们这双儿女，却是充满温情。所以每当娘亲跟他们说起往事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嘴上应付过去就算了。 苏家里里外外，都靠爹爹一个人撑着，他们心里清楚着。 一家人难得团圆，气氛倒也融洽。 “夫人，明年粮油生意肯定会做得更大，坤儿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喽!”苏老爷讨好地给夫人夹了些菜，“至于欣儿，等过了年，跟吴公子的婚事就挑明了。对了，夫人，吴公子你还没有见过吧，嘿嘿嘿，一表人材，做生意精明能干，我们女儿嫁过去……” “爹，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吴公子吗?我不会嫁给他的。”苏欣颖噘起小嘴说。 “胡闹，你喜欢段家大公子，可你也不想想，我们苏家和段家像仇人一样，十几年不曾来往……”苏老爷向夫人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帮着劝劝女儿。 “段家两位公子我虽然没见过，倒是听人说，他们勤读诗书，段老爷又治家有方。要是欣儿真心喜欢……”苏夫人却像是没懂苏老爷的意思，与他唱反调。 “爹，您吃菜，这个，是您最爱的醉鹅，您多吃点啊。”苏坤明一看不对，怕等下又要说到自己和段家的书童上来，赶紧转移话题。 “哼，你们不要糊弄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段家，段家有什么好，你们妇道人家，以为读书就有用，照我看，有屁用?”苏老爷想到过了年后，就要和吴启英联合起来对付段家了，他冷笑两声说：“嘿嘿，你们走着瞧，这段家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喽!” 难得的一餐团圆饭，虽然有争吵，也还算温馨。 正文 第十八章 临近年关起变故 白先生见外面太阳温暖，一时兴起，放下手中的书，踱着方步在府里散起心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丁大嫂干活的小院子里也不察觉。 “你今天怎么有闲情，到我这儿来转转啊?”丁大嫂正晾衣服呢，头一偏，看到白先生，顿时心花怒放。可是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灰衣，早上起得急，头上连朵花也不记得插，真是…… “啊——”白先生吓了一跳，怎么到这里来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远处鸡鸭咯咯地叫着，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暖烘烘地。 “你坐会儿，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给你沏壶茶过来。”丁大嫂有点儿慌乱，指了指柿子树下的竹椅，又反身拿了个棉垫子铺在上面。 “你忙，你忙，不要管我。”白先生天天浸在书里，读得都是些淡泊高雅的文章。和丁大嫂的这一段情起初并不觉得，慢慢地也是被丁大嫂身上透出的生活气息所感动，继而发现生活中不一样的美。日子久了，竟有些离不开丁大嫂了。 他打量这小院，心下想：要是能隔离世间的烦心事，一心只过安稳的小日子，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发什么呆呢?”丁大嫂双手递上一杯茶，满眼柔情地问道：“大少爷这几日神情怪怪的，是不是心里放不下小姐呢?” 白先生正是为这大弟子忧心，才出来散步的。段老爷的心思他也略知一二，夫人至死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山洞里与她缠绵的是苏添志，她一直以为段靖平就是她和段老爷的孩子。夫人对这个大公子是格外疼爱，如今夫人不在了，段老爷总觉得要给段靖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才对得起夫人。以后，去到另一个世界，也好向夫人交待。 只是这番话叫段老爷如何对大公子说呢? 第24页 再说，看冷珍珠的意思，并没有爱上段靖平。若为他们指婚，不同样委曲了她吗? 唉，年轻人的心事，最难猜。 “靖平稳重，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也正因为这样，我才特别为他担心啊。”白先生说：“靖安那小子天天过得快活，除了老爷规定的看书时间，其他时候，都是和丁丁疯玩。” “唉，说起丁丁，我也是愁。”丁大嫂突然皱起眉头。 “丁丁怎么啦?” “你知道这丫头一向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的，这几天也是，帮我干活总是丢三拉四。你说她两句吧，她身子一扭，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不出来。我从窗子那偷偷地看，嘿，你猜那丫头在干啥，对着一块烂布发呆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你没问她那布从哪里来的?” “我哪里敢问?她只要听到外面有一点点动静，就赶紧把那烂布藏起来，我一问，那不就是不打自招，告诉她我在偷看她呀?”丁大嫂左右为难：“丫头长大了，你别看她天天跟小少爷嘻嘻哈哈的……” “我真担心，这丫头想入非非啊!”丁大嫂忧心忡忡地说：“我只盼望她将来嫁一户老老实实的人家，日子过得安稳和乐，我就知足了。” “将来有一天，我们两个……”丁大嫂脸红红地，说不下去了。 “咳，咳，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靖安又该坐不住了。”白先生连忙站起来，目光闪躲。 “你就从来不想想我们的事吗?”丁大嫂真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一辈子在段家，为段家的事情操心。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生活呢? “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事?”白先生逃避：“我们这样不是好好的吗?天天见面，说说话。多好。” “你……难道我丁月花对你是什么感觉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难道我就是图跟你说说话吗?我好歹有丁丁，你呢，将来老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丁大嫂大胆地说：“我在段家干了这么多年，也有些积畜了。我们一起去跟老爷说，去外面单过，老爷肯定能理解的。” 白先生欲言又止，丁大嫂描述的生活他何尝不嚮往，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来往。年纪嘛，又这么不上不下地，懒得改变了。 丁大嫂见他不言语，急得又是一连串发问：“老爷给了你什么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有，夫人过世那年，老爷叫你去外面做事，去了足足有半年。老爷到底叫你在外面做什么?段家的生意，我平时听黄伯说得也不少，并不是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连黄伯都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做什么?” 白先生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原来她心里想这么多事情呢?看来自己对女人真的不了解，她们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恨不得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事情，太可怕了。 “没……没什么……就是老爷担心将来的事情，做了些安排……他让我帮他打点着。”白先生不惯在丁大嫂面前说假话。 “好，好，好，原来你一心想的，还是段家的将来。我就搞不懂了，段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丁大嫂气得连连摇头：“若你念我对你一片深情，丁丁又是你看着长大的，丁丁的婚姻大事，你有没有放在心里过?” 丁大嫂想要的烟火人生白先生不想给，白先生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恬淡交往，两个人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现在突然发现他们都给不了彼此想要的，免不了说得激烈了些。 恰好丁小灵过来找她丁大嫂，听到他们提自己的名字，她放轻脚步…… “我对丁丁自然是极其爱护的，就像叔伯长辈一样，这你也是知道的啊。”白先生实在不会说这些人情关系的话：“丁丁将来，自然是要嫁一户好人家……” 丁小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怕……我怕那傻丫头天天跟两个少爷在一起，心里会……会喜欢上哪位少爷，那就麻烦了。” 自从苏坤明给丁小灵包扎伤口后，丁小灵心里就矛盾丛丛了。她从小到大唯一的志愿就是长大了嫁给段靖平，可是这几天……这几天脑子里满满地全装着苏坤明。她觉得自己背叛了段靖平，又害怕要是真的爱上苏坤明，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的。 想放又放不下，丁小灵只有和段靖安一起疯玩时，才能暂时忘掉这些。 可是白先生和丁大嫂哪里知道丁小灵的心事啊，他们说什么，都是白说。 丁小灵脑子里装着苏坤明，苏坤明可是一点儿也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疯疯巅巅的丫环，长得虽然标緻、别有一番味道，可哪里能跟冷珍珠比呀。 吴启英不再催苏坤明帮他约临清城的公子哥了，苏坤明也轻松不少。他又不傻，明知道吴启英是沖冷珍珠去的，怎么可能帮他? 可是自己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接近冷珍珠呀?真愁人。 “少爷，老爷叫你去书房找他。”丫环小红怯怯地站在门口说。 “什么事，怕成这样?”苏坤明不耐烦地说。 “老爷，老爷……奴婢……” “什么老爷奴婢的……”苏坤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老爷他又骚扰你啦?不是叫你去跟我娘亲说的吗?” 苏坤明心里一阵火，小红天生娇小可爱，性格温顺，从小跟在他身边，他的那些年少轻狂的糊涂事都是跟小红做下的。爹爹竟然……竟然…… “你以后别去外面跑了，就呆在我房里。”苏坤明霸道地捏起小红的下巴：“以后，我会跟小姐说一声，叫她保护你。老爷再胡来，小姐那里，他还是要形象的。” “谢谢少爷。”小红眼泪汪汪地说。 苏坤明怜爱地拭去她的眼泪：“乖，别哭了。等我娶了少奶奶，就纳你做妾。” 苏坤明还未到书房，就听到苏老爷和管家在高声阔论。 “爹爹，您叫孩子来有什么事?”苏坤明从小到大都怕爹爹，几次想跟爹爹说他和小红的事都缩了回去。 “哦，坤儿，今年过年的採购就全部交给你了。这是你第一次办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管家，或者问我。苏家的事情你要慢慢上手了。”苏老爷一脸慈祥地说。 苏坤明一喜：这是真的吗?每年过年家里要採办的东西太多了，是一笔非常大的开支，想不到爹爹一开始就让他办这个事?哈哈哈，手头终于可以宽松些了。 就在几个人商量採办什么货物时，阿忠急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老爷，老爷，不好啦!”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苏老爷扫兴地问。 “老爷，送给娘娘的礼半路上被官府拦截了，全扣下来了。” 苏老爷嘴角一歪，轻松笑道：“笑话，什么人敢拦给娘娘的礼?不想活了?” 第25页 “不是的，老爷，礼是在定安城被拦的。” “你说哪里，定安城?”苏老爷一下子站起来，“被那霍冰玉给拦的?” “除了霍大人，还有谁敢拦娘娘的礼?”阿忠说。 “嘿嘿嘿，不怕，不怕，他霍冰玉不就是仗着怡妃是他的表姐吗?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扳倒苏妃，让他表姐上位?没那么容易!马上备礼，我要亲自拜访吴公子。”苏老爷斩钉截铁地说。 “坤儿，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这……爹爹……” “这什么这，这可是关乎我们苏家生死的大事!快去收拾!”苏老爷的语气不容反驳。 正文 第十九章 醋瓶乍破风波起 苏家父子提着厚礼，匆匆赶到富丽客栈，却被掌柜告知吴启英刚刚出去，至于去哪儿，还真是没人知道。 苏老爷知道事态严重，今天要是见不到吴启英，堵不住霍冰玉这条路，整个苏家将会有一场灭顶之灾啊。眼看要过年了，礼能不能送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捅得满朝尽知啊。 等，就算等到天黑，也要等。 再说这吴启英却逍遥得很，他明知苏老爷今日会来求他，故意躲了起来。还一再交待东三：“事情要做就做绝，那一批厚礼要是真让苏添志送到了宫中，长得是他苏家的腰杆。若真有那么一天，周公公也控制不住苏妃了，事情就不好办了。记住，苏家送礼的人全部灭口。” 东三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是，公子。” “你去吧，我今天要好好地休息一天，去试探试探段府的深浅。让那苏老爷在客栈等着吧。” “公子，苏家的这批礼品中，有一对晶莹剔透的玉蜻蜓，依东三看，是一对稀世珍宝。公子要不要……” “不要，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爱好。”吴启英想也不想回答：“都收好了，以后再说。” “是，那小人去了。” “哎，回来。你刚才说的那对玉蜻蜓……” “公子，您终于想到啦?” “也不妥，万一将来让苏家的人看到了，就……”吴启英脑子转得飞快，“你先拿来给我看看，要真是好看，我便收好了，将来送给那位姑娘作定情之物也好。” “公子聪明。”东三咧嘴一笑，大块头模样憨态可掬，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杀起人来毫不眨眼。 东三往左，吴启英往右，各自分头行动。单说吴启英这边，他原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故意拖延苏老爷那边，信步走在街上，看到路边的小猫小狗都要逗上一番。段府的情形他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段老爷的人品在临清城那是人人都贊的。 “靖平哥哥，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听黄伯说爹爹今天不去店里，一天都在家呢。”吴启英旁边一条小巷子里传来人声，似乎焦急万分。 “要是让爹爹发现你出来喝酒了，那就麻烦啦，靖平哥哥，我们回去。”这声音听起来太熟悉了。吴启英转进巷子里，果然是段靖平，喝得醉熏熏地，站都站不稳。旁边扶他的女子，可不正是他要找的人。 “小姐，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吴启英，那天和你在城外的小村子……”吴启英激动万分，看她身子柔弱，几乎要被段靖平的身体压得倒下去。他连忙伸手去帮忙，却被段靖平一手甩开。 “滚，你是谁?”段靖平一口酒气地吼道：“珍珠，你认识这个人吗?” “靖平哥哥，这位是吴公子，那天在凝香院救我出去的我就是他。”冷珍珠连忙解释。 “救你的人?我看是害你的人吧?要不是他的出现，你怎么会那么晚回家?要不是他的出现，你怎么会变成我的妹妹?妹妹……妹妹?哈哈哈，太好笑了，我竟然有了一个妹妹?”段靖平已失去理智，说话一点儿道理也不讲了。 冷珍珠眼泪都急得掉下来了，看着段靖平这样子，她比谁都难受。 “靖平哥哥，你不讲道理，你凭什么这样作践自己?爹爹对你寄予那么大的期望，而你呢?我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你，我不爱你，不会嫁给你了，你就清醒吧。”冷珍珠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狠狠心，希望能喝醒段靖平。 段靖平一脸无赖相，反身把冷珍珠逼得靠在墙上，双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紧紧地逼视着她说：“珍珠，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来没有，一点儿也没有爱我。从——来——没——有，你说!只要你说，我立马从你面前消失!” 冷珍珠绝望地看着段靖平，她想说你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爱你。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说什么都会伤了他的心。 吴启英看不下去，他照准段靖平的脸，狠狠地打了一拳。段靖平不防，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瞬间额头上鲜血直流。 冷珍珠顾不得被段靖平捏疼的脸，上前就要去扶他，却被吴启英一把拦住。“你越心疼他，就越是害他。” 冷珍珠整个人都僵住了，是啊，她这样纵容他，只会让他一直陷在痛苦中，走不出来。还不如狠心，希望能激发起他的斗志，重新站起来。可是看着他头上的血，她又心痛不已。她用力挣脱吴启英的手，蹲下去按住他的伤口处。 “靖平哥哥……” 段靖平才不管伤口的血，他一把抓住冷珍珠的手，“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气得一旁的吴启英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他抬起脚，照段靖平屁股上就踹。冷珍珠眼看拦不住，自己整个人扑在段靖平身上，这一脚，踹在了她的腰间。 “啊——”痛得她惊呼一声。 “珍珠!” 段靖平和吴启英同时喊道，“珍珠……” 吴启英推开段靖平，轻轻地抱起冷珍珠就走。“吴公子，不要，靖平哥哥受伤了，我要帮他。”任冷珍珠怎么抗议都没用，吴启英看都不看段靖平一眼。 “他活该!” “哎，吴公子，你这是……这位是……”刚出巷子口，对面碰到买胭脂水粉的若苹姑姑，她指了指吴启英怀里的人，惊疑不定地说：“这不是段公子的书童吗?” “若苹姑娘，快，靖平哥哥在巷子里，他受伤了，你帮我照顾他好吗?求求你了。”冷珍珠眼里噙满泪水，没有自由，她只能求人了。 吴启英受不了冷珍珠这么关心段靖平的安危，更不喜欢听她一口一个“靖平哥哥”，他双臂用力，把冷珍珠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要是还这样关心他，我就亲你啦!”吴启英也不讲道理。 冷珍珠赶紧闭嘴，幸好若苹姑娘善良，她一听段靖平受伤，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进了巷子。 抱着冷珍珠走了几步远，吴启英想想不妥。富丽客栈吃饭住店的多是一些商贾名流，冷珍珠这样跟自己回客栈，对她的清白是大大的损失。再说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又不可能解开她的衣服查看伤势…… 第26页 还有，苏添志这会儿怕是在客栈堵他呢?不能回客栈。 他回头一看，若苹姑娘正扶着段靖平过来。 苏老爷老奸巨滑，自己日后想在临清城站稳脚跟，全部信任苏老爷怕是不妥。眼下，不宜过早得罪段家的人，况且，冷珍珠还是段老爷的义女……吴启英在心里盘算着。 “若苹姑娘，你和段公子一起来，我们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再作打算吧。” 段靖平用力想要摆脱若苹姑娘，可惜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气得他恨不得上去暴打一通吴启英。“段公子，你别乱动，我快扶不住你啦。”若苹姑娘轻声细语地说：“你还是听这位吴公子的，跟他去包扎一下，醒醒酒。不然，让你父亲看到……” 一句话把段靖平的酒吓醒一半：自己真是没出息，别说冷珍珠不会爱上自己，就是随便一个女子，也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啊? 于是，一行四个人相互拥搀来到了一家叫云来的小客栈。 吴启英把冷珍珠放在床上，小二一路小跑地送上来药箱。 “若苹姑娘，你快看看冷小姐有没有伤着。” “吴公子，你叫我若苹吧，不要叫姑娘那么客气了。”若苹也小心翼翼地扶段靖平坐下，说：“吴公子，你把中间的帷布拉上，我帮冷小姐看看，你给段公子包扎一下。” “我不要他包扎!”段靖平的头脑已经彻底清醒了，他按着额头大声说。 “靖平哥哥，你不要乱动，我来帮你包。”冷珍珠试着从床上起身，却痛出了一头冷汗。若苹上前按住她：“冷小姐，你不要担心。你先躺着，我过去帮段公子包了伤口，再来看你，行吗?” “不，若苹，靖平哥哥他流了好多血，我要过去看他。” 吴启英空有一身好力气，一副好头脑，却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他就不明白了，这个段靖平哪里好，酒囊饭袋一个。 “好好好，你别动，我抱你过去看他好吧。” 幸好她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不然吴启英还不得去山里砍树做梯子去啊。吴启英不情愿地把冷珍珠抱过来，让她挨段靖平坐着。 “靖平哥哥，你别动，我来帮你清洗伤口。”冷珍珠呵气如兰，要段靖平低下头来，她认真地吹着伤口，似乎能帮他减轻疼痛。 吴启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时握紧拳头狠狠地锤在墙壁上，一时又踢一下桌子腿，看得若苹抿嘴直笑：这三个人的关系啊…… “你笑什么?” “公子，你说我笑什么呢?”若苹俏皮地问：“公子心里，是不是装着一大坛陈年老醋，呯，罈子碎了，醋全沷出来了?” “你说什么呀?”吴启英一个大男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笑话过，何况还是个姑娘?他不好沖若苹发火，便把矛头对着段靖平：“你，别装啦!一个大男人，那点伤算什么呀?” 段靖平不理他，静静地享受着冷珍珠的关心。 “有什么用，冷小姐是你妹妹，你清醒清醒吧!”吴启英解气地说。 “吴公子……”冷珍珠怕段靖平又闹人，赶紧制止他。可段靖平却没事人一样，“珍珠，你让他说。他这是吃醋，吃我的醋，你知道吧。” 这话若苹说出来还没事，从段靖平嘴里说出来，简直要了吴启英的命。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像段靖平这种温室里长大的花，一点儿事也经不住。“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吴启英气愤地说。 正文 第二十章 若难兄妹共取暖 眼看已是下午，冷珍珠强忍腰间的疼痛，拉了段靖平要离开。若苹看过她的腰，青紫一片，涂了些红花油，一时三刻肯定缓解不了多少疼痛。 “冷小姐，不如让段公子先回府，向段老爷说明情况，我陪你在这客栈暂住一晚，明日再回去。”若苹体贴地问道。 “不了，爹爹不见我们，不知道心里多着急，我怎好让他老人家过多担心。我没事。”冷珍珠笑着说。 若苹还想说什么，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好自我解嘲地笑笑。她这个微妙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吴启英的眼睛，他也曾经是江湖落魄人，身份上的自卑与惭愧最让人不堪。对若苹姑娘的同情之情油然而生。 “若苹，冷小姐没有那样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吴启英宽慰她说。 段靖平也查觉到了，可是他经验不足，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别人明白自己的心意。特别是在这个吴启英面前，他更觉得自己窝囊。冷珍珠说得对，就他目前的样子，哪个姑娘会中意他? 目送段靖平扶着冷珍珠离开，吴启英顿觉失落万分。他们是兄妹也好，情侣也罢，都可以时时相守，而自己…… “吴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你就别看了。”若苹拉了一下吴启英的衣袖，“真羡慕冷姑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喜欢她。” 吴启英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冷落若苹了。” 这样贴心体已的话，若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伤感地摇摇头：“吴公子，太客气了。我从小与兄长生活在一起，长嫂为母，家里的活全部要我做，这样我也过得很开心，因为多少也算有一个家。可是……” “可是什么，是不是你那嫂子打你骂你?”吴启英最恨这种欺凌弱小的行为。 “她打我骂我倒好了。她把我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填房，我打死不愿意，逃了出来。可是在路上却遭人贬子暗算，骗到凝香院做了姑娘。好在我凭嗓子也能帮花姑赚到银子，不然……”若苹低下头去，无法言语。 吴启英以前也动过帮她赎身之心，只是他久历人心，行事作风总是先考虑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从来不会真正站在朋友的角度想问题。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也可以直接为生意服务，想与苏欣颖结为夫妻。直到遇见冷珍珠后，才明白人世间有真爱。 “若苹，那些不开心的往事，我们都忘记好吗?我跟你一样，什么样的罪都受过，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你们男人怎么一样?我这一入凝香院，就是掉进了万丈深渊……” 若苹眉尖微蹙的样子，竟让吴启英的心隐隐作痛。 “若苹，你觉得段靖平这个人怎么样?”吴启英突然问。 若苹不明白吴启英问此话有何用意，只斟字酌句道：“段公子一表人材，举手投足都儒雅有礼。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从小到大被段老爷关在家中长大，对外面的人心世故不了解，以至说话做事给人无用之感，或者说是无力之感。但我认为，段公子饱读诗书，且对人真诚坦荡，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说到这里时，若苹眼中露出些许娇羞之色，似乎不小心在旁人面前抖落了心事。 “哈哈哈，若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段公子了?”吴启英紧追不捨地问道：“你若真的喜欢上他，要不要我帮你?” 第27页 “吴公子，你快不要取笑我了。” “我哪有取笑你，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只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段靖平?” “我……我……我喜欢他又能怎样?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我呢……”若苹支支唔唔地说。 吴启英更加从心里怜惜起若苹来，他好像看到自己从前的时光，心里空有那么多美好的梦想，却过着流浪街头的生活。“若苹姑娘，如果你不嫌弃，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叫你一声妹妹，如何?” 若苹听了，开心地抬起头来，脆声声地叫了一声：“大哥!” “哎，妹妹。” “好妹妹，我明天就去那凝香院，把你赎出来!”吴启英从来没有觉得像此刻这样心情开朗过。 若苹惊道：“不行，吴公子，那要花去你好多银子，不行。” 吴启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个可爱又善良的妹妹他是认定了。“不要担心，你大哥我有的是银子。我唯一没有的，跟你一样，是一个家。傻妹妹，你懂吗?” “可是……可是……我……”若苹脸涨得通红，在内心下了巨大的决心之后，终于说了出来：“吴公子，我还是不要叫你大哥了。” “为什么?” “一个男人肯帮烟花巷的女人赎身，大抵是为了女人的身子。这若是换在以前，我会很开心，可是现在我……我心里只有段公子。你帮我赎身，我却只能做你的妹妹，这份情我承受不起。要我为你做奴做婢，我又……” 吴启英生气地捂住她的嘴，“谁要你为我做奴做婢?我吴启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若苹见他如此，知他是真心待她。她的自卑心理一下子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好事让她怀疑自己是在作白日梦。“大哥，大哥，是妹妹错了。” 若苹的率真和善良让铁石心肠的吴启英感动得眼眶湿湿，他很自然地拉起若苹的双手：“若苹，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是我的家人，我是你的家人。” “大哥。” “你就不要回凝香院了，暂时先住在这里……”吴启英想起年后就要开始兴建周公公的府邸，将来把妹妹安排进府邸并不妥当……不如…… “妹妹，你先在这里委曲几日，等我找到一处房子，再来接你回家。我要你过千金小姐的生活，老妈子，丫环，一样都不能少。”吴启英笑着说：“到那时，就不再是你配不配得上段靖平那小子了，而是他段靖平配不配得上我的好妹妹了。” “大哥，你刚才还说不取笑我?”若苹嗔道：“我好好地一个人，有手有脚，要什么老妈子和丫环。大哥，以后你在外面累了，就回家来，让妹妹做好吃的给你吃。” “嗯，你做好吃的给我吃可以，不过，家里的粗重活我可不许你做。你这双小手，是用来弹琴作画的!”吴启英拉起若苹的手，温情地说道。 “好妹妹，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还有事情要回富丽客栈处理。”吴启英对这个刚刚认下的妹妹仔细交待一番，经过楼下柜檯时，又对掌柜的详细说明，才放心地离去。 再说段府那边，段老爷吃午饭时不见段靖平和冷珍珠的人，才知道儿子这段时间的生活状态，简直就是混乱不堪。一大早上就喝得醉熏熏地往外跑，冷珍珠不放心他，只好追上去跟着。眼过一天都要过去了，黄伯着急，也说要出去找找，却被段老爷一把拦住。 “有什么好找的，他那么大个人，还不知道珍惜自己?他要是一味这样闹下去，毁的，还不是他自己?”段老爷在家中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多说什么。 “老爷，大少爷和小姐回来了。大少爷他……他……”黄伯一路小跑着进来通报。 “他怎么啦?”段老爷已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这个不肖子在外面胡来，今天就决不轻饶他。 未等黄伯开口，段靖平已到门外。他额头上敷着药膏，进门一字未说，“扑通”一声给段老爷跪下了。这下轮到段老爷害怕了：这小子，难道是闯了天大的祸事? “爹爹，从明日起，请爹爹教孩儿经营店里的生意，孩儿已经长大，早应该帮爹爹分忧解难了。”段靖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眼角眉梢都焕发成熟的光彩。 段老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把目光转向冷珍珠。 “爹爹，靖平哥哥说的是真心话。”冷珍珠也没想到段靖平会突然这样说，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怕爹爹怪罪他们回来晚了，想给自己解围吧。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就应该相信他。 段靖平感激地看了冷珍珠一眼，继续说道：“爹爹，孩儿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请爹爹先不要急着为孩子择婚姻。孩子想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我们段家的生意上，成家的事情，以后再说。”段靖平认真地说。 段老爷点了点头，“嗯，男人成家立业，虽然前人把成家放在前面，但先立业也未必就不好。可以，你先在店里磨练些时日再说。”说这话时，段老爷又看了看冷珍珠，见她面色平静，心想，靖平和她，应该是有了一个彻底的了断了。 用过晚饭后，冷珍珠拜别段老爷，回听水榭的路上，段靖平追了上来。 “珍珠，经过今天的事情，我明白了自己应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有所担当。我可以不打扰你，专心事业。我对你的心意，我想你是明白的。在我让自己变得更好的过程中，如果你觉得吴公子才是你真正爱的人，更适合你的人选，我会祝福你的。”段靖平一天之间成熟许多，原本稚气的脸上，也显了些许苍桑。 “靖平哥哥，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在爹爹身边，我不嫁人。”冷珍珠对段前平的感情，亲情中夹杂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反而对吴启英，没有这么复杂，仅仅是一个朋友。 “珍珠，我是段家的长子，就应该守护段家所有人，包括让你们过得快乐。相信我。”段靖平在心里对冷珍珠做着一次小告别，从此以后，他不能过借酒浇愁的日子，他要用事业来转移自己的感情。 “加油吧，靖平哥哥。”冷珍珠用力地说，“我也和你一起，为段家每一个人的快乐而努力!”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谈笑间横财就手 吴启英一路悠哉游哉地闲逛，回到富丽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了。他大步流星地准备上楼。 “哎呀，吴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客栈一角，苏老爷起身相迎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了。” “是吗?苏老爷，你找我有事?”吴启英装作吃惊的样子，万分不解地问。 “又跑到翠花楼、怡情阁玩了一天!”苏坤明小声地嘀咕道：“真是风流得很。” 第28页 苏老爷朝后摆摆手，要儿子不要胡闹。“吴公子，我们还是去你屋里说吧，事情说起来还真是麻烦啊!” “孙掌柜，晚点叫人送些饭菜到我房里来，再来壶酒。”吴启英沖柜檯后面喊道。 吴启英的这里，苏老爷以前也来过，倒是苏坤明第一次来，进门就四处打量。苏坤明这里摸一下，那里拍一下，有点儿不屑一顾地说：“我还以为临清城出名的新贵公子有多了不起呢，哈哈，也不过如此!” 苏老爷恼怒地瞪了儿子一眼，真是丢人现眼。眼下是他们有求于人家，这个败家子，真是一点儿也不会察颜观色，轻重不分。外人面前，他又不好教训儿子。吴启英却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儿也没在意。 他心想：哼，段家和苏家的后人，都是如此不堪，这临清城早晚要变成自己的天下。 “吴公子，事情紧急，老夫开门见山了。我托人送了些礼物给宫中的苏妃，却不想在途中让人截去，想烦请吴公子快马加鞭，看看周公公在朝中能不能拦下此事，不要闹得众人皆知才好啊。”苏老爷语气诚恳。 “什么人这么大胆，连送给苏妃娘娘的礼物也敢截下?苏老爷有没有报当地官府啊?”吴启英关切地问。 “唉，吴公子你是有所不知，截下礼物的人正是那定安城的知府霍冰玉啊。他肯定是想藉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坐实了苏妃娘娘与外勾结，在朝中结党营私的罪名，好让她表妹怡妃得宠啊。”苏老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吴启英的表情。 “吴公子，一旦苏妃娘娘失宠，周公公在朝中……”苏老爷旁敲侧击。 “哎呀，这可真是……”吴启英装作事态严重，生怕牵连到周公公那里的样子，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又似乎无计可施。 苏坤明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可是爹爹在场，不敢造次。 “我义父和这个霍大人并无交情，听我义父讲，这个霍大人为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他的表姐怡妃娘娘才华出众，只因不肯像其他娘娘那样勾心斗角，因此在皇上心中并不十分看重。苏老爷，霍大人不像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啊?” “若要义父在朝中运作此事，肯定免不了……苏老爷，你懂的。”吴启英转头一笑，给了苏老爷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懂，我懂，吴公子，你只管开口。”苏老爷心里割肉般痛，可是生意为重，不能因小失大啊。 吴启英脑子转得飞快。这事儿本就是他一手操作，不关定安城霍冰玉的事。那霍大人一向以清高自恃，像苏添志这样的奸狡商人，他是不屑结交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那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就归了自己所有，再从苏添志敲些好处，孝敬义父。真是一举两得。 只是跟他要些什么好处呢? “苏老爷，这事儿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地方实在太多，搞不好，我义父还有性命之忧。况且义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这是私自替他老人家作主。”言外之意，若要得少了，周公公未必肯帮这个忙。 苏坤明实在搞不懂爹爹处事，干嘛总是小心翼翼，这事儿在他看来，也不一定那么难。至少应该派人去打探一下，那霍大人截了这批礼物，意欲何为，再作打算也不迟啊。 “爹爹，咱们派人前去定安城打探虚实，万一霍大人只是见钱财太多，例行公事地扣留询问呢?”苏坤明在一旁说。 吴启英心里一惊，想不到苏坤明这小子歪打正着，苏老爷若真按他儿子说的去做，他的计谋还真就穿帮了。看来做生意这种事情，有时候经验老道也未必可靠。吴启英以退为进，松了一口气说：“苏公子这话有道理，不如先派人去打探清楚，再作打算。这不还有十来天才过年嘛……” 苏老爷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他提到“过年”，心里更加焦虑。他手指着苏坤明说：“你懂什么，一天到晚只知道出入风月场所，你要是有吴公子一半聪明，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 继而又对吴启英说：“吴公子，这事不能等了。周公公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吴启英为难地说：“这……苏老爷，义父将来是要到这临清城来养老的，日后免不了常有打扰苏老爷的地方。临清城以清风街为界，以南是段家的布店居多，以北是苏家的粮油店居多。如果苏老爷肯将清风街以南的那两间小小的粮油店送给我义父，相信义父大人一定会对苏老爷的事情全力以赴。” 苏老爷一惊，这个吴启英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南边那两间粮油店虽然是新开的，门面儿不如北边几间老店大，生意也少许多。不过那两间店是打算将来留给苏欣颖的，不管女儿未来嫁个什么夫婿，有了这两家店，肯定是一辈子富贵不愁的。 可气的是苏欣颖不愿意嫁给吴启英，不然，这店也没有落进外人手里。也罢，也罢，来日方长，这点小小的让利，苏家还是给得起的。正好也可以藉此机会试探一下吴启英对女儿的看法。 “哈哈哈，吴公子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材料啊，老夫还以为你会要金银财宝呢。”苏老爷忍着心里的痛，强打笑颜：“只要周公公看得起苏家的这点小生意，将来周公公来了临清城，周府，苏府，还不是像一家人一样的。” “哈哈哈，痛快，苏老爷真是痛快!放眼整个临清城，我看是再没有哪个能有苏老爷这般气魄了。”吴启英不失时机地拍了个马屁，缓解苏老爷的疼痛。 “爹——”苏坤明急得干瞪眼，这一转眼功夫，苏家竟然赔掉近半家产，父亲竟然笑得出来? “吴公子，要说这临清城，段家的布店，苏家的粮油店，再有就是周家的当铺孙家的客栈……段家和苏家一向不和，等周公公来后，只要周府和苏府联手，就可以在临清城一手遮天了。不知吴公子对小女……”苏老爷问。 这个话眼下吴启英有点难于作答。直接拒绝吧，苏老爷下不了台面;答应吧，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那苦心得来的钱财也失去了意义。 “爹爹，你明知道欣颖并不想……” “住口，你懂什么?”苏老爷真后悔带着儿子一起来。 吴启英何等聪明之人，眉角一扬，道：“苏老爷，我倒是想高攀苏家啊，前段时间义父还在催问我与贵千金之事，怪我不解风情，讨不了苏小姐芳心。” 苏坤明气得恨不得蹦起来，这个吴启英太狡猾了，他喜欢的明明是段家义女，却在父亲面前如此惺惺作态，实在太可恶了。妹妹说什么也不能嫁给如此阴险小人。 苏老爷心里有数，看来这段姻缘怕是散了。也好，既然郎无心妾无意，散了也好。女儿从小让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将来再为她择一良缘，再说吧。 苏坤明第一次和父亲出来谈事情，就目睹家族经历如此惨重的损失，这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这个吴启英虽然长他几岁，却如此老练。“吴启英，我就不信你神通广大，能永远顺利。”苏坤明心想。 第29页 送走苏氏父子，吴启英才觉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起若苹妹妹说将来要在家里为他做好吃的，他不禁哑然失笑。这时，正好小二端着饭菜上来了，吴启英卸下重负，风捲残云。 正欲上床休息时，东三来了。 “公子，我怕白天来人多眼杂。” “嗯，是要小心点。” “公子，你看。”东三解开一个蓝布包袱，里面的珠宝璀璨夺目，件件价值连城。吴启英倒吸一口凉气，这苏家的家底比外人看到的深厚得多，难怪自己问他要两间粮油店，他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看来还是自己眼界太小了。 “公子，你看，这是我跟你提过的那对玉蜻蜓。” 灯光下，那一对碧绿的玉蜻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果然是绝世珍宝。吴启英脑子里马上想到冷珍珠，这世上的珍宝只有配美人才最相衬。而世上女子那么多，也只有冷珍珠一人配得上此玉蜻蜓了。 “妙，妙，妙啊!”吴启英连连赞嘆，“这对玉蜻蜓我收下了，其他的先放起来，以后再说。事情都做得干净吧?” “公子放心，干净!”东三犹豫了一下，又说：“公子，有一件事，东三自作主张了。” “什么事?” “那苏家派去送礼的人，也就是两个普通的护院家丁，我想若是将他们杀了，消息传回来，反而不好。毕竟事关人命。” “我只带几个弟兄，乔装打扮成官兵，一番审问后放他二人回老家了。我跟他们说这事至死也没能提，以后也不能到临清城了，不然让苏老爷看到了，定会将他二人杀人灭口。” “也好，是我没想周全，真要出了人命，闹大了，苏添志老奸巨滑，追查起来就麻烦了。”吴启英拍了拍东三的肩膀，感激地说：“这些珠宝，小心收好了，将来拿到别的地方换成银子。”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误打误撞识王家 闲时时光易过。 临清城沉浸在新年的热闹喜庆之中，各家各户都忙着做糕点、贴春联、扫屋尘……正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个春节有一个特殊的新家庭。吴启英在富丽客栈以东、近郊区的南别路物色到一处房子。经过几天几夜的打扫清洗，加上若苹的纤巧心思，这个家虽然简陋了些，但在寒冬腊月里，看上去着实温暖。 吴启英难得轻闲，整天和若苹两个人关在家中喝茶聊天。养足了精神，出正月，好修周公公的府邸。 再说段靖平自打决心跟父亲学做生意后，就真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布匹上。正好年前做新衣的人多，店里人手不够，他也放得下身段，搬搬扛扛的事情，只与那店伙计一样出力。 段老爷看他这样，心有疼惜，更多的却是欣慰。每日里都吩咐丁大嫂多做些好吃的。段府上下，又恢复了以往的欢声笑语。 这一日晌午时分，店里来了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奶***发都白光了，走路也一跛一跛地，非常吃力。段靖平见状，连忙跑上前扶她。老太太却并不领情，几乎是厌恶地推开了他。 “走开，不用你扮好心。”这一推，老奶奶没推倒段靖平，自己却先摇晃起来。 段靖平怕她摔倒，又欲扶她。老奶奶慢慢地抬起头来，只看了段靖平一眼，却像见了鬼似地，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作孽，真是作孽，怎么又让我遇见这个人?我老婆子都要死的人了……嘿，想买块布料给自己做件衣裳，体体面面地去那边也不让……哎，真是的……” 段靖平看她几乎连路都走不动的样子，却要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定是家中没有年轻人。虽然老奶奶对他不客气，他却不能置之不理。他叫伙计帮忙选了两样适合老人穿的料子，包好了，一路尾随老奶奶而去。 左转右转地过了两条小巷子，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老奶奶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站定，在衣袖里捞了老半天，才捞出一把钥匙来。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天气太冷，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忙活了半天，钥匙也没能插进去。 “老奶奶，我来帮你吧。”段靖平实在不忍心，上前说道。 “你……你干嘛跟着我?走开，走开!”老奶奶惊魂不定地说：“你们这些有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心都黑透了。” “老奶奶，外面冷，你还是让我帮你吧。”段靖平伸手去拿钥匙，触碰到的，老奶奶的手果然冰凉冰凉，骨头如枯枝。他心底一酸，冲动地把老奶奶的手包在自己手中。 “你……”老奶奶再次打量段靖平，眼里的戒备终于慢慢地软化下来。 进得院中，满目苍夷。杂草如老奶奶其人，干枯衰黄。屋内和屋外一样让人彻骨生寒。段靖平不禁垂泪，这么大的家院，想当初肯定经历过风光繁华，怎么竟落魄到如此竟地? “算你小子有良心。”老奶奶见他掉泪，语气柔和不少。“老婆子什么风光没有见过，什么人心没有见过，人心跟天气一样，一年比一年冷啊。” “老奶奶，您说要给自己做一件衣裳?” “哼，你看我老太婆还能看得见穿针引线吗?要什么衣裳，等明儿三十晚，我老太婆喝几口黄酒，光着身子往那院子中间一躺，身上就盖你拿来的这两块布……嘿嘿，你小子算有眼力，知道老太婆喜欢这个色。”老奶奶满意地抖抖布料，接着说：“不一时，那阎王老儿自然来找老太婆。嘿嘿!” 段靖平从小养尊处优，今日所见已大大超出他的认知。什么人，竟刻意在大年三十晚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老奶奶，我家住城南，离这里三四里地。您跟我回家，也不用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段靖平说。 “城南?你家不是在城北吗?”老奶奶眼珠昏浊，此刻却凄利如刀，在段靖平的脸上扫了一下。 “对对对，布店老闆，是城南段家。那开粮油店的，是城北苏家。哈哈哈，老太婆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你不是苏家的就好，不是苏家人就好啊。”那老奶奶像是卸下重担似的，连连说道：“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段靖平听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疯疯巅巅，只点头笑着，劝她跟自己回家过年。 “小伙子，你一片好心，老太婆心领啦。我刚才是吓唬你的，好好的，我干嘛要寻死啊。你放心回吧!” 说着，还把段靖平往外推。段靖平无奈，虽有不忍，也还是走了。 第二日，段靖平越想越不对，昨日在老奶奶家中所见，冷锅冷灶，一点儿余粮也没有。再说她一个老太婆，并不是那讲究之人，穷苦成那样，不是应该买一些糕点之类吗?怎么像大姑娘一样跑去买两块花布? 段府上下，都在为晚上的团年饭做准备。段老爷和白先生在书房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时不时地扭过头来，望着大家忙碌开心的样子。又是一个开开心心、团团圆圆的新年啊。 第30页 “白兄，往年他们还小，给他们准备礼物，不管送什么他们都开心。今年，都长大一岁，靖平又出来做事了，还有珍珠，家里的新成员……这礼物……” “哈哈哈，段兄，我看你就是操不完的心啊。他们小的时候，你担心他们摔着碰着了，盼着他们长大。如今他们一个个长大了，你又为礼物发愁了。”白先生指着段老爷，连连摇头：“唉，还是像我这样好，一个人，轻轻松松。” “我跟你讲是希望你帮我出出主意，你倒好，反而笑话起我来了?”段老爷佯装恼怒地说：“你别得意，小灵从小视你如父亲。如今她已是一个大姑娘，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应该好好动动心思，为她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人家都说姑娘家的心思细腻，越是有父亲陪伴长大的，将来嫁人了，生活才越是幸福呢!” “唉……”白先生一声长嘆。 “怎么啦?” “我疼小灵，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可是……丁大嫂那里，最近她总是问我，有没有考虑过我跟她将来的生活?段兄，你说，我……”白先生结结巴巴地说。 “还有这回事?你看我忙得，一天到晚只顾着店里的生意。那要不趁过年，大家都高兴，把你们俩的事情挑明了说，把事情给办啦?” “哎，哎，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段兄!”白先生双手摆个不停：“你这不是害我吗?我的个性，你又不是不了解。若想过那种有家有口的生活，我早干嘛不找人家啊，哪里要等到现在……” 两个人即是知心朋友，又是家人兄弟一样，聊起天来，竟全然忘了时间。段靖平本想等父亲与白先生聊完，出来后找他问问，看他有没有听说过那个老奶奶的事的。眼看天色将晚，万一老奶奶真的如她所说…… “靖平哥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你怎么愁眉苦脸，满怀心事的啊?”冷珍珠把一张大红的剪纸递给段靖安，不放心地问道。 “他呀，昨天从店里回来就那样了。我跟他说话，他当没听到的。”段靖安沖丁小灵挤了挤眼睛：“丁丁，我不是叫你开导开导哥哥的吗?” 冷珍珠听他这样说，心里责备自己太过粗心，也有些伤感。她和段靖平，命中注定只能做兄妹。 丁小灵和黄伯打扫角角落落的灰尘。段靖平的变化，她昨天就想去问一下的，走到半路，却突然想起苏坤明来。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如果不能心思纯洁地爱着段靖平，她宁愿跟他保持距离。 “珍珠，我有事，出去一趟。等下若是爹爹问，你就说我很快回来。”段靖平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说走就走了。 “哎，靖平哥哥，你去哪里?”冷珍珠担心地追出来，“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我很快……”段靖平想拒绝冷珍珠，可是看到她一脸的关切，又不忍心。“珍珠，也许你们姑娘家更会说服别人，我带上你，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丁小灵也追了上来，沖两个人喊道：“大少爷，小姐，我也跟你们一起。我会武功，有什么事儿，我保护你们!” 段靖平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说：“大侠女，我们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找人打架，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来保护?” “那我保护小姐!” 冷珍珠感动，她刚刚进段府时，丁丁处处与她意见不同。特别是段老爷收她做义女后，丁丁更加看她不爽。现在看来，她也就是心直口快，其实内心善良简单得很。 “丁丁，我和靖平哥哥去就可以了，家里更重要，更加需要你的保护呢!”冷珍珠说。 丁小灵无奈，只好回头，边走边嘀咕：“不就是嫌我在一旁，你们不好说话吗?明说就可以了嘛……”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团圆夜王宅失火 黑暗中，苏老爷一再嘱咐那两个黑衣人：“趁家家户户吃团圆饭、放鞭炮这个点，你们点火。冬天干燥，老婆子院子里全是引火的草。完事后，人家还以为是鞭炮引燃的呢?记住啦，要亲眼看着那个老婆子被烧死。不然……” “是，是，老爷，我们记住了。”两个黑衣人连连点头，这趟生意做得划算，放一场火，对付一个孤老太婆，对他们哥俩来说，简直就是牛刀杀鸡嘛。 目送黑衣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苏老爷得意地哼着小调儿往府中走来。哼，这个王家老太婆，当初不识抬举和他争小芳。如今又挡着他发财的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黄土都没到鼻孔口了，帮她一把，早点儿去阎王爷那吧。免得受人间的苦。 今晚是年三十，苏老爷看着自己一手打下的这一片大宅子，处处灯火明媚，流光溢彩，有所感慨。想到夫人今晚会和大家一起吃饭，儿女们的事情还是和夫人说，最能贴心。 “欣颖，你娘呢?不会还在佛堂吧?”苏老爷找了一圈，还是不见夫人。 “娘说有点事出去一趟。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出去的啦。”苏欣颖从小就看到父母不和，爹爹眼中就只有生意，对娘亲的事情，从来不上心的。 “哦，那她去哪里了?”苏老爷尴尬地笑笑，女儿面前，他就是一个饱含深情的父亲。 “不知道，娘说她很快就回来，叫我们不要担心。” 再说段府这边。 “丁丁，我们去放鞭炮。”段靖安开心地拉着丁小灵，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丁大嫂做的菜。白先生和黄伯跑进跑出地给丁大嫂打下手，人人脸上乐呵呵地。 段老爷却沖他们摆手，“哎哎哎，今年这鞭炮，要让靖平来点。寓意我们段家来年的生意红红火火!”大家齐声叫好，却不见段靖平和冷珍珠的人。 “老爷，大少爷和小姐出去办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丁小灵生怕段老爷责怪段靖平，说话时表情夸张，想引开他的注意力。 “我们回来啦!” 段靖平和冷珍珠搀扶着一个老奶奶进了院子，大家愕然。 “爹爹，这是城东那边王家奶奶。昨天下午她来店里买布，我见她行动困难，就帮她把布送到了家里。”段靖平的笑容格外温暖，声音也让人着迷。“老奶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我便去接她过来了。我想和爹爹商量的……” “靖平，你做得对!”段老爷打断儿子的话，善良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本性，靖平能这样做，他高兴。 “段老爷，你的这对儿女可真是好心啊!特别是贵公子，将来必定成大气!”老奶奶的穿着虽然陈旧，但收拾得却干净利落，不像昨天那样儿了。 “哈哈，承您老贵言，多谢多谢!” 段靖平和冷珍珠相对一笑：要不是叫上冷珍珠一起，老奶奶还真是说什么也不会跟段靖平回来呢。冷珍珠把自己的身世跟老奶奶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又讲段老爷菩萨心肠，收自己做义女。讲到动情处，她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直往下掉，看得老奶奶心疼不已。 第31页 “唉，当年我在街上碰到一个卖女儿的，也想买来做义女，好有个伴儿。想不到那恶人却来跟我抢。小姑娘的父亲见钱眼开，竟把她送进恶人家做了丫环。”老奶奶说起当年的事，还是惋惜不止。 “那恶人……那恶人……后来我听人讲，那恶人强行占有了小姑娘，令她怀孕。后又亲手淹死刚出生的女儿，致使那可怜的小姑娘投井自杀。当年，我看那小姑娘眉清目秀，就想让她承欢膝下的……”老奶奶几乎泣不成声。 “什么人竟然做出这种发指的事情，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段靖平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说那女儿生下来有十一根手指头，将来会坏了家里的运道……唉，这些做生意的，一心就钻进钱眼里，什么亲生女儿，不过是院子里的一棵草。” “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老奶奶感嘆冷珍珠遇到了好人，与当年那个小姑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奶奶，您就跟我们走吧，这大过年的，您一个人在家……”冷珍珠眼里泪水未赶干，“您说的那个小姑娘若还活着，也会感念您一片好心，希望您过得好好的。” 段家上下，对这位新来的老奶奶非常热情又尊敬，段老爷拉着老人家上坐。说家里有一个老人就是不一样，老奶奶好多年不曾这样被人围着了，脸上皱纹虽多，笑起来仍然充满慈爱。 就在他们欢欢喜喜地过年时，却突然看到东面上空，火光沖天。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烟味儿。大家纷纷离席，跑到院子中一看究竟。 那老奶奶却悲愤而起，对着火光说：“那恶人还是动手了，可惜不能如他所愿，没能烧死我这个孤老婆子。” 众人不解，难道起火的，是老奶奶的家?段靖平想到老奶奶之前说得话，什么恶人啊，死啊……这老奶奶事先就知道有人会放火，也做好准备，随这场大火了此残生? 老奶奶本来不想在这么好的气氛下讲这件事，可是见大家都这么关心自己，她缓缓地说：“这放火的，是城北苏家。” 段老爷连退三步，“老人家，您说的不会是苏添志吧?” “这临清城，除了他，还有谁这么黑心?老太婆只料定他是要下黑手了，却想不到他如此急不可耐，要赶在三十晚上动手。” “他为什么要烧了老人家的宅子，你们之间……” “我跟他之间，算不清的仇恨。”老奶奶说：“这个苏添志，看我一个孤老太婆好欺负，硬生生地想买我家宅子。本来我老太婆也没几年好活了，只要给我一间闲屋，卖了宅子倒也无妨。可是，这宅子我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卖给他，不管他出多少银子。” 段老爷想起前段时间听到的风声，看来这苏添志已经开始行动了，勾结朝中的周公公，为他买地置业。想联合起来对付段家。这王家的地怕是为周公公作的打算。 “我一个孤老婆子的力量，怎么可能跟他苏家抗衡。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和事了，便想趁大年三十，脱得赤条条死在家中，把这宅子的风水搞坏了，我看那恶人还得意?将来我化作厉鬼，整日在院子中胡来，也算是报了仇了。” 段靖平恍然大悟，自己阴差阳错，救了老奶奶一命呢。 “老奶奶，您尽管放心。以后，这儿就是您的家。您呀，就在这里住下吧。”段靖平说。 老奶奶沉思片刻，段老爷以为她在顾忌自己的态度，连忙点头，表示非常乐意她住下来。老奶奶却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段靖平说：“段公子，你的善良、大义，老太婆算是见识了。这是我那宅子的地契和房契。现在，我把它们都送给你，等过几天，找人做了见证，立了字据，过给你。” “老奶奶，这怎么行?您这些财产，看看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可送?”段靖平连忙拒绝。 “远房亲戚是有，不过都是好多年不曾来往的了。姓苏的那个恶人一心想要我的宅子，以为一把火烧了老太婆，就可以分文不出占有房子。是你和冷小姐让老太婆重新生活，我知道你们都不是看重钱财的人，可老太婆的心意，你们……” 段靖平左右为难。 白先生在一旁小声地提醒段老爷道：“段兄，苏家有个妹妹在朝中为妃，如今勾结上周公公。今后临清城的格局，对段家……” 段老爷也知道此时应当存足“粮草”，做好过冬的准备。只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接受这么大一笔馈赠，他也觉得有点无功受禄，说不过去。 “老爷，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只知道老爷天天为店里的事情操心。如今好不容易大少爷可以帮得上手了，您可以喘口气了。”黄伯正色说道：“老人家一片真心，大少爷宅心仁厚，这是天意。天意要帮段家啊。” 段靖平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善举，竟然换来如此大的回报。他从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不自觉地寻找冷珍珠的目光，穿过众人，四目相对。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却不料失火现声，一片混乱。沖天火光烟雾中，传来一个女人悽惨的喊叫声。两个黑衣人正欲赶在灭火的人到来前离开时，门口却突然窜出来一个火人。黑衣人上前架住那火人，把她往门里推。 幸好这时几个提着水桶的年轻人跑过来，大喝一声。黑衣人慌张逃去。泼出去的水在那女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随着众人的赶到，人群中有上了年纪的人大叫：“这……这不是苏家夫人吗?这么多年不见她出门，怎么被烧成这样?” 随即，一声更悽厉的声音划破夜空，“娘——”苏欣颖扑在火人身上，双手颤抖，“娘，娘——，娘你醒醒啊!”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苏夫人惨遭毁容 苏老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叫人放的一场大火，最后几乎烧死了自己的夫人辛氏。现在一切都晚了，府里丫环老妈子进进出出，每一次打开门，夫人强压住的呻吟声就像刀子一样在苏老爷心上刺。夫妻之间本无避讳，可是苏老爷没有勇气面对浑身烧伤的夫人。他只在门前不停地走来走去，盼着哪一个出来的人告诉他一声：夫人没事了。 这么多年，苏老爷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夫人会常常给王家奶奶送东西过去。特别是每年的年三十晚，在自己一家人团团圆圆之前，夫人都要亲自去一趟，像一个回门的女儿看望娘亲一样，去看望王家奶奶。 这个女人这样做，只是为了替丈夫减轻罪孽。当年，若那个叫小芳的丫头跟了王家奶奶…… 苏欣颖一直在哭。 苏坤明几次拉起帘子想往床上看一眼，又几次退了回来。当家丁跑进来喊“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被大火烧伤了。”他怎么也不相信，娘亲十几年吃斋念佛，连路边的一棵小草都不愿意踩踏，更不要说杀生了。老天爷怎么忍心? 就像他现在依然不相信，躺在床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不停地发出呻吟声的女人，是他的娘亲。 第32页 苏坤明忍无可忍，这个事情太明显了，早些日子吴启英天天来跟父亲商量，要如何将那座宅子占为已有。今晚之事，不是吴启英干的，还能是谁? 他朝妹妹那边看了一眼，这时正好一个老妈子退下，让他看到了娘亲的脸。那张曾经温婉秀丽的脸，如今变得……焦黑的皮还没有完全脱落，半边头发没有了…… “啊——，我要去找那王八蛋报仇!”苏坤明转身就往外面跑。 苏老爷吓得一把拦住他，“你去找谁报仇?” “还能找谁，这事儿除了他还能有谁干?”苏坤明双目通红，“爹，你不要拦着孩儿，今日之事，我一定要那姓吴的付出代价!” “哥，什么姓吴的，你是说烧伤娘亲的，是吴启英?”苏欣颖满脸泪水地跑了出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苏坤明突然冷静下来，目光凌利。“爹，你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关爹爹什么事?”苏欣颖怀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爹爹，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不愿意嫁给吴公子，所以他故意放火烧的……也不对，他怎么知道娘亲会去那里?” 苏坤明挣脱他父亲就向外沖。 “快来人，拉住少爷。把他关进房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立刻有两个家丁从黑暗中冲过来，一左一右扭住苏坤明往里走。苏坤明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欣颖见状，跑上去帮他，却只是徒劳。 “欣儿，去守着你娘亲，你在她身边，她会好很多。”苏老爷不敢直视一双儿女的眼睛，机械地做着安排。 这个年过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苏老爷一夜之间苍老许多。 苏夫人的伤，一时半会儿难有起色。别人家欢歌笑语，苏家却死气沉沉。苏坤明被苏老爷关了三天，实在郁闷得很。隐隐地，他也猜到一点，这个事情，与父亲怕是脱不了关系。 “少爷，你不要愁眉苦脸了好不好，来，笑一笑!”丫环小红同情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这几天，她用尽一切办法，他都不予回应。 “少爷，夫人的伤已经有所好转了。夫人叫我告诉你，不要担心她。夫人说她高兴，因为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她身上，而不是发生在少爷和小姐的身上。” “夫人还说，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意义就是帮少爷和小姐挡灾臂难。她不怕，就算是容貌不能恢复也没事，只要能活着，能帮少爷和小姐……” “别说了!”苏坤明大吼一声，小红的话虽然温柔，却句句如利箭。 空气凝固。良久。 “少爷，你说，要怎样你才能像以前一样?”小红怯生生地再度开口，她怕她不说，少爷会想得更多，内心更痛苦。 “少爷，我听人家讲，每个人痛苦的时候，就只想最心爱的女人陪在身边。小红知道自己不是少爷最心爱的女人，小红懂。”小红五官明媚，虽不能让人一眼就有惊艷感，但乖巧伶俐的模样，还是非常讨人喜欢。 因为自己软弱的性格，在府中处处受人欺负，要不是少爷极力维护……小红对少爷，身心俱托负，没有半分求回报之心。 苏坤明突然觉得身为少爷，却连一个丫环也不如。小红尚可以自由出入，而自己呢……这样的新年，在他的人生中还是头一回过。他还想趁过年，与冷珍珠拉近距离呢。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少爷，你在想什么?”小红捕捉到苏坤明眼底的遗憾。 苏坤明心里一震，这丫头平时柔柔弱弱，极不起眼，原来也是这般灵气可人。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的脸，轻轻地，她脸上的绒毛真可爱。 “少爷……”小红羞怯地低下头去。这一声“少爷”令苏坤明惊醒，他缩回手，突然说：“小红，你能不能帮我去一趟段府，请冷小姐来这里?” 说完这话，苏坤明不等小红回答，自我解嘲地笑笑：“算了算了，这是不可能的。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随便出来?就算出来了，爹爹那里……” 小红也面露难色，这的确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又不忍心拒绝少爷，只是笑笑：“小红早就知道少爷心里有冷小姐。少爷，小红还有别的事情，你在这里不要胡思乱想。对，你只要想冷小姐就可以了。” 所有的人都悄悄地做好自己的事，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苏夫人不能去佛堂了，就只在自己的房间设了一个观音像。 小红很容易就熘出了苏府，心里想着少爷最心爱的冷小姐，脚步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段府附近。可是她根本不敢去敲门。 想到少爷几天愁眉不展，茶饭不思的样子，她又不甘离去。就这样，在段府门前，转来转去。 “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人，把小红的右臂向后一扭。小红疼得“啊啊”直叫。 “说，有什么诡计?我看你老半天了，贼眉鼠眼地，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姑娘，你放开我好吗?我……我……我不是坏人。”小红一听说话的人是个姑娘，心里放松一些。 原来扭住她的正是丁小灵。 “快说，你是谁?” “我……我是苏府的丫环，我叫小红。” “苏府的丫环?苏府的丫环不在苏府呆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少爷他……”小红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讲，再说，她还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呢。 “少爷，你是说苏坤明?”丁小灵一听这话，急切地打断她。三十晚上那一场大火，整个临清城传得沸沸扬扬。听那王家奶奶的说法，放火的正是他们苏家的人，烧伤的却是苏夫人。 这几天，丁小灵也正担心苏坤明，不知道他有多难受。 “哎呀，你快说呀，你们少爷他到底怎么啦?”丁小灵急得恨不得给她跪下了。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们家少爷?” “我……我是谁?”丁小灵一征，是啊，她只不过是跟着娘亲寄居在段府的一个丫头，有什么资格关心苏家少爷? 丁小灵担心苏坤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布说：“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家少爷的衣服?” 小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这块布?那天少爷从外面回来，兴致高涨，一路哼着曲儿进到屋里。经过她身边时，还捧起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她当时还问，少爷的衣服破了，还这么高兴? 想到这儿，小红的脸都红了。 看来这姑娘就是少爷高兴的原因了。小红也不再追问丁小灵是谁，直接说：“少爷被老爷关在屋子里，派人守着，不准离开房间半步。少爷快憋坏了。” 第33页 “你少爷都快憋坏了，你不在屋里陪着他，跑这里来干什么?”丁小灵听了心疼，不过理智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小红笨，小红用尽了办法也不能让少爷开口笑。后来……后来说……哎呀，反正少爷见了冷小姐就会开心了，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我知道不可能请到冷小姐，可是……” 丁小灵心里一阵失望，想不到苏坤明对冷珍珠用情如此之深。可就是这样，他心里完全没有她的位置，她也放不下他来。 “小红，我叫丁小灵，我娘亲是段府的老妈子。”丁小灵说：“我们家小姐跟老爷出去游玩了，要不这样，我去看看你们家少爷，说不定能开解他?” “你……”小红不相信地看着丁小灵，这个姑娘可不像少爷喜欢的类型，不过，她能有少爷的衣服，说不定……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走。”小红高兴地说。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丁小灵珠胎暗结 苏坤明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小红在这里，他嫌唠叨;她出去的太久了，他又觉得无聊。中间好像是妹妹来过一次，却让门口的家丁给拦回去了。 父亲要关他到什么时候? 门“吱——”声开了，闪进来一个人，又迅速地关上。苏坤明赶紧迎上去，“你这坏丫头，明知道我闷，还出去那么久不回……”话没说完，他呆住了。 是丁小灵，她穿着小红的衣服，梳着跟她一样的丫环髻，却全然没有丫环半分的生怯。眉间，更多地是坚毅。 苏坤明激动地拉住她的手：“丁丁，怎么是你?小红呢?” 丁小灵一把甩开他：“谁准你喊我丁丁的?” “段府的少爷不都是这样叫你吗，丁丁?”苏坤明又去拉她的小手，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来回地摆，跟她撒娇。 “你跟他们不一样?”丁小灵又恼又爱，说这句话时不敢看苏坤明的眼睛。 苏坤明可谓情场老手了，姑娘家的心思，他最会猜。他慢慢地低下头，把嘴巴贴在丁小灵的耳边，悄声问道：“我跟他们……哪里不一样?” 丁小灵羞得面红耳赤，曾经豪爽的性格此刻化作一股女儿柔情，苏坤明看得呆了。冷珍珠像水中的月亮，孤傲而遥远。丁小灵不同，她热情而单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对他深深的依恋和爱，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而这种不着痕迹的迷恋，才是最让苏坤明着迷的。一个女人爱上他，不因为他苏家少爷的身份，也没怕他风流成性的名声。 苏坤明不需要她的回答，她这个傻乎乎的丫头，也许根本答不上来。 他的嘴唇在她的颈间留恋往返，任她的黑发在他鼻间拂过，痒痒的感觉一瞬间引燃全身的欲望。丁小灵快要支撑不住了，这陌生的感觉让她的世界天玄地转，就在她浑身软得一丝儿力气也没有的时候，苏坤明及时地抱起了她。 苏坤明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太过鲁莽，不要吓坏了身下的人儿。当他温柔地解开她的衣衫时，露出的，竟然是当初自己为她包扎过伤口的布。 大概因为丁小灵天天把它藏在胸口，这块普普通通的玉黄色布块散发着淡淡清香。苏坤明鼻尖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丁丁，我爱你，这辈子，我只爱你。”苏坤明的吻暖暖地落在丁小灵脸上，丁小灵再也控制不住，她伸出双手，迎接着他。 “苏公子，丁丁也爱你，永远。” 苏坤明醉在这温柔乡中，甜蜜的温存过后，他又霸道地掐住丁小灵的下巴。“以后，不准叫我苏公子，叫我坤明。” 丁小灵点点头，轻声说：“那你也不许叫我丁丁，不许叫我丁小灵，不……” “那我怎么叫你?” “叫我灵儿。”丁小灵害羞地转过脸去，她曾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地幻想，有一天，段靖平会唤她一声“灵儿”。那样，她就是捨去性命，也甘愿。 原来爱情是这么不讲道理的。这两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以为会爱一辈的人，哪怕得不到，也会将他(她)放在内心最重要的位置。 丁小灵的青梅竹马敌不过苏坤明一块衣角的温暖。 冷珍珠的绝世容颜敌不过丁小灵的情真意切。 当夜幕悄悄地合笼下来，苏坤明拉着丁小灵的衣角，捨不得她走。 “我被父亲关在这里，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也许我以后都看不到你了，你不准走。我不让你走。” 明知苏坤明是在撒娇，丁小灵就是狠不下心来，脚步怎么也挪不开。可是理智告诉她，再不走，小红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段府的人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也会着急，到处去找她。 这些，跟苏坤明说了，他不管，就是不放手。 丁小灵哭笑不得，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怎么一下子就走进了她的心啊。 “坤明，小红要是还见不到我，她要是担心，然后自已跑回来了，怎么办?” “那你跟她换衣服时怎么没想清楚点，把时间约在明天嘛，明天才把衣服换回去啊。” 丁小灵见讲道理不行，冷静下来，说道：“你若想早点出去，最好跟你爹爹服个软。” “我为什么要身他服软，要不是他财迷心窍，跟那个吴启英合伙，我娘亲怎么可能被烧成那样?吴启英敢在临清城放这把火，还不是因为他在后面撑腰?” 丁小灵心惊，幸好自己没有说露嘴，看来苏坤明不知道这把火是他爹爹一人所为。他不知道最好，不然，父子俩要是干起来，吃亏的还是他。 “这些都是他们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也不去管它。现在是过年，你娘亲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们父子不和。你服个软，不就可以去看望你娘亲了吗?”丁小灵细声说道。 苏坤明也知道留不住丁小灵，她说的话，也有道理。天天关在这里，什么事情也解决不了。 两人难捨难分，临走前，苏坤明又让丁小灵把那块玉黄色的布拿出来，深情地看着她说：“灵儿，这就是我给你的订情信物。虽然它不值一钱，但却记载着我们之间的故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丁小灵也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坤明，论身份，我配不上你。以前我很傻，总想着给大少爷做妾就心满意足了。现在也还是傻，明知道跟你不可能，却还是……” 苏坤明不让她把话说完，“我喜欢你这样傻。等过完年，我一定叫爹爹上门提亲，你等着我。” 丁小灵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看外面的天色，再不走真的不行了。她敲了三声门，外面一阵响动，家丁为她打开了门。 丁小灵头一低，消失在夜色中。 等小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苏坤明已经重获自由，坐在苏夫人的床边，陪她说话呢。小红偷偷地沖苏坤明做了一个鬼脸，又指了指外面，表示自己要去干活了。苏坤明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笑。 第34页 “坤儿，趁你爹爹和妹妹都不在这里，我们娘俩好好地说说话。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着聊天了吧?”苏夫人的伤多在脸上，身子恢复得快，已经能坐起来了。 “娘，你难受吗?”苏坤明太了解容貌对一个女人的重要了。 “不难受。”苏夫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容颜尽毁，她眼里的光仍然充满感激与慈爱。“坤儿，再不要在你爹爹面前说什么为娘报仇的话了。你心里应该清楚，苏家的生意，本来就是不干不净的。” “娘……” “你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苏夫人吃力地摆摆手，接着说道：“娘之所以这么多年不离开苏府，就是为了你和欣儿啊。你爹爹作恶多端，将来定有报应。娘吃斋念佛，无非是想若有报应，全都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 “这老天爷也算有眼，不枉我这么多年供奉着他。坤儿你想想，如果出事的是你和你妹妹，娘亲的心，那不比刀挖还难受吗?” “娘，您爱爹爹吗?”苏坤明玩过那么多女人，直到今天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太想知道爹和娘当年的感情了。 苏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柔情，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她笑着，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当然爱过。一个女人，把身体託付给一个男人，你说她爱不爱他?” “您与爹爹不和，是不是因为你们经常提到的那个叫小芳的女人?” “是，也不是。他想要三妻四妾，我原也阻拦不了。可是他竟然狠得下手，亲手要了两个人的性命，而且没有一丝悔意。这才是让我真正心寒的啊。” “坤儿，这些是过去的事情，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你不要理会。将来，你也会娶妻生子，还有你妹妹，也会嫁人，有自己的相公。娘希望你们都不要受你爹爹影响，轻意辜负别人的一片真情。你爹爹再心狠，对你们，却是一片真心。” “外面的事情，娘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你爹爹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苏家这一个大家子的重担，迟早要落到你的肩膀上。到那时，也许你能理解一点你爹爹。” “记住，以后都不许再提放火的事情，记住了。”苏夫人一再叮嘱。 …… 这边说不提放火的事情，那边吴启英和若苹的新家里，却正在说起这一场大火。 “哥哥，你说什么人和苏家有这么大的仇恨呢?要放火烧死那苏夫人?”若苹问。 “我的傻妹妹，你看问题还真是天真。那宅子又不是苏家的，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苏夫人只是碰巧在那里罢了，你从哪里看出来这火是针对苏家的呢?”吴启英本来不想跟她说这些事情，但想想既然是一家人了，以后他的事情，她多少是要听说的。 由别人口中听来，还不如自己亲自讲给她听。 “也是啊，我以前在凝香院，总以为自己比别的姐妹们聪明。怎么在哥哥面前，就变得这样糊涂了呢?” 吴启英怜爱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丫头，有一个家，家里还有一个大哥哥，你当然可以又傻又天真啦。这才是幸福的样子啊。” “这场大火，迟早是要来的。若苹，哥哥是一个做大生意的人，以后，外面的闲言碎语肯定会很多，你不要相信。有什么不明白，就直接来问哥哥，懂吗?” “嗯。”若苹用力地点点头，挽起吴启英的胳膊说：“哥，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既像娘亲，又像娘子，还像妹妹，像姐姐，甚至像姑姑……总之，我来填补你所有的亲人。” 若苹一口气说了好多，吴启英哈哈大笑，笑中带泪，“傻妹妹，尽说痴话。那是不是我还要做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你的弟弟，还有你的叔叔……”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王家宅子主人易手 一转眼，正月已经过完了。和煦的春风穿街绕巷，行人换上单薄的春衫，柳条发出新芽，临清城焕然一新。 新的一年，各行各业都卯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布店，粮油店，茶楼，妓院，当铺……临清城像一个活水池，滋养着这一方百姓。 段老爷原计划过完年就出一趟远门，往江浙一带走，了解一下丝绸锦缎的新行情的。想到苏家对王宅一直虎视眈眈，虽然王家奶奶已经把地契和房契都过在了段靖平名下，但也正是因为此，他才更加不放心。 段靖平尚年轻，又没有什么经验，恐怕不是苏添志和吴启英这两只老狐狸的对手。 这天一大早，冷珍珠过来给义父请安，见义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心地问道：“爹爹，是不是店里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说给女儿听听。女儿虽然不能像靖平哥哥那样，真正给爹爹排忧解难。但女儿心里知道爹爹所思所忧，也是尽女儿一点微薄的孝心啊!” 这一番话，段老爷听得感慨万千。难怪夫人生前总是遗憾膝下没有女儿，姑娘家的细心与温暖，再孝顺的儿子也做不到啊。 “珍珠，为父知道你懂事又孝顺。店里的事情，有为父和你靖平哥哥在，你和靖安只需安心在家就可以了。”段老爷抚摸着冷珍珠的头发，充满慈爱地说。 冷珍珠噘了一下嘴，段府的生活平静又温馨，过去的伤痛已经差不多抚平。在段老爷面前，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可以撒娇的小女儿。“义父，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和靖安哥哥也应该为家里做出贡献啊，哪里能只知道享受呢?” 段老爷微微一笑，“嗯，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段家的人就应该团结一致，一起努力，这样才能越过越好。为父是担心，那苏老爷仗着朝中有人，完全不顾礼法制度，强行在王宅动工。那王家宅子经一场大火，现在是一片废墟。为父是真不想与他有什么正面冲突啊。” “爹爹，一大早的你们在商量什么事?也不叫上我?”段靖平突然进来，“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王家宅子。” “靖平哥哥，爹爹是担心苏老爷强行动工，我们虽有地契，也会显得被动。”冷珍珠见到段靖平进来，忙迎上去说。 “刚才我还跟王奶奶说起这事呢，王奶奶说她人还活得好好的，光天化日下，还怕他做那不要脸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段靖平脸上的表情，已经显得成熟多了。 “靖平哥哥，你们要是这样想就错了。大年三十夜，苏老爷不享受天伦之乐，一家团圆，一把大火说烧就烧，一心要置王奶奶于死地。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现在只是在一片废墟上动工，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段老爷连连点头，“珍珠说得对，这件事上，我们不能被动。” “爹爹，靖平哥哥，我有一个主意，你们看好不好?”冷珍珠有点拿不定主意地看着二人：“虽然王宅已登记在靖平哥哥的名下，可是临清城的老百姓并不知道这件事啊?现在正是植树的好时节，不如我们买上几捆桃树，把那一片地方全部种上桃花。也趁这个机会，告诉大家，这块地是靖平哥哥一个人所有。” 第35页 段靖平不敢相信地看着冷珍珠，看她一天到晚关在府中，不问世事，没想到头脑这么灵活。他接过冷珍珠的话说：“这样一来，苏老爷就算想打那块地的主意，也出师无名了。” “嗯，珍珠，你这个办法好，最重要的是我们行动要快，要抢在苏添志前面。”段老爷肯定地说：“靖平，说干就干，你现在就和黄伯去买树苗，我们今天就行动。记得再叫上丁丁，她比你精明。” 那一边，苏老爷和吴启英也正在商量这件事情。苏老爷一把火烧伤夫人后，在家里一双儿女面前损失了许多形象，再有事情要找吴启英时，他都是约在杏花楼了。 吴启英也乐意，以前常去苏家，是因为想攀上苏家女婿这个身份。如今已全无必要，不去苏家，不用见到苏欣颖，反而更好。 “吴公子，周公公那里，可有什么话传来?”苏老爷试探地问道：“我们这边的事，他老人家不知道吧?” 吴启英呷了一口茶，偏过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清风街，“苏老爷，义父一向都很信任我，只要是他老人家吩咐过的，我都会完成的好好的。这次王家宅子的事情，义父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相信以苏老爷的能力，这点小事，根本就不会传出临清城。是不是，苏老爷?” “咳咳，周公公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苏老爷干笑两声：“吴公子年轻有为，实在是让人佩服。那老太婆把地契和房契都过给了段靖平，这事儿有点棘手啊?” “一个大活人住在里面，苏老爷都能放一把火，两张无人知晓的字据，苏老爷会把它放在眼里吗?”吴启英问。 “吴公子的意思是，我们直接动工，啥也不管，量他段家也不敢跟我们对着干?”苏老爷压低声音说。 “哎哟，苏老爷，这事儿您还要请教我吗?”吴启英歪了一下：“您要是动作慢了，您可想仔细了啊。要是让段家得了那块地，就算我有心和您联手，义父那里也不好交待吧?抛开义父的事情不说，就段家平白无故地捡那么大一个便宜，您咽得下这口气?” 吴启英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苏老爷：“这是首笔工程款，苏老爷，周公公的养老能不能开开心心，就全看您的了。” 苏老爷大吃一惊，不去接那银票：“吴公子，不是说建府阺的事情，你全权负责的吗?” “苏老爷，年前那批礼物的事情，不是让您损失不少吗?做生意，最讲究双赢。我虽爱财，但也不能把所有的油水都占尽了。再说这临清城不是您的天下吗，工程的事情，您负责，我放心。”吴启英说完，沖苏老爷挤了一下眼睛。 苏老爷哈哈大笑，心中暗想：这小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油水这么大的工程，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真是说得好听! “多谢吴公子啊，只是老夫……” “苏老爷，您就放心做吧，我保证不干涉，也绝不在义父面前乱说话。”吴启英知道苏老爷不相信。可是他的目的很简单，在没有娶到冷珍珠之前，他不可能出面，做任何有可能得罪段家的事情。 这个目的，当然不能告诉苏老爷。 苏老爷心中掂量一番，妹妹在宫中的地位并不稳固，一方面要防着有新人得宠，另一方面还是要巴结周公公。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苏家在临清城的地位也将摇摇欲缀。想与周公公联手，帮他建府阺这一桩事，是万万绕不过去的。 一个小小的段靖平，也想夺走他手中的肥肉? “好，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我这就安排人动工，免得让段家的人抢在了前面。”苏老爷接过银票，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走远，一直坐在另一个桌子上的若苹过来了。 “哥哥，我看这苏老爷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的好。”若苹关心地看着吴启英：“听说大年初一，苏公子就被他爹爹关了起来。那苏公子虽然风流成性，却耿直真诚，一点儿也不像他爹爹。” 吴启英帮若苹倒茶，“想不到我的妹妹还会看人呢。” “做我们这一行的，不会看人哪里行?以前在凝香院……” “妹妹，以后不许你再提凝香院，知道吗?那个地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我懂，哥，我以后再也不提了。”若苹感激地说：“哥，以后，就算是只有我们兄妹二人，我也不提了。” “明白就好。对了，你刚才说苏公子风流成性，却耿直真诚。你倒是说说看，他怎么耿直真诚了，说得比你哥哥我还好。” 若苹善解人意地一笑，“哥，在若苹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你应该这样……”若苹边说边挺直身体，给吴启英做了一个向上的示范。 吴启英“嘿嘿”地笑两声，也学着若苹的样子，挺直腰身：“这样?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然后，带着你所有的真诚，去找段老爷，向他提亲。我相信，段老爷会被你感动，答应你的请求。”若苹的眼里满是鼓励与希望。 吴启英心想：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不说，若苹竟也能体会到他内心的自卑，主动给他打气。这个妹妹，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也要保证她的幸福与快乐。 “谢谢你，若苹。”吴启英边说边起身：“我也应该像苏老爷学习，想到就做。好妹妹，我们这就上街去买礼物，去段家提亲!” “哥哥，加油!”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吴启英示爱遇阻 逛完了整条清风街，吴启项兄妹手上的礼物几乎要拎不动了。“哥哥，你扉个人帮你提吧，我……我就不去了。”若苹吞吞吐吐地说道。 吴启英知道她的顾虑，这次上门拜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顺利，他会当场向段老爷提亲。若苹以前的身份太敏感，只怕…… 他沉思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嗯，你不去也好，那我先送你回家。” “我这么大一个人，还不会回家吗?哥，祝你马到成功!”若苹既依恋吴启英，又不想破坏他的事情，把手上的东西全都转到吴启英身上，一个人转身离去。 两人背道走了几步，吴启英突然回头，追上来说：“若苹，你跟我一起去吧。如果段老爷介意你的过去，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若苹心里欢喜，她也渴望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是这回事情特殊。“可是珍珠姑娘对你来说太重要了，等她以后变成我的嫂子了，我再去段家也不迟啊。” 吴启英却坚持：“既然我们已经结拜为兄妹，就应该勇敢面对。你在杏花楼的时候不是还鼓励我吗?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一直自信啊。” 兄妹二人在街上争执半天，最终达成一致，刀山火海，一起面对。 去到段府，开门的是丁大嫂。丁大嫂见他二人衣着华丽，彬彬有礼，也不敢怠慢了。将二人让到前厅，就去书房请白先生过来。 第36页 “丁大嫂，你是说一对从画上走下来的人?男的能比我哥哥还俊，女的，总不可能比珍珠妹妹还好看吧?”段靖安正嫌读书太闷，一心想到外面散心。 白先生和冷珍珠同时笑了起来。这个段靖安啊，一时也不愿意安静，安排他去植树就对了。 白先生抚了一下鬍鬚，“既然是年轻人，要不就你们两兄妹去见一下好了，反正老爷不在家。问问他们是谁，找老爷有什么事情，珍珠，你比靖安心细，记好了，等老爷回来告诉老爷就是了。” 段靖安喜出望外，拉起冷珍珠就往外跑。冷珍珠拗不过他，边跑边喊：“靖安哥哥，你慢点儿，我跟不上了。” 两人嘻笑着来到前厅，冷珍珠一看是吴启英和若苹，心里放松不少。她还以为，是什么远道来的客人，找义父谈生意上的事情呢。 吴启英隔了这么久才又见到冷珍珠，上次见她只觉秀气明丽，想不到经过段府的这一段时间沉淀，于碧玉般的气质中又隐约透着高贵华丽。冷珍珠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与春天的新绿相衬，愈发动人。吴启英不可自拔。 “吴公子，我爹爹和靖平哥哥都出去办事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和靖安哥哥说，等爹爹回来，我们一定代为转达。”冷珍珠落落大方地说：“若苹姑娘，还没有多谢你上次帮我和靖平哥哥解围，实在是不好意思。” 吴启英看得呆了，也忘记说话。若苹见如此，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笑着说：“珍珠姑娘，太客气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我和哥哥今日前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哥哥来临清城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登门拜访，实在说不过去。” 冷珍珠和段靖平意外地看着他们二人。 “哦，是这样的，我和若苹，已经结为兄妹。”吴启英这才恢复正常，心想：幸好段老爷不在，原以为自己做好了提亲的心理准备，想不到只是见了一面冷珍珠，就乱了分寸。幸好有若苹跟着。 四个人都是年轻人，很快说话就没了拘束。冷珍珠真心替若苹感到高兴，她在凝香院，再怎么出于泥而不染，时间久了，只怕也难保清白之身。现在有了吴启英这个哥哥作为依靠，举手投足间又特别雅致，完全是大家闺秀一般。 这样看来，这个吴启英也没那么坏。冷珍珠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吴启英关于“家”的嚮往，不禁笑了起来。 “吴公子，如今你可找到你心目中的理想家园啊?”冷珍珠意味深长地问道。 若苹何等聪明，不待吴启英说话，已先替他解释了：“珍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哥哥，是同病相怜，都是没有父母没有根的人。现在结为兄妹，成为对方的亲人，绝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 段靖安看若苹脸红觉得好玩，也跟着凑起了热闹：“若苹姑娘，你和吴公子郎才女貌，刚才丁大嫂来通知我们的时候还说，你们简直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对呢。” 眼看越解释误会越深，若苹眼珠一转，对段靖安说：“段公子，早就听说段府的园林景致别具一格，你能不能带我参观一下?”说罢，又把目光转向吴启英，“哥哥，你不是说有事要跟珍珠商量吗?正好，我也有事想跟段公子讨教一下园林知识，好布置我们家的小院。我们互不干扰，如何?” 冷珍珠一眼就看穿了若苹的用意，段靖安却不懂，他心思单纯，哪里会想那么多。 “好啊，我带你到处转转。” 待段靖安和若苹走远后，吴启英调整心态，和冷珍珠单独相处，他总是不能完全自然放松。“珍珠，我和若苹真的是兄妹关系，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到我们家里来玩。若苹是个好姑娘……” 冷珍珠不等他说完，“吴公子，我本来就相信你们啊。家，本来就应该是有亲人的地方，妹妹也好，父母也好，娘子相公也好，都是亲人。真替你们高兴。” “那你……是不介意我妹妹以前在凝香院……” “当然不介意，若苹洁身自好，又那么善良，我为什么要用不同的眼光看她。说起来，我的身世，要不是遇到义父，可能比她还不堪。吴公子，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提凝香院了。那对若苹是一个很大的伤害。” 冷珍珠的善解人意让吴启英更加喜爱，他情不自禁地走到她身边，鼓起勇气说：“珍珠，我的心意，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冷珍珠当然感觉到了吴启英的心意，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说出来。她有点儿慌乱，感情的事情，她自己也不清楚。年前段靖平为了她，差点儿误入歧途，一撅不振。好不容易段家恢复往日的平静温馨，她更想这样的日子长久地过下去。 “吴公子，我想你误会了。我对你，和若苹一样，你就像是我的大哥哥。” 冷珍珠的话对吴启英打击太大，在他心中，若苹是真正的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骨肉相连、心心相系。可是对冷珍珠，那种一见倾心的感觉，从来就没有在其她姑娘身上发生过。 “珍珠，你听我说，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定了，你是我心中唯一的那个人。你不用急着答应我，你放心，我会等，我会用行动来证明。”吴启英有点儿语无伦次，他不能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他想把那对晶莹剔透的玉蜻蜓送给冷珍珠，以作订情之物，可是又怕这玉蜻蜓将来给冷珍珠带来杀身之祸。犹豫再三，又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东西，可以配得上眼前的人儿。他内心矛盾重重，得到的，是见不得光的。真正想拥有的，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吴公子，多谢你的一番美意。我会记得的。”冷珍珠不想给他希望，又不想伤他自尊，只好接着说：“我已在义父面前立下重誓，这辈子不嫁人，只在爹爹膝下尽孝。” 吴启英语塞，想不到她轻轻一句话，就把他拒之千里。 “谁在说嫁人不嫁人的话呢?”这时，若苹及时出现，接过冷珍珠的话说：“珍珠，你这个话可不要乱说哦。” 段靖安此时已明白若苹拉开他的用意，他走上前去，护在冷珍珠身前说：“吴公子，珍珠妹妹在我们家可是半点儿委曲也不受的。你要是把我们当朋友，欢迎你来玩。可是若另有居心，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吴启英处理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就是面对冷珍珠时，木木呆呆，完全失去了主动权。若苹见状，只好引开段靖安的话题说：“段公子，你刚才说要帮我在院子里栽一些黄菊花，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段靖安拍拍胸脯：“既然是朋友，我肯定帮忙。改天，我去你们家看看，我最喜欢布置园林了。” 冷珍珠也趁机说：“对啊对啊，你们不要看靖安哥哥平时嘻嘻哈哈，像什么事也不操心，其实啊，他可厉害了!” “珍珠，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什么事也不操心?你们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段靖安不服气地反问，那样子，更像是一个弟弟，而不是哥哥。 第37页 吴启英羡慕地看着他们，内心有点失落。不过，这点小小的挫折怎么可能击倒他，他相信，只要他真心付出，总有一天，冷珍珠会发现他的好，真正喜欢上他。 这一趟来访，没有见到段靖平，若苹也有点小小的失落。她知道自己不能有太多的痴心妄想，只要能看一眼喜欢的人，她已经很满足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段靖平舍已救人 临清城王家以前也是户殷实人家，可惜家里人大多体弱多病，几代延绵下来，竟只剩王奶奶一个人独撑门户。这些年王奶奶像隐形人一样，几乎从临清城老百姓的视线里消失了。 可眼下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把王宅这座与世隔绝的老宅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苏老爷带的工匠和段靖平他们不分前后，几乎是同时到达王家宅子现场。一场争斗，如离弦之箭，没有半分收回的余地了。 苏老爷心虚，又因年三十晚那场大火憋了一口窝囊气，见对方来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和一个形将就木的老僕，顿时胸中豪气滚滚。只见他一个跨步上前，踩在一块烧焦的木板上，大声喝道：“你们可知是谁要在这里建府邸，竟敢如此放肆妄为!” 段靖平早已不爽苏老爷的所作所为，加之年轻气盛，也上前一步，昂首挺胸说道：“苏老爷，您这话说得未免太可笑。这块地本来就是我们段家所有，不管是谁想在这里建房子，都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块地，我们不卖!” 黄伯赞许地看着段靖平，大少爷临危不乱，确实好样的。只是对方老奸巨滑，将持下去，只怕大少爷斗不过他。想到这，黄伯朝一旁的丁小灵使了一个眼色，丁小灵明白，转身就跑了。 “你们不卖，我们还不买!”苏老爷语气横蛮。这时，有个短装打扮的汉子飞身而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得苏老爷连连点头。再次开口说话时，更加有恃无恐了。 按苏老爷的做事风格，即便王奶奶躲过了年三十晚的那一场大火，也是活不过年十五的。杀一个孤老婆子，对他来说，不如擒一只小鸡费力。只是夫人在那场大火中烧伤，加上儿女们对他的恼怒与怨恨，令他不想短时间内再次作恶罢了。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们段家的产业?我还说这本来就是苏家产业呢?” 段靖平早料到他有此一招，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两张按了手印的纸来，抖了抖说：“苏老爷，我们段家可不像你们苏家一样，不讲道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房契地契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哼，在临清城，就算是三岁的娃娃也知道，这是王家祖业，什么时候变成你段家的了?”苏老爷抬高下巴，不屑一顾地说。 黄伯嘴角轻轻地斜了一下，世上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他活得脖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还真是头一回见。 早上出门时，那王奶奶听说要在宅子上栽桃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要跟过来看，是黄伯把她拦下了。如今看来，是自己失策。 要是王奶奶也在场，看他苏添志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说这是我王家的产业，那我现在要你走，不要站在我王家的地上。”这时，王奶奶突然迈着小脚、摇摇摆摆地过来了。大火过后的废料还没有清理，她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踩空摔倒。 苏老爷和刚才那短装汉子交换了一下眼色，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靠墙的黑木头突然朝王奶奶压下来。 段靖平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王奶奶护在了身下。那粗重的木头如巨石一样压住了他。 “靖平!”段老爷也刚好赶到，看到这一幕，心疼地喊了起来。 段靖平脸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众人手忙脚乱、合力移开那根木头，哪知黄伯年老，脚下一滑，本已抬起的木头再一次压了上去，还加上黄伯的重量。段靖平一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大少爷。”丁小灵急得哭了起来。 苏老爷一行人眼看事情闹大了，正要离去时，苏欣颖却一路小跑地过来了。原来，她在逛街时遇到丁小灵，丁小灵告诉她的。 看着昏迷过去的段靖平，苏欣颖顾不得爹爹在场，也顾不得自己一身华丽的衣裙，冲上去就帮他们抬起那木头来。 “段公子，你醒醒。”看着段靖平胸前的鲜血，苏欣颖害怕极了，娘亲的伤还未曾痊癒，如今段公子又…… “爹爹，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段公子他哪里得罪了你?”苏欣颖泣不成声地质问。 “欣儿，你不要管这些事情。”苏老爷不耐烦地说：“来人，看着小姐，不准她乱来。” “阿三，阿四，你们背少爷回府。小灵，你和黄伯去请大夫。”段老爷强忍心中悲痛，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凌利地盯着苏老爷。 “苏添志，段家和苏家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是你冒犯我段家在前，若靖平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要怪我段伯涛不讲情面。这块地，已经是我段家产业，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苏老爷真后悔自己一时妇人之仁，没有在正月就下手，解决了那孤老婆子。搞得如今和段家正面结下樑子。 还有吴启英虽然年轻，处事却无比圆滑，自从他来了临清城后，就打个周公公的旗号，桩桩件件，都要自己帮他出头得罪人。而自己呢，小半年时间，损失惨重。 这个周公公，在后宫并没有为妹妹真正出力，自己一味相信他，也太愚昧。 想到这些，苏老爷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打出周公公这道牌，不相信你段伯涛不怕。 “段兄，都是误会，这些都是误会。小弟我也是替人办事罢了。是朝中周公公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欲要在这里建一座府阺。段兄你看，周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说话了，小弟能不照办吗?”苏老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段老爷义正言辞地说：“要是周公公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他可以派人来跟我儿靖平洽谈，如今这块地的业主是段靖平。在手续未搞清楚之前，苏兄就横加出手，多有不妥吧。” 段老爷心中记挂儿子安危，无心与他纠缠。 大家陆续撤出了那块废墟之地，没有人注意到王奶奶并未曾与段靖平他们一同离去。苏老爷正要跳下一堆砖头时，王奶奶突然扑过来，口中念道：“我要为段公了报仇!”要与苏老爷同归于尽。 苏老爷身边的汉子反应飞快，使劲一推，王奶奶瘦小的身体几乎飞了起来。又“扑通”一声重重地掉下来，头正好摔在一块支棱出来的砖角上，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没了性命。 “王奶奶，王奶奶……你这是为什么啊?”段老爷上前抱起王奶奶，大声惊呼。 段靖平生死未卜，如今又添一条人命。段老爷只好请一旁看热闹的人帮忙，把王奶奶的尸体抬回段府，为她送葬。 苏老爷只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段兄，我们这可是正当防卫哦，算不得违法。可能这老婆子一个人在世上活得也没有意思，想早早地去下面，陪她儿子去吧?” 第38页 苏欣颖怎么也想不到爹爹竟如此凶残与险恶，难怪娘亲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不愿与爹爹共同生活。爹爹以前做的那些事，她只是听别人讲，今日之事，却是亲眼目睹。这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事情一出，全临清城的人都知道了。街头巷尾地，大家都在议论着。苏老爷气急败坏地回到府中，和阿忠关起门来，细细商议。 “唉，这个周公公，还没到临清城，就把我们苏家搞得鸡犬不宁。我不但没有讨半分好，反而损失惨重。阿忠，这些事情，你怎么看?” “老爷，是我们低估了段家的能力。以段老爷一向的小心谨慎，他肯定不愿与老爷起任何冲突。有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说，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以前，我们总认为段家的两个儿子没用，只知道关起门来读死书。现在看来，段老爷已经开始着手培养大儿子。老爷……” “唉，怪我平日太放任坤明，关键时候，不但帮不上忙，还拖后腿。还有欣儿也是，今天的事，她怕是要和我扛上一段时间了。”苏老爷唉声嘆气不已，怎么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不争气呢。 “老爷，那吴公子不是把自己说得三头六臂吗?那这件事情上，我们就认个输，避一避风头，看他又能如何处理。再说，周公公要是真来了临清城，那就意味着他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了，老爷您又何必总是巴结他呢?” “我是想若苏妃能在他的帮助下，地位稳固，岂不是事半功倍吗?”苏老爷说道。 苏老爷陷入沉思中，以苏家在临清城的地位，即便是周公公真的来了，也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也许阿忠说得对，与其求人，不如求已。重新培养苏坤明这个不肖子，重新审视苏家的生意，在粮油之外，趁早布局其他业务，才是真正的为商之道。 “阿忠，那个不肖子又去哪里鬼混去了?你去找他过来，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苏老爷语气凝重地说。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段靖平命悬一线 请来的几个大夫，离开时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段府上上下下的人守在门口，脸上焦虑不安。 只剩城里素有“鬼手”之称的大夫张千药还在里面。“鬼手”一称，是对张千药医术的肯定。说经他把过的脉，就算是阴阳两隔，他也能妙手回春;把手伸进阴朝地府里，从阎王爷手中把病人的性命给抢回来。 只要“鬼手”张千药还在里面，段老爷就不放弃希望。 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张千药眉头紧锁，示意段老爷到一边说话。 “大夫，平儿他……”任段老爷再坚强，说这话时也是哽咽万分。 “大夫，求您一定要救醒我靖平哥哥啊!”冷珍珠“扑通”一声跪了过去，扯着张千药的衣服不放。 张千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一次沉重地摇了摇头，缓缓地说：“段公子伤至肺府，我开了药方，你们快点叫人去抓来，煎好了餵他服下。他伤得太重，那药真正能咽下去的不多，你们不要放弃。就算只餵进去两三口，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记住了，不要太多的人守在屋里，让段公子安心静养。三日之后，他若醒来，就表示无事。那时你们再来人通知我，我再来开药。若是醒不过来……” “多谢大夫。”段老爷扶起冷珍珠，半是安慰她半是安慰自己说：“平儿善良纯朴，福大命大，他一定会没事的。” 冷珍珠拼命收住哭泣，不停地点头。 因为段靖平要静养，王奶奶的丧事从简。白先生和丁大嫂负责丧事，段靖安和冷珍珠，还有丁小灵几个负责照顾段靖平。大家心中忧伤，只默默地做好自己的事情。 眼看到了第三日，段靖平毫无醒来的迹相。众人连日辛劳，个个哈欠连天。段老爷把段靖安和丁小灵赶回去睡觉后，又来说冷珍珠。 “珍珠，你也回去休息吧。平儿这里，有我看着就可以了。这几天，你都不曾合眼。” “爹爹，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靖平哥哥醒过来。”冷珍珠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爹爹，店里的事情都靠您一个人打理，您回去睡吧。要是靖平哥哥醒过来，我马上去叫您。” 段老爷也忍不住拭了一下眼泪，这几天，他即要照看店里，又要过问王奶奶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不管在做什么，一颗心总是系在段靖平身上。他也累得支撑不住了。 经不住冷珍珠的再三劝说，段老爷坐在床沿上，双手颤抖地摸着段靖平的脸。“平儿啊，你可知道为父心里的苦。你若是知道，就快快醒来……” “爹爹……”冷珍珠搀扶着起段老爷，一路扶到门口，“爹爹，珍珠在这里，您老人家放心睡吧。” 段老爷心疼地看着这个女儿，连日劳累，她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 等爹爹走后，冷珍珠轻轻地坐在床沿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段靖平。再过两个时辰，张千药说的三日之期就到了。那时，要是段靖平还没有醒过来……她不敢往下深想。 自从自己来到段府后，府中所有的人对自己是百般疼爱。特别是段靖平，既有兄长的关爱，又有……冷珍珠在心里默默地寻找那处感觉：靖平哥哥，靖平哥哥，你对珍珠一片痴情，珍珠怎会不知道? “靖平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吧。”冷珍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把段靖平的脸仔仔细细地看。想像他以前眼里疼爱的光，还有嘴角那一抹温暖的笑。 “靖平哥哥，你醒醒啊!珍珠需要你，你知道吗?”冷珍珠的手，颤抖着，慢慢地，慢慢地伸过去，抚摸着他的额头、鼻子、嘴唇…… 只要他此时睁开眼睛，要她冷珍珠做什么都可以。自己真傻，以前怎么没有发觉段靖平对自己如此重要。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冷珍珠突然起身，跪在床边，双手合十地说：“观世音菩萨啊，珍珠求您发发慈悲吧，靖平哥哥是一个好人，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好人。珍珠愿意以珍珠的性命，换靖平哥哥的性命。” 可是床上的段靖平还是那样一动不动，丝毫感受不到冷珍珠的真情。 冷珍珠握住段靖平的手，深情地说：“靖平哥哥，观世间菩萨听不到珍珠的呼唤。你要是听到了，你就醒过来好吗?靖平哥哥，我求求你了，如果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床上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珍珠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握着段靖平的手。 段靖平在心里拼命地回应着冷珍珠的话，可是他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珍珠，珍珠……” 他可以感受到冷珍珠双手的温度，温柔地覆盖着他，可就是自己的手动不了。 第39页 要是能睁开眼睛也好啊，如果上天给他一点点力气，哪怕只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他也心满意足了。 开始有光，在摇晃。段靖平心底一阵喜悦，再一次努力，慢慢地，那光从一条线变宽，变粗，有颜色映入他的眼帘。啊，醒过来的感觉真好，他必须要告诉冷珍珠，她说的话，他都有听到。 “珍珠，珍珠……”声音如蚊子一样细。 熟睡中的冷珍珠眼角还带着泪。 “珍珠……”段靖平不忍心叫醒她，可是又怕自己时间不多。“珍珠。” 冷珍珠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不过她马上明白发生什么了。她又哭又笑，激动地说：“靖平哥哥，你醒啦!靖平哥哥……” 段靖平虚弱地动了一下手指头，示意她停下来。“珍珠，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啦，靖平哥哥。”冷珍珠还是不敢相信，她再一次伸手去摸段靖平的脸，动作是那么自然。“靖平哥哥，你再也不要这样了。” “傻珍珠。”段靖平瞬间被幸福的潮水淹没，他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冷珍珠赶紧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用棉球轻轻地给他润了一下。 “要是当真，我要你做我的娘子，可好?”段靖平眼里充满期待。 冷珍珠已经非常肯定，自己是爱上段靖平了，也许很久以前就爱上他了。一味的压抑自己的感情，只会让两个人都难过。她含着泪不停地点头，“嗯，靖平哥哥，我做你的娘子，一辈子都做你的娘子，只要你不嫌弃。” “娘子，你能不能……低下头来。” “你要什么，喝水吗?” “不，我要你低下头来，对，就是这样，再靠近点儿，再近点……”段靖平嘴角泛起幸福的笑。他想抬起手臂，把冷珍珠拥入怀中，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 “哎哟……” “怎么啦，很疼吗?” “有点儿，不过不要紧，我想抱住你，可是……”段靖平无可奈何地笑一笑，撒娇地说：“我动不了，你抱抱我，亲我一下……” 冷珍珠羞得满脸通红，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好不容易捡回来半条命，就想这个，真是的。 “你亲我一下，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段靖平祈求地说，那眼神，让人无法拒绝。 冷珍珠说：“那……那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段靖平听话地闭上眼睛。乖乖地等着。 烛光摇曵下，冷珍珠的唇轻轻地落在段靖平的额头上，轻轻地滑过鼻尖，在那里停留一会儿。终于，一路向下，到达段靖平的唇上。他的双手，有如神助，慢慢地抬高，抬高，把冷珍珠整个地拥入怀中…… 这一个长长的拥吻，让两个人的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长时间的接吻让段靖平虚脱得几乎闭过气去，可是他那么贪婪，不停地索要。最后，还是冷珍珠先停了下来。 “靖平哥哥，我去告诉爹爹你醒过来了。”冷珍珠突然想起义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睡得忠实。 “不准走。”段靖平像个小孩一样说：“今晚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我要一直这样看着你，不准你离开半步。” 冷珍珠只好回来。“好吧，不过，明天要是爹爹怪起我来，怎么办?他老人家担心你的身体，也是几天几夜睡不安稳。” “万一爹爹现在睡着了呢，你去叫他，岂不是吵醒了他?”段靖平皱了一下眉，接着说：“珍珠，不要说他们，就说我们俩的事，行吗?” “嗯。”冷珍珠什么都依着段靖平，“那，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我想听你说，我听。谁叫受伤的人是我?” “好，我说，我说，并且只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对吧?”冷珍珠放下了心里的重担，脸上终于露出开心的笑来。“靖平哥哥，以后不准你这样冒险。你知道吗，你躺在这里的三天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珍珠，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了。” “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嘛!”冷珍珠调皮地颳了一下段靖平的鼻子，哪知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说错啦，是好相公。” “对对对，好相公，好相公，行了吧!” 正文 第三十章 丁丁怒打苏坤明 随着段靖平身体的康复，段府的生活逐渐恢复平静。 苏老爷已经当面和吴启英说清楚，并把银票退还了他。除非他和周公公自己解决地契的事情，否则这建府阺的事情他还真没办法。 “阿忠，少爷呢，一大早又上哪里鬼混去了?”苏老爷吃早饭的时候就强忍怒火，没有发作。眼看半天过去，苏坤明还没有出现。 阿忠支唔半天。 “这个不成气的东西，苏家迟早败在他手里。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唉，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苏老爷气得鬍子乱抖，只差一蹦三尺高了。 “这怪得了谁啊，哥哥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苏欣颖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 “你……你……你怎么说话的?” “爹，女儿怎么说话的，还不是跟您老人家学的啊!”苏欣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接着说道：“苏家，苏家是罪有应得!” “啪——”苏老爷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过去。苏欣颖脸上立即出现四个大红指印。 她双手捂着脸，眼里的怒火更甚。“你打我，你打死我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还怕多我一个……” “小姐，快不要说了，你怎么这样说老爷呢?”阿忠在一旁也吓得不轻，连忙劝阻。 “我为什么不能说，哦，就只许你们做那些不见得光的事情，我还不能说一说啊?”苏欣颖说着就往外面跑，头也不回。 “你去哪里，一个姑娘家，整天往外面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苏老爷厉声喝斥。 “我去帮你找哥哥啊。爹爹，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宝贝儿子这会儿啊，准是在凝香院玩姑娘呢?” “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 苏欣颖哪里听得了那么多，这个家，富丽堂皇，却一点儿温暖也没有。她只想逃离这里。可是去哪里呢，能去哪里呢? “苏小姐，你这是要……” 苏欣颖刚一出门，在转角处就和吴启英撞了个满怀。 “你又来找我爹爹干什么坏事?”苏欣颖现在恨透了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和爹爹关在书房一聊就是半天。现在，她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傻了，那些坏事，都是他们合谋犯下的。 “苏小姐，我做什么坏事啦?”吴启英本来想继续开她玩笑的，看她脸色不好看，终不忍心。 第40页 “看你这么难过，算了，有什么事，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我是苏家的大小姐，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要你帮忙，真好笑!”苏欣颖强装笑脸说：“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想想怎么讨好你那个太监爹爹吧?” “你一个姑娘家，说话要这么难听吗?” “难听就不要听好啦。我去找我哥哥，你闪开，别拦着我。” 吴启英笑笑：“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去找他?” “当然知道，不就是凝香院吗?” “知道还去?” 看着她倔强、不讲道理的样子，吴启英真不想理她。可是一想她一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万一有什么危险…… “喂，你别走!”苏欣颖突然指着一个人，大声喊：“丁小灵，我认出来是你啦。” 吴启英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可不，段府的丫头，怎么跑到苏府这边了。脸上表情还怪怪地。 其实丁小灵早就躲在墙角了，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看他们斗嘴斗得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丁小灵想离开，却被发现了。 “我，我……”丁小灵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这可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日的风格。 “你什么你啊，有什么事，不能痛快点说吗?”苏欣颖不耐烦地问。 “你……你……” 吴启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搞不懂这些姑娘，说话就不能好好地说吗?要不凶巴巴地，要不又吞吞吐吐。 丁小灵也讨厌自己这个样子。在段家，冷珍珠一天到晚在屋子里照顾段靖平，有些话，又不能跟娘亲说，其他的，都是男人，更加不能说。她都快憋死了，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决定来找苏坤明。 可是走到门口，又犹豫了，他们身份相差太远了。 要是苏坤明能突然出现，那该多好啊。 丁小灵脸憋得通红。“我是来找你哥哥苏坤明的啦!”终于说出来了，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舒服多了。 这下轮到吴启英和苏欣颖莫名其妙了。 “你——找我哥——有什么事?” “没……也没什么，就是找他。” 看着丁小灵扭扭捏捏的模样，吴启英大致明白了一点。他恍然大悟，继而拍了拍自己的头，“正好，我陪你们去找他吧。谁叫我是一个男人呢，总不能让你们两个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吧?” 可是想想也不对，要是让丁小灵看到苏坤明在做什么不堪的事情……也许那样更好，让这个叫丁小灵的丫头趁早死了心，别好好的一个姑娘，毁在了苏坤明手上。 三个人各怀目的，朝同一个地方前进。 再说苏坤明。十几年的浪荡公子哥生活，苏老爷一下子要他这样，要他那样，还要和什么吴公子比，和段公子比……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我就是一堆烂泥怎么啦?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苏坤明对生活已经绝望了。娘亲善良，可结果呢?爹爹凶狠，得来的财富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只有凝香院才是好地方，这里的姑娘只要给银子，就对他千依百顺。 “幼珠，你过来，坐在这儿，这儿!”苏坤明一指自己的大腿，反手一拉，幼珠就整个儿地滚进他怀里了。 “我要喝酒，再给我倒上。”苏坤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幼珠，我要……我要你餵我喝……” “不是，不是这样喂，用嘴……嘴……” 几个姑娘发出放肆的笑声，凝香院就是一个盘丝洞，温柔乡。 丁小灵怎么也没想到，说过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着呢，苏坤明就天天左拥右抱，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自己亲眼目睹，丁小灵说什么也不相信。 “苏坤明!” 苏坤明醉熏熏地抬起头来，几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啊晃。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丁丁，是丁丁啊，你来的正好。” “丁丁，快过来，陪我喝酒。”苏坤明嘴里含着个热萝蔔似地，“她们都没你漂亮，没你好。你好，你来陪我，快……你们都走开。” 才一说完，苏坤明就朝丁小灵扑了上来。 吴启英赶紧护住苏欣颖，把她拉到一旁说：“我们走吧，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凭什么丁小灵能来，我就不能来?” “你傻啊，你没看出来，你哥哥和丁小灵，是一对儿。”吴启英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丁小灵有你哥哥在，不会有什么事儿。倒是你，这些场面，还是不看为好。” 苏欣颖看他嘴角坏坏的笑，心里恨得痒痒：你们这些人，个个都说为我好。段靖平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还有你，提了亲也能不承认…… 她突然发现自己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姑娘，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地听她说什么，问她要什么…… 段靖平给她的感觉，是安全，温暖。至于吴启英，他外表霸道，实则体贴，让她的心左右不定。 吴启英并不等她说话，直接就半是搀扶半是提起，把她架走了。 丁小灵伸手就是一个耳光，把苏坤明打得生生地转了个圈。 “打，打吧，都打吧。”苏坤明站立不住，就地坐在地上。 丁小灵那一掌打苏坤明脸上，疼在自己心上。她蹲下去说：“坤明，你怎么变成这了啊，不是说好要好好过的吗?” “好好过，怎么好好过啊?” “幼珠，本少爷要睡觉，还不快来扶本少爷?”苏坤明一把推开丁小灵。 “是，苏公子。”幼珠嫌弃地看了一眼丁小灵，哪里来的野丫头，差点儿坏了她和苏公子的好事。 “苏坤明，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啊。本少爷要睡觉，睡觉，你懂吗?”苏坤明大声地重复。 丁小灵又气又急，恨不得扛起苏坤明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他那么大一个男人，怎么办啊?旁边的那个小狐狸精还虎视眈眈的。真可恶。 “苏坤明，你要睡觉是吧?好，那我问你，她，还是我，你选谁?”丁小灵嘴里凶巴巴地，眼里的泪水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一个苏坤明，她爱他，爱到不顾尊严，和一个烟花女子相提并论了。 苏坤明的酒顿时醒了三分。 “灵儿，好灵儿，你原谅我。” 说完，还拉起衣袖，给丁小灵擦起了泪水。“不哭了，灵儿，我们走。” 一声“灵儿“，让丁小灵的心化成了水。她轻轻地搀扶起地上的苏坤明，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出了凝香院。已是正午时分，太阳刺得苏坤明睁不开眼。 “灵儿，我对不起你，我不该……” “坤明，不要说了。”丁小灵捂住他的嘴，“我送你回家。” 第41页 “不，我不回家，我们去找个客栈住吧，我不要回家。”苏坤明一把抓起丁小灵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深情地说：“我想你。”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段靖安初识小绿 出了雏儿巷，拐上青柳街，街边就有一家云华客栈。 借着酒性，才一进房间，苏坤明就迫不及待地要解丁小灵的衣衫。 丁小灵却一把按住他的不安份的手，“不要，会吓到我们的孩子的。” “什么……孩子?”苏坤明脑子瞬间清醒，又瞬间迷糊，“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边说还边左右看看。 丁小灵莞然一笑，低下头轻声说道：“上次……上次在你家，我……我怀孕了。” “我不敢跟别人说，偷偷地去找了个大夫把脉才知道的。现在都不敢跟娘亲他们一起吃饭，一闻到菜味儿就想吐。你说，怎么办?”丁小灵羞羞地说。 苏坤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沖昏了头，孩子，他的孩子，他和丁小灵的孩子。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爹爹面前，他还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如今，自己也是别人的爹爹了。真是不可思议。 要是娘亲知道自己也有孩子了，一定会很高兴吧。她总是说要看着她的一双儿女成家，过上幸福的生活，她才能放心地离去。 “灵儿，是真的吗?太好了，我们这就回家，我去跟爹爹说，叫他去段家提亲。哦，不对，是去向你娘亲提亲。”苏坤明到底是善良的，至少不像苏老爷那样。 丁小灵想过无数种可能，苏坤明要拒绝她，理由太简单了，一句门不当户不对，就可以将她推到千里之外。看来自己没有爱错人，这个男人是有担待的。 “你……不嫌弃我和娘亲是段府的下人?”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们?”苏坤明认真起来的时候，比天下男人都帅。 “我怕你嫌弃……” “不准说这种话。我苏坤明何德何能，让丁丁你如此垂青。等我正式娶你……哦，不，不对，我去跟爹爹说，在外面帮你们买一栋房子，先让你和你娘亲有一个家。然后，我再正式娶你过门。” 苏坤明的话让丁小灵一颗心稳稳地落进了肚子里。 “走，我带你回家。” …… 苏欣颖跟着吴启英在街上晃了半天，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家。“对了，你今天早上来我们家，原本是想干什么来着?” “没有啊，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跟你爹爹聊聊天。”吴启英不想跟她说生意上的事。“你不愿回家，也不能总是跟着我啊?” “我不跟着你跟着谁?你可是临清城新晋贵公子，跟你走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怕。”苏欣颖边说还边做了一个狐假虎威的样子。 “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你不方便去。怎么办?” “凝香院我都去过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苏欣颖“切——”一声，不屑地说：“该不会你也像我哥，想摆脱我，去花天酒地吧。” “大概以你这脑袋瓜，也只能想到男人做坏事，就是去找姑娘家了吧?我告诉你，男人能做的坏事，多了去了。”吴启英嘿嘿笑道。 “小姐，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老爷急死了，叫我一定要把你找回家去。”对面突然跑来一个人，是苏欣颖的丫环小绿。 吴启英给苏欣颖使了一个眼色，小声地对她说：“那，你站在那边上去，别出来。你看好了啊，看男人怎么做坏事儿。” 苏欣颖真的顺势退到了一个摊口后面。 “小绿姑娘，几天不见，越来越漂亮了。你们家小姐还有事，叫我先陪陪你，她一会儿就过来。”吴启英作势要去摸小绿的脸。 那丫头小绿人如其名，穿着一身碧绿衣裙，一路小跑，让她有点儿喘气。两边脸蛋更是飞起红霞。 “啊……”小绿尖叫一声，这人怎么这样无礼，光天化日之下就要调戏她。 “哎，小绿姑娘，难道你不认得我啦，吴公子啊，经常去苏府上的。”吴启英又上前两步，直逼小绿面前。“小绿姐姐，我可是天天想着你呢。” 苏欣颖气恼地跺了一下脚，她虽然知道吴启英是在开玩笑，可心里就是不高兴。 “吴公子，你好。我们家小姐呢，刚才还在这里啊?” “那边有个茶楼，不如我们过去坐会儿，说不定你们家小姐也在那里呢?”吴启英说完就要去扶小绿。小绿赶紧闪开，却不小心踩了旁边的人一脚。 那人是个粗人，回头就沖小绿吼：“走路也不长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刚买的鞋子，让你踩成这样，你赔。” 小绿看那人虎背熊腰，吓得不敢出声，只把求救的眼睛望向吴启英。吴启英却装作不认识她，欲要离去。 “哎，吴公子，求……” “你别走，想逃啊，没那么简单!”那粗人一把拉住小绿的衣袖。 小绿伸手去拉吴启英，却没拉到。 “都说临清城新来的吴公子最懂怜香惜玉，却只是个奸乍小人。”就在小绿求救无门的时候，段靖安突然出现了。他一直坐在对面的茶楼里，这里发生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吴启英是和苏欣颖合起来捉弄小绿，可就是看不惯，坐不住了。 “这位公子……”小绿可怜兮兮地看着段靖安，她再经不起什么意外了。 “哦，原来是段家的二公子啊。怎么，段公子要打抱不平?” 苏欣颖也走了出来。 “小姐，你去哪里啦?”小绿一看到苏欣颖，眼泪唰一下流下来了。 “真没出息，跟你开玩笑的啦，这样就哭?”苏欣颖沖那粗人一瞪眼：“还不快走，想要苏老爷亲自赔你一双鞋不承啊?” 那人大概明白了，眼前的几个人都得罪不起，灰熘熘地跑了。 “怎么样，看到了吧，男人没有几个好的。”吴启英对苏欣颖说。 另一边，小绿正感激地看着段靖安，要不是他及时出现解围，这个吴公子还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呢? “男人好不好，也不能欺负小姑娘。”段靖安鼻子一哼，面带厌恶地说。 “段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有小绿姑娘，你就原谅我吧，刚才真是开玩笑的。你看，你不原谅我，段公子就会一直记恨于我呢?这样，你又于心何安呢?”吴启英半真半假地说。 “今天是我不对，要不这样，我请客，就在这家茶楼，如何?” “不如何。”苏欣颖说：“一家茶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没有我们家客厅豪华。” 吴启英想了想，说：“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是朋友。这样，如果各位瞧得起我吴启英，就去寒舍小坐，品尝一下我妹妹砌的茶，好吗?” 第42页 段靖安不喜欢这一套，正要回绝了。苏欣颖却跳起来说：“好啊，好啊，段公子，我们一起去。” “不行啊，小姐，老爷在家等你呢。” “我不回去。要不你一个人回吧。” “我一个人回去，老爷还不骂死我啊。”小绿又把目光投向段靖安。“小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段靖安跟丁小灵大大咧咧地相处惯了，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这种眼神。“好好好，那我也不客气了。我也答应过若苹姑娘，帮她布置小院的，正好去看看。” 苏欣颖有点儿不能适应了，自己天天关在家里，他们什么时候都变成好朋友了?最不可思议的是哥哥，也没看他跟那个丁小灵说话啊，怎么吴启英说他们是一对儿? 若苹倒是在家里关得住，吴启英在家的时候，她就陪他说话。如果他有事情做，她便默不出声地站在一旁，不时地给他添加茶水，为他磨墨…… 还变着花样地为他做好吃的…… 如果吴启英不在家，若苹就把屋子里所有的桌椅擦得一尘不染。再搬一把椅子到院子里，一边抚琴一边喝茶。 树上的喜鹊一直在叫，她也不嫌吵。 “妹妹，快看是谁来啦?”吴启英推开门就喊。 “段公子，苏小姐，你们来啦。真是贵客啊!”难怪今天喜鹊叫得这么欢快，若苹的小院子还从来没有来过客人呢。 特别是段靖安，她真的要好好地向他讨教一下园林知识呢。 若苹带着他们，把屋子参观了一遍。苏欣颖心里有点失落，连若苹这样的风尘女子，都可以过得如此幸福。吴启英对她，比亲哥哥还要体贴入微。 他们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都比自己那个豪华的苏府温暖。 段靖安总算是粗中有细，和若苹说话的时候，留意到苏欣颖的心情，沖他一笑。“苏小姐，你有心事?” 苏欣颖一阵恍惚，在爹爹和哥哥眼里，自己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丫头。自己对段靖平有一点点心动，可是却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 “没有。”苏欣颖笑着说。 这时，外面又传来三声喜鹊的叫声，竟带着一丝急促。吴启英突然转身，对他们说：“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果然，那只是有人故意在学喜鹊叫，那人是东三。 “公子，皇上已经正式批准了周公公的请辞。三个月后，他就会到临清城来养老了。”东三说：“周公公叫我问你，事情办得怎样了?” 吴启英心头一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像今日这样的好时光，以后恐怕就少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场欢喜一场空 丁小灵这是第二次来苏府了，虽然有苏坤明护着她，不过苏老爷的脾气她也有所耳闻，仍然免不了心中忐忑。 阿忠见少爷牵着个姑娘回来，二人表情奇怪，似有压抑不住的欢喜。 “少爷，这位姑娘是……” “阿忠，爹爹呢，爹爹可在家中?”苏坤明急切地问。 “在，老爷在书房呢，刚才还问起少爷。” 苏坤明朝书房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想了想对丁小灵说：“丁丁，跟我来。”说完，真奔后院而去。 阿忠挠挠脑袋，等他二人走远后，他快步朝书房找老爷去了。 苏夫人自从面容遭毁后，更加不愿意踏出佛堂半步。天天打坐念经，祈祷上天保佑她的一双儿女平安无事，健健康康。 “娘，娘，你看看我带谁来啦?”苏坤明人带未到，声音就先到了。 苏夫人示意丫环扶她起来，口中仍不忘念念有词。待二人走到面前，苏夫人眼神恍惚一阵，这个姑娘她从来没见过，怎么苏坤明跟她这么亲密无间呢。 丁小灵“呀”一声叫了出来。 “姑娘，别怕。”苏夫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脸难看是难看了点，不过，总比那些外表光鲜，内心却阴暗的人好得多。” 丁小灵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苏夫人毁容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怎可这样无礼? 苏坤明拉起丁小灵的手，兴奋地说：“娘，我要娶灵儿为妻。” 苏夫人非常意外，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是全如外界所看到的，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纨袴子弟。 “这位姑娘叫灵儿?这名字真好听，聪明灵动，温柔秀气，真好。”苏夫人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看穿着，这姑娘绝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不是花街柳巷的人，坤明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她? “夫人，我叫丁小灵，别人都叫我丁丁，只有……只有坤明……坤明他叫我灵儿!”丁小灵说话直爽，初次在外人面前说“坤明”这两个字，让她内心既甜蜜又紧张。 这本身，就是她向别人的一种宣誓吧。宣誓苏坤明是她的，她也是苏坤明的。 苏夫人理解地笑了笑，看看儿子，又看看他口中的“灵儿”，说道：“坤明，你爹爹可知道这件事情?” “我还没有去找爹爹。” 这下苏夫人更加肯定了，这个丁小灵绝对不是来自什么名门之家。苏坤明这是在向自己求救呢。 苏坤明看娘亲沉思，以为她对丁小灵不满意，他把嘴贴到苏夫人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苏夫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这小子…… “丁丁，快，快坐下。坤明，你真是的，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娘啊。”苏夫人亲手去扶丁小灵，又吩咐丫环去拿些点心过来。 丁小灵本来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姑娘，见苏夫人对她这么好，她非常感动。看一眼苏坤明，心里满满地全是幸福。 “丁丁，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苏夫人面带慈祥地问。 “娘，灵儿她……她家里只有……”苏坤明吞吞吐吐。 “苏夫人，我家里还有好多人啊。” “哦，他们都是谁啊?”苏夫人看着这个心地纯洁的未来儿媳妇，好奇地问。 “嗯，有我娘亲啦，还有段老爷，少爷，小姐，对了，还有白先生，他对我可……好呢。”丁小灵无不骄傲地说，可是越说苏夫人的脸色就越是不对。 “一个丫环，也想嫁进苏家做少奶奶，做梦去吧!”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威严而愤怒的声音：“姑娘，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苏老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面了。 “爹，我要娶灵儿，我不管她是丫环还是小姐。”苏坤明本能地站在丁小灵前面。 “别说是段家的丫环，就是段家的小姐，也别想嫁进我们苏家来!”苏老爷说话的时候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段家的人又怎么啦?再说灵儿她又不姓段?爹爹，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干嘛要扯到我们小辈身上?” 第43页 “反了，反了，全反了!”苏老爷一拍桌子，“上一辈人的恩怨，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吗?他段靖平从我手上抢走了王家那块地，周公公再过三个月就退下来了，这段时间，他若再不肯为你姑姑争取机会，我们苏家往后的日子可没这么好过?” “你心里除了银子，还有什么?整天就想着巴结那个周公公，把苏家的生意做大。就算整个临清城的生意都让你做了，又能怎样?”苏坤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丁小灵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叫他别那么冲动。 苏夫人也站在儿子这边，“老爷，坤明说的是有点过分了。不过，事已至此，我看这位丁姑娘也是贤惠女子，将来……” “夫人，你一天到晚在这里念经，哪里知道外面生意难做?我若不处处算计着，你们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日子过?坤明的婚事，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不行。” “可是老爷……”苏夫人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又把眼色朝丁小灵那里扫了一下，苏老爷顿时明白。 “你……你……你……”苏老爷指着苏坤明，气得真摆手，“你……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想不到竟然……” 缓过气来，“她一个姑娘家，没结婚就有了孩子，可见也不是什么检点的女子。那我苏家更不能容忍了。” 丁小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苏夫人和苏坤明同时上前拉住她，不让她走。 苏夫人走到苏老爷身边，小声地劝说道：“老爷，难得坤明对一个女子这样专心，他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静下心来，担负起家族的责任。这样不是更好吗?” 苏老爷不听。 “你若是逼得太紧，强行把他和丁姑娘分开，只怕他会破罐子破摔。到那时，坤明就真的扶不起来了。” 这番话，让苏老爷陷入深思，左右为难。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你们走吧，容我再想想。” 苏夫人赶紧上前，拉起丁小灵的手，“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说服老爷。你放心啊。” 说罢，从自己手上褪下一只碧莹莹的手镯，交到丁小灵手上：“丁姑娘，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本来是一对，另一只给了欣颖。这一只，就送给你吧。” 丁小灵不愿收，被苏坤明拦住。“灵儿，我娘把你当女儿一样，你怎可……” “夫人……”丁小灵感动地戴在手上。 “去吧，去吧，老爷那里，我还劝他。”苏夫人摆摆手，送他们出门。 苏坤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丁小灵出来，正碰上从外面回来的苏欣颖。 “哥……”她站定，这不是段府那个说话鲁莽的丫环吗?她怎么在这里，还跟哥哥手牵手?“你……你怎么牵着……” “灵儿是你未来的嫂子。”苏坤明说。 丁小灵听他这样说，刚才的不开心去掉了一大半。苏家财产再多，她也不稀罕，只要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就行了。 “什么呀，哥，你是不是被爹骂傻啦?”今天遇到的事，一桩比一桩出乎苏欣颖的意料。“她可是段府的丫环哎，爹爹怎么可能同意你们俩?” “苏小姐，我和你哥哥是真心相爱，不管别人同不同意，我们都要在一起的。”丁小灵勇敢地站出来说。 “哎，你手上的镯子?我娘亲给你的?” “是啊。” “苏欣颖，在这件事情上，你最好站在我们这边。”苏坤明一半求助一半威胁地说：“这样，将来有一天，万一你和那位段靖平公子……哥哥保证帮你说话。” …… 佛堂里，苏老爷的脾气平静了许多。 “要是真的让这个丁小灵过门了，那全临清城的人都会看我们的笑话了。夫人，你想想，坤明要是娶一个……哪怕比我们苏家稍微差一点儿的，我也认了。可……” “老爷，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可现在丁姑娘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苏家的血脉，要是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啊。”苏夫人面含忧虑地说。 “要不，找个时间，不，就明天，这事儿不能拖了。明天你亲自去一趟段家，去跟段老爷商量商量。” “不行，要是我们先上门，就表示我们在意这个孩子。那他们段家的人肯定要求吹吹打打，明媒正娶，不行。” “老爷，难道你想……” “对，一个大姑娘，未出嫁肚子就大了，我看她娘也丢不起这个人吧。我就要压着这件事，让她们来求我，到时，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老爷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苏家的大少爷，绝对不可能娶一个丫环做妻子。除非，她愿意做小，并且，在正房妻子未出现的情况下，只能在外面居住，无名无份。” “老爷，这……这样妥吗?” “那我情愿不要她肚子里的小孩。”苏老爷眼睛一阴，狠狠地说。 苏夫人听了这话，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丁小灵终意难平 段靖平卧床休养的这一段时间，冷珍珠天天亲自下厨，为他煲各种各样调养身体的汤羹。天气好的时候，就扶着段靖平出来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 当然，他们都很小心，言行举止并没有超出兄妹之礼。 段老爷白天忙店里的事情，回到家看到段靖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总是乐呵呵地，也就不去多想了。 倒是白先生，也许是没家没业一个人惯了，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反而更敏感。段靖平看向冷珍珠的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地温情脉脉。白先生懂，但他不说。 这天，冷珍珠给段靖平披了一件薄外衣，扶着他在家里各处走走。 “珍珠，怎么好几天不见丁丁?她在忙什么?”没有人的时候，段靖平直接喊她的名字“珍珠”。 “嗯，我也不清楚。府里也没什么忙的啊，我天天在厨房帮丁大嫂，也没看到她啊。是有点儿奇怪。”冷珍珠低头想想。 “你天天在家里闷着，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靖安哥哥和苏家大小姐还去若苹姑娘家中玩过呢。听靖安哥哥讲，若苹的家，虽然不大，也不华丽，但格外有家的感觉呢!” “那个吴公子看上去深不可测的样子，对若苹，倒是用了真心的。” “人家是兄妹好不好?” “兄妹也是兄妹的真心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有吴公子在，将来定可以为若苹姑娘寻一户好人家。”段靖平总是喜欢为他人总想，希望身边的人都过得好。 冷珍珠点点头，“但愿如此啦，靖平哥哥!” “哎，你怎么还这样叫我，不是说好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不许你喊我哥哥的吗?” 第44页 “我是在想，靖平哥哥，若苹姑娘对你也算是一往情深，要不是因为我……”冷珍珠看着段靖平，取笑他说。 “不许你胡说。我跟若苹姑娘可是清白得很。”段靖平急得声音加大了许多。 “我又没有说不相信你，你干嘛这么大反应?”前面有一处凉亭，冷珍珠扶段靖平走过去，坐下。 春天的风吹在脸上，清爽而不带丝毫寒意。冷珍珠见四下无人，挨着段靖平身边坐下来。两个人刚刚还有点小争执，现在却都不说话了。 园子里异常安静。 “娘亲，女儿对不起你啊。” 突然，花丛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一听，是丁小灵。 她喊娘亲，可是并没有传来丁大嫂的声音。 “娘，你说女儿该怎么办啊?女儿不想坤明因为我的事情和他爹爹闹得不愉快，可是以他爹爹的为人，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儿子娶女儿的。” 段靖平和冷珍珠本来不想偷听的，可是一听丁小灵提到苏坤明，还有关她的婚姻大事，这丫头，看来是遇到难题了。 他们不听也要听了。 “女儿并不是贪慕他们苏家的家产，女儿是真心喜欢坤明。女儿原以为，在这个世界，除了大少爷，再也没有哪个男人能走进女儿的内心了。可是当坤明想也不想地撕烂衣服，为女儿包扎伤口的时候，女儿就心动了。” “女儿也知道，一件衣服，对他那样的公子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娘，爱情就是这么奇妙，他一旦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就很难拔除了。只会让人越陷越深。” “从那以后，女儿就开始竖起两只耳朵，只要谁说的话里面，有关于坤明的只言片语，女儿都觉得甜蜜万分。娘，你说这是不是爱情?” 段靖平悄悄地扯了一下冷珍珠的衣服，非常小声地问：“珍珠，丁丁说的这些话，就是我对你的感觉。” 冷珍珠脸一热，不回答他，只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娘，女儿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娘，你说女儿该怎么办?苏老爷说女儿是一个丫环，苏家是不可能娶这样的儿媳妇的。还说女儿不检点……” 听到这儿，段靖平坐不住了，他顾不得自己伤未痊癒，几乎是跳了起来。 冷珍珠连忙拉住他，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着急。 “门不当户不对，女儿这样的身份，就算能嫁给坤明，不但不能给他带去荣华富贵，甚至连他在朋友中的面子都没有了。也许，女儿一开始就不应该有非分之想，一开始就错了。” “可是，现在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女儿……”丁小灵说着说着，开始哭了起来。 冷珍珠理解她此刻的心情，现在出去，她会更觉难堪。她拉着段靖平的手准备走，却听到丁小灵说：“女儿还不如去死了好。” 两个人不再犹豫，大步穿过凉亭，绕到花丛后面。 “大少爷，小姐，你们……”丁小灵脸上带着泪水。 “丁丁，你不要哭。”段靖平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大少爷，我……”丁小灵却哭得更厉害了。 冷珍珠轻轻地揽过她的肩头，说道：“丁丁姐你真傻，这些话，你在肚子里憋了多久啊?为什么你情愿跟园子里的花说，也不来找我们呢?” “我们”，丁小灵停止哭泣，吃惊地看着他们俩。段靖平微笑地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地回答。 “是的，我们，我和珍珠，我们相爱，从珍珠进府的那天开始，我就爱上她了。” 冷珍珠嗔责道：“靖平，丁丁姐正伤心呢，你干嘛说这些?” 丁小灵突然觉得自己是被遗弃了，原本自己的愿望是多么卑微呀，只要守在段靖平身边，就好了。 如果可以，等大少爷娶妻后，她给他做妾，也是好的呀。 娘亲在段府做了几十年的下人，自己出生成长都在这里。冷珍珠何德何能，不就是段老爷从乡下检回来的一个丫头吗?为什么她一来，短短时间能从书童变成大小姐，现在又从大小姐变成少奶奶? 苏坤明真心对自己，可是他的一片真心，又能抵抗他爹爹多长时间? 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谁来保护? 丁小灵连日来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又遭苏老爷一番侮辱，前面的路一片灰濛濛，她难免多想。 段靖平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安慰丁小灵说：“丁丁，今晚等爹爹回来，我跟爹爹商量，看看该怎么办?你肚子里有苏家的骨肉，他苏家不能这么过分。” “大少爷，你千万不要跟老爷说，那样，我还怎么做人啊?” “不怕，有我们在，段府也是你的家啊。”段靖平说。 “靖平，要不我们先找苏公子问问清楚，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冷珍珠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丁小灵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苏坤明，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觉得安全。 “不，你不能去，你在场，苏公子反而不容易说真心话。”段靖平果断地拒绝道。 “那……” “靖平说得有道理，丁丁姐，你就安心在家呆着，等我们的消息好了。”冷珍珠也安慰她说：“既然你和苏公子是真心相爱的，我相信总有解决的方法。” 两个人话不多说，把丁小灵劝回屋后，就直奔苏府而去。 行至半路，冷珍珠突然问：“靖平，你说，要是苏老爷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怎么办?” “而且，苏家和段家，一向无往来。我们两个小辈，这样冒冒然上门去，万一遇到苏老爷，又该怎么说?” 段靖平停下脚步，想了想说道：“自从上次在王家宅子那一面之后，苏老爷对我，定然是心怀恨意。本来就有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如今又多闹地纠纷，丁丁这桩婚事，真是悬啊。” “我看那位苏公子，虽然不像他爹爹那样心狠手辣，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丁丁姐要真是嫁给了他，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冷珍珠无不担心地说。 “那怎么办?” “最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应该是丁大嫂才对。”冷珍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听听丁大嫂怎么说?” 正在两人踌躇不决时，迎面走来吴启英和若苹。 “段公子，你的伤好了吗?”吴启英嘴上问候段靖平，眼睛里却只有冷珍珠：“冷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冷珍珠避开他的目光说：“吴公子，若苹姑娘，好久不见。” 若苹惊喜地看着他们俩，“段公子，冷小姐，我和哥哥刚才还说起你们呢?” “是吗?说我们什么呢?” “哥哥说，上次登门，本来是拜访段老爷的，没有遇到。一定要再找个时间，一是看望段公子，二是拜会段老爷。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了。”若苹说。 第45页 “段公子，正好我有事情找你，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你看如何?”吴启英问。 “哦，吴公子，有什么事，在这儿说也无妨啊!”段靖平心里记着丁小灵的事情，不想与他多费时间。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吴启英诚恳地说：“两位小姐，你们要是嫌闷，就去逛逛街，待会儿再回头找我们?” 冷珍珠看了一眼段靖平，眼里全是爱意，她不放心他的身体。 “不了，吴公子，你们要说的事，想也不是什么朝廷机密吧。我和若苹也有话说，咱们互不干扰，各说各的，你看可好?” “当然可以，那我们走吧。”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春风十里游旧地 吴启英根本就没把段靖平放在眼里，王家宅子易到他手上又如何?迟早他要夺回来，如果用正当手段不行的话。 吴启英想去杏花楼要一个包间喝茶，段靖平却说：“天气这么好，阳光明媚。为什么我们不去郊外走走呢，有什么事情，边走边说，不是更好吗?” 冷珍珠关切地看着他：“路程有点远，你的伤……” “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吴启英有点意外，这个段靖平并不如他想像中那样木纳，相反，非常有情趣。与苏公子相比，这个人有意思得多。 “这个好说，既然段公子想到郊外呼吸新鲜空气，那我们就雇一辆马车，不就可以啦。”吴启英马上想到第一次见冷珍珠时，去的那个小村子。 他也很期待旧地重游呢。 “可是一辆马车哪里坐得下四个人?”冷珍珠问。 “这个更简单，我们僱车不僱人，我来给你们做车夫，如何?”吴启英兴致大发。 “哥，你还会赶马车呢?”若苹不相信地问。 “你可别小瞧你哥哥我啊!我是什么粗活重活都做过的人，赶马车，小菜一碟!” 大家纷纷叫好，吴启英让他们在原地等候，自己一个人快去快回，找一辆马车来。冷珍珠总是放心不下段靖平的身体，趁这个时间，跑到别人店里买了些包子馒头带上。 若苹看他们二人心有灵犀的样子，心中怅然。 很快，吴启英就赶着马车过来了。 越住城外走，风景就越好看起来。段靖平把两边的帘子都掀起来，路旁的花啊树啊慢慢地往后退。 “哎，吴公子，这条路怎么这么熟悉?”冷珍珠突然说。 “你想起来啦!没错，这就是我们去年来过的小村子啊，马上就到了。”吴启英回过头来，“还记得你上回说，你的家乡，跟这个村子看上去很像。” “珍珠……”段靖平握着冷珍珠的手。 “靖平，上次在凝香院，我穿着若苹的衣服逃出来的时候，误打误撞，和吴公子一起来过这里。”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冬天，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春天都快过完了。”吴启英故意感嘆道：“从那以后，我心里对这一片小村子也是非常嚮往，要是能一辈子在这里，和心爱的人相依相守，该多好!” 若苹聪明，怕段靖平吃醋，又怕冷珍珠尴尬，连忙说：“哥哥，那等会儿，你可得带着我们好好转转，看这个地方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好?” 说话间，就能闻到村子里鸡鸣狗吠的声音了。一行人停下车，找了一棵大树，把马儿栓好了。 “那边那家院子，冷小姐，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来的时候，那院子就是空的，没有住人。”吴启英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儿说。 只见那小院子长年没人居住，野草已经没过膝盖。院门前有两株桃花，一株深红，一株浅红，在风中开得灿烂。 有村民看见他们过来，衣着华丽，沖他们友好地点头。 段靖平伸展一下腰身，“吴公子，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吴启英却不着急，折了两支桃花，送给若苹和冷珍珠。 “段公子，眼前风景这么好，你就不想好好欣赏欣赏?” “风景当然要看，但也不影响说话啊。”段靖平心中惦记丁小灵的事情，怕时间久了，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吴启英心里也急，眼看义父就要来临清城了，他却连地的事情都没有谈妥。他这样淡定，一多半也只是装出来的。 “好，既然段公子如此心急，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吴启英见若苹和冷珍珠走远，开门见山地说：“段公子，王家奶奶那块地，如今属你所有。想必你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朝中的周公公看上这块地，一直想买下来。” “周公公不便出面，委託我来处理。段公子，你出个价钱……” 段靖平对手中持有的这块地，并没有想太多。要是哪一天，王家有什么亲戚来要回它，他也无所谓。可是卖给别人，他还真没想过。 不过，看爹爹和白先生的意思，这块地，多少也能增加他们在临清城的商业地位。特别是苏老爷欲与周公公联手的情况下，这块地的重要性，更加不言而喻。 “吴公子，这块地是王家的祖上留传下来的，虽然现在连王奶奶都过世了，我也不能随便卖了它啊。”段靖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段公子你重情重义当然好，只是如今王家已无一人生存在世，你这样强行占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吴公子你这话差矣，什么叫我强行占有?” “段公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一块地空在那里，也是空着，实在是太可惜了。现在正好有人看中了，想把它重新修整起来，多好的事啊。” “自古以来，太监都只有老死宫中的，周公公可以选一个地方作为养老之地。段公子，你想想，这样的特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拥有的。” “莫说区区一块地，就是周公公向皇上开口要一条街，又有何难?到那时，段公子这到手的鸭子，岂不是白白飞走了?” 临清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看似苏老爷在作怪，实际上也都是受周公公和吴启英利用罢了。段靖平知道此人难缠，后悔没有早些与爹爹商量此事。 “靖平哥哥，吴公子，你们快来看呀，这里有条路，通往那边的花圃。”冷珍珠远远看到段靖平来回踱步，似有难事，赶紧打断他们的谈话。 “珍珠，若苹，你们小心点，别摔跤了。”段靖平感激地回应她道：“你们等等，我和吴公子跟你们一起去。” 吴启英也不逼他，这么大的事情，他知道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敲定下来的。 沿着冷珍珠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一片花圃。吴启英快步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来接应一下两位姑娘。段靖平心中有事，落他们一大截路。 突然，吴启英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之中。紧随其后的若苹和冷珍珠猝不及防，也跟着掉了下去。 第46页 幸而段靖平离得远。 “靖平哥哥，快救我们!”冷珍珠沖外面喊。 那个大坑，足有他们三个人高，看上去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段靖平扒在洞口，“珍珠，若苹，你们有没有摔伤啊?” “靖平哥哥，我们没事，你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吴启英冷静地说：“段公子，你找一下附近有没有绳子，或者树藤什么的?” 段靖平四下寻找，除了随风摇摆的野花野草，哪里来的树藤啊? “你们别急，我去村子里借绳子来。你们等着啊。” 段靖平身上的伤并未全好，出来这么久，他的腰有点隐隐地痛。可是一想到冷珍珠他们在洞里，眼看天色暗了下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吴启英一边观察洞中的环境，一边安慰两个姑娘。有段靖平在外面，他并不是特别担心，出去是早晚的事情。 “冷小姐，若苹，你们别怕。等会儿段公子就会找到人来救我们了。” 三个人在洞中等了好久，还不见有人来。洞中有些阴冷，起先是冷珍珠和若苹紧紧地挨在一起，时间长了，还是有些抵挡不住，身体瑟瑟发抖。 吴启英见状，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冷珍珠披上。又伸手把若苹揽在怀里。他们兄妹，一向心中如明月，在外人看来不自然的动作，在他们而言，却是那么温暖。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三人大喜。站起来大声地喊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们!” “哈哈，老大，这回发财了。有两个漂亮的小妞!”一个长相粗鲁的人举着火把，朝洞口照了一下，哈哈大笑地说。 三个人大惊：怎么回事?段靖平呢?这是他找来的人? 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嘿嘿，老子就说老天爷不会绝了老子的路嘛?这两个小妞要是送给钱妈妈，嘿嘿，咱哥俩又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啦!” 若苹和冷珍珠吓得紧紧地抱成一团，吴启英听他们这样说，心里反而镇静了些。他们只有两个人，只要能出这个洞，后面的事情，见机行事，未必没有机会。 “黑子，你去把那小了拉过来!” “是，老大。” 只见那个叫黑子的，返回走了一截路，拉了个人出来。 是段靖平，被他们五花大绑，口中还塞着一团布。 “洞里的三个人听好了，这里有三瓶药水，你们一人一瓶给老子喝下去。老老实实的，不然，老子就打死你们这位兄弟。” 说罢，朝洞内扔了三瓶药。 “你这是什么药?”吴启英问。 “你放心，死不了。这是蒙汗药而已，你们好好地睡上一觉，醒来，就有好日子过了。” “老大”一挥手，喊道：“黑子，你拿火过来照着，盯住那小子，小心他耍赖。” “好咧，老大。”黑子答应一声，“你，小子，快点吃药。不然，就在这洞里冻死，等野狗来收尸!” 吴启英知道这药喝下去也不是马上发作，眼下情形，不喝不可能。他把那瓶口松松地对着嘴，边喝边漏。 那两个贼人也精明得很，他们先把若苹和冷珍珠用绳子拉了上去，又把她们俩捆住。待吴启英的药劲儿快要上来时，他们才放下绳索，将他拉上去。 才上来，黑子就一棍子敲在吴启英头上。 就这样，四个人都成了两个贼人的阶下囚。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可怜人心生悔悟 段靖平和若苹背靠背绑在一个柱子上，吴启英和冷珍珠背靠背绑在另一个柱子上。天边开始吐白的时候，药性也慢慢地退了。四个人如从一场恶梦中醒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的处境。 从破烂的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院子里枯黄的杂草——他们竟然是被关在那个空荒着的屋子里。 若大声喊叫，当有村民听到。可是他们的嘴巴都被破布塞上了。 段靖平恨自己一介书生，昨天他出来找村民借绳子，刚进村就碰到那两个人。未等他说完来意，那两个恶人相视一笑，那个叫黑子饿虎扑食一样将自己推倒在地。 现在后悔也没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人。 有响动，有人在外面开锁的声音，接着“吱呀——”门开了。四个人眼珠子咕噜一下转过来，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那小男孩满脸污糟，鼻子嘴巴跟花猫似的，只一对眼珠子闪着精光。他绕着四个人转了两个圈，最后停在冷珍珠面前。蹲下去打开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饭菜。 “我要餵饭给你吃，我警告你，不准喊叫，不然……”小男孩低头找了一圈，墙角有几块砖头，他捡了一块最大的在手上。 “不然，老子就一砖头拍死你!听懂了没有?” 冷珍珠连忙点头，尽量把目光放得柔和。 “很好，真乖!不过，你喊叫也没用，这会儿村子里的人都上地里劳作去了。就算你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到。” 别看他人家，办事还挺稳重。说了这么多，他似乎还不放心，又说：“你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啊，不然，你这三个朋友就休想吃到饭了。” 边说边把冷珍珠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冷珍珠等不及呼吸几口，就匆匆忙忙地说：“小弟弟，你放了我们好吗?我们会报答你的，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拉倒吧，老大早就料到你们会这样说的。老子什么也不缺，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说完，挑了一口饭餵到冷珍珠嘴边。 冷珍珠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她继续求他：“小弟弟，你这么小，怎么帮着那两个人做坏事呢?他们去哪里了?” “不许你说他们是坏人!嘿嘿，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放你们走的。”小傢伙奸笑着：“他们去安定城找钱妈妈去了，等价钱谈好，拿了定金回来……哈哈哈，又有大鱼大肉吃喽!” 冷珍珠心一沉，安定城离这个地方并不远，一日足够来回。今天是他们逃走的最好机会。 “小弟弟，我知道你不像他们，你是好人，只是被他们骗了，对不对……”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老子全倒了，他们三个也别想吃一口了?” 段靖平沖冷珍珠摇摇头，又点点头，意思是叫她先吃饭。 看这个小傢伙，应该就是本村里没有大人管教的野孩子，被那两个恶人带坏了。小孩子本性肯定不坏。段靖平听他说话，一口一个“老子”，莫非他家中，根本就没有大人? 若真如此，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那男孩餵冷珍珠吃完，又把布塞回她嘴里。绕到后面看了一眼吴启英。吴启英又气又恼，自己行走江湖，什么样的事没有遇到过，今日竟然被两个乡野村夫逮住，任一个小屁孩捏在手里玩? 第47页 那男孩一把揪出他嘴里的布，偏着头问：“你，张开嘴巴!” “坏小子，快点放了小爷。不然，有你好受的!”吴启英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不学好，一点儿家教也没有?” 那男孩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所触动，不过很快就过了。他抬手就要给吴启英一砖头，段靖平大声“唔唔”，不停地沖他摇头，他迟疑一下，慢慢地放下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赏你块破布。”话音未落，又麻利地把吴启英的嘴巴给堵上了。 男孩子走到段靖平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把他的布揪了出来。 “大个子，你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有什么话，快说!小爷我也想听听!”估计是吴启英刚才那句“小爷”让他觉得很酷，竟然现学现用上了。 段靖平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说什么你会听吗?” “当然不会听，你不过就是想叫我放了你们，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段靖平知道事情急不得，决定先与他建立联繫，取得一定手信任，让他放松警惕。 谁知那傢伙聪明得很，一听这个，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警觉万分了。 “你什么意思?”男孩不屑地问。 “没什么意思。你想啊，我们四个大人，如今却被你一个小孩子捏在手里，生死都由你说了算，你真牛!”段靖平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接着说：“今日要是我们四个命丧于此，却连要了我们性命的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 “哈哈哈……”那小傢伙仰头大笑，得意洋洋地看了吴启英一眼：“喂，你，听到没有，要像他这样说话，小爷我开心了，才会餵饭给你吃。不然，你就做饿死鬼去吧。” 段靖平见他似有放松，继续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像个江湖好汉一样，义薄云天，气壮山河，这样的英雄，若要是不知道姓名，实在可惜。” “小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大娃是也!” “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啊?”段靖平轻声问道。 张大娃一愣，脸上忽然出现片刻悲伤神色。“你到底吃还是不吃，这么多废话?” “我不吃，你先餵这位姐姐吧，她一定饿坏了。”段靖平的头朝后扭了一下：“大娃儿，我保证不大喊大叫，我有话要对这位姐姐讲。” 张大娃又是一愣，到底是一个心智不全小孩子，脱口而出道：“我爹娘在世时，就是这样叫我的，大娃儿。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他们都叫我大坏人。” “你一个小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大娃儿，帮这位姐姐把嘴里的面取出来。” 张大娃竟真的伸手去拉若苹嘴里的布。 若苹已明白段靖平的心意，短暂地自由呼吸后，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大娃儿，你爹娘一定是好人，你们一家是这个村子的?你爹爹和娘亲是怎么死的?” 张大娃嘟起嘴巴，失意地说：“嗯，他们生了一场大病了，没有钱抓药，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跟着那两个人混?” “因为他们给我银子花啊!他们做的那些事，村子里的人都不愿帮他们，可是又不敢揭发。他们看我一个人可怜，又没人管，就叫我帮着做这些事……” “可是这样，就会有许多好人，好姐姐被送进妓院，从此过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你忍心吗?”说这些话时，若苹想起自己的经历，还有凝香院许多小姐妹的惨痛遭遇，泪水不自觉地漫了上来。 张大娃被问住了，自从爹娘去世后，他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狗一样，看人脸色，讨口饭吃。虽然也会想做这些事情不对，可是以他的年纪，又能挣扎多久? “如果你放了我们，我保证不去官府揭发你。我相信村子里的人早就看他们两个恶人不顺眼了，是不是?那个人……”若苹示意了一下吴启英。 “那个人在朝中有人，可以把那两个坏人绳之以法。至于你，姐姐帮你在城里找一份差事做，你看好不好?”若苹柔声问道。 吴启英不能说话，却不停地点头。 张大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与坏，他并不是完全不会分辨。那两个人平日里作恶多端，将原本和睦友好的村子搅得鸡犬不宁。村民们敢怒不敢言。可要他一下子改变看似安全惬意的生活，他又下不了决心。 段靖平见他有所心罢，并不真的如他表现的那样是一个坏小孩子。 “大娃儿，你好好想想，如果你爹娘仍然在世，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会开心吗?”段靖平打铁趁热地说。 “你们都不要说了，小爷我心里很乱。你们到底还吃不吃，不吃，小爷我就走了?”张大娃突然态度大变，极不耐烦地问道。 “吃，吃，我们当然要吃的啊。”段靖平怕他真的离去，连忙说：“若苹，还有吴公子，我们都要吃饱肚子，是不是，吴公子?” 说完给了吴启英一个眼色，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时吴启英也冷静下来。对付坏人他可以，但对一个小孩子，他还真不如段靖平细心。现在离天黑还早，那两个恶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他们吃饱了肚子，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冷珍珠突然拼命摇头，沖张大娃不停地“唔唔”。张大娃想了想，过去取出她嘴里的布：“说吧，有什么话，快点说。” “我……我想要……” “你想要什么?” “大娃儿，我们昨天来时，见院子外的桃花开得好美。你能不能……帮我和那位姐姐折两枝桃花进来?” “真啰嗦，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还要摘什么桃花……”张大娃嘴上这样说着，脚底却已挪步，一会儿功夫，真的折了两枝桃花进来。 “给你。”递了一枝给冷珍珠，见她没手接，放在她腿上了。 “给你。”又放了一枝在若苹腿上。 ……锁门前，张大娃偷偷看了两眼她们腿上的桃花，一枝深红色，一枝浅红色，娇艷无比。村子里的女人都喜欢桃花，娘亲在世时也是，常常摘两朵桃花戴在头上。 想到这，张大娃折进来，拿起冷珍珠腿上的花枝，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朵下来。轻轻地、轻轻地插进她的发髻里。 又走到若苹身边……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就在段靖平他们被关在郊外的这一夜，城里段家和苏家闹翻了天。 话说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还不见段靖平和冷珍珠回府，段老爷急得要去报官。丁小灵眼看事情闹大了，到最后既掩不了她怀孕，又把事情闹到不好收拾。一番权衡，她站了出来。 “老爷，我知道大少爷和小姐他们去哪里了?” 第48页 “快说，他们去哪里了?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儿说呢，真是急死人了!”段老爷心急，并没有留意到丁小灵的为难之色。 “大少爷和小姐他们……他们……” “他们到底去哪里了，你倒是说呀!” 丁大嫂也在一旁催：“是啊，丁丁，你知道什么，全说出来。这么晚了，大少爷和小姐在外面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丁小灵心一横，罢了，罢了，这事儿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若因为她的拖延隐瞒，给大少爷和小姐造成什么伤害，那她就不要活了。 “大少爷和小姐他们俩去了苏家。” “什么?”所有人都惊叫：“他们去苏府干什么?” 丁小灵又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有天大的难言之隐。这可把大家急死了。 “丁丁，老爷求你了，你就一口气说完吧。靖平去苏家干什么?还有珍珠，一个大小姐，怎么随意跑到别人府上去?”段老爷语气中几乎带了责备。 “老爷，我……我……您不要怪大少爷和小姐，他们是为了我的事情去苏府的。”丁小灵看看了丁大嫂，又不敢往下说了。 “哎呀，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啦?说个话都……快说!” “丁大嫂，你不要逼丁丁，让她慢慢说。”只有白先生还表现得相对冷静一些。 丁小灵鼓起勇气，说道：“娘，我有宝宝了。” 这下，连一向淡定的白先生也惊住了。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丁小灵：“你刚才说什么?你……有宝宝了，是什么意思?” 丁小灵再也控制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又跪到丁大嫂脚下，扯着她的裙角，边哭边说：“娘，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娘你打我吧，你打我，打这……”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丁大嫂的手，往自己脸上乱拍。 丁大嫂脸色煞白，任由丁小灵拉着自己的手，机械地动着。 “丁丁，你这孩子啊……你这是……你这不是要了你娘的命吗?”段老爷最了解丁大嫂的为人，自从相公去世后，她一直守寡，一颗心全扑在女儿身上。把对生活所有的寄託都放在女儿身上…… “你说，你肚子里的，是谁的?大少爷和小姐又为什么要去苏府?”丁大嫂的话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是苏……苏……” 丁大嫂几乎要晕过去，苏添志这个恶人，一把年纪了，还来践踏自己女儿的身体。她一把拉起丁小灵。 “走，跟娘去找那个恶人去。” “等等，丁大嫂。这事有关丁丁的清白，你可要想清楚了啊。要是传了出去，丁丁以后还怎么做人?”段老爷冷静地劝阻。 “老爷，丁家虽然没有男丁，我又是一个做下人的。但也不能因此失了做人的清白啊，我不去找他说清楚，难道让丁丁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丁大嫂悲愤不已。 “段兄，既然大少爷和小姐都已找上门去，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了。我们也去，让他苏家知道，丁丁虽然没有父亲，但也绝不能任人欺负啊。”白轩实在忍不住，站出来说道：“段家和苏家，两辈人的恩恩怨怨，他苏老爷怎能如此糊涂?” 这句话说得段老爷抬不起头，是啊，当年，苏添志对婉妹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如今，竟然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子下此毒手。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吧，我们一起去。”段老爷说。 …… 话说这边苏老爷正在算计，在丁小灵这件事情上，既可为苏家添一个后，又保住苏家日后与门当户对之人家结成姻亲。儿子年轻，以为爱情就是一切;天真啊，爱情没有白银的支撑，全是空谈。 正思忖间，有下人来报，段老爷一家人来了。 莫非是为苏坤明那小子而来? 正中下怀。他们先动，就是他们等不及了。 苏老爷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哈哈哈，贵客啊，真是贵客……” 段老爷上前就要发问，被白先生一把拉住，给了他一个眼色。段老爷按住心头火气，“白兄，我是来接人的。这么晚了，小儿和小女还在府上打扰，实在是不懂事啊。” 苏老爷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不是为苏坤明来的?那怎么丁小灵那丫头也跟着?他的儿子和女儿，在苏府? 不过他仍然笑着，装得极有涵养的样子说：“段兄，贵公子和小姐怎么……阿忠，段公子和小姐是不是来找过大少爷?” 丁大嫂早已看不下他那嘴脸，段老爷跟他讲面子，她可顾不得那么多。只见她猛扑上去，噼头盖脸朝苏添志身上一阵乱抓。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傢伙，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耻……” 阿忠赶紧上去拉她，可是丁大嫂发起疯来，力气竟比男人的还大。好不容易拉开了，只见苏老爷脸上已赫然多了两道血爪印。 “喂，你个疯婆子，你是什么人?疯狗一样……” 丁小灵这才明白过来，他们竟然以为，竟然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苏老爷的?!天啊，全乱了! “娘，你说什么呢，我……”丁小灵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丁你放心，有娘给你作主，我管他是什么老爷少爷的，敢碰我女儿的身体，就要付出代价。” “灵儿——”苏坤明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我未来的嫂子吗?怎么，未过门就发威啦?哥哥，这样的女人你也敢娶进家?”苏欣颖也出来了。 “丁丁，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老爷已明白眼前这一场误会的根由，他哈哈大笑：“各位，既然来了，就请到里面坐，大家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先生惦记大少爷和小姐的安危，悄悄走上去，问苏坤明：“靖平和珍珠可有来过府上?” 苏坤明一脸茫然：“没有啊，他们来干什么?” 丁小灵原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段靖平和冷珍珠身上，却想不到他们根本就没有找过苏坤明。顿时心里一阵发凉。 双方都落座后。 段老爷记挂着段靖平和冷珍珠的下落，说话比较直接，希望快点结束这边的事情，好去寻找他们。 “苏兄，你看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如今又有了孩子。是不是该挑个……” “哎，段兄且慢。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并不是说肚子里有了孩子就一定要拜天地的。”苏老爷一边说还一边斜了下丁大嫂，故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中明显露出嫌弃之色。 丁小灵虽不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也是娘亲手上的明珠，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她看了一眼苏坤明，怒其不出声，又恨其不争气。但更恨的，是段靖平和冷珍珠的食言，才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第49页 “爹爹，娘亲不是已经把祖上的……”苏坤明说。 “住口。哪轮到你来说话。”苏老爷厉声喝道。 然后又缓和语气，对大家说：“实不相瞒，苏某早已为坤明说下一户千金，只等择定吉日，便可成亲。段兄，你们段府在临清城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请问，若你的公子，与一个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难道你会同意，让贵公子娶了这个下人?”苏老爷阴声阴气地问。 丁大嫂虽然泼辣，可是门当户对是千古以来的风俗，她一个妇道人家，心里再也不甘，也说不出来个道理。她只好把目光投向白先生，希望他出面。 “苏兄，段家和苏家的事情，我本不便多嘴。不过我是看着丁丁长大的，视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还有段府上下，也没有人给她气受，没人当她是下人看待。”白先生再不齿苏添志的为人，也不好发作。 “白兄这样说就是在为难苏某了。坤明，如果你娶了她做妻子，今后走出去，没面子的人是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丁小灵早已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尽管她有心理准备，嫁入苏家，是难上加难。 “够了，这个孩子，就当没有来过。娘，我们走。”丁小灵一把拉起丁大嫂的手就要走。 苏坤明见状，抢前一步拦住她们。 “灵儿，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这个孩子?” “是你们不要他!”丁小灵绝望地看着苏坤明，“你要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自己的主意。” 苏欣颖虽然爱说风凉话，不过这会儿也明白事情严重。“丁小灵，你不要胡来哦，这可是一条生命，是你的宝宝哦。” 这句话几乎把丁小灵逼疯了。明明是他们狠心，不接纳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却把罪过全部算在她的头上。 苏老爷见火候已到，嘿嘿笑道：“想嫁进苏家，也不难。除非……”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齐心协力制恶霸 苏坤明迫不及待地问道：“除非什么?” 苏老爷向帘子后面望了一眼，他知道，夫人已站在后面多时，刚才发生的事情，她都听到了。她不出来，就表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除非她愿意无名无份，愿意独守空房，不踏入苏府半步。一直到你娶一位千金小姐过门，并且肚子里有了孩子之后，她才能以妾的身份回到苏府。”苏老爷说得斩钉截铁，明显是思虑良久。 “那怎么行，她一个姑娘家，大着肚子，让外人怎么说?”苏坤明极力反抗。 白先生实在听不下去，起身走到丁小灵旁边说：“丁丁，我们走。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和你娘亲来养。段兄，我要找一处地方，把丁丁她们娘俩安顿下来，不住在段府了。” 丁大嫂想不到白先生会做如此大的决定，这意味着什么?她感激地看着白先生，又看了看段老爷。段老爷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且慢。丁小灵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苏家的，用不着你们养。苏某愿意为她们母子提供宅子，为了表示我们苏府的诚意，我会把宅子过到丁大嫂的名下。这样，即便将来有一天，丁小灵入了苏府，她也有一个保障。” 苏老爷又看了一眼儿子，接着说：“坤儿，你可以过去陪她们，但晚上必须回来。我可不想外面的人以为，我苏添志的儿子，已在外面成家。” 段老爷非常生气，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丁小灵吗? 可是不等段老爷出声，丁小灵已向前两步，走到苏老爷面前：“我愿意。” 白先生和段老爷震惊地看着她，这个丫头今天这是怎么啦? 他们哪知道丁小灵心里所想：就算是按白先生所讲，由他出面给她们一个家，可这终究与段家脱离不了干系。段靖平和冷珍珠的食言，像一把刀一样剜在她的心口。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再也不要过了。 接受苏家的安排，至少，是她丁小灵凭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得到的。与段家无关。她原本也没有指望嫁入豪门，只要苏坤明对自己真心，她认了。 今日种种，丁小灵除了恨自己，最最恨的，是段靖平和冷珍珠。 从苏府出来，夜色已重。段老爷见事情也告一段落，着急段靖平和冷珍珠的安危，匆匆地往府上赶，想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 丁不灵见此，心中一阵冷笑：伪君子，平时总说对我们母女有多好多好，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儿女最重要。 待得知两人还未回来后，段老爷预感到出了事了。他顾不得已是半夜，叫起段靖安和府里其他下人，打起火把沿街找起来。 …… 可是被关在空屋子的段靖平和冷珍珠哪里知道这些，他们已经被捆绑了一天一夜，手脚麻痹，口干舌燥。晕晕乎乎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大娃餵得那点饭早消化了。 他们只期盼在那两个恶人回来之前，张大娃能再来一次，也许会有转机出现。 可偏偏先出现的，是那两个人。 “嘿嘿嘿，这回可发大财了。兄弟，等会儿路上醒目一点，别叫这两个娘们刮到碰到，那样就不值钱了。” “老大，你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那两个臭男人，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个叫黑子的人边说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说呢?留活口，好让他们去告我们啊?”老大斜着眼睛，反问道。 吴启英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命丧这个地方。 “老大，老二，你们回来啦。”张大娃也跟了进来。 “嗯，你小子，做得不错。”老大摸了摸张大娃的头，以示鼓励。 “老大，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张大娃犹犹疑疑道“今天中午，有几个人来村子里打听他们几个，看样子是城里来的。会不会……会不会出什么事?” 那两个一听，紧张地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说没看到啊!”张大娃邀功地说。 段靖平几个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希望转瞬间就熄灭了。 “黑子，要不我们再做大点?” “老大，怎么做大?” “既然找他们的人从城里来的，看这几个傢伙的穿着，都是有钱人家。要不，我们敲他们一笔，再——”老大的眼里闪着狡猾的光，附在黑子耳边说。 “你是说敲诈，再撕票。即得了银子，又不留活口。”黑子小声地问回去。 “不对，做这事风险太大，再说我们从来没干过，万一失手……” 吴启英毕竟是闯过江湖的人，已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搞不好，他们真的要死在这个地方。他打起精神，沖那两个人“唔唔唔”地叫着。 “小子，老实点!”老大一拳头锤在吴启英胸口上。 “唔唔” 第50页 “嘿，你小子不怕死是不是?”老大一手扯掉吴启英嘴里的破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吴启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下唯有将事情说得要多严重有多严重，那个叫黑子的胆小，说不定能挑拔他二人的关系。为他们的逃跑争取一线生机。 “你们知道他们俩是谁吗?”吴启英看着段靖平说：“他可是临清城最大的老闆，段伯涛段老爷的大公子和千金小姐，如果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觉得，段老爷会就此罢手?” “到那时，只怕整座临清城都要被翻个底朝天，更别说你们这小小的村子了。” “哎呀，你说得老子好怕怕啊!那我倒想听听，他们两个那么大来头，你呢?你又是个什么鸟啊?”老大丝毫不为所惧。 “我，我是谁，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哎，我看你小子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好，老子现在就让你上路。”老大说罢就要给他一刀。 “老大，老大，他……他……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们……我们得得得……得罪……” “滚一边去，大娃，你说，你怕不怕。” “老大，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两位姐姐，太……太可惜了。” “哎哟，看不出来，你小子毛都没出，就晓得怜香惜玉啦!”老大一脸坏笑，“大娃，老大也让你开开洋荤，这两个娘们，随便你怎么摸，只要不伤着她们。” 段靖平和吴启英肺都气炸了也没用。 “等等，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朝廷周公公的人，你们最好识相点，快快放了我们，不然……”吴启英大声说。 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的唬住了黑子和张大娃，两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不敢上前。 “老大，不如……不如放了……放了……” “废话，你小子别傻了，我们前脚放他们走，他们后脚就找人来抓我们了。自古富贵险中求，你怕什么?” 张大娃到底是个孩子，对事情并没有什么判断能力。他好奇地走到冷珍珠面前，看到她头上的桃花已经蔫了。冷珍珠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拼命地给张大娃使眼色，示意他取掉自己的布。 张大娃禁不住她可怜的眼神，偷偷地扫了一下，老大和黑子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他悄悄地拿出冷珍珠嘴里的布。 “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能让你们全身而退了，快去把村民们都叫来，我保证你的安全。”冷珍珠在他耳边说。 张大娃半信半疑。 “刚才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几个人出了事，别说官府，连朝廷都会派人来查，你想想……”冷珍珠继续说：“你这么小，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张大娃默默地把冷珍珠的嘴堵上了，不过，这次，他只是象徵性地塞了一点点。只要冷珍珠愿意，随时可以吐出来。 “老大，我想拉大便。”张大娃皱着眉头说。 “快去快去，你这小子，真是会来事。” 张大娃一熘烟跑了出去。 冷珍珠的肩头轻轻地朝后挪，碰了吴启英一下。吴启英明白，事情已经出现转机了。 天色尚早，还不到上路的时候。老大和黑子就地坐下，打开包袱，吃起了干粮。 再说张大娃熘出去后，把事情跟村民们大致学了一遍。这小子聪明，现学现卖，把段靖平四个人的身份说得比皇帝老儿还厉害。 “这还得了，朝廷的人啊，真要是在我们村子出了事，那我们……我们……还能活命吗?朝廷还不得把我们祖宗八代都从地底下挖起来啊?”一个看上去有点威望的老人说。 “是啊，这两人平时作恶多端，小打小闹，我们不敢惹他们。可他们也不能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灾害啊。” …… 张大娃像个将军一样，带领全村老老少少来了。大伙手上都操着傢伙，决心与这两个恶霸来一场了结。 那黑子本来就胆小，看到赶来的村民几乎踏平了院里的杂草，早已吓得腿肚子打颤。他惊惊慌慌地看着老大：“老大，这这这……” “你们想造反啊，小心你们的狗命。”老大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 “放了那几个人，我们可不想被官府的人抄家。” “对，放了他们。” “谁跟你们说他们是官府的人?张大娃，你小子竟然跑出去通风报信?” 见时机成熟，冷珍珠吐出嘴里的布，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外面喊道：“大家放心，只要制服了这两个人，押送官府，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老大正在押最前面的吴启英做人质，却被早就准备的村民抢先一步按倒在地。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生意成恶梦方始 回想这一天一夜的经历，段靖平他们四个人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不过梦醒来的时候，却收穫了许多的开心与成就感。 村民们自告奋勇地同他们一起押着那两个恶人，进城交给官府。张大娃经此一役，终于明白做人要踏踏实实，钱财虽好，但也要取之有道。 “大娃，你是跟我们去城里，还是留在村子里呢?”冷珍珠怜惜地摸着小傢伙的头，温柔地问道。 “我还没想好呢。去城里，我会想这里的乡亲，可是不去，我又会想你们。”张大娃憨笑着说。 “那还不好说，你如果捨不得离开乡亲们，就留在村子里，我们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你，找你玩啊。将来等你长大了，想到城里时，随时都可以来啊。”若苹也很高兴，她说这话时看着吴启英，眼里有一点点祈求。 吴启英颳了一下若苹的鼻子，佯装责怪她道：“不是说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不用徵求我的意见的吗?” 段靖平以前总觉得这个吴公子攻于心计，是一个狡猾又心狠的冷血生意人。现在看到他对若苹如此溺爱，心里大感宽慰。 他们此趟出来，原本是要商谈王家那块宅子的……对了，还有……麻烦了……段靖平突然拉起冷珍珠的手就跑：“珍珠，快点回城，丁丁肯定等得着急了。” “丁小灵怎么啦?”若苹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她……”段靖平不方便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段公子，你不方便说就不要说，既然有事，我们快点走吧。”若苹体贴地说，她知道段靖平为人诚实，不能说的话，是绝不肯撒谎敷衍的。 这样的男人才是靠得住的。 吴启英心里也有事情，他从身上取下一块玉珮交给张大娃说：“大娃，你拿着这块玉珮去找知府大人，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会治这两个人的罪。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第51页 “吴大哥，那我怎么还给你呢?”张大娃上下看看，墨绿色的玉石温润剔透，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吴启英哈哈大笑：“你喜欢就留着，我们能逃脱出来，多亏了你的相助。” 他们四人赶起马车，朝城里进发。 眼看要进城了，吴启英突然收了收手里的缰绳，缓缓地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哥哥，怎么不走啦?”若苹探出头来问。 “没事，你们下车，休息休息片刻再走。” 段靖平猜他大概是要提宅子的事情。周公公对这块地誓在必得，段家虽然在临清城根基深厚，但终归只是生意人。莫说与朝廷，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衙门，也不敢得罪啊。 想起爹爹一向不愿意接交权贵，可有时又不得放低姿态，否则在一些批文上还真难办。这件事情长此纠缠下去，对段家怕是有更大的麻烦。何不顺手推舟，做个人情，以后官场上，也不用爹爹那么为难了。 眼下的形势，就算王奶奶地下有知，也不会责怪于他的。 不过，得等这个吴启英先开口。 “段公子，想不到我们这一趟出游，会共同经历一场生死啊。”吴启英一边伸胳膊一边不经意地闲聊。 “是啊，吴公子，幸好大家齐心协力，不然，后果还真是难以设想。” “好一个齐心协力，段公子说得真好。”吴启英接着段靖平的话往下说：“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一个‘齐心’字，财由‘齐心’生。段公子，你手上的那块地，于你是烫手山芋，于我却是一块宝。” “你开个价，多少都不是问题。这样，你有钱赚，我又能交差。事情办得顺利，临清城即将到来的新商业棋盘上，段家是稳稳地站住了脚。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段靖平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这块地，他从王奶奶那里得来，一两银子也没有费。如今要转手，开多开少都不好。 “吴公子，既然周公公是你的义父，日后这宅子也有你的一份。我们两个虽然交情不深，但日后免不了有生意上的往来。你开个价就是了。” 冷珍珠和若苹在旁边欣赏野花野草，留意这边，也知道他们是在谈地的事情。她偷偷打量段靖平，见他神色淡定，全然没有初出茅庐的生涩。 两个人你推我让，客气得倒不像是在做生意了。 “这样，就按临清城的市价，地皮五千两，屋子已烧毁，屋契也就失去了价值。”吴启英果断地说：“你们段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对土木建筑一向没有涉足，我倒是有些经验，但奈何时间精力有限。段兄，如果你愿意，我们二人联手，打造一座黄金豪宅!” 段靖平一惊，以前吴启英有心将建宅子的事情交给苏老爷，爹爹还曾担心过如此一来，苏家趁机进入建筑行业，再加上周公公这一层关系，以后段家想与苏家抗衡，怕是难了。 机会就在眼前，可是…… “段公子，商机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单工程，有多少人想接，段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段靖平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冷珍珠，此时若能与她单独商量一下多好。恰好冷珍珠回过头来，她目光坚毅。 “那就这样说定了，吴公子。”段靖平顿觉心中充满力量。 事情谈妥，快马加鞭。 “大少爷，小姐，你们可算回来啦!老爷都快急出病来了。”大门一直倘开着，黄伯过一会儿就往外面望望，可算盼到他们了。 段靖平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爹爹说，他大步走进去。 “哎哟，这不是大少爷回来了吗?一个晚上不见，上哪儿风流去啦?”丁小灵却像是等在门后似的，阴阳怪气地说。 “丁丁，我们……”段靖平心中愧疚，可是丁小灵的态度实在叫人费解。“丁丁，我们被坏人关了一夜……” “哟，那就是说孤男寡女，相处一夜喽!怪不得不捨得回来。”丁小灵鼻子一哼，白了一眼冷珍珠。 “丁丁姐，你怎么这样说话?”冷珍珠忍不住了。 “我怎么说话了，对了，忘记你们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小姐了，得罪了啊，得罪了。”丁小灵冷嘲热讽道。 黄伯拉了一下段靖平的衣服，叫他先去见老爷。 “小灵，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像是怪大少爷和小姐似的呢?”黄伯怪她。 “黄伯，如今连你也帮着主子来欺负我了?”丁小灵完全变了一个人。 黄伯气得摆摆手，“我说不过你，小灵啊，老爷和少爷一向待我们这些下人不薄。你这次的事情，老爷不是说了吗，你们母女两的生活他以后全包了。” “我们才不要他的嗟来之食!”丁小灵咬着牙说。“总有一天，我要做苏家的大少奶奶。” 黄伯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这丫头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肚子里有了那个苏公子的种吗?为什么恨大少爷呢?唉—— “爹爹——” 段靖平和冷珍珠同时进屋，不约而同地喊道：“爹爹，平儿(珍珠)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段老爷闻言，惊喜地看着他们，拉起冷珍珠的手，“珍珠，你们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啊?” 待他们说了这一天一夜的事情后，段老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半天不说一句话。 “平儿，你这样做是对的。” 段靖平松了一口气。 “平儿，爹爹还总是担心你，以前没有与人打过交道，不会权衡掂量，现在看来是爹爹错了。那块地，虽说在道义上我们不应该卖了它。可是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段家是生意起家，但凡与官府沾边的，我们都得罪不起。” “只是那个吴公子，他之前一直试图与苏家合作，是因为周公公在朝中作怪，一心想巴结拉拢苏添志在朝为妃的妹妹。他说与你联手工程的事情，是不是自作主张?” “苏添志是个小人，我们几次从他手中抢走他最想要的，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些段靖平也想到过，不过并未深思。生意也好，做人也罢，一味退让，人家也未必会成全。 倘若思前想后，什么也不做，一样不行。 “爹爹，我们做事，光明磊落。那苏老爷要作怪，我们也自然不会任他欺负。”冷珍珠在一旁说。 段老爷听了，心头一震：的确，做人做事但求对得起天地良心。“珍珠，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能有这等心志，难得。” “爹爹，你可不要小看了珍珠妹妹。”段靖平高兴地说。 “呵，我表扬珍珠，怎么你比她还高兴?对了，靖平，珍珠，小灵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我们进门的时候碰到丁丁姐了，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发生什么事了?”冷珍珠问。 段老爷也是一声长嘆，连连摇头：“这丫头，肚子里有了苏坤明的孩子，如今苏家又不肯认她，只说在外面为她们娘俩安排一处住处。” 第52页 段靖平和冷珍珠相互对视一眼，丁小灵一定是怪他们，答应了去找苏坤明却没了下文。怪他们给她带来如此大的羞辱和伤害。 “那孩子可是苏家的，他们凭什么不要?” “唉，还不是嫌丁大嫂她们母女是下人，门不当户不对，说日后苏坤明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之后，灵儿才能进家门做小。” “那苏坤明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一切还不是听他那个爹爹的?”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好公媳一拍即合 世界上最难预料的，是女人心，因为转弯最快的是女人心。 苏家很快就为丁大嫂母女两个找好住处，兑现了一开始的承诺。丁大嫂捨不得离开段府，什么下人不下人，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段家的人从来没有把她当下人看待过。 而且离开段家，就意味着离开白先生。 可是自己只有丁小灵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今她肚子里也有了孩子，身体和情绪都需要得到更多的关爱。女儿一意孤行，不管对与错，自己都该陪在身边。 “小灵，早上大少爷和小姐来看你，你还没起床，他们让我不要打扰你休息。”丁大嫂双手端着一碗鸡汤。 “来看我的笑话吗?”丁小灵洗完脸，不屑地反问。“娘，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不许称呼他们少爷小姐的，如今我们已不是他们家的下人了。” “小灵——”丁大嫂一脸为难，女儿心里不舒服，她也能理解。可是她不该把所有的怨恨算在段家人头上啊。 “大少……哦……靖平说叫你多活动身体，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他安的什么心?我本来就吃不好，睡不香，还叫我多活动?”丁小灵尖刻地说。 “灵儿，我来啦!”苏坤明的声音老远地就传进来了。 “坤明，你来啦!”丁大嫂内心已经接受了这半个儿子，在他老子面前，他的确是窝囊了些，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可对女儿，也算得上一片真心。 事已至此，一个女人，还能怎样呢? “娘，灵儿，昨晚怎么样?宝宝没有太调皮吧?”苏坤明上来扶着丁小灵，见那碗鸡汤冒着热气，赶紧低下头吹起来。 丁大嫂见状，宽慰地笑了笑。 “娘，您忙去吧，我跟坤明有些话说。”丁小灵拉了一下丁大嫂的衣袖，撒娇地说。 “好好好，你们小两口说得悄悄话，我一个长辈，的确不适合听。我去把菜地翻下土。”丁大嫂乐呵呵地说。 “娘，您怎么还自己种菜啊，这么劳累。是不是月钱不够用，我以后每个月再多给……” “坤明，你们给的钱足够啦。是娘闲不住，种点菜，当煅烧筋骨。以前在段家烧一大家子人的饭菜，现在一下子清闲下来，不习惯。” “娘——”丁小灵脸色一沉。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提段家了，不提了。”丁大嫂说着就走出去了。 “灵儿，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坤明，我听说段靖平把王奶奶那块地卖给了吴启英，他们两人联手建房子了是吗?”丁小灵语气有些忿忿不平。 “是啊，爹爹这几天都在为这事恼火，骂吴启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苏坤明一脸不明白：“灵儿，你问这事儿干嘛?” “那苏老爷就忍得下这口气，就这样算了?”丁小灵心里清楚，真正把她和苏坤明分开的人是苏添志，所以她从来不称他为“爹”。虽然苏坤明已经喊她的娘亲为“娘”。 苏坤明像不认识丁小灵了似的，他放下手里的勺子，盯着她看了好久。 “你看着我干什么，快说，苏老爷打算怎样对付段靖平呢?” “灵儿，你不会是心里还装着那个姓段的吧，还想着从我这里打听点什么，好去跟那个姓段的通风报信?” “你想到哪里去了?现在，我最恨的人就是段靖平和冷珍珠，我怎么可能帮着他们?” “那你想干嘛?” 丁小灵正要说“我想报仇“，可是转念一想，自已和他们，何仇之有?可是若说没有仇，那自己心中按不下去的恨又从何而来? 当然不能跟苏坤明说实话，在他心目中，她永远是他的清纯的灵儿，一尘不染。 “坤明，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眼看着肚子就要挺起来了。”丁小灵委曲地说：“可是苏老爷却还不能接受我。我想，只要我表现得好一些，尽早有一天，他会认同我的啊。这样，家里发生的事情，我当然应该清楚啊。” 苏坤明想起娘亲也这样跟他说过。 “坤明，小灵那里，你要去得勤快点，只要有时间就过去陪她。把府里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这样，让她对这个家有一个认识，也让她知道，我们并没有忘记她，我们是拿她当家里的一分子的。”娘亲说话，总是那样斯条慢理。 “灵儿，难怪我娘亲那么喜欢你，你们两个想的，居然是一样的。”苏坤明长这么大，只知道在风月场里消磨时光，于计谋上，连丁小灵都不如。 “坤明，段家和苏家都是临清城有名的生意人，虽然经营不同，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竞争对手。更何况现在加入了一个吴启英，将来还有周公公。苏家更要早作谋定。俗话说知已知彼，百战百胜。” 苏坤明佩服地看着丁小灵，头一回发现她居然有经商头脑。 “我们不用下三滥手段去竞争，可是总能从对方的弱点入手吧。这叫攻其不备。段家做的是布匹买卖，有些经年陈货，受了潮，制作成衣服给人穿，会全身痒得难受……”丁小灵小心翼翼，一个字一个字斟酌着说。 “哦……哦……”苏坤明边听边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丁小灵说这些有什么用。 走的时候，苏坤明觉得自己今天上了一堂课，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有点等不及回去跟爹爹讲，他总是瞧不起自己。 “回去后，不要跟苏老爷说，这些话是我教你的啊。”丁小灵再三叮嘱。 “知道了，灵儿。”苏坤明不舍地摸了摸丁小灵的肚子，那里还没有挺起来，但已经让他感觉非常骄傲了。 一回到家，苏坤明就往苏老爷的屋子里跑。 他学着爹爹平时与人谈生意时的沉稳样子，把丁小灵的话几乎是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样，爹，我们只要找到穿了段家衣服浑身奇痒的人，就可以告他们售卖假货了。”苏坤明讨好地笑着。 起先听时，苏老爷还真的以为这小子出去一天，是真用心去了解过市场了，得出这么一番结论的。可是听到后来，居然是对付段家的招数，这下心里有底了。 “就算我们找到这样的人，的确是穿了段家的衣服后浑身痒，那又怎样?” 第53页 “告他们啊?” “告?有什么用?一点点银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会对段家带来多大的损失?” “那……” “小子，你出去吧，爹爹知道该怎么做了。” “爹——” 苏老爷狡猾地笑，又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坤明，你今天立了大功，爹爹会记住的。快去休息吧。” 苏坤明摸摸后脑勺，越来越听不明白。不过，爹爹难得表扬自己，真是太开心了! “灵儿，你真聪明!”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儿子走后，苏老爷马上叫阿忠进来了。 “阿忠，找几个生面孔，去段家的店里买些好看的布料回来。” “另外，皇上已经批准苏妃回来探亲了。你把西院重新布置一下，记住，所有的东西都要最好的。” “老爷，听说这次周公公跟娘娘一同回来，有这回事吗?” “现在还不确定。年前我们给后宫送礼、在安定城被那个霍大人拦劫下来的事情，是周公公一手平定的。虽然我们当时就表达了谢意，他这次回来，一定还会就些事向我要报酬。他喜欢收藏玉石，你多加留意，有珍贵的，记得买下来。” “老爷……” “有什么话，痛痛快快地说。” “是，老爷。”阿忠点头：“老爷，段家那边，我们是不是要……” “你放心，段伯涛得意不了太久，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我吩咐的事情，你一样一样地办好，这段时间，尽量低调。”苏老爷奸诈地笑着说。 “还有那个吴公子……” “哼，他?他在临清城做的那些事情，怕是周公公真正知道的也不多，要收拾他，未必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老爷的意思是，让周公公代劳?” “去办你的事吧，记住，这些不要让少爷知道。” 让苏老爷和丁小灵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段靖平，此刻正和吴启英就新建府邸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吴启英一改往日的倨傲，在专业方面，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段靖平。 原本还担心儿子的段老爷，看在眼里，也是乐呵呵地。 “平儿，听说吴公子的义父要来临清城，虽然爹爹一向不喜欢结交官府的人。但这回怕是免不了了。你找个时间，把吴公子正式地邀到家里来聚一聚。” “好的，爹爹。哦，对了，吴公子还有一个结义妹妹，叫若苹。” “听说过，以前凝香院的姑娘。你想请她一起来?” “是的。若苹姑娘不同一般的姑娘，她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吴公子对这个妹妹是相当看重，兄妹感情纯真。依平儿看来，在吴公子的内心，虽然现在建的宅子，是他义父的，将来也有他的一份。可在他的内心，真正的家应该是和若苹姑娘的。”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请她一起来吧。” “谢谢爹爹，您一定会喜欢这位若苹姑娘的，珍珠妹妹跟她也是好姐妹呢。”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多过问了。”段老爷笑着，段靖平这段时间的进步，他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等时机成熟，让段靖安也跟着他，学着打理家里的生意。这样，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也可以走得放心。 正文 第四十章 受邀约心情紧张 往日这个时候，吴启英早就到家了。可是今天若苹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还不见他的人影。 “老天爷保佑，哥哥平安回家，哥哥平安回家……”若苹对着院子里的一棵大槐树，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傻妹妹，你嘀咕什么呢?”吴启英进来了。 “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工地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一切正常。咦，你还没吃饭呢，你在等我?”吴启英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没有动过。 “嗯，哥你快点坐下，我去盛饭来。”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吃吧。”看着若苹失望的眼神，吴启英又说：“要不这样，你进去取点酒来，我喝酒，陪你。” “嗯，马上。” 院子里，兄妹俩就着明亮的月色，一张小桌子，面对面坐着，吃起饭来。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苹吃了几口，看吴启英只顾喝酒，也不说话，便问道。 “也没什么。若苹，今天靖平跟我说，段老爷邀请我们后天去他们家聚餐。” “嗯，段老爷邀请，也包括我吗?” “当然，也包括你。”吴启英仰头，一小杯酒，尽了。 “可是，我……我……” “你不要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吴启英把手搭在她的手上，温柔地说：“若苹，段老爷邀请我们两个人一起，就表示他不介意你以前的身份。所以，你要快快地自信起了，忘记以前的那些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我发誓，只要有我在，你就再也不用过以前的那种日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提它。”吴启英目光真诚地看着若苹：“傻妹妹，你比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姑娘都好，我要你像冷珍珠一样，既善良，又大方。” 若苹眼里闪着泪花，拼命地点头。 “知道了，哥。”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吴启英欲言又止，有些事情，若苹迟早是要知道的。 “若苹，过几天，周公公要来临清城。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出门，可能会有人跟踪你，打探你的行踪。你不要怕，即使觉察到有什么异常，也不要惊慌。” “只要他确信你的存在，不会影响到我对他的忠诚，应该就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的行为。”吴启英尽量把事情讲得简单，怕吓着了她。 “我懂，哥，你放心吧。”可是若苹并不是一个瓷娃娃，在凝香院，人心险恶的一面，她也见过许多。 “上次，我交给你保管的那对玉蜻蜓，你放在哪里?” “我放在屋里，哥你是不是要，我这就拿来给你。” “不是，我就是问问，你确定在你这里就好了。” “那……我进去看看?” “随你。”吴启英本来想说她傻，叫她不要真去看的。可是想到她总是将他的事情当成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这种感觉还真的挺好。她要去，就随她去吧。 “不好了，哥，那对玉蜻蜓……不见了。”不一会儿，若苹跌跌蹱蹱地跑出来说。 “什么?”吴启英一下子站了起来。 若苹不知道这对玉蜻蜓到底是何物，为何哥哥会如此紧张。可她也知道这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眼下却…… 第54页 “不管它，由它去吧。”吴启英装作不介意的样子，安慰若苹：“来，陪哥哥喝一杯。” 说完，吴启英朝墙院上看了一圈，心底的警惕提了上来。 若苹心里害怕，却也装作轻松地说：“好，妹妹陪你喝。” 小院里，月光斜斜地照着，兄妹二人都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却因为怕对方担心，都不说。 院子外，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 自从丁大嫂走后，段府又请了两个老妈子来，才能做得下丁大嫂平时一个人的事情。白先生无聊时，不自不觉就走到厨房院子里。到了，才想起丁大嫂已不在此地。 这一天的段府，从天没亮厨房就开始忙碌开了。 等宾主双方坐下。 “段老爷，小侄早就不请自来过，只是都与段老爷错开了，实在是遗憾啊。”吴启英跟苏老爷在一起商谈事情时，总是信心十足。可是在段老爷面前，却有些紧张。 这个段伯涛，在临清城人看来，生意做得不如苏添志大，做人也嫌谨慎过头。吴启英第一次与他这样近距离交谈，才感受到这个段老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是苏添志所没有的。 况且吴启英一心想取冷珍珠为妻，这样，在段老爷面前，心理上先矮了一大截。 “吴公子，少年英才，早就该叫平儿跟着你学习的。”段老爷也是一番客套。 “爹爹，你们谈事情，我跟若苹去书房找靖安哥哥玩啦。”冷珍珠走到段老爷面前说。 “好好好，你们去吧，姑娘家，玩心真重。” 等她们走后，段老爷切入正题。 “吴公子，听说苏老爷送了两间粮油铺给你，等周公公的宅子建好，你是不是也打算在粮油这行深入发展呢?” “小侄暂时还没有打算，要看将来义父来临清城定居后，他老人家有什么计划。临清城只有这么大，做什么生意，都不新鲜了。” “是啊，如今生意难做，是要谨慎些才好。不过，以周公公的财力，就算不做生意，也可以安享晚年啊。” “这个就全看义父他老人家的意愿了。”吴启英很想把话题转到冷珍珠头上去，可是又找不到时机。 这时，白先生过来了。 “吴公子，贵客啊。” “白先生，久仰久仰!” 白先生不像段老爷，他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却总不说正事。一落座，就问：“吴公子，若苹姑娘与你，到底是兄妹还是……” “当然是兄妹之情，这个，靖平可以作证。”吴启英被这个问题吓得，赶紧要段靖平帮他解释清楚。 “白先生，你就不要取笑启英兄了，他们是真的亲如兄妹。” “哦，想不到吴公子一表人材，却难得也是性情中人。吴公子来临清城这么久了，想必一定有不少大户人家想招你作女婿吧?”白先生继续打趣。 “白兄，你这样说，吴公子脸都红了。” “段老爷，您不如叫我启英吧，我与靖平情同手足，您称我公子，实在让我惭愧啊。”吴启英渐渐有了些感觉，说话不那么紧张了。 “哈哈哈，好，我就叫你启英。启英，你可有婚骋啊?” “没有，小侄从小就一个人，没有父母为我作主，哪里有婚骋呢?”吴启英看了一眼段靖平，他知道段靖平喜欢冷珍珠，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是现在，他成了冷珍珠的哥哥。 只是不知道周公公来了后，局面会变成什么样子，此时跟段老爷提亲，将来会不会遭到周公公的全力阻止? 他不敢轻意地向前踏一步。 白先生在心里一声长嘆：吴启英与那个若苹姑娘，看上去倒是天生一对，两个人又都懂得对彼此怜惜珍爱。可惜啊，可惜，怎么就成了兄妹呢? 不过男女之间的事情，以前他就没有看明白。段伯涛夫妻和苏添志之间的一段孽缘，让他对爱情避之不及。 而丁小灵的变化，又让他再一次确定自己的看法：爱情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东西。 到吃饭的时候，大家已相处得十分融洽。 段老爷悄悄地观察吴启英和若苹两人，从他们的眼神看，的确是只有兄妹之情，而无其他半点杂质。他不禁心里暗暗为这个吴启英叫好。 冷珍珠看到段靖平的事业上更加稳定，心里也高兴，加上有若苹在场，段老爷对她们格外放宽。她几次看向段靖平的眼光，都充满着深深的爱意。 “看来我还真的不能贸然开口，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段靖平的。”吴启英心想：等义父的府阺建成，再找一个适当的机会，让义父上门提亲，婚姻大事，有长辈作主，岂不是更加圆满…… …… 冷珍珠的听水榭，一个矫健的人影悄悄地潜入她的闺房内。这里翻一下，那里摸一下，两只眼睛还时刻留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那人目露精光，一番扫视后，最后停留在梳妆檯，一个精緻的木匣上。他打开来看看，里面只是装有几件简单的饰物。 他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打开来，竟然是吴启英丢失的那对玉蜻蜓!他小心翼翼地放进木匣中，想了想，又似乎觉得不妥。 突然，那人的目光定在鹅黄色的窗帘上。他走上前去，把窗帘翻起来，玉蜻蜓上恰好有一对精巧的勾，那人嘿嘿地冷笑了两声。 他将那对玉蜻蜓轻轻地挂上去，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只要稍微动一下帘子，便可以发现那一对可爱的玉蜻蜓。 任务完成，那人环顾屋内，一切完好如初。他又是几声冷笑，纵身一跃，跳窗而去。 正厅里，宾主双方正交谈甚欢，全然不觉有贼人潜入进来做了手脚。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高朋满座风云变 苏妃和周公公的车队连绵两三里，几乎望不到头。这天的临清城，简直比过年还热闹，老百姓把一条清风街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水泄不通。都想一睹苏妃娘娘的芳容。 周公公的住处，当然是安排在临清城最大的富丽客栈。这天，吴启英早早地就在城门口迎接义父，唯恐其旅途劳顿，一路直奔客栈而来。待梳洗过后，稍事休息，就应邀到苏府赴宴了。 再说苏府也是处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断。那苏妃娘娘到底是京城里的人，举手投足高贵大方。对下人也是彬彬有礼，出手十分阔绰。 “苏妃娘娘，这些下人可惯不得啊!”苏老爷连连摇头，笑着劝妹妹。 “哥，在家里你就不要叫我娘娘了，多生分啊。” “嗯，妹妹，好妹妹，你再这样打赏下人，以后哥哥我在府里说的话，就没人放在眼里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苏老爷平时多板着脸，难得今天这么平易近人。苏妃看了一眼苏夫人，“嫂子，你的脸……真的全部毁了?” 第55页 苏夫人低下头去，“叫妹妹担心了。没事，已经好了。” “那肈事的人抓到了没有?” “咳咳……”苏老爷一脸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一对儿女的脸色也极不自然。这时，阿忠跑进来报：“周公公到。” “快，快请。”苏老爷像见了救星一样。 “老爷，我先下去了。”苏夫人赶紧起身告辞。苏欣颖伸手去扶，苏夫人不要，叫她留在这里陪客人就可以了。 “周公公，有失远迎，还望周公公见谅。”苏老爷哈哈大笑地迎上来。 “苏老爷见笑啦。娘娘，您这一身打扮可真好看，瞧这料子，配上您，真是绝了。”周公公眼前一亮，苏妃回到家就换成了便服，与在宫中时格外不一样。 众人又是大笑。 “周公公有所不知。临清城段老闆的绸缎店，那可是东西南北的好丝绸都有。段老闆又眼光独到，特别懂得女人的心思。这不，娘娘说要回来，我立即叫人去做了几套新衣服给她。”苏老爷特意强调段老爷的布店。 吴启英听着觉得奇怪，这个苏添志，不可能这么好心地为段老爷作宣传。但也不知道他到底何意，也只能跟着众人一起呵呵。 “哦，眼下京城流行一句话，说要想生意做得好，就得懂女人的心。看来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啊。苏老爷，您这家大业大的，看来，也是懂女人心的主啊!”周公公打趣地说。 “哈哈哈，周公公真会说笑。快请上坐，快请上坐。” “咦，这位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小姐，莫非就是令千金了?”周公公笑吟吟地看着苏欣颖说。 “正是小女。欣儿，还不快向周公公请安。” “小女苏欣颖见过周公公。”苏欣颖赶紧行礼。 “哎，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周公公意味深长地说：“我这义子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唉，我对临清城是一无所知。苏老爷，启英的婚事，还得请你多多放在心上啊。” 苏妃偏过头看了一眼哥哥，临清城的商业格局，她已多少知道了些。段家的势力是越来越强，哥哥有意联手吴启英，把欣颖嫁给他，却让这小子不痛不痒地拒绝了。 苏老爷暗暗点了一下头，同意苏妃。 “周公公，你看我们家欣儿未嫁，你们家启英未娶，这不正好是一对天作良缘吗?”苏妃脸上带笑，语气却自有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力量。 周公公哈哈大笑，“好一对天作良缘，好一对天作良缘啊!看来我真的是老糊涂了，摆在眼前的一对，却没有看到，唉。好，既然是天作良缘，我们就该大力支持。” “欣颖姑娘，不知道启英这小子有没有这份福气啊?” 吴启英连忙去拉周公公的衣袖，又轻轻摇头。周公公却按下他的双手，轻声说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态度语气，都不容吴启英反驳。 自己到底喜欢谁，苏欣颖也说不清楚。苏家与段家的关系太过特殊，要想跟段靖平好，首先父亲这关都过不了。那个段靖平眼中，似乎也没有自己。 可是眼前这个吴启英，她也拿不准。有时觉得这个人非常体贴，对女人又细心。可有时又觉得他的好，不过是因为利益上的纠缠罢了。 看到他们成双成对的，不是谈情说爱，就是友谊情深，苏欣颖心里早已不是滋味。眼下有姑姑作主，又有皇上身边的红人周公公作证，把自己许配给吴启英，苏欣颖心底的虚荣心一下子就满足了。 苏欣颖想到这些，不低害羞地低下头来：你吴启英平日里不是最的骄傲的吗?哼，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挣脱这些人之手。她笑着低下头，不言不语。 苏老爷和周公公见如此，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说：“这桩婚事，就这样定下了。” 吴启英正要说话，周公公又道：“启英，这下义父在京城就放心了。” “谢谢义父。”吴启英知道再说下去，只会闹得收不了场，只好点头同意。 一回到客栈，吴启英关起门就说：“义父，婚姻大事，您怎么不听启英说一句啊?那个苏家小姐，刁蛮得很，我并不喜欢她啊。” 周公公阴声怪气地说：“你不喜欢她，我可是听说你一来临清城，就有意向与她结成夫妻哦。怎么，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不是，义父，瞧您说到哪儿去了?我现在一心只想把府阺建好，好让您老人家有一个安心养老的地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吗?那是义父误解你了?我来问你，你为什么把建府阺的事情，交给那姓段的来做?” “义父，您是有所不知啊。在王家宅子那件事情上，苏老爷做得太难看了。一把火，差点闹出人命来。到最后烧伤的是自己的夫人，地却成了段家的。地在别人手上，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分他们一些好处，一起建府阺，这样，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地卖给咱们啊。”吴启英小心地解释着。 “胡闹。你可知如今皇上最宠的妃子是哪个?是苏妃啊?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得罪苏家吗?好在那苏老爷没有计较，如今娘娘指婚，你要是再不给面子，哼，闹下去，只怕义父也收不了场。” “没这么严重吧，义父?” “还没这么严重?启英，你在临清城做的事，义父并非全不知情。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否则……” “义父……” “别说了，你明天带我去见段靖平，我倒想看看，这个不花一文钱，就能将王家那块地弄到手的，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吴启英心里一惊，看来自己的事情，周公公全都知道。他要见段靖平，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义父，您这么忙，那段靖平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干嘛要花时间在他身上啊? “哦，一个小人物，你还天天跟他混在一起?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来临清城了，这些人尽早都是要见的。苏家的婚事，你好好想想，不答应也得答应。” 周公公接着说：“等你跟苏小姐成婚了，你想想，整个临清城，还有谁敢与我们父子抗衡?到那时，你看上什么姑娘，要跟哪个好，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婚姻自古以来就是为家族服务的。” 吴启英知道说不过义父，可是又不甘心。他绕来绕去做得那些事情，都是因为冷珍珠。现在一下子又回到原处，那他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义父，您明天是要去段家登门拜访吗?” “拜访段家的事情不急。启英，我问你，去年你吞了苏老爷的那单生意，那些东西，你都处理干净了的吧?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不想苏妃娘娘在后宫太过得势，所以才叫你拦了她的礼。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还是两家联手才最好。” 吴启英征了一下，那些东西他早就处理得干干净净，苏老爷也根本就不曾疑心过他。只是前几天，若苹说那对玉蜻蜓不见了，过后他们也找过，却不见踪影。他心里蹊跷，也不敢声张。 第56页 “义父，你放心，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可不要中途出什么乱子，影响了我们和苏家联姻的事情。” “义父——” “有什么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要是叫苏老爷查到什么珠丝马迹?” “只要你都处理好了，就不用担心。我听东三说，有一对碧绿色的玉蜻蜓，特别好看，让人一眼就记住。你可有印象?” “玉蜻蜓?不记得了，太多了，我没有细看，就让东三都处理了。” “哦——”周公公若有所思地说：“你真的没有见过这对玉蜻蜓?” “又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不记得了。”吴启英怕周公公是在试探他，只好含糊其词。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恨入骨髓心肠毒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段靖平对做生意，已经有了一定的心得。他身上既有父亲段老爷的谨慎认真，也有年轻人应该有的创新大胆。 冷珍珠一面协助段靖平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一边希望照顾好丁小灵母女，取得她的原谅。 对于二人的关系，段老爷并不是全然不知。他有点后悔当初收冷珍珠做义女太过仓促，现在哥哥对妹妹产生了爱情，说出不去，怕不好听。 “白兄，你说，靖平和珍珠的事情，我这个当父亲的还真不好办?”段老爷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思敏感，丁小灵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处理得不好，大家心里都别扭。 “段兄，既然你这样说，就是已经明白他们两人心里都有对方了。现在只是碍于脸面，不好承认罢了。”白先生说。 “是啊，哥哥娶妹妹，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丁丁那丫头的事情，你看你操心操得。结果呢，人家年轻人，一句话，自己作了自己的主。你虽然是靖平的父亲，可是也不好太替他做主。顺其自然吧。”白先生嘆了一口气，提醒段老爷说。 “我又怕不管不问，万一他们两个又做出什么丑事来，那就……” “段兄，我看你真是操不完的心，靖平做事稳重，珍珠也是一个好姑娘，你呀，把心放在肚子里，随他们年轻去吧。” “呵呵呵，就你好，一身逍遥自在，无牵无挂。” “段兄，你要这样说就真是错了。我哪里无牵无挂，这不，丁大嫂昨天还来找我，说让我劝劝丁丁那丫头呢。” “丁丁怎么啦?” “咳，丁大嫂说这丫头最近总是古古怪怪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她怕，丁丁心里的怨气太重，到头来，害了自己。” …… 段老爷和白先生这边在为丁小灵担心，那一边，段靖平和冷珍珠就去看望丁小灵了。他们二人提着一些糕点上门，正好碰到丁大嫂要出门买东西。 “大少爷，小姐，你们来了，快，快进屋。”丁大嫂热情地招呼他们。 “娘，哪来得什么少爷小姐?不是早说过你吗?”丁小灵的声音飘出来。 “对对对，丁大嫂，您以后啊，叫我们靖平，珍珠，多亲切啊。”段靖平和冷珍珠同时说道。 “丁丁姐，我们来看你啦。” “哎哟，真是劳二位大驾啦!怎么，今天不出去玩，有心情来看我，是来看笑话的吧?”丁小灵说话尖酸刻薄，完全变了一个人。 “小灵，怎么说话呢?” “娘，你不要管我，你要上街买东西，就去吧。我来招呼他们就是了。”丁小灵支走丁大嫂。 “靖平，珍珠，里面坐。” 段靖平进去，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倒也精緻整洁。 丁小灵眼尖，说：“这屋子，还得我谢你们两个呢，要不然，我和我娘亲还在你们段家做下人，哪来得这么好一间屋子啊?” 冷珍珠知道她是受了委曲，可却没想到她变了这么多，一点儿也没有以前的侠气，好打抱不平了。 “丁丁姐，对不起。是我和靖平的错。” “你们有什么错?”丁小灵不依不饶，追问道：“说来听听。” 段靖平拉了一下冷珍珠，示意她不要开口。 “丁丁，你先在这里住着。等有机会，父亲会和苏老爷交涉，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苏家的。” “哼，我不希罕。就算我要嫁进苏家，也不用你们段家的人帮忙。”丁小灵鼻子一皱，不屑地说：“我可是听说苏家的那个娘娘回来了，要把苏欣颖许配给吴启英，你们还是担心自己的生意好过了。” 段靖平和冷珍珠一愣，苏妃娘娘回临清城的事情全城老百姓都知道，但苏欣颖和吴启英联姻，他们还没有听说。如果是真的，那苏家实力上来，势必会对段家展开报复。 “启英兄一表人材，苏家小姐又是名门闺秀，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啊。”段靖平表面上说着客套话，脑子却转得飞快：苏坤明天天过来这里，丁小灵的消息灵通，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要是苏欣颖嫁给了吴启英，段靖平，你可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生意，该怎么做了。” 段靖平装作平静地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启英兄为人光明磊落，选择和谁合作，他心里有数。我们外人，也干涉不了那么多。” 一句“外人”把丁小灵气得银牙暗咬，这是她最介意的，明明肚子里怀着苏家的骨肉，却被他们当“外人”一样待着。就算段靖平没有影射她的意思，她也恨。 “段靖平，冷珍珠，咱们走着瞧，我丁小灵发誓，一定让姓段的人都不得好死。”丁小灵在心底暗暗发誓。 “那是，那是，生意人嘛，图利益。”丁小灵脸上堆起笑，她现在还不能与段家的人太僵。“靖平，珍珠，不如你们就留在这里吃饭吧，娘亲等下就回来了。” 段靖平和冷珍珠有点意外，她转变得也太快了，完全没有过程。不过，以段靖平和丁小灵的关系，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好啊，丁丁姐，等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和丁大嫂一起做。”冷珍珠也感动不已，她以为丁小灵已经开始原谅他们了。 三个人一下子恢复了以前说话时的亲热。丁小灵还提醒他们：“靖平，苏老爷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心又狠，如果吴启英真的和苏家小姐成婚，他们就一定要多防备着苏老爷了。” 段靖平心里也正在思量这件事情，只不过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丁丁姐，不说这些了，我们第一次来，能不能到处走走，看看啊。”冷珍珠明白段靖平的心事，连忙帮他挡了回去。 “嗯，我就不把你们两个当客人了，你们自己转转，我进去一下。”丁小灵说。 丁小灵回到房间，她原是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再出去应酬他们的。一进房间，却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压在花瓶底下。 第57页 “冷珍珠的闺房，黄色窗帘上，有一对玉蜻蜓。悄悄地取来，把它献给苏老爷，对你风光大嫁苏坤明，绝对有帮助。也可以帮你除去眼中钉，肉中刺。” 丁小灵左右看看，屋内整洁，东西都按原样放得好好的。有人来过，她们竟然毫不察觉。她慌忙把那张纸条撕碎了，又泡进花瓶水中。 她正愁没有办法对付段靖平和冷珍珠，也没有办法嫁入苏家，这个躲在暗处的人，管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靖平，珍珠，搬出来过日子好是好，不过还真有点想段府了。”丁小灵满脸带笑地走出来，对他们说。 “想段府还不好说啊，你天天过来都可以啊。”段靖平正把一朵花给冷珍珠戴上，被她这一惊，吓得赶紧缩回去了。 “哈哈哈，靖平，我都看到了，别藏了。”丁小灵说：“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就是不说，大家都看出来了啊。” 冷珍珠脸上一红：“丁丁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苏公子对你一往情深，真是羡慕你啊。” 提起苏坤明，丁小灵心里流过一丝丝温暖，这个纨绔公子哥，没有什么大本事，不像吴启英和段靖平一样会做生意。不过，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只要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嫁入苏家的事情，就让她丁小灵一事来谋划好了。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丁大嫂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看到女儿开心，她也开心得不得了。 “丁大嫂，丁丁姐说想回段府看看，要不，你也一起来。”冷珍珠说。 丁大嫂一喜：这丫头，一连几天皱着眉头，想不到他们一来，她就笑逐颜开，还想去段府走走了。看来，丫头的心思，还是像以前一般单纯。 “我一个老太婆，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瞎掺和了。”丁大嫂边说边往后屋走，要去忙她的。 “丁大嫂，你不去，到时有一个人又要追着问我们了，为什么你们去了丁大嫂家，不把她也一起接过来玩呢?到那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好了?”冷珍珠调皮地说。 “珍珠，你也学会取笑丁大嫂啦!那个呆子，懂得什么呀?” “丁大嫂，你是不知道呢。你们搬走后，白先生可是天天愁眉不展的，有时，一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厨房去了。去了，才想起来你已经不在那里了。白先生那个失落啊……看了真叫人心疼。” “娘，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嘛。你和白先生那么多天不见面，一定有好多话想说。”丁小灵也说。 丁大嫂看看女儿，欣慰地笑了：这丫头，也懂得为娘亲考虑了。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啊，她肚子里有了宝宝，想问题成熟多了。 “好好好，等会儿吃了饭，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小灵，今天坤明还没有来过吧，他要是过来了，那不是要扑个空?” “就让他扑场空好了。不然，他还以为，我就应该天天在这里等着他。”丁小灵得意地说：“我要让他知道，就算他不在，我一样可以过得非常开心。有我自己的朋友，有我自己的生活。你们说对吧，靖平，珍珠?” “对，对，对。”冷珍珠举双手贊成：“女人本来就应该独立自强。” 丁大嫂越发开心。三个女人一台戏，段靖平哪里还敢开口说话。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取证据阴谋拉开 天气晴得不是很好，虽然已是初夏，太阳却不得力气，懒洋洋地。 丁小灵知道自己前一段时间的行为，给段家的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带来了伤害。她也知道，只要她改，他们一定不会疑心她的。 果然，还没等自己开口，黄伯就迎上来说：“丁大嫂，丁丁，回来啦!” 丁小灵马上报以同样热情的笑：“黄伯，您老人家近来可好啊?有些日子不见，您怎么变年轻了?” 一句话说得黄伯哈哈大笑，哪里还记得丁小灵之前对他的出言不逊。毕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亲切着呢。 “我去告诉白先生一声，说你们回来了，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黄伯说着就往里面跑。 段靖平和冷珍珠对视一眼，都为丁小灵的改变感到高兴。 恰好这时，段老爷也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几个，非常意外。 “咦，丁大嫂，丁丁，今天怎么有空回来。这样就对啦，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大家都想你们呢。”段老爷说。 “丁大嫂，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你呀，也别当自己是客人，随便走走，白先生这会儿在哪里，你应该知道的。”也许是家里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段老爷也开起了玩笑。 “老爷，您怎么也跟他们年轻人一样呢?”丁大嫂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她也不客气，说完这话，就直奔书房而去。 段老爷示意段靖平跟他进屋。 “丁丁，丁丁，我想死你啦!”段靖安从书房跑出来，上来就要抱丁小灵。 “喂，你小子，有点分寸好不好，丁丁肚子里有宝宝，你可要当心点。还像以前一样，长不大似的。”段靖平赶紧挡在丁小灵前面。 “靖平，没事，靖安这样才好，不生分。”丁小灵拉起段靖安的手。以前在段家时，数他们两个人最会斗嘴，一天不吵上两句都不舒服。要不是冷珍珠，这一切也不会改变得如此之快。 想到冷珍珠，丁小灵想起那张字条。 “珍珠，听水榭那边，应该开了好多花吧，我想去看看。”丁小灵说。 “好啊，我陪你去。”冷珍珠高兴地拉起丁小灵的手，“肚子里的宝宝从小跟着娘亲赏花，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大情种呢。” “珍珠，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万一是个女儿呢?”段靖安说。 “是个女儿也好啊，那就是个人见人家的小姑娘，比花儿还漂亮。”冷珍珠笑着说。 “丁丁，你以后一定要常常回来。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和丁大嫂走了之后，白先生啊，连给我讲课时都魂不守舍的，心也随着你们飞走了。”段靖安夸张地说。 “靖安，你也真能说。白先生又不是没有长脚没有长腿，他要是想我娘亲，不会去看我们啊?我看他一次也没有来过嘛?”丁小灵在心里冷笑一下，段家人对她们母女俩是撇之不及，白先生也一样势利。 说笑着就到了听水榭那边。院子里的花开得争奇斗艳，引来不少蝴蝶蜜蜂翩翩飞舞。丁小灵不免有点触景伤情。 三个人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丁小灵突然“哎哟”一声。 “怎么啦，丁丁姐?”冷珍珠急忙扶过她，关切地问。 “刚才，肚子……有一点点痛，又不痛了。就那么一下下。”丁小灵皱着眉头说。 “是不是那个小傢伙看我们玩得热闹，也想来参与一份啊?”段靖安笑着说：“这么不老实，肯定是一个大胖小子。” “丁丁姐，不如去我房里休息一下，走了这么多路，你也累了。”冷珍珠生怕有什么闪失。 第58页 “嗯，是有点累了。唉，真是不好意思，说是来玩的，却……” “丁丁，你怎么这样说呢，这里就是你的家，永远都是。以后这样的话，不许你再说了。”段靖安不高兴地说道。 “嗯，我知道你们对我好，谢谢。”丁小灵说。 冷珍珠扶着她到房间躺下，丁小灵装作很累的样子，一下子就沉沉入睡了。冷珍珠见她睡着，也不好在一旁看着，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丁小灵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房内，只见窗帘卷得好好地，并不像藏有东西的样子。 丁小灵下地，先把门反锁了，才走到窗帘边。她按纸条上所指，翻开窗帘，果然有一对碧绿的玉蜻蜓挂在里面。 丁小灵来不及细看，把那对玉蜻蜓装进口袋，摸着自己通通真跳的心，又回到床上去了。 再说段靖平被段老爷叫到客厅，吴启英和苏欣颖联姻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靖平，你和吴公子联手工程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段老爷面带忧虑地问道。 “工程那边，因为周公公的银子充足，所有的材料都供应非常及时，工人的积极性也高，应该会比原定计划提早完工。”段靖平说：“只是，如果事情真的像外界所传，苏妃娘娘做媒，吴启英和苏小姐结成夫妻，我怕以后……” “你怕苏老爷会对我们段家不利。”段老爷一语道破，其实两个人心中的担心是一样的，根本没必要藏着。 “上次王奶奶宅子的事情，已经让苏老爷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对我们段家，肯定是怀恨在心的。之所以一直不动手，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罢了。”段靖平分析道。 “爹，苏老爷沉默得越久，他的报复就会来得越猛烈。” “我也是这样想。靖平，我原以为，唉，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段老爷嘆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爹爹，您想说什么?” “唉，告诉你也无妨。”段老爷心里掂量半天，靖平和珍珠的事情，一直这样模模糊糊地拖着，未必是好事啊。 “我原以为，珍珠和那位吴公子，是有一定的感情的。要是他们能结成夫妻……”段老爷观察着儿子的反应。 段靖平想不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情，他知道府里的人已经开始对他和冷珍珠的关系有所觉察了。再拖下去，受伤害的，也许就是冷珍珠了。他不能让她步丁小灵的后尘。 “爹爹，我和珍珠，情投意合。”段靖平坚定地说。 “你不说我和白先生也看出来了。唉。”段老爷左右为难地说：“珍珠是一个好姑娘，聪明又懂事，你能取到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父亲心里当然高兴。只是，珍珠她毕竟是你的……” “爹爹，珍珠只是我的干妹妹，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段靖平据理力争：“外人会怎样说，我不管。爹爹，你和娘亲一辈子相亲相爱，应该最懂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真心相爱才行。” 段老爷听儿子提起夫人，眼里一阵神伤。所有的痛苦，他一个人承担了下来，夫人直到去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山洞与她云雨的，是苏添志那个禽兽。 而段靖平，正是苏添志那晚留下的种。 这些，他不能跟任何人说。只有白先生，对当晚的事情有所怀疑，他才对他吐露真情。 真心相爱，他要不是真心爱夫人，是断然不能承受这些的。段靖平说得有道理，可是段家的前途也要考虑啊。 “靖平，爹爹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可是你和珍珠，毕竟有兄妹关系在前。如今你也开始掌管家里的生意，临清城的局势，不需要我多说，你也清楚。一旦苏吴两家联手，我们段家，真的是前程未卜啊!” 段靖平陷入沉默。 良久，他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爹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珍珠一起面对。我们段家光明磊落做生意，不怕小人在中间搞鬼。” 段老爷看到儿子有此等心胸，也感到安慰。于安慰中，又隐隐地透出担忧来：他的性子太直，将来肯定是吃亏的。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别说是教儿子去做，自己也做不出来啊。 冷珍珠知道他们父子二人肯定是在商量生意上的事情，安顿好丁小灵后，也过来了。 “爹爹，靖平哥哥。”冷珍珠喊道。 “珍珠，你来了。”段老爷答应一声，想了想，还是说：“珍珠，刚才靖平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爹爹想听听你的想法。” 冷珍珠脸一红，低下头去。 “你不要怕羞，有什么话直说，我待你，有如亲生女儿一般。”段老爷特意提到“亲生女儿”，他希望冷珍珠能够考虑到他的难处。 果然，冷珍珠闻此言，原先想说的话都吞回去了。 “爹爹，儿女婚姻大事，但凭您老人家做主。” “珍珠，你冰雪聪明。我不想将你和靖平的人生大事作为商业筹码，来换取段家的前途。只是，眼前形势……” “爹……”段靖平急切地叫了一声，打断父亲的话。“爹爹，你您一定要相信我和珍珠，我们会把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的。” “苏老爷那边，爹爹不用太过担心。他也是人，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我们只要对准了他的弱点，就不信完全处于劣势。”段靖平说。 段老爷在心里长嘆一声：儿啊，你哪里懂得为父的担心。我不是怕那个苏添志啊，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可是这些话，他又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段靖平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竟然是苏添志的儿子呢?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耍心机初露锋芒 丁小灵怀里揣着那对玉蜻蜓，如果揣着一把上方宝剑，她想像自己得意洋洋地站在苏老爷的面前，然后对他说…… 对他说什么呢? 丁小灵想不下去了。这对玉蜻蜓有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冷珍珠的闺房?最重要的是，那个给她送信的人又是谁? 如果她连这对玉蜻蜓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怎么和苏老爷谈条件? “小灵，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丁大嫂见过白先生后，心情好多了。 “没……没什么啊，娘。”丁小灵慌乱地掩饰着自己的内心。“娘，你说坤明今天过来过吗?见不到我们，他会不会不开心啊?” “你这丫头，出门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让他吃一回闭门羹，他心里才会紧张你呢，是不是这样说的?”丁大嫂拉起女儿的手：“小灵，你对自己要有信心，这样娘才能放心啊。” 丁小灵温顺地点点头，“娘，你放心吧，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不经事。我想见坤明，是因为有事情要问他。” 第59页 “哦，什么事，要不要我去苏府找他来?” “那倒不用。” 丁小灵不想娘亲去苏府，万一受了什么不必要的气，就太不值得了。 “娘，我肚子又饿了，我们去前面坐下吃点东西吧。”不自不觉，她们已经走到杏花楼的门前了。丁小灵说。 “好啊，你现在是两个人的饭量，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宝宝了。” “哟，大嫂，逛街呢?”苏欣颖迎面走过来，看了一眼丁小灵母女俩，酸熘熘地说：“怎么不叫我哥哥陪着啊，要是肚子里的宝宝有个什么闪失，你就永远也别想嫁进苏家了。” 丁小灵不想跟她纠缠，只淡淡地回道：“苏小姐是真会说话啊，嘴又甜，将来肯定嫁一个好夫君呢。” “我嫁给什么人关你什么事?”苏欣颖对姑姑指婚的事情，心里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舒服。她在意过的两个男人，心里面都只是装着冷珍珠。 丁小灵眼珠一转，玉蜻蜓的事情，跟苏欣颖旁敲侧击也可以啊，说不定能打听点什么出来呢。 想到这儿，她脸上堆起笑，装出一副讨好的样子说：“苏小姐，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陪我进去坐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丁小灵把嘴附在苏欣颖耳边，悄声说：“至少，我们心里都恨冷珍珠吧!” 苏欣颖也不傻，心里动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又怎样?” “那我们不就有共同话题了吗，好妹妹?”丁小灵转过身来，对母亲说：“娘，你先回去吧，我和苏小姐说会儿话。” 丁大嫂也知道女儿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世界了。她点点头，走了。 “小绿，你在外面等着，我叫你才进来。”苏欣颖对跟在身后的丫环说。 “是，小姐。”小绿答。 两个女人坐下来，点了茶和糕点。 “说吧，有什么事?”苏欣颖说：“你可不要叫我帮你进苏家哦，我们家的事情，都是我爹爹说了算。” “我知道。”丁小灵尴尬地笑笑：“进不进苏家无所谓，你们还能不承认我肚子里的孩子吗?听我，你和那个吴启英，成一对儿啦?” “我哥告诉你的?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苏欣颖又羞又恼：“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会恨冷珍珠，你们不是一家人吗?” “谁跟她一家人?要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今日这样?”丁小灵知道要想取得苏欣颖的信任，自己必须先站在她的一边。 “苏小姐，你心里是不是放不下段靖平?” “你乱说什么呢?” “还不承认?喜欢他就是喜欢他，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告诉你，我以前也喜欢他呢，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别的男人了。结果呢，却跟你哥哥……” 别看苏欣颖一个大小姐，其实她一个朋友也没有，苏夫人又整天关在佛堂里，根本没有人跟她聊这些情啊爱的话。她羡慕若苹和冷珍珠都活得比她自由洒脱，可又觉得自己不能像她们那样，一点儿身价也没有似的。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哥，说你喜欢过段靖平?” “这有什么怕的?我喜欢段靖平那是以前的事，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哥哥，他是知道的。”丁小灵骄傲地说：“小丫头片子，你不懂，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真心相爱的时候，外人说什么都没用。你和段靖平，哪里有什么爱情啊，无非就是你的一厢情愿。” “而且，大小姐你一厢情愿之后，又放不下身段去勇敢的追求，你们开始过吗?段靖平知道你喜欢他吗?”丁小灵一连串的提问，让苏欣颖无言以答。 是啊，一直以来，她就是一个小姑娘，什么也不懂，只在心里编织一个虚幻的梦。吴启英于她，又何尝不是? 苏欣颖羞得脸通红，低头不说话了。 “吴启英是一个好男人，你可不要再傻乎乎地，由着自己的性子，错过了。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丁小灵继续开导道。 “你想想，苏家在临清城家大业大，再加上苏妃娘娘在京城的影响。日后你若是嫁给了吴启英，联手周公公的势力，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行啊!到那时，段靖平算老几，你早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想不到丁小灵一个曾经的丫环，竟然可以说出这些话来，苏欣颖想爹爹真是小看她了。她说：“你跟我说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我当然有好处啊，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姓苏的吧。你将来是孩子的姑姑没错吧，你过好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多条路啊。” 苏欣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现在，我当然是盼着苏家好，难道我还盼段家好?”丁小灵说。 “可惜你的一番苦心，爹爹不知道，要不然，他……”苏欣颖对这个丁小灵，始终有所戒备。 “年前，苏家的生意一直不顺利，特别是王奶奶那块地的事情，让苏家损失惨重。苏老爷就没有想过扳回一局?” “爹爹当然想啊，不过也不能以硬碰硬。去年爹爹给宫中送的一批礼，在安定城就被拦下来，幸好没有传到宫中，不然，姑姑就会有结党营私的嫌疑。爹爹是想等风声静下来，再作打算。”苏欣颖不想在丁小灵面前总像个傻瓜一样，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送的是一批什么样的礼?” “好像是珠宝首饰之类的吧，都是上好的东西，价值连城呢。咦，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说说也无妨啊。”丁小灵笑着吃了一口糕点。 “我们都是女人，见到珠宝首饰，两眼放光。对了，那些首饰最后怎么啦?” “听说是充公了。爹爹还送了好些银子给周公公，让他在朝中压下这件事情来呢。” “唉，你们有钱人家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啊，真是听都没听说过。还是有钱好啊，什么事，都能用钱摆平。”丁小灵适时地拍了个马屁，苏欣颖得意地扬起头。 问到这里，丁小灵心里大致有数了。这个神秘人如此大费周折地让她发现玉蜻蜓，还要她拿去给苏老爷，那玉蜻蜓一定与苏老爷有关。 与他有关的，除了是他被官府查封的那批珠宝，还能是什么? 既然苏老爷的那批珠宝已经充公，为什么会出现在冷珍珠的闺房? 丁小灵在心里冷笑一声：段靖平啊段靖平，我看你这回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灵儿，妹妹，你们真会享受啊，来杏花楼喝茶也不叫我?”苏坤明从外面进来，大声地说：“要不是我去丁大嫂家，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呢?” “哥哥，你一天不见大嫂，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苏欣颖对丁小灵已经没有多大的意见了，大嫂也说得极其自然。 第60页 苏坤明把妹妹左看看右看看，“我说妹妹，今天怎么学会礼貌了啊，还知道喊大嫂了。” 丁小灵拉过苏坤明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慎怪道：“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说话呢?欣颖本来就是一个懂礼貌的大小姐。倒是你，要正正经经做事情才对啊。” “灵儿，我怎么不正经做事啦?我不是天天都来陪你了吗?” “陪我，陪我不应该是你的正经事，好男儿志在四方。苏家的生意多数都在临清城，不用你四处奔波，但是你也应该上心啊。你看看，段靖平这半年以来，对段家的生意是经营的有声有色。” “还有你未来的妹夫，不用我说，人家那能力，你也看到的啦。”丁小灵边说边看着苏欣颖笑。 苏欣颖心里突然觉得甜蜜蜜地，原来心里装着一个男人，自己属于一个男人、并且只属于这一个男人的感觉是这么好。 “哥哥，不是我说你啊，你还不如大嫂有远见呢。” “呵，这才几天功夫啊，你们两个就合伙来说我了。这还得了?”苏坤明本来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丁小灵那样说他，他觉得没什么。 “坤明，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不然，我也不会对你死心塌地的。”丁小灵怕伤了苏坤明自尊，又赶紧肯定他几句：“你呀，体贴，善良，我喜欢。”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主动出击谋将来 有些事情，苏欣颖看在眼里，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但长久以来骄傲自大的大小姐生活，让她对人对事失去了判断力。 丁小灵刚刚走进她的生活，苏妃娘娘又语重心长地和她长谈了一次。 苏妃娘娘爱怜地抚摸着苏欣颖的头发，轻声说道：“欣儿啊，姑姑是真羡慕你啊!” “姑姑，你贵为妃子，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呢?”苏欣颖不解地问道。 “傻瓜，贵为妃子又怎么啦?你以为后宫的妃子是好做的吗，如果真是那样，姑姑为什么要将你许配给吴启英，而不是在宫中为你谋一个皇子呢?”苏妃娘娘一脸真诚地说。 “欣儿，相信姑姑，你和吴启英的结合是最好的。”苏妃表情凝重地说：“我们女人要想获得真正的爱情，自古以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得到了爱情的，往往都付出了无法想像的代价。” 苏欣颖脸上充满疑惑：为什么丁小灵就轻而易举地拥有了哥哥的爱情? “女人的命运和家族的命运是分不开的。姑姑虽然在后宫得皇上宠爱，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人。说不定哪一天，姑姑就失宠了。” “所以，只有你嫁给吴启英，对苏家才是最大的保障你懂吗?” “姑姑，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我心里对吴启英……也并非全无好感……”苏欣颖说这些话时低下头，难为情的样子特别惹人怜爱。 “小傻瓜，在姑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吴启英心里有别的女人?” “嗯。” 苏妃娘娘思忖片刻，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递给苏欣颖。 “欣儿，我看这个吴启英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不像是那种儿女情长的。这个瓶子里装着天下最好的**药，你过来，姑姑给你说。” 苏妃娘娘把嘴贴近侄女的耳边，悄声言道：“你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这个混进他的茶水中，让他服下，他就会对你……” 一番话听得苏欣颖面红耳赤，她撒娇地推开小药瓶：“姑姑，你怎么这么坏啊!” “不是姑姑坏，是现实太残酷。即使是女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要使出些手段，去争取。不然，没有什么是应该摆在你面前的。”苏妃娘娘说着话，突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苏妃的话，让苏欣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丁小灵虽然得到了哥哥的爱情，但却并没有争取到光明正大嫁入苏家的权利。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悲哀!姑姑说得没错，想要什么，都要去努力。 “这里面的药，够你用好几次的。时间久了，还怕那个吴启英不对你死心塌地?”苏妃仔细地叮嘱侄女。 苏欣颖像一下了长大了许多似的，她佩服地看着姑姑，雍荣华贵，足智多谋。 “姑姑，哥哥和丁小灵的事情您知道吧?”她想听听姑姑的看法。 “知道，你爹爹不让那个丁小灵进门是对的。坤明是苏家的长子，将来是要挑起整个苏家的重担的。一个下人，怎么帮得上你哥哥?不过，大家同是女人，我对她，多少是有些同情的。” “你就不同啦，你是千金大小姐，你要走的路，自然会有人为你铺好了。” …… 丁小灵趁苏坤明不在家时候，找上苏家来。看门的老头也知道她的事情，狗伏人势，对她说话一点儿分寸也没有。 “丁姑娘，我们家老爷没时间见你，你就省省吧。”老头阴阳怪气地说。 丁小灵在内心告诉自己：要忍，一定要忍住。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是一对玉蜻蜓。”丁小灵神秘地说：“误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那老头一看丁小灵没那么好惹，赶紧跑进来通报。苏老爷正愁找不到对付段家的方法，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一听到丁小灵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来。 “老爷，她说她手上有您需要的一对玉蜻蜓……” “什么，玉蜻蜓?”苏老爷眼睛一阴，急忙说：“快点叫她进来!” 玉蜻蜓，苏老爷当然需要，这是他去年送给苏妃的礼物之一。希望凭这些可以更加牢固苏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却让那个安定城的知府给充了公了。此事不提还罢，一提起来，苏老爷就揪心地疼。 丁小灵怎么会知道玉蜻蜓的存在? 看门老头把丁小灵带进来后，苏老爷特别吩咐道：“我和丁姑娘有要紧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老爷。”那老头的脑门差点出汗：幸好我及时通报，不然，还真要误老爷的大事呢。 “丁姑娘，请坐。” 丁小灵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经历过这些事情后，她已经变得强大起来。 “丁姑娘，你说你手上有一对玉蜻蜓，可否拿出来给我看看?”苏老爷强自镇定地说。 “苏老爷，我这里除了有一对玉蜻蜓，还有你们苏家的骨肉。人家都说商人无情，果然是真的。想不到一对玉蜻蜓，还比不过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丁小灵冷笑一声说。 “废话少说，没有玉蜻蜓，姑娘就请吧。”丁老爷摆出一副不想与她多谈的姿势。 “苏老爷，我知道这对玉蜻蜓对您来说非常重要，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丁小灵也不甘示弱。 第61页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敲诈我?” “不要说我是不是真的有那对玉蜻蜓，即便是没有，但我能说出来，苏老爷都应该知道事情轻重了吧?” “你……”苏老爷气得一时语塞，看来他不能轻敌了。 “好吧，说说，你想要什么?” “苏老爷就不想知道我从哪里得来的这对玉蜻蜓吗?”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想从苏家得到什么?” “我不需要从苏家得到什么，相反，苏家的骨肉都在我肚子里，我还要得到什么?”丁小灵欲擒故纵。 “哼，你想光明正大地嫁入苏家，我看你还是早早地死了这份心吧。” “苏老爷，您最好先看看眼下的形势再说吧。临清城很快就会形成三府鼎立的局势了。”丁小灵欲言又止。 “那又怎样?” “段家有段靖平，周公公有吴启英这个干儿子，您呢，苏老爷，您是指望苏坤明给您撑门面呢，还是指望苏欣颖笼络吴启英，给苏家带来一片繁荣呢?” “且不说这些靠不靠谱。您年前的那一批珠宝首饰，到底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到如今我想您都是蒙在鼓里吧?就您这样的消息不灵通，还想跟另外那两家争得一分天下，岂不是笑话。” “您以为苏欣颖和吴启英联姻，苏家的生意就可以稳坐头席了吗?我看您还是别自欺欺人的好。谁不知道吴启英心中只有一个冷珍珠。同样是女儿，您的女儿跟段老爷的女儿相比，差得远了吧?” “你真是太小瞧我苏家了，就凭你一个下人，也敢在我面前说这些狂言?真是不自量力。”丁小灵说得这些，虽然有的言过其实，但也不全是危言耸听。苏老爷故意这样说，不过是想探探丁小灵的底罢了。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我接纳你，嫁入我们苏家做大少奶奶罢了。” “苏老爷，您是一个生意人，不管什么位置，不外乎能者上，弱者下。这大少奶奶的位置，您还是给那些名门千金留着吧。只怕她们娇滴滴经不起，未来那些看不见的斗争。到那时，您还想借别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可笑了。” 苏老爷以前真是错看丁小灵了，想不到段家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用心如此之深。苏坤明落在她手上，唉…… 可是年前那批珠宝首饰的去向，原本以为是充了公了，如今这丫头手上又握着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商场如战场，不要说知已知彼，现在他是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还何谈交锋? 可是让一个下人嫁入苏家，又实在是让人看笑话。 苏老爷来来回回地走着，脸上渐渐有了烦躁之色。 事关重大，他不能随便许诺。苏老爷本来想多问一句，坤明可否知道这些事情的。但转念一想，这个女人如此心机深重，应该不会告诉坤明。 “丁姑姑，你容我考虑两天，再答覆你。”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丁小灵嫁入苏家的事情，但也是心知肚明。 “当然可以，苏老爷，反正这是您的事情，我不急。多久我都能等。”丁小灵说：“苏老爷，我想去佛堂那边看一看夫人，不知可否?” 苏老爷想，这个丁小灵肚子里装着苏家的骨肉，早晚也是苏家的人。对她太狠也不好，夫人一向不理世事，让她们见见，也没什么。 “好，我叫下人带你过去。” “不用了，苏老爷，我知道路。”丁小灵说完，一个人出去了。 她知道，苏夫人虽然不理世事，但在苏老爷的心中，还是有份量的。女人心软，有机会跟苏夫人说说话，以她的将来，只有好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云雾重失去方向 在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中，段靖平和冷珍珠早已成为敌人的目标，而他们却全然不知。每天仍然是勤勤肯肯，该做什么做什么。 段老爷的担忧却一日比一日加剧。 这天，段老爷早早地忙完店里的事情，回到府中。一进门，就对黄伯说：“去请白先生过来。” 白先生一进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说：“白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苏添志这回，肯定有一个大阴谋。” “我说段兄，你也太杞人忧天啦。没错，苏添志是个小人，可小人他也是人，是人就总会有所顾忌，我就不信，他还能把天给翻过来了?”白先生不以为然地说。 “我叫你在安定城置的产业，你可有派人打理?” “当然有啊，怎么?有这么严重，要考虑到安定城这条退路?”白先生吃惊地问。 “我也不知道。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你一定要保全靖平和靖安的性命，还有珍珠……” “白兄，你不要太悲观。” “不是我太悲观，是苏添志和周公公都不是好惹的，这二人一旦联手，段家在临清城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白先生安慰地说。 还有一个人，比段老爷过得更郁闷，那就是吴启英。周公公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表面上，总是乐呵呵地，可骨子里，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身为周公公的义子，内心非常矛盾。是周公公给了他现在的一切，可是如果为了利益，牺牲婚姻，他又于心不甘。 冷珍珠就像天上的月亮，每晚都挂在他的心上。原以为可以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达到目的，却被周公公一手破坏了。不容他多说一句。 吴启英一个人在酒馆里，闷头喝了半天，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东三一直在旁边桌上，看着他。周公公吩咐过，不准他再踏入段家一步。府阺一建成，立即和段靖平划清界线，将所有的重心放在和苏家联手打造商业上。 “公子，回去吧，再喝下去，你就不省人事啦。”东三实在忍不住，上前去拉他。 “走开，不要你管我。” “东三，你们家公子怎么醉成这样?”苏欣颖路过这里，正好看见发酒疯的吴启英。 “你是谁啊，走开。”吴启英一把推开苏欣颖。 “小姐，这……”东三很为难。 “把他扶到清柳街丁家去。”苏欣颖知道吴启英和若苹的家在城南，可是她不想看到若苹。 “是。”东三想只要不扯上段家，送哪里都无所谓。 丁小灵两天不见苏老爷的消息，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胜算有多大。就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开门一看，竟然是喝得烂醉如泥的吴启英。 “苏小姐，你怎么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干嘛不送他回家?”丁小灵皱着眉头，她的肚子已经挺起来了，这种醉熏熏的人，最好离她远点。 苏欣颖想着姑姑给她的那瓶药，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好意思做那种事情。可是又觉得姑姑说得话在理，她想找丁小灵商量一下。 第62页 “我找你有事，就顺便把他送这里了。你给他找个地方躺一下就可以了。” “那好吧，把他扶到后面，那里有一间客房。” 东三走后，苏欣颖神神秘秘地拉过丁小灵，附在她耳边一阵嘀嘀咕咕。 “哎呀，你还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呢，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丁小灵吓了一跳，虽然自己为了前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是，可是，对男人下药，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往那上面想啊。 什么名门闺秀，千金小姐，还有高贵的娘娘，内里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滥! “那……你是要我……借地方给我?” “我哪有这样说?”苏欣颖急忙辨解：“我只是想叫你帮我合计合计，要不要这样做，会不会太……太……” “太什么?”丁小灵揶揄道。 “你真坏啊。不准笑!”苏欣颖轻轻地捶了一下丁小灵的肩膀：“快说，你跟我哥哥，是怎么开始的?” 这下轮到丁小灵害羞了。 “什么怎么开始的，就是……就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喽。” “你们就好啦，互相喜欢对方。” 就这样闲聊着，丁小灵突然灵光一闪：这个药，也许可以帮上她的忙。苏老爷不相信她的办事能力，迟迟不肯答覆她。这回，一定要利用好这个机会。 “大小姐，你那个药，能不能给我一点，一次的量就好。” “咦，你干什么?”苏欣颖刻意瞥了一眼她的大肚子，“可不要闹出人命来哦。”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别的用途。”丁小灵说：“我们两都是为了苏家好，你还不相信我啊。” 苏欣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分了一点药给丁小灵。 “你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吧，喝醉酒的人，容易口干，你看看他要不要喝水。”丁小灵说。 苏欣颖感激地看了一眼丁小灵：她也正想去看看吴启英呢。一听这话，马上朝房间走去。 吴启英睡得沉沉的，进去个人，他也不知道。 苏欣颖痴痴地看着他，心想：那个冷珍珠有什么了呢，漂亮，未必比自己漂亮。可是为什么这些男人都喜欢她，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呢? 她轻轻地走上前，伸出手来摸了摸吴启英的脸。他咂了一下嘴巴，嘴唇因为干渴，有点儿开裂。 这个时候，她只要把药水滴一点进茶里面，给吴启英喝下去，这个男人就属于自己的了。可是苏欣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从小到大，她受的教育，都是女子的德与贤。姑姑教的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用。 就在苏欣颖要起身的时候，吴启英地一个翻身，把手搭在她的手上。 “珍珠，是珍珠吗?”他像做梦一般呓语道，不捨得放开那双滑嫩的纤纤玉手。 苏欣颖紧张地无法呼吸，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碰过她。 “珍珠，我想你想得好苦啊。”吴启英紧紧地握着那双手，满足地说：“我早就应该向段老爷提亲的，都怪我，怕这怕那……义父一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和苏家那个大小姐绑在一起了。珍珠，我该怎么办……” 苏欣颖羞愧不已，在吴启英的心中，她竟然是如此不堪。“苏家那个大小姐”，他这样说她。 “我也喜欢你呀。”苏欣颖学着冷珍珠，柔声说道。 吴启英一听这话，惊喜不已，他拼命想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这一切竟然不是梦，冷珍珠就在眼前，还回应他了? “珍珠……”吴启英再也不愿意像清醒的时候那样，时时刻刻地想着生意，想着怎样才可以周全，此刻，他只要冷珍珠的人。 他手臂的力量强大，一把将苏欣颖拉入怀中。 醉酒中的吴启英都是那么温柔，因为他知道，在他身下的人，是他梦寐以求的冷珍珠。是他心里的月亮，他怎样温柔以待，都不为过。 “你不是冷珍珠。”吴启英突然抬起头，抛开被子，冷冷地看着身下的人。 “苏小姐?”他完全懵住了。 苏欣颖仿佛瞬间倒下一大盆冷水，将她冻住了。 她已经忘记了羞耻，就那样任自己的身体裸露在吴启英面前。 吴启英却捡起地上的衣服，想给她遮住。 苏欣颖终于明白了姑姑的话，女人要想得到一些东西，必须要用手段。没有什么光明不光明的。她悔，她恨。悔自己没有听姑姑的话，恨这个男人的薄情寡义。 “苏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吴启英的酒已经全部醒了。 “我就那么讨厌?” 吴启英知道自己犯了错，原本以为在婚姻大事上，他不可以挣扎一番的。现在，他却对苏欣颖做出这样的事…… “苏小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冷珍珠有什么好，让你们都为她疯狂?你不要忘记了，我们是有了婚约的，你是我的人。” “不是，苏小姐，你听我说，你是一个好姑娘。可是我……” “你不喜欢我对不对?对一个青楼女子你都可以那么温柔，为何独独对我，这样冷漠无情，你说?” “若苹是我的妹妹，你怎么能拿她来比呢?” …… 窗外，丁小灵嘴角向上牵了一下：这下有好戏看了。她要凭着手上的药，让苏老爷向她低头。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两情相悦表决心 从丁小灵家里出来，太阳滚烫，射得吴启英眼睛都睁不开。在临清城，谁不知道苏家大小姐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可是吴启英对她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周公公这次休假时间有限，过两天就要回京城去了。他和苏欣颖的婚事，这一两天的时间跟义父也说不清楚，等以后找机会再推吧。 吴启英想幸好刚才自己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不然，事情还真的就不好办了。 义父说过走之前，一定要到工地上去转转的。吴启英差点犯下大错，明白自己应该打起精神来做事。这样思量，他径直朝工地上去了。 远远地，就听到工人们干活的声音。段靖平和冷珍珠都在，他们俩站在临时搭建的工棚下，正研究图纸呢。 “靖平，珍珠，辛苦你们啦!” 因为是在工地上，冷珍珠穿了一身质地稍微粗糙的布衫，乌黑的秀发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只简单地戴着一支玉簪。不过这在看惯了锦衣华服的吴启英眼中，反而更显得与众不同了。 “哎，启英兄，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段靖平抬起头来，笑着说：“我应该谢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等工程结束，一定要好好地请你喝酒才是。珍珠，你说呢?” 冷珍珠递了一碗水给段靖平，“不用谢我吗?” 段靖平嘿嘿笑道：“当然要谢谢你啊，你是最大的功臣。天天跟着我跑进跑出，你看你，都晒黑了。” 第63页 “对了，我义父有没有来过?” “你是说周公公啊，他没有来过啊。怎么啦，老人家催工期啦?”段靖平有点紧张。 “没有，他说要过来看看，好走得安心。”吴启英回答。 “事情交给你做，我本来就安心。”不知什么时候，周公公已经过来了。他接过吴启英的话说：“这两位是……” 冷珍珠正低头审视图纸，听见有人来，抬起头来。 周公公两只昏黄的眼珠子突然放光，想不到在这种小地方，居然有如此漂亮脱俗的姑娘。苏府的千金已经是美艷不可方物了，可跟这个冷珍珠比起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骨子里的静气，温婉中又透着一丝淡然，粗布陋服，也遮挡不住她身上的美好。 周公公在后宫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美女见得太多了，可眼前的冷珍珠，依然在他心底留下了抹不掉的印象。 “义父，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段公子，这位，是冷小姐，段老爷的义女。”吴启英尽量不去看冷珍珠，他怕周公公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什么异样。 可是他的不自然，一样没有逃脱周公公的眼睛。 “靖平，珍珠，这位就是我的义父，朝廷中的周公公。”吴启英恢复一些自然。 “周公公，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啊。”段靖平赶紧抱拳行礼，冷珍珠也行了一个礼。 “段公子年纪轻轻，在生意上却又如此稳重，实在是难能可贵。启英，你要好好地向段公子学习啊。”周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 “义父说得是。” “哎，都站着干嘛，坐，坐下说话啊。”周公公招呼大家坐下。“段公子，听说你们段家是做绸缎布匹生意的，这临清城虽大，但人口并不多，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将生意做到京城去啊。” “回周公公，这个……段家资历有限，京城是大地方，我们可从来没敢想过能去京城啊。”段靖平心里明白，周公公对临清城赚钱的几个行当，都想找机会插上一脚。段家还是低调些得好。 “年轻人应该要有冲劲。”周公公的眼睛一直在冷珍珠身上，捨不得移开。 “启英，大家都还没吃饭吧，这样，我请，去杏花楼，听说杏花楼的铁狮子头可是一绝啊。”周公公说。 “义父……” “多谢周公公，只是这里还有些事情，要我们盯着。”段靖平已感觉到周公公对冷珍珠的目光，没有那么单纯，他婉言拒绝。 “哎，工地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府阺，我都没那么紧张。走吧走吧，事情再多，也要吃饱肚子啊。” 段靖平不好再推，只能点头同意了。 一行人来到杏花楼，要了最好的一间房，分宾主双方落座。 “冷小姐，有空到京城走走，我可以为你安排最好的住处。”周公公已不愿意多加掩饰。 “谢周公公好意，珍珠没什么见识，不敢去京城。”冷珍珠也看出他不怀好意了。 “义父，珍珠是一个孝顺的姑娘，她说过，要一辈子侍奉在段老爷身边，是吧，珍珠?”吴启英想为冷珍珠说话。 “启英，你和苏小姐的婚事，等我从京城退休回来，马上就办。”周公公给了吴启英一个严厉的眼色：“你啊，只有等家里有一个女人管着了，才会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周公公什么时候再来临清城?”总是听大家说周公公快来了快了，今日有机会，段靖平决定当面问个清楚。 周公公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段靖平，很少有人敢这么直接问他这个问题。 “按照计划，大概两个月后就可以回来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临清城的生活，似乎比京城、比皇宫里惬意得多啊。这次回去，我倒真想请皇上早日批我出宫呢。”周公公说完，又看了一眼冷珍珠。 “今天真高兴认识冷小姐，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我们能像老朋友那样聊天相处了。”周公公说话，让人听着总感觉不舒服。 可又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没人敢表现出不满来。 一餐饭吃得段靖平和冷珍珠都不舒服。好不容易应酬完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吐了一口长气。 “靖平，这周公公真噁心啊，总是盯着我看。” “唉，现在我算是明白爹爹为什么那么讨厌和官府的人打交道了。可是我们做生意的，有时候又不得不出去应酬。人活在世上真是矛盾啊。”段靖平也是大发感慨。 “吴公子平时看着倒像是个性情中人，怎么会跟这个周公公搞到一起，还那么听他的话?”冷珍珠实在想不明白。 “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生活自然不同。我看那个吴公子并不喜欢苏小姐，只不过是为了强强联手，让生意更上一层楼罢了。” “靖平哥哥，你这样说我有点担忧了，你说爹爹会不会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毕竟，我们是兄妹关系啊。” “珍珠，我看爹爹这段时间对我们好像没那么介意了。我听白先生说，爹爹也很矛盾，他虽然有心成全我们，可又怕外界的传言。等工地上的事情都忙完了，找个机会，我正式跟爹爹说我们的事情。” “嗯，这样也好。靖平，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谢谢你，珍珠。”段靖平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但愿生活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平静，美好。段家的人个个都生活得开开心心的。” “我们一起努力!”冷珍珠握紧拳头，给两个人打气。 …… 话说丁小灵好不容易劝住哭个不停的苏欣颖，帮她把衣服穿上。苏欣颖哭得眼睛都肿了。 “吴启英，你就是个猪狗都不如的坏蛋，我恨你，我永远恨你。” 丁小灵同情地看着她，任她发泄完了，才开口说：“苏小姐，你应该向苏妃娘娘学习，只要是自己想要的，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得到手。” “我想要吴启英吗?不，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你说你恨他，好，我问你，你恨他什么?恨他不爱你吗?恨他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 丁小灵的话让苏欣颖无言以对，是啊，她恨他什么呢，人家心里从来没有过自己?是那些大人硬把他们拉在一起的。可是她还是恨他，恨他不讲情面，亲着自己，嘴里却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这样的耻辱，苏欣颖怎么受得了? “冷珍珠，我恨你。”苏欣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丁小灵表情随狠，点着头说：“这就对了，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没有冷珍珠，吴启英会这样对你吗?” “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我有办法，可以对付冷珍珠。但是，我想要的，你心里应该清楚。你要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丁小灵胸有成竹地说。 第64页 “你想让我劝我爹爹，让你嫁入苏家?”苏欣颖连连摆手：“我爹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不会听我们这些小辈说话。在他心里，只有生意，只做对生意有好处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嫁入你们家，就不会对你们的生意有好处?我不需要你多说什么，只要适当地说两句，或者，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不会明确与我作对，就可以了。” 丁小灵一日比一日会用心计。 苏欣颖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喃喃说道：“可以，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能帮我对付冷珍珠那个贱人。” 两个被仇恨沖昏的头的女人，两颗心迅速地合在了一起。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携罗衣埋下祸根 丁小灵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在为她说话。 这个人就是苏妃娘娘。临走前，她和苏老爷促膝长谈了一次。 “哥，你跟我说的事，我这两天在心里捉磨着，我们可能真的太小瞧这个丁小灵了。玉蜻蜓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后面，一定藏着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接受这个丫头，让她嫁进我们苏家?” “这个且先不论。哥，你想啊，年前你给我送礼的事情，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过后你也没有去打听过，这中间，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也许那些珠宝，根本就不是落入官府手中……” “妹妹……”苏老爷惊得站了起来，他虽然也怀疑过这件事情，却只是猜想是不是自己人在哪个环节出了差子。如今苏妃说的…… “这个丁小灵，如果她手上真的有那对玉蜻蜓，我们就一定要搞清楚了。我从你所说的来看，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却如此沉得住气，这个，正是坤明身上所不具备的啊。” “那按你的意思……” “就算我们给坤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也只是得个好看不中用罢了。我们苏家，生意起家，最需要的，就是像丁小灵这种有心机的人。哥，不妨等等看，坤明那里，不要急着给他找姑娘。” 兄妹二人正秘密协商着，外面传来下人的话：“老爷，丁姑娘来了。她说要见您。” “哦，来得正是时候，哥，看看她有什么说法。我躲在后面听。”苏妃说完就闪到帘子后面去了。 “爹爹——”苏欣颖先跑进来，拉着苏老爷的衣袖，眼泪就下来了。 “哎哎哎，这是怎么啦，欣儿?谁欺负你啦?”苏老爷慌了手脚，不停地拍打着女儿的肩膀。 苏欣颖心里委曲，本不打算告诉父亲被吴启英羞辱的事，可是一见到父亲，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掉下来了。 “没……没什么，谁敢欺负苏老爷的千金啊。”苏欣颖打起笑，“爹爹，我就是……” “苏老爷，苏小姐这是高兴的。”丁小灵在一旁说。 “哦，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苏老爷，都是些女儿家家的事，您还是不要听的好。”丁小灵证据一转：“上次跟您说的那件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个……我还没想清楚。”苏老爷有所顾忌地说：“欣儿，你出去一下，爹爹有点事，要单独和丁姑娘谈。” 苏欣颖看了一眼丁小灵，丁小灵点点头，她便出去了。 “那你这次来，带了玉蜻蜓吗?” “还是没带。”丁小灵信心十足地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是在哪里得到那对玉蜻蜓的。” “你在哪里得来的?” “在冷珍珠的闺房里。”丁小灵小声地说。 这句话不亚于在苏老爷面前扔了一颗火药，一瞬间就将他点燃了，也炸懵了。 “你说什么?在哪里?” “在冷珍珠的闺房里。”丁小灵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事关重大，苏老爷，这样的事情，我可不会跟你开玩笑。” 苏老爷摆了一下手，示意丁小灵不要出声。他背起手，在屋内来回起了一圈，停下来，欲言又止。 不可能啊，若说丁小灵在什么当铺啊、古董店啊地方发现了它，那是一点也不为奇。怎么可能在冷珍珠的闺房，段伯涛的家中呢? “苏老爷，您一直以为段家做生意，肚小本分，却没想到，人家早就跟官府的人勾搭上了吧。不仅如此，还走在苏家前面，挡了你们苏家发财的道呢。”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段伯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 “有什么不可能，生意场上，讲究的就是出奇制胜。如果年前苏老爷你送礼成功，那现在在临清城风光无限的就是你，而不是他们段家。所以段家能不计后果地抢下苏家的珠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段伯涛?”苏老爷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扯起桌布，哗啦啦，杯杯碟碟碎了一地。 “老爷——”外面有人喊。 “不关你们的事，我跟丁姑娘谈话，谁也不准进来。” “丁姑娘，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玉蜻蜓在冷珍珠房里的，难道你去她房间乱翻?”躲在帘后的苏妃再也忍不住，直接走出来问。 “小女子见过苏妃娘娘。”丁小灵连忙跪下。 “免礼，你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丁小灵眼珠子一转，她不能说实话，给她送信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些她都不知道。她不能冒险。 “这个，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本来我只以为那是一对普通的装饰物，可是后来无意中听坤明讲，苏家曾经有一对绝世罕见的玉蜻蜓，可惜不见了。我又多嘴，问了他是怎么不见的，联想到冷珍珠那儿，也有这么一对玉蜻蜓，才怀疑起来的。” 尽管丁小灵的说辞，不那么让人尽信，但事情来得太突然，苏家兄妹也没有深想。 “我再问你，就算真是段家做的这桩事，可是段家于你，也是有恩在先的。你这样做，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不是我没有良心，是他们段家的人太过分。那个段靖平和冷珍珠目中无人，说话做事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恨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拿着这对玉蜻蜓去威胁段家，却跑到我们苏家来?”苏妃娘娘的疑心真大，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丁小灵小心地说：“我是一个女人，肚子里装关的是苏家的骨肉。说白了，我想嫁入苏家，我想为苏家做点什么事，让你们认同我。” 苏老爷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里感嘆要是苏坤明有她一半的心机，苏家的生意也有望啊。真是可惜了。 苏妃娘娘却依然不放过丁小灵，追问道：“那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对付段家?” “要对付段家很容易。”丁小灵说：“只要你们同意我嫁进苏家，我作为苏家的儿媳妇，自然事事为苏家作想。我从小在段家长大，对段家的人，比对我自己还了解。所谓知已知彼，在这一点上，苏家就没有谁胜得过我。” 第65页 苏妃和苏老爷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先回去，把那对玉蜻蜓拿过来，给我们看过了，我们才能完全相信你。”苏老爷说。 “可以，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取。” 待丁小灵离去后，苏家兄妹又开始合计了。 “妹妹，看来，苏家和段家，尽早是要决一死战的。你刚回来那两天，我不是叫你嫂子给了你两套新衣服的?那是段家的布店里买的。我是想瞒着你，在那布上做点手脚的，现在看来，也不用瞒你了。” “你明天就要回宫了。把那些衣服带上，到了宫里，佯装是那些布料上的潮气让你过敏，最好把事情闹大点，让皇上知道。这样，段家就算有通天本事，也回天无术了。” 苏妃惊喜地着着苏老爷，连连点头：“哥，有这么好的办法，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还要我跟那个丫头周旋那么久。” “哎，听听她的也不错啊，也许她的办法，比我们的更好呢?”苏老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也对，这些事情，也不要刻意瞒着坤明和欣儿。他们都长大了，对家里的生意，是时候上点心，该出力出力了。哥哥你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们，你看，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比他们厉害。”苏妃娘娘也奸笑着说。 “是是是，娘娘教训得是!”苏老爷给妹妹作了一个深深的揖：“还有欣儿和吴公子的婚事，也还要娘娘在中间多出主意才好啊。我看那也不是一对省油的灯啊。” “唉，真是操不完的心。”苏妃娘娘嘆了一口气说：“欣儿那丫头，虽说没有丁小灵这么心机深重，但这也是她的优点。 “刚才欣儿从外面回来，似乎受了什么委曲，见到我就哭，我问她，她又不说。” “哥，女儿家的心事，你想猜也猜不到的。明天我就走了，以后这些事，你可以找丁小灵那丫头商量。” “爹爹，姑姑，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我进来啦!”外面传来苏欣颖的声音。 “进来，进来，正在说着你的事情呢。” “说我什么呢?”苏欣颖明知故问。 “说你和那位吴公子的事啊?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苏欣颖想起在丁小灵家受的耻辱，脸上的表情一阵尴尬，又了阵愤怒。 苏妃娘娘见她如此，想起此前交给她的一瓶**药，心底一震：莫非这丫头这么快就……就把药给吴启英吃过了，他们已经……已经…… “欣儿，姑姑看你啊，是越大越不中留了。哥哥，你还是早点把他们俩的事情办了吧。”苏妃娘娘自以为是地说。 苏老爷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后脑袋说：“哎呀，欣儿，你看看爹爹这心，真是……” 苏欣颖想不到他们理解得这么偏，又不好说出事情真相，急得捶首顿足，毫无办法。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阴毒计对付段家 翌日，周公公和苏妃娘娘都离开临清城，回京城去了。 苏老爷把一对玉蜻蜓都快捏碎了，也不敢相信，事情真的是段伯涛所为。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苏家的大少奶奶。”苏老爷神色凝重地宣布：“坤明，我同意你和小灵的婚事。” 苏坤明惊喜地看着爹爹，又看看丁小灵，这当中发生过一些什么事，他几乎一点儿也不知道。 “爹，太好了。灵儿，你听到了，爹爹同意你嫁入苏家了。” “谢谢苏老爷。”丁小灵心中暗暗叫好，看来，这对玉蜻蜓的力量，还真是不能小瞧了。 苏老爷关起门来，把事情向儿子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末了，又说：“坤明，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你也要参与进来。小灵一个妇道人家，都比你更有心计，你要学着点。” 苏坤明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丁小灵，她天天在家，暗地里居然做过这么多事情? “灵儿，你……” “我什么我，我这还不是为了苏家好。”丁小灵拍一下他的手，笑着说道：“苏老爷，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我们手上虽然有这对玉蜻蜓，却什么也不能说明。给宫中送礼的事情，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查，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 “那批珠宝首饰，让段家的人吞去了，这口恶气，我早晚是要出的。我要段家的人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而且，还要他们倾家荡产。”苏老爷恶狠狠地说。 他暂时不想告诉儿女们，苏妃娘娘那边，也会有行动配合。 “小灵，你说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依我看，玉蜻蜓的事情，我们就当不知道。以前是不知道谁在背后搞鬼，现在知道是段家的人了，我们就一心一意地对付他们。”丁小灵说。 “灵儿，你想怎样对付段家的人?”苏坤明知道丁小灵恨段家。 “段家不是一向以仁义道德自居吗?我们就抓住他们这点，段靖平和冷珍珠是兄妹，我们只需要这样……这样……” 丁小灵一番话，听得苏老爷父子不停地点头。 “小灵，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我叫人全力配合。”苏老爷满意地说：“坤明，这件事情，你也要配合小灵。” 苏坤明胸无大志，叫他对丁小灵为主，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我知道，爹爹。” …… 这天，若苹正准备去工地上找吴启英，她煲好了鸡汤，吴启英却因为工地上繁忙，没时间在家里喝，她要送过去。 刚出门，就碰到丁小灵和苏坤明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过来了。 “咦，小灵，苏公子，你们这是……” “我们过来找你玩啊，若苹，你也知道，我肚子里有了宝宝，天天闷在家里，人都快生锈了。”丁小灵摸了摸微微垄起的腹部说：“你这是要去哪里?” “哦，我去工地，给哥哥送鸡汤。” “你对吴公子可真好。”苏坤明阴阳怪气地说：“不过，他可是我未来的妹夫哦，若苹姑娘，我妹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丁小灵轻快地打了一下苏坤明的手，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若苹和吴公子，比亲兄妹的感情还要好。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若苹对苏坤明一向没有好印象，可是看在丁小灵的面子上，也不想做得太过分。听了他们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小灵，要不你们两个先进屋歇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嗯，这样不好吧，你又不在家?”丁小灵不好意思地说：“我肚子有点饿了，呵呵呵，天天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饿得真是快啊。” “哎呀，那怎么办，这个地方偏僻，灵儿，可不要饿着我们的宝宝啊!”苏坤明紧张地说：“若苹，你家里可有什么现成的吃的?” 第66页 若苹本来说得是一句客套话，想不到这二人却一唱一和地当真了。无奈只好说：“有有有，锅里还有鸡汤。”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宝宝太能吃了，不好意思啊。”两个人嘻笑着，在若苹的招呼下，毫不客气地进屋了。 “若苹，要不这样，我们和珍珠他们好久没有聚过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去工地上见到他们，叫他们也一起过来。”丁小灵戳了戳苏坤明说：“你去杏花楼，买些现成的吃食过来，我们今天热闹热闹!” “好啊好啊，若苹，那我跟你一起出去吧。”苏坤明表情夸张地说：“若苹，家里有没有好酒，要是没有，我带回来了。” 若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个人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上门来，把她的家当自己家一样，还要在这里招待珍珠他们? “嗯……嗯……”若苹支支吾吾，她不确定吴启英他们工地上的进度，不好答应，万一他们没时间呢? “你就别犹豫啦，就说是我丁小灵说的，段靖平他们肯定过来。”丁小灵大大咧咧地说。 若苹想起上次他们去外面玩，段靖平和冷珍珠误了丁小灵的事情，以至于丁小灵对他们二人有意见。今天也许是一个彻底和好的机会。 “好吧，我去喊他们，不过，他们有没有时间来，我可不包的啊。” 看着苏坤明和若苹走出去，丁小灵的脸上露出一阵阴险的笑：段靖平，冷珍珠，我要你们两个人没有脸活在世上，哼。 丁小灵说得没错，段靖平一呼说是她喊他们聚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就和冷珍珠、吴启英一起赶来了。 “哎，我是真拿你没办法，这工地上的事情正紧，叫若苹回去跟她解释一下，不就得啦!非要答应。”吴启英边走边抱怨。 “吴公子，你是不知道，为了上次的事，我们俩自责到现在了。好不容易给了这么个机会，还不抓住?”冷珍珠说：“反正我们总得吃饭的吧?” 若苹颇有些自责：“都怪我，早一袋烟的功夫出门，就不会碰上他们了。” “没事，大家都是朋友，本来就应该多聚聚。”段靖平宽慰她说：“等会儿又要累着你了，你那小院收拾得那么干净，我们这一去，又得乱成一团糟。” 一说起若苹的小院，吴启英就笑了。 “哎，你们是不知道，在家里我都怕她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一丝儿也不乱。还有那些花啊草的，蔫一点儿，她也心疼得不得了，要我帮她做什么喷水壶，说直接浇水会造成水土流失……” 听似抱怨，吴启英看着若苹的眼里，却是满满地纵容与疼爱。 果然，若苹一点儿也不怕他。 “人家一片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这里笑人家。”若苹说：“靖平，珍珠，你们都不知道，他呀，天天吃那么多，肚子都吃得鼓鼓的，我叫他做这做那，实际上是希望他多运动。” 段靖平和冷珍珠不约而同地摇头不语。这两个人啊，分明是在他们面前晒幸福嘛。 等他们有说有笑地到家时，丁小灵已经在小院里摆好了一桌子饭菜。看到他们进来，热情地招呼道：“靖平，你们回来啦，快坐快坐，开饭啦。” 言语间，已经完全不怪他们了。 吴启英见如此，也不客气地要上坐。 “哎哎哎，吴公子，今天我是请靖平和珍珠吃饭，为了前一段时间对他们的不礼貌道歉。得他们俩坐这儿。”丁小灵连忙拉开吴启英。 “那可真是奇怪了，你请他们俩吃饭，却为何要在我们家?” “这有什么奇怪的。”苏坤明一把按下段靖平的身体，要他坐下：“就只准你们几个人聚会，总是把我和灵儿排除在外。我们今天就偏偏要硬凑上来，对吧，灵儿。” “对对对，大家都累了，喝酒。”丁小灵边说边递了个眼色给苏坤明。 苏坤明端起酒杯，沖段靖平说：“段公子，我们也是一家人，段家就像灵儿的娘家一样。还有珍珠，来，我敬你们俩一杯。” 看到苏坤明对丁小灵这么好，段靖平心里很安慰。他也举起酒杯说：“来，大家一起干!” 看着段靖平和冷珍珠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丁小灵放心了。 酒过三巡，大家意犹未尽。若苹看段靖平似是喝醉了，身子摇摇晃晃地。 “靖平，要不，你去哥哥的床上躺一会儿。” “不用，不用，我没醉。我下午还要去工地呢。”段靖平说话时舌头都大了。 “珍珠，你扶他进去吧，这个人倔，只听你的。”吴启英看他也不行了，连忙说：“你把这壶水也提进去，等会儿他肯定会口渴。” “珍珠，要不要我帮你。”丁小灵也过来，扶着段靖平另一只胳膊说。 “不用了，小灵姐姐，你肚子里有宝宝，要小心一点。我一个人就行了。”冷珍珠不好意思地说：“靖平，你看看你啊，怎么醉成这样?” “快进去吧，珍珠，别客气啦!”若苹见段靖平难受的样子，催促地说。 正文 第五十章 被下药一晌贪欢 吴启英的房间，在若苹的精心设计下，显得格外温馨，窗帘和蚊帐都是水绿色的。当吴启英第一次进来时，差点吓得退了出去。 “若苹，我又不是姑娘家，你你你……你怎么……” “哥，绿色会让人的心宁静，舒适。你不要忘记了，这里可是我们的家哎，家就是一个让人完全放松的地方啊。” 时间久了，吴启英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确实，男人也会有累的时候，房间里有一点淡淡的色彩，神经都会松弛一些。 “靖平，慢点儿，来，这边，床在这边。”冷珍珠踉踉跄跄地扶着段靖平。 此时的段靖平，有一股莫名的火在心里烧，让他燥得慌。水绿色的蚊帐在他眼中，竟然变成了粉红色。他热得难受，只想脱掉身上的衣服。 重得像一头牛，段靖平倒下去的时候，手臂一勾，冷珍珠倒在了他怀里。 “珍珠，珍珠……”他只想得到她。 冷珍珠只喝了一点点酒，进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可是此刻被段靖平拥在怀里，他呼吸的热气就在她的耳边…… “靖平，你松开，你喝醉了。”冷珍珠的挣扎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靖平，这是在吴公子家里啊……” 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冷珍珠希望他能清醒。可是段靖平不听吴公子还好，一听她提到吴启英，段靖平更加来劲了。 他不顾她的挣扎，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一时，水绿色的蚊帐内，春光漾漾。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丁小灵看若苹收拾得差不多了，说道：“珍珠刚才拿进去的水不多，我再给他们送点儿过去吧。我看他们今天都喝得有点儿多，那点水肯定不够。” 第67页 “灵儿，我跟你一起去。”苏坤明和吴启英在喝茶，起身说。 “坤明，你的变化可真大啊，看来，这当爹的人就是不一样。”吴启英感慨地说：“小灵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真不敢想像半年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了。” “喂，你可不要乱说啊，我对灵儿一心一意，半年前是，以后也永远都是。”苏坤明说着，提起茶壶就走了。 “哎哎，你拿走了，我喝什么呀?” “哥，我再给你沖一壶不就得了。”若苹笑着说。 “不用了，你忙了半天了，快过来坐会儿吧。”吴启英说。 兄妹二人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有时候还真是说不清楚，想不到苏坤明这样的游荡公子哥，竟然会被一个丫环收服了。 他们在院子里惬意地吹风，突然，从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是丁小灵的声音。 吴启英和若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吓得起身就往屋里跑。待他们来到房间一看，床上，段靖平和冷珍珠衣衫不整地搂在一起。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苏坤明，你这个混帐王八蛋!”吴启英一声大喝，抬手就给了苏坤明一个耳光，提起他的衣领吼：“你还是人吗，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若苹吓得手忙脚乱，冲上去拉了一下吴启英，想想又觉得不对，抓起地上的衣服给段靖平和冷珍珠盖上。 “你发什么神经啊，他们两个人背着我们做出这么丑陋的事情，你打我干什么?”苏坤明满脸委曲地说。 “你他妈的，你当我们是白痴啊!喝醉酒了也不是这样的，老实说，是不是你们在酒里下了药?”吴启英肺都要气炸了。 “你们全都出去，别在这里乱嚷嚷!”若苹不停地摇着冷珍珠：“珍珠，你醒醒啊，快醒醒，珍珠……” 冷珍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若苹，你干嘛，我睡着了吗?” 她想用一只手撑起身体，一摸下去，却碰到段靖平的脸。“啊……” “若苹，这是怎么回事?”冷珍珠又羞又急，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再一看段靖平，脸上的红晕未散，她急忙喊：“靖平，靖平，你怎么啦?” “你，丁小灵，你说，是不是你在酒里下了药?”别看若苹平时斯斯文文的，发起火来，样子也很吓人。 丁小灵鼻子一哼：“好一对不知廉耻的好兄妹，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亲热到别人家的床上去了。这要是在段府，不知道做过多少次骯脏的事呢?唉，当初居然笑我丁小灵未婚先孕!” “你他妈的乱说什么呢?”吴启英气得转身要打丁小灵，丁小灵把肚子一挺，他举到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这时，段靖平也慢慢悠悠地醒过来了。见他们都在，冷珍珠在若苹怀里哭，他一下子坐起来。 “这……” “别装啦，段少爷，真看不出来，喝了一点酒就可以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枉段老爷还以清高自居。”丁小灵继续冷嘲热讽道。 “你们都滚出去。哥，叫他们滚，这是我的家，都滚。”若苹不停地拍着冷珍珠的肩膀，扭过头大声吼：“丁小灵，你这个贱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珍珠……对不……对不起。”段靖平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说。 “别说了。珍珠，去我那屋再说吧。哥，你在这里陪着段公子。” 冷珍珠在若苹的搀扶下走了。吴启英心情复杂，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被那个贱女人害成这样。他越想越心痛，恨不得一头撞墙。 “吴公子……” “别说了。”吴启英大力地捶着自己的头，“段靖平，她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就算你喝醉了，你也不该……” 段靖平此时已穿好衣服，下床了。他的脑子慢慢地清醒过来，的确，去年他也曾在凝香楼喝醉过酒，可是就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不曾失了分寸啊。今天这是怎么啦? 过去的一幕，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他和冷珍珠，虽然他们两情相悦，可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始终是兄妹。 “我要去看看珍珠。”段靖平想起刚才冷珍珠满脸的泪水，冲到门口：“吴公子，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会对珍珠负责。我会告诉所有人，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爱的人，我要娶她为妻。” 事已至此，吴启英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况且，他也没有资格说什么，他不是已经默许了和苏欣颖的婚事吗? “若苹，你说我该怎么办?爹爹为人一向清白，对我们的要求也很严。我……我……我却做出这样的事，你说，我哪里还有脸回家，哪里还有脸见爹爹?”冷珍珠哭倒在若苹怀里。 “珍珠，不怕啊，有我在呢。再说，段公子是一个好人……”若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想到哪里说哪里。 “若苹，你开一下门，我想进来。”段靖平在门口敲了几下门。 “不，不，若苹，不要开门，我不想见他。”冷珍珠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不断地摇头。 “珍珠，你让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段靖平在门外大声说。 “有什么话，你就在外面说吧。”若苹看冷珍珠一时平静不下来，只好对外面喊：“段公子，你先在外面坐一会儿，等我跟珍珠说说话先啊!” “若苹，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我是怎么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就……就……”冷珍珠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脑袋。 “你别这样，珍珠。你跟段公子本来就两情相悦，丁小灵她不怀好意，故意要出你们俩人的丑，你可不要让她看死了。”若苹说：“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坚强啊。” “丁小灵，这关她什么事?” “我和哥哥都认为，是他们在酒里下了药，不然，以你们俩的为人，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会……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为什么，我们跟她无冤无仇。”冷珍珠说到这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丁小灵她根本就不是原谅我们了，她是更加恨我们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疯狂。现在，她又是苏家的人了，为了讨好苏老爷，这样做，想想也正常。” “唉，苏家和段家的事情，我们外人是看不懂。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丁小灵居然会变成这样?”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苏老爷最喜欢看到段家人倒霉，丁小灵这样做，不过是投其所好。如果我猜得没错，下一步，他们就会唱得整个临清城的人都知道。” “那怎么办?”若苹紧张地说：“要不要叫我哥哥他们进来商量一下?” 第68页 “不用，若苹，你出去一下，帮我叫靖平进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想清楚了之后，冷珍珠反而冷静下来了。 “好，我这就去。等会儿我就在外面院子里，有什么事，你就叫我。”若苹还是有点不放心，拉着冷珍珠的手说。 “我知道，谢谢你，若苹。” 段靖平进来后，不待冷珍珠开口，他先说：“珍珠，对不起。” 冷珍珠脸一红，虽然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的时候，也会牵手亲吻，但两人一直守着男女之间的那一层底线不曾踏过。 “靖平，我不怪你。”冷珍珠知道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他们这样做，不是更加坚定了我们要在一起的决心吗?靖平，难道你没有信心?” “有，我当然有。”果然，段靖平见冷珍珠没事，脸上的表情瞬间开朗起来。 “他们不就是想看到我们被打垮吗?靖平，明天我们照样去工地上监工，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冷珍珠的坚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风雨满城情更坚 黄伯才从外面回来，就慌慌张张地跑到书房找白先生。这倒把白先生吓到了，这么多年，黄伯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白先生，白先生，你快点出来，趁老爷还没有回来，我们要商量商量怎么办啊?” 白先生正在讲课，莫名其妙地看着黄伯。段靖安却很兴奋，哈哈，终于不用坐在这里了。他把书一合，就要往外跑。 “回来，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白先生拉住他：“往哪儿跑，给我老老实实地坐那里去。” “小少爷，我和白先生有正经事，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啊。”黄伯一脸地焦虑：“先生这边请，快点，等下老爷回来就麻烦了。” “黄伯，到底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就在这里说不行吗?” “白先生，这这……你跟我来。”说完，拉起白先生的手就自己屋里跑，边跑还边念着什么。 “说吧，有什么事?” 黄伯把门关上，又人窗子那往外瞅瞅，确定没有人在外面，才开口道：“白先生，你知道我今天去店里，沿路上听到人们在议论什么吗?” “议论什么，难道天要塌下来了，议论怎么躲过去吗?”白先生觉得好笑。 “哎呀，是大少爷和小姐的事情，白先生，你就不能严肃一点儿吗?” “大少爷，小姐，他们怎么啦?是不是工地上出了什么事?”白先生一听这个，马上警觉地问，这个时候，他最怕的就是听到工地上出事。给周公公盖府阺，哪有那么省心的。 “不是工地上的事。” “不是工地上的事，那还能有什么事?哎呀，我说黄伯，你能不能直接说啊，把我都快急死了。”白先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来。 “我听人家都在议论，说……说什么，说什么大少爷和小姐在一起，在一起……” “他们俩天天都在一起的啦，有什么问题?”白先生被黄伯气得半死，一个问题说了半天不知所谓。 “他们说，大少爷和小姐，赤身裸体地在……在床上……” “什么?”白先生一拍桌子：“胡说，你这是在哪里听来的，这你也信?” “那些人说得有板有眼，说是在吴公子的家里，就在吴公子的床上，几个人看到了。”黄伯也急了，一口气说了许多：“现在满城的人都在看咱们段家的笑话，说什么兄妹之间不清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简直连……连猪狗都不如……” “老爷呢，老爷知道这事吗?”白先生问道。 “应该还不知道，老爷今天天没亮就出城办事去了。我一听到这个，就赶回来了，就是想赶在老爷到家前跟你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少爷和小姐他们人呢?” “他们也是一早就出去了。” “那你看他们俩跟往常，可有什么不同?” “没有啊，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啥事也没有。” 听到这，白先生似乎松了一口气，段家在临清城的生意越做越好，难免会遭人妒忌。有一些闲言闲语，不去理会，时间久了，自然就淡去了。 “黄伯，你在家里等老爷回来，我去工地上看看。”白先生走出门口了，又回过头来交待道：“要是老爷已经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了，你叫他先不要出门，等我们回来再说。” “知道了，白先生，你快去吧。”黄伯一脸的担忧。 就在白先生赶往工地的时候，工地上早已经围满了人。大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哎呀，真是看不出来，都说段老爷家风严谨，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丑事，哎呀呀，真是笑死人了。”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妇女，边说边翻着白眼。 “可不是吗?哪有哥哥跟妹妹做那种事情的，真是伤风败俗到家了。唉，咱们临清城的风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哪个啊，就那两个人吗?” “是啊，是啊，那边那两人，就是他们了。” …… 段靖平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低声说：“珍珠，你先回家吧，这些人不知道真相就乱说，这样对你不公平。” “靖平，他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正义之士，你觉得我能走得回去吗?” “可惜吴公子不在，他要是在这里，我就可以走开，送你回去了。”段靖平急得跺了一下脚：“今天还没见到吴公子的人呢?” 冷珍珠不说话，她知道发生的事情，让吴启英一时难以接受。在她心里，只有段靖平一个人，吴启英虽好，也不属于她。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大声喊道：“这两个人真是丢尽我们临清城老百姓的脸，大家还等什么，是时候清理清理风气了。” 说完就朝段靖平和冷珍珠的身上扔鸡蛋，在他的煽动下，那些人也手里有什么有扔什么。一时间，鸡蛋、烂菜叶、甚至还有人捡起路边的小石头朝他们扔了过来。 在一阵狂轰滥炸中，段靖平尽力地将冷珍珠护在怀里，可仍然免不了，她受到伤害。 “滚出城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对，我们不欢迎这样的人，不守妇道，奸**伦，滚出城去。” 那个中年汉子的声音最大，力气最大。 匆匆赶来的白先生连忙挥手制止这场闹剧，可是那些人哪里会听他的，他的声音直接被淹没了。 这样下去，场面难以收拾。白先生不顾扔过来的鸡蛋石头，奋力跑到段靖平身边。 “靖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一声，还跑到工地上来?”白先生严厉地说。 “白先生，您不要怪靖平，要怪就怪我。”冷珍珠抢着说，她的身上，忆经被砸中了好几个鸡蛋，蛋清蛋黄往下不断线地流着。 第69页 “这本来就是丁小灵他们设计陷害我跟靖平的，要是我们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就正中了他们下怀。”冷珍珠解释道。 “不要说那么多了，先回家吧。”白先生说：“珍珠，你过来我这边，我护着你。” “不用，白先生，这样你会挨凑的，那些人跟疯了似的。还是我来吧。”段靖平挡住白先生的身体，自己站到了冷珍珠前面。 “珍珠，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嗯，靖平，我们一起。”冷珍珠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在众人的责骂声中，狼狈地走了。丁先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两个人虽有风雨同舟的决心，就怕现实不会放过他们。 那个带头闹事的中年汉子看他们走远，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转入一个巷子里。 丁小灵和苏坤明早已在那里等他了。 “给你。”苏坤明一伸手，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落进了那人手中。 “嘿嘿，以后有这样的好事，记得还找我。又过瘾又有银子收。”中年汉子把银子放进怀中，一转身跑了。 “灵儿，你出的这一招还真灵，想不到他段靖平也有今天。”苏坤明奸笑道：“以后，爹爹就不会小瞧我们了。” 丁小灵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呀，就这点志气。你过来，我跟你说。” 一阵悄悄话后，苏坤明眼睛瞪得大大地，不相信地看着丁小灵：“什么，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个事，段靖平他们也太阴了吧。” “哼，要不是我发现那对玉蜻蜓在段家，你爹爹至今还以为年前的那批珠宝是充公了呢?你也不想想，你爹爹凭什么一下子就接受我了。”丁小灵得意地说。 “一开始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好戏还在后头，段家的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丁小灵凶狠狠说道：“如果不狠一点，将来说不定哪一天，段家的生意就做得比苏家大了。到那时，再来收拾他们，就晚了。” 苏坤明佩服地看着自己的未来妻子，不停地点头，“没错，没错，灵儿，爹爹总说我不会做生意，怕将来不能把苏家的事业做大做强。现在看来，他是担心过头了，有了你，哈哈，不愁苏家不发达啊。” 这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地做着发财大梦，巷子另一头，吴启英气得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个丁小灵暴打一顿。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还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怕教坏了肚子里的宝宝? 玉蜻蜓，怎么可能出现在段家? 若苹不可能背叛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难道……是周公公……故意要挑起苏段两家的仇怨?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严重了。等着段家人的，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噩运。 “义父的意思，本来就是联合苏家，搞垮段家。现在义父还没有出手，苏家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看来，段家的好日子怕是要走到头了。”吴启英心里合计着。 他与段家，也谈不上什么深厚情谊，当初迟迟不按周公公的意思对段家下手，也是因为冷珍珠的原因。 而今，自己与苏欣颖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不大可能全身而退。要是有什么事，他能做得，只是尽量保证冷珍珠的安全。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祸不单行鸳鸯散 段老爷与段靖平他们几乎是同时到家的。 “白兄，靖平，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搞成这样?”段老爷一脸惊愕，继而神色一紧：“工地上出事啦，还是店里?那些人也真是的，不是说好我会好好解决的吗?” “爹爹，您不用理那些人的，他们无理取闹，我们要是回应，就正中了他们的诡计了。”段靖平浑身散发着鸡蛋的腥臭味儿。 段老爷显然不同意儿子所说的话，脚步不停地往里屋走，边走边说：“那可不行，本来是一桩小事，我们只要及时地道歉，赔偿就可以了。可现在我怀疑有人从中作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受潮的布，趁乱全都栽赃在我们段家的头上。” 白先生听出不对劲儿，示意他们稍安勿燥：“大家别急，都别急，先喝杯茶，解解渴。靖平，珍珠，你们两个一身臭气，快点去洗洗，换身衣服了再出来商量事情。” 待两人走后，白先生语气平静地问道：“段兄，你刚才说什么受潮的布，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知道吗?刚才靖平说的不是这个?”段老爷急得坐立不安：“我今天本来不想去店里的，后来想想，还是过去看看。结果，就碰到几个来闹事的，说是刚刚买的布，做出来的衣服一撕就烂，勉强能穿的，也会皮肤过敏，浑身起红疹子。” “有这样的事?”白先生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可是他们手上拿的衣服，的确是在我们店里买的。前段时间雨水多，天气潮湿，我还叫伙计们把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就是怕受潮。” “可往年也有这样的梅雨季节啊，受点潮，哪至于这么严重?”白先生不解地问。 “好在那几个人都老实，我说段家负责赔偿，而且是一赔三，他们也就散了。”段老爷想想不对：“唉，他们这头接受我的条件，那头又跑到工地上找靖平他们的麻烦?这些人真是太贪婪了。” 看来段老爷还不知道段靖平他们的事情。 白先生想了一会儿，段靖平他们的事整座临清城闹得沸沸扬扬，不可能瞒得过任何人。还是趁他们现在不在，说了算了吧，免得当面说更尴尬。 “段兄，有一件事，我说给你听，你得有个思想准备。”白先生一脸严肃。 “啊，还有什么事，你们刚才说的……” “是这样的，靖平和珍珠被人陷害，在吴公了家里，做出了……做出了……”白先生吞吞吐吐地，不知道如何措词。 “哎呀，白兄，什么事你倒是一口气说啊，真是急死了。” “他们两个人，做了……做了夫妻之间的事。”说完，白先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什么?”这个消息无异于一个炸雷在段老爷头顶扔下，他气得鬍子乱抖，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挤出了几个字：“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个不肖子!” 这时，段靖平和冷珍珠也换好干净的衣服，过来了。他们一看到段老爷这个样子，明白他已经全部知道了。 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们……你们太不像话了。”段老爷大声斥责道：“段家一向清白做人，家风严谨，居然毁在你们手上，唉。” “段兄，你先不要发火，这个事情是有小人在背后使坏。” “谁?他们不知廉耻，谁还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要他们做那伤风败俗的事情?段靖平，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第70页 冷珍珠张了一下嘴，想为段靖平辩解。白先生摇摇头，叫她先不要说话。 “这个人说出来，段兄也认识。” “到底是谁?” “丁小灵，是她在靖平和珍珠的酒里下了药，他们才……” 这下，段老爷更为吃惊了，“小灵，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段家对她们娘俩一向是当家人般看待，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刚开始我也不相信，还想去找她问个清楚的。后来听靖平讲，当时的场面他因为昏迷，知道得并不多。段兄你想，一个人喝醉了酒，最多也就是沉睡，怎么可能昏迷?” “是啊，爹，那天我和珍珠喝得都不多，却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给我住口，还有脸在这里说?”段老爷眉毛都竖起来了，大声训斥道：“明知道喝酒误事，你还喝?” “爹爹，昨天的事情确实蹊跷，等我们从工地上到吴公子家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杯子里的酒也早就倒好了。而且，丁小灵，还有那个苏公子还一定要我和靖平哥哥做在那两个位置上，像是一早就设计好的。”冷珍珠不敢抬头说话，可是又忍不住说。 “苏坤明那小子也在场?” “在，就是他们两个人，说大家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现在外面都知道这件事啦?”段老爷腰下身子，盯着段靖平的脸问。 段靖平点点头。 “段兄，还有这传播速度也太快了，如果不是苏坤明他们故意散播，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白先生说：“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想想怎么应对。” “这么说，是苏家的人有意针对我们?” “爹爹，丁小灵是怨我和靖平哥哥之前没有帮到她，食言了，使她在苏老爷面前受到羞辱。”冷珍珠说。 “不管因为什么，你们做出家样有辱家风的事情，你们说，怎么办?” “爹，我跟珍珠情投意合，虽有兄妹之名，但并无血缘关系。爹爹，您就万全我们吧。”段靖平勇敢地抬起头说道。 “不可能，你们是兄妹，怎么能结成夫妻，这不是叫临清城的老百姓指着我段伯涛的鼻子骂吗?兄妹之间，做出这种苟且之事，还闹得满城风雨，唉，白兄，你说，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段老爷快被活活气死了。 白先生却不予置否地笑笑，道：“靖平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结成夫妻也没什么。至于说民间那些不好听的话，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久了，人们也就淡忘了。” “咳，白兄啊白兄，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段兄你要不要听?” “你说。” “只要靖平和珍珠有段时间不在一起出现，自然就不会有人盯着他们俩不放了。我看那个若苹姑娘不错，善良又体贴，倒不如叫珍珠去她那里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 “风头过去了又怎样，他们俩……” “段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啊。”白先生接着说道：“等风头过去了，也就不会再有人来追究他们到底是兄妹还是夫妻。到那时，段家干脆八人大轿，将珍珠娶进门来。” “不行，不行，那还不叫人笑死了。” “怎么不行，最多再让那些人笑几天，两个人过日子，过得好好的，哪个没事了天天盯着他们啊。” “再说他们已有夫妻之实，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 段靖平和冷珍珠期待地看着爹爹，希望他点头同意。 “不妥，还是不妥。”谁知，段老爷仍是摇头。 “靖平，珍珠，你们两个人先出去，我跟你爹爹单独谈会儿。”白先生突然说。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段兄啊，想不到你是一个这样愚腐的人，想当年，你娶夫人过门的时候，何曾顾忌过这样乱七八糟的凡俗牵绊啊!”白先生语重心长地说。 “这跟当年的事，有什么可比之处呢?当年，夫人并不知道……并不知道……，唉，如今他们可是兄妹啊。” “你就别纠结什么兄妹不兄妹的了，那想当年，夫人还和那苏添志有夫妻之实呢?你怎么可以大度地接受夫人，和苏添志的孩子呢?如今，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你这个做父亲的，本来就有责任为他成就一段美满的生活。” “他们两个人情投意合，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白先生几乎要发火了。 “白兄，你容我再想想。”段老爷在屋里走来走去。 白先生也不去打扰他，只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 良久，段老爷长嘆一声，“唉，为今之计，恐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白兄，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去安排吧。你一定要保证珍珠的安全啊。” 白先生脸上露出一丝笑，“段兄，你就放心忙店里的事情，家里，我来操心。靖平和珍珠都是好孩子，不能因为受了小人的陷害，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啊。”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有给了靖平幸福，我才有脸去见夫人啊。不然，夫人还以为，我是介意他是苏添志的骨肉，对他的事情不上心呢。” “段兄，过去的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对靖平，比亲生儿子还好。我相信夫人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唉，夫人啊，你要是在该有多好。珍珠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但知书达礼，又勤劳贤惠。有她做你的儿媳妇，你呀，睡着都能笑醒喽。” 段老爷刚才还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想通了之后，心理上迅速将冷珍珠视为儿媳妇了。这让一旁的白先生嘿嘿直笑。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危难中寻到真爱 最近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家都面带忧色。段靖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年纪虽小，但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事情原由，段靖安已经从他们的谈话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以前在段府，数他与丁小灵的感情最好，最能开得上玩笑。他不相信丁小灵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小人、坏人，他决定亲自上门，问个究竟。 自从搬出段家后，她的新家，段靖安还一次也没有去过。这天，他也是问了好几次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才一叩门，就听到丁大嫂的声音传出来了。 “谁呀，是坤明来了吗?” “丁大嫂，是我啊，段靖安。” “哎哟，靖安啊，快快快，屋里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不用在家做功课吗?”丁大嫂对段家的人都有深厚的感情，自从搬来这里后，心里还时常记挂着他们。 段靖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处处都在女主人的一双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如果不去想丁小灵不被苏家接受的事情，这里，还真是他们娘俩一个好的归宿呢。 第71页 “丁大嫂，丁丁在家吗?”段靖安还是像以前那样，亲切地称呼丁小灵为“丁丁”。 “她呀，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事。也不听我的，大着个肚子，还整天在外面跑。”丁大嫂倒了一杯水给段靖安，热情地说：“靖安，老爷他们都好吗?” “看来丁大嫂并不知道丁丁做的那些事情。”段靖安心想。 “哦，爹爹他们都好，丁大嫂你真是有心了。”段靖安见丁小灵不在家，看丁大嫂热情的样子，心想就陪她坐会儿，聊聊天吧。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段靖安赶紧站起来，他听出来了，是丁小灵回来了。 “欣颖，在我娘亲面前，你可不要乱说话啊。”丁小灵小声地叮嘱同来的苏欣颖道。 “我知道，你当我是白痴啊。”苏欣颖小嘴一撅，装作生气地说：“小绿，你也不要乱说话。” 那丫环本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家，主子这样说，她还不连连点头：“是，小姐。” “丁丁，你回来啦。”段靖安热情地迎上去。 “咦，靖安。”丁小灵心虚地回应了一句，看到娘亲在场，她只能装作没事地说：“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段靖安不想在丁大嫂面前说什么，也陪着她演戏。 “唉，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和白先生整天看着我，要我背这背那，每天还要临摹这临摹那，我哪有时间啊。” “哈哈哈，老爷是想你将来有大出息呢。”丁小灵拉过段靖安的手，像以前一样自然。 “苏小姐，你好啊，好久没见了，还有这位小绿姑娘。”段靖安有礼貌地跟她们打招呼。 苏欣颖是在苏老爷的娇纵下长大的，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一直摇摆不定，段靖安的体贴与吴启英的能干，让她既嚮往又迷恋。倒是对段靖安的感觉，有一种哥们般地纯洁与放松。 她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段靖安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嗨，好久不见啊。” 丫环小绿感激地看着段靖安，上次他在街上帮她解围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不过，段靖安是少爷，并不会稀罕她的感激之情。 小绿在苏欣颖面前不敢吭声，只是沖段靖安微笑了一下。就这样，还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 “娘亲，我肚子好饿啊，逛街逛得都忘记买点儿东西吃了。”丁小灵撒娇在说。 “那我去做点吃的，你们都留在这里吃饭吧。”丁大嫂高兴地说。 “等你做吃的，宝宝都饿坏了。”丁小灵摸了摸肚子说：“娘，我想吃东街的红豆糕，您帮我去买点?” 明显是要支开丁大嫂。 丁大嫂不明就里，宝贝女儿要吃红豆糕，再远也得跑一趟啊。 看着丁大嫂乐呵呵地出门去了，丁小灵脸色一沉：“靖安，现在可以说了，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段靖安见她转变如此之快，心里已明白八九分了，看来爹爹他们所言并非虚假。 “丁丁，真的是你在哥哥他们的酒里面下药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们明明是一对兄妹，却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要不是心里早已越过了兄妹的界线，就是外人再使坏，他们也做不出来那种事啊?”丁小灵不屑地说。 “你太过分了，哥哥对你哪点不好，你要这样子对他们?”段靖安气愤地指着丁小灵的鼻子：“丁丁，别忘了，你是在段家长大的。” “我在段家长大的又怎么啦?这么多年，我娘为你们家做牛做马，我们又没有白吃白喝。要不是段靖平和冷珍珠，我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吗?”丁小灵也不甘示弱，不顾肚子里的宝宝，咆哮道。 苏欣颖也知道两家的恩怨，迟早是要拉开一场战争的。只是她没想到会从丁小灵这里撕开一道口子。以前，家里的生意都是爹爹一个人打理，如今，倒像是这个未进门的嫂子说了算了。 她既不能背叛苏家的利益，又不想跟段靖安变成对立面。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大家以前都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段靖安也不想针对苏欣颖，可是她是苏家的人，就与这些事情脱不了关系。 “苏小姐，你真是说得轻巧，要是你的朋友对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能原谅他吗?” “你……”苏欣颖脸涨得通红。 丁小灵手上的**药，还是苏欣颖给的呢。苏欣颖想起差点被吴启英丢了清白的事，又羞又气。指着段靖安说不出话来。 段靖安哪里知道她这一番纠结，依旧不依不绕地跟丁小灵理论。 “丁丁，枉我段靖安把你当成最好的哥们，你竟然对我的家人做出这种事。” 丁小灵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的确，她和段靖安从小一起玩大，对他，她心里是有愧疚的。不像段靖平，由爱变恨，走入了极端。 可是那犹豫也只是一闪而过。 “算了吧，说得真好听。在段家，我就是一个下人，一个下人，你懂吗?” “小灵，你别这样说，靖安他也是想……”苏欣颖在一旁劝解。 “你住口啊，你懂什么啊，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含着金钥匙出生，从来不知道体贴做下人的心。你，小绿，你来告诉他们，被主子瞧不起，欺负是什么感受。”丁小灵几乎发狂了。 小绿吓得直往后退，这几个，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好好好，我不跟你说这么多。”段靖安失望地看着丁小灵，“既然你认为，在段家你生活得没尊严，现在好了，你马上要做苏家的大少奶奶了。我，段靖安，祝福你，祝你与苏公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段靖安说完，扭头就走。 丁小灵气得跳起来，上前几步，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往段靖安身上扔，谁知脚底一滑，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还好苏欣颖眼疾手快，从后面将她托住，自己却重重地摔了下去。这一摔，后脑勺正好碰到桌子角上，顿时，鲜血渗红了头发。 苏欣颖眼睛翻了几下，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醒醒啊小姐，你不要吓小绿啊。” 身后，传来小绿的哭喊声。段靖安回头一看，毫不犹豫地跑过来，抱起苏欣颖就往外面跑。 “小绿，你按住你家小姐的伤口，我们得快点把她送到医馆。”段靖安边跑边喊。 丁小灵吓得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心里拼命祈祷，苏欣颖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不然，她嫁入苏家的梦想就全部泡汤了。 再说段靖安一路狂奔，不停地呼喊着苏欣颖的名字。 “段公子，你说……我们家小姐会……会不会……会不会死啊?”小绿吓得哭起来，她力气小，眼看要跟不上段靖安的步伐。 第72页 “小绿，坚持住啊。前面就有家医馆，我们得跑快点，不然，你家小姐……”段靖安也喘不过气来了。 苏欣颖极力想睁开双眼，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只是感觉头一阵一阵地晕，可眼皮就是不听使唤，像两扇深重的门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眼前有一团团光在晃运，还有一滴汗落在自己的脸上，闻着段靖安身上特殊的男人气味，想着这个男人如此紧张自己，苏欣颖的心中突然涌起阵阵温暖。这种感觉，在段靖平身上，她从来未曾有过。哪怕是被醉酒的吴启英拥在怀里时，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苏欣颖很确定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小绿，帮我擦一下汗。”段靖安的汗水遮住了眼睛。 “不要，不准你碰他。”苏欣颖在心里狂喊，“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准碰他。” 可是没有人听见，小绿伸出衣袖，帮段靖安擦起汗来。她的眼里，也流露出少女怀春的光来。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留心机终明真相 听说冷珍珠要搬来住，若苹开心得不知说什么好，在家里忙了一整天，给她收拾出一间最好的客房。末了，又感觉少了点什么，跑到院子里采了一大簇花进来，插进花瓶才满意。 自从与吴启英兄妹相称，彻底脱离凝香院之后，若苹的生活就变得简单而平静了。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在临清城，认识的人是很多，但真正能交心的，似乎只有冷珍珠了。 “哥，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认认真真地说。”若苹好严肃的样子。 吴启英微微一怔，这个妹妹一向温顺，跟他说话也总是温声细语的。今天这是怎么啦? 他也脸色一正，强忍笑：“嗯，什么事?你说，我听。” “珍珠明天就要搬过来住了，这你是知道的。”若苹才不管他假装正经的样子，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走：“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她，可如今，她和靖平有了夫妻之实。来我们这里住，就是为了过一段时间，能正式结为夫妻。而且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 “那又怎样?”吴启英语气平静。 “我希望哥哥你不要让珍珠难做，跟她，做回纯粹的好朋友。”说这些话，若苹心里实则内疚。要不是这个哥哥，她哪里有这么美好的生活，而且当初两个人本来就是互相取暖，才变成一家人的。 “哥，你不要多心，在若苹心里，永远都是你最重要。可是，珍珠和靖平他们都是好人，他们过得好，比我自己过得好还重要，哥，你懂我说的吗?” 看着若苹一脸的愧疚，吴启英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想了想，才说：“傻瓜，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在我面前，永远都不要有愧疚感。” 吴启英已经隐隐地感觉到形势对段家非常不利，可是他又不能将这些告诉若苹。不管他心里对冷珍珠怀着怎样的感情，她搬来家里住，对她，也许是最好的保护。 “哥哥走到今天，什么人情冷暖没有看过，你和珍珠，都是我最在意的人。只要你们幸福，哥哥怎样都愿意。” 若苹仍然不开心，他越这样说，她就越觉得愧疚，就越心疼他。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吴启英明白她内心感受，故作轻松地走过去，捏了一下她的脸，“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这个当哥哥的来哄?” 若苹“扑嗤——”笑出声来。 “等珍珠搬过来后，你跟她说，要她特别注意苏家的人，他们可不是什么友善的朋友。”吴启英欲言又止，说得太多，示必是好事。 “我知道，经过上次那件事情，算是彻底看清了丁小灵的嘴脸。真想不到她为了嫁进苏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没事的话，尽量少出门。特别是珍珠，她现在上街，那些人看到她都恨不得追着她骂。” “哥，你说这人家两个人的事情，关他们什么事了，真是多管闲事。” “你不懂，这里面，也有苏家雇的人在起闹，带头，故意制造事端。总之，听我的没错，尽量少出门，减少伤害。” 吴启英交待了几遍才放心：“若苹，我出去了，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 若苹帮他披上衣服，又轻轻地扯了两下衣角，“嗯，不要太晚回来，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的好妹妹!”吴启英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转身走出门外。 自从丁小灵在家里给段靖平他们下药以来，吴启英一直在暗处留意着苏家的动向。再不是若苹手上玉蜻蜓的莫名消失，事情真相他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东三从京城回来，约在杏花楼等他。吴启英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好了台。 “公子。”东三起身，沖吴启英喊道：“这边。” “有什么新消息吗?”吴启英压低嗓音问。 “没有，周公公只吩咐小人转告公子，叫公子只需专心府阺建设的事情，其他的，先不要管。” “哦，这都半年有多了，你到底还有没有查苏老爷和段老爷以前恩怨?他们两个大家族是因为什么搞到这种仇敌一样的关系的?” 东三脸上闪过一丝丝犹疑，似乎他知道些什么，又不确定能不能说。 “快说，你到底查到些什么了?”吴启英目光如炬，直盯着他不放。 “有一件事，说出来也不知道跟他们两家的分裂有没有关系?公子，你听了不要怪小人办事不力，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可都在这里断了。” “说来听听。” 东三左右瞅瞅，这个时间只有稀稀拉拉三两个人在喝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他伏下身子，凑过来说：“那段夫人本来是苏老爷的表妹，长得国色天香，临清城无人能出其左右，这两家是亲戚关系，且一直都正常往来。” 东三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那时，苏老爷和段老爷同时喜欢这个女人，到底花落谁手，一时还真难以下结论。” “但就在一次他们结伴春游，在山里迷路过了一夜。回来后，苏老爷就在父亲的强势下取了现在这位苏夫人。照说，段老爷和苏老爷的这位漂亮表妹中间再无障碍，可以从从容容嫁娶了。” “可段家却似乎一天也等不了了，从山里回来，匆匆忙忙就上门提亲，也没什么准备，两个人的结婚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年纪到了，各自成家立业，选择谁做妻子，各有各的目的。那苏老爷的父亲肯定是生意为大，给儿子找的妻子定是能帮助他们家扩大生意的。”吴启英笑笑说道。 “奇怪的是，自那以后，苏家和段家就再无往来了。本来两家都是白手起家，所从事的买卖又不同，并没有多大的利益冲突在其间。”东三见吴启英不相信他的话，连忙解释：“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夜跟他们一同在山里过夜的人中，有一位姓白的，就是现在段家的教书先生。” 第73页 “关他什么事?” “这位白先生也算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材，还是家中独子。可自那以后，发誓绝不娶妻。” “白先生我认识，的确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 “公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玉蜻蜓水落石出 “怎么不对了?”吴启英追问道。 “这个白先生，表面上看是在段家做教书先生，不问世事。可是暗地里，却是段老爷的最得力的帮手，段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这当中，他可是功不可没。” “这也正常啊，他在段家谋事，自然为段家的利益出谋划策，有何不妥。” “据小人这半年的暗中查访，段家不止在临清城有生意。这几年，已经将事业扩展到了安定城那边，在那里，有几家布店，还置办了一处豪华大院。而这些，一直都是白先生在暗中打理，段老爷基本上不出面的。” 吴启英听得眉头紧锁。苏老爷表面看来，老奸巨滑，仗着宫里当妃子的妹妹，横行霸道，在临清城，似乎无人可敌。如果东三所说事情不假，那段老爷才更高一筹。 “安定城的这些家产，似乎连段家的两个少爷都不知道，只有白先生和段老爷两个人知道。”东三表情疑惑：“这都是一家人，自己的亲儿子，有什么好瞒着的呢?” 吴启英一时也理不清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繫，笑着摇摇头说：“也许，这些有钱人就爱这样玩。” “嘿嘿嘿，公子，你也是有钱人啊，难道你在外面也有什么……”东三憨厚地笑笑。 吴启英一根筷子照他的头敲过去：“乱说什么呢?” “开个玩笑嘛，公子。以后周公公来临清城了，你是住在周公公府上，还是继续住在自己家里啊?” 这个问题吴启英没事时也想过，要说按自己的心愿来的话，当然是跟若苹住在现在的家里好，温馨宁静。可若论情理，他与周公公这么多年的父子关系，自然应该与周公公同住。 还有一个问题他也头疼，万一义父提出，要若苹也搬到府上住的话，怎么办?以若苹爱清静的性格，她肯定不情愿。 “到时再说吧。我还没想过这些问题呢。”吴启英含含糊糊地说。 “对了，东三，那对玉蜻蜓，你还记得吧?”吴启英突然问。 东三脸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却又不喝，眼神有点闪躲。吴启英刚捕捉到他的这一丝微妙，马上跳起来，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大声问道：“是你?” “公子，什么是我啊?”东三不敢直视吴启英的眼睛。 “快说，是不是你偷走了那一对玉蜻蜓?”吴启英双眼如鹰一般盯着他：“我早就该想到，是你偷走的。这件事情，你知我知，除了你，还能有谁?” “公子，你在说什么啊，玉蜻蜓不见了吗?”东三抵死不认帐。 吴启英气得咬牙切齿，“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说是不是，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是不是义父见你这样做的?是你主动向他报告这些事情的，不然，他怎么知道有玉蜻蜓的存在?” 东三惊恐不安地看着吴启英。 “周公公是怎样的人，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你要是这样两边倒的话，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吴启英继续给他施加压力。 “我……我……哎呀，我全说了吧。”东三架不住，一屁股坐下来，一副豁出去了的样了。 “是，是周公公叫我随时向他汇报公子的动向的。周公公说这样，他才能掌握大局。我只是无意中说露了嘴，说公子特别喜欢一对玉蜻蜓，他就留意去了。然后……然后……” “然后叫你偷了，又藏到冷珍珠的闺房，然后又以字条告知丁小灵，让她去发现，去苏老爷那里邀功对吗?”吴启英一口气帮他全说完了。 东三一脸的委曲，他是一个只知道照吩咐跑腿办事的粗人，顶头上的人都比他聪明。 此时，吴启英已经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周公公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毁灭段家的想法。想不到他一个快要进黄土的人了，当初说得是来临清城养老，图个清静，名利之心却依然如此之重。 “公子，我全都说了，周公公那里，你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不然，我就死定了。”东三肯求道。 “我知道，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吴启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这几年，跟着周公公，虽说荣华富贵在手，却始终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倒是认识了若苹之后，与她组成一个家庭了，内心才稍微感觉温暖了些。 人生在世，钱财固然重要，可人情味也少不得。 原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努力，总有一天能跟冷珍珠在一起，却因丁小灵的诡计，让这一切瞬间成空。要是像周公公那样，处处算计，只要自己想得到的，不择手段，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叫他娶苏欣颖为妻，他心里总有一丝不甘。茫茫人海，谁才是他吴启英最后的归宿。 吴启英正发呆之际，突然看到外面马路上，一个非常眼熟的影子闪过。他迅速在脑子里回想。 “小绿!”吴启英脱口而出。 “小绿，你跑这么快，出什么事了吗?” 小绿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来一看，这个人她也不会忘记，小姐的未来夫婿，上次当街捉弄得她好惨。 “吴公子，我们家小姐受伤了。”小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 “苏小姐受伤了，在哪里?” “在前面那家医馆，我回去通知老爷他们。”小绿脸色焦急，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耽误。 “伤得不严重吧，谁在那里陪着你们家小姐?”吴启英对苏欣颖，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也没有什么意见。就算是普通朋友，这种时候，也是要关心的。 “是段少爷在陪着我家小姐。” “段少爷，哪个段少爷?”吴启英眉头一皱。 “就是段家的二公子。是他抱我们家小姐来的。”小绿急匆匆地说：“吴公子，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去告诉老他们。” 段靖安，他怎么会跟苏欣颖在一起，还受伤了?吴启英本来是想去看看段靖平的，这样一来，只好临时改变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公媳合谋起杀心 苏欣颖头上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刚到家门口，正好碰上迎上来的苏老爷。她飞扑上去，在苏老爷怀里像个小姑娘一样撒着娇。看得一旁的段靖安都忍不住笑了。 “爹爹，痛死女儿了，幸好有段公子在场，不然，爹爹就见不到女儿啦。” 苏老爷已经从小绿口中知道事情的经过，在心里虽然知道要多谢段靖安，但以苏家和段家结下的梁子，这声多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说出口的。 第74页 “段公子，欣儿已经平安到家了，你回去吧。”苏老爷脸上挤出一点很勉强的笑说。 “爹爹，您怎么这样啊，段公子为了救我，一路跑了好几里地，骨头都累散架了。您怎么说也应该请人家进去喝口茶啊。”苏欣颖小嘴一撅，不高兴地说。 段靖安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他知道苏段两家一向不友好，可是却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正好有机会，可以问一下。 “苏老爷，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请教苏老爷。” “哦，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知道的，一定回答。”看在他送女儿回来的份上，苏老爷的语气平和了一些。 “我听别人说，以前苏家和段家一起白手起家做生意，还曾经相互帮助过，为什么这十几年来，两家人却从无往来呢?” 这小子，问得也太直接了。苏老爷干咳两声，若说原因，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清楚了。只是他怎么可能如实地回答这个毛头小子的问题? “哈哈哈，这个问题，你不是可以随时问你爹爹吗?干嘛要憋在心里，来问我呢?”苏老爷皮笑肉不笑地说。 “爹爹，你们站在这里说话，还不如进来家里，坐下来好好聊聊，你说对不对，段公子。”苏欣颖打断他们的话题，极力邀请段靖安进来。 “不了，苏小姐。苏老爷，其实我也没抱希望从您这里得到答案，只是凑巧遇见了，随口一问。”段靖安说：“人我已经安全送回来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苏欣颖眼里流露出不舍的光，可是爹爹在场，她也不好做得太出格。 父女两人回到屋里，苏老爷立刻变了一个模样。 “欣儿，你是说了婆家的人，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说不清道不明呢?我真是把你们给惯坏了，一个人都不给我省心。” “爹——，我跟段公子怎么就说不清道不明啦?是不是小绿那死丫头在您面前乱说什么了?” “还用小绿说?那段靖安抱着你跑了几里地，全临清城的百姓都看到了，还用得着小绿来说吗?好不容易把段家的名誉毁了，你倒好，转头就给我惹出这样的事来。你说，外面的人会怎样说我们苏家?” “爹爹，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那个吴启英，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是你们硬要我嫁给他的。苏家，苏家，只知道苏家的利益，你们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 “混帐!”苏老爷一拍桌子，怒火冲天。 “若不是考虑你将来的幸福，我会几次三番地忍下那个吴启英，把你嫁给他吗?傻女儿，你也不想想，他可是周公公的义子，将来周公公的家财都是要留给他的。也就是留给你，你懂吗，我的傻女儿?” “我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 父女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时，丁小灵来了。如今，她出入苏家已经不再需要通报，跟自己家里一样了。 “哎哟，苏老爷，苏小姐，你们两父女吵什么呢?也不怕伤了父女和气?”丁小灵沖苏老爷使了个眼色，表示有话要单独谈。 “小灵你来啦。”苏老爷明白，刚才还阴云密布的脸上堆起了笑：“欣颖，你娘亲已经知道你受伤的事情了，她很担心你，你去佛堂看看她，好让她安心。” 苏欣颖已经见识过丁小灵的手段，对她这段时间频繁出入苏家莫名反感。她表面答应苏老爷的话，走开几步，又悄悄地折回来了。 “苏老爷，这几天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段家声誉受损，店里面也因受潮的布损失不小。是不是，可以下一步狠棋了?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置段家于死地啊!”丁小灵说。 苏老爷在屋里走了几圈，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老爷，不会到了这个时候，您想妇人之仁了吧?”丁小灵逼近一步：“您可别忘记，年前姓段的从您手上抢走王家那块地，还有他们使阴招，夺占苏家那一批珠宝首饰，他们做这些的时候，恐怕没有像您现在这样优柔寡断啊。” “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苏老爷一摆手，示意丁小灵不要说话。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苏欣颖在屋外一动也不敢动，怕被他们发现了。 “难道真的要走到最后那一步?”苏老爷长嘆一声，问自己，还是问丁小灵，他也不知道了。 “这个还用问吗?想想您给苏妃娘娘带回去的那几件衣服，难道您真的是出于兄妹之情，单纯的赠送吗?”丁小灵上前一步问。 “苏老爷，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都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您再不走那步棋，一旦让段家的人占了先机，苏家就是想翻身也难啊。” 丁小灵最后这两句话说到苏老爷心砍上了。 “段伯涛啊段伯涛，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彼此彼此。”苏老爷下定决心：“小灵，你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这些事情原本应该由坤明做的。这段时间，我多些在家里养身体，生意上的事情，我来吧。” “谢谢苏老爷，我的身体很好。不过，肚子里的宝宝尚未出世，还是不要让他整天听着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好。”丁小灵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切，毕竟苏老爷才是一家之主。她的目的很简单，煽风点火，火苗一着，她就可以退了。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听得外面的苏欣颖听得一头雾水，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要对付段家，可是以什么手段来对付段家，却一点儿也不明白。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露真心拔开迷雾 见他们的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苏欣颖悄悄地熘开了。自从这个丁小灵跟他们苏家扯上关系后，爹爹就像变了一个人，哥哥也突然变得心事沉重，一天到晚进进出出的。苏欣颖想找个人说说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母亲念经的佛堂。 “大小姐，您来啦。”门口的丫环看见她头上的纱布，一脸惊疑。 “我娘亲呢，在里面吗?” “夫人在里面，刚才还念起小姐，说小姐好几天不来看夫人了。” 苏欣颖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自己只顾着玩，都快忘记母亲了。她快步走进去：“娘亲，我来啦!” “哎，欣儿啊——”苏夫人高兴地应了一声：“你，你这是怎么啦，欣儿，你受伤啦?痛吗?” 苏夫人紧张地看着女儿，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娘，爹爹不是说您知道我受伤的事情的吗?”苏欣颖心底升起一团疑云：他们是故意支开她的?这个丁小灵，真是太狡猾了，如今竟连爹爹也把这个女儿当外人了。 “我一天到晚在这里，怎么会知道你受伤了呢?欣儿，是不是很疼，来，给娘看看。”苏夫人心疼不已地说。 “娘，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什么事?”苏夫人慈祥地看着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说。 “娘，为什么苏家和段家这么多年老死不相往来呢?刚才段家的二公子问爹爹这个问题了。” 第75页 “那你爹爹怎么说的?” “爹爹说叫他回去问段老爷。娘，您一定知道这其中缘由。”苏欣颖感觉自己一直活在无知无识之中，感情上的事情由不得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也是不清不楚的。 “欣儿啊，说实话，娘自打嫁进苏家，就只知道相夫教子。外面生意上的事情，都是你爹爹一个人在打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那是自然的。段家和苏家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 “太好了，娘，您说，我听。”苏欣颖惊喜地叫起来。 “我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下人讲，当初，你爹爹心里是非常喜欢他的表妹，也就是后来的段夫人。可是这位段夫人却一直态度不明了，在你爹爹和段老爷之间，很难取捨。又或者，她心里喜欢段老爷是多些的。只是太年轻了，对感情的事看得不清楚，一时摇摆不定，也是有的。” 苏欣颖觉得这些话用在自己身上，也很合适。 “我想，也许是段夫人最终嫁给了段老爷，你爹爹觉得自己受到伤害，才会对段家的人如此记恨吧。不过，这里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就是当年，是我和你爹爹先结的婚。”苏夫人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语气已经非常平淡了。 “娘，如果爹爹心中一直都有那位段夫人存在，您不觉得委曲吗?” “委曲，当然委曲了。可是我们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爹爹这么多年没有纳妾，对我也算是可以了。” “欣儿，你还小，说这些可能不懂。” “娘，我懂。”苏欣颖想起被段靖安抱在怀里时的感觉，她不想再迷迷糊糊地过了。 “娘，如果我告诉您，我不喜欢吴公子，您会不会很生气，觉得我不乖，不懂事。” “怎么会呢?”苏夫人爱怜地摸着女儿的脸：“心里有喜欢的人，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你这个年纪，正是最好的时光，喜欢谁，就大胆地去追求。”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夫人像变了一个人：“这些话，要是换作以前你来问我，我肯定会责怪你，不守妇道，明明与吴公子有婚约，怎么可以再喜欢别的男子?可是自从经历了那一场大火，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娘明白了，人的一辈子实在太短暂了，哪怕是我们女人，也应该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娘亲的话话苏欣颖大受鼓舞，她脱口而出：“我真正喜欢的人是段家的二公子。” 说完这句，她觉得心里轻松多了，跟以前的感觉真的不一样，提到他时，心里都是柔软的，像有片羽毛轻轻地飘下。 苏夫人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唉，造孽啊。” “娘，您不同意?” “傻孩子，就算娘同意了，你觉得你爹爹会充许你嫁给段家的人吗?” “我不管，您刚才不是还说，女人应该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吗?只要有您站在我这边，支持我，我就敢去跟爹爹说。” “唉，说你傻你还真傻。嫁和娶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段家的人又能接受你吗?女儿啊，这条路，走不通的。” 这番谈话让苏欣颖前所未有地坚定了自己的情感，现在，就算全世界都反对，她也要跟段靖安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只不过又陷入了另一个极端：段靖安喜欢自己吗? “娘，这些话我可是只跟你说过啊。”苏欣颖突然转了个话题：“如果爹爹要对付段家的人，您说他会怎么做?”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爹爹要对付段家?”苏夫人一惊：“我听小莲说，这段时间，小灵经常来家里，欣儿，你快说说，你爹爹他们……” “对，就是那个丁小灵，娘，她可不像我们刚认识时候那样了。好多鬼主意，都是她在背后出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真的斗起来，必定是两败惧伤的事。欣儿，你帮娘一件事。” “什么事，娘您说。” “你帮我约段老爷出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娘要见他。” “娘——” “别问那么多，照娘说的去做。记住，这件事情，不要让你爹爹他们知道，明白吗?”苏夫人叮嘱道。 “嗯，知道了。可是娘，以您一个人的力量，又能阻止他们吗?听爹爹他们讲，段老爷也在背地里使好些阴招来对付我们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 “娘也不知道，见了段老爷的面再说吧。”苏夫人眼里一阵迷茫。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千金小姐表心迹 看着听水榭熟悉的一草一木，冷珍珠真有些不捨得。可是她知道，人言可畏，她要是留下来，外面的人说不定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自己和段靖平一直是以兄妹相称，如果没有暂时的分离，又怎么会有将来幸福的结合? 只不过心里唯一愧疚的，是对段老爷。想当初段老爷好心收留她，对她如同亲生女儿一样，也希望她能够帮助过两个儿子在学业上更加专心的。结果呢，她不但没有做到，反而让段家的名誉扫地。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黄伯过来喊她，段老爷交待过，叫他负责把冷珍珠安全送到的。 “黄伯，爹爹在家吗，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跟他辞别。” “这……昨晚上不是已经辞行了吗?老爷说今天一早就要上店里，这会儿，恐怕已经出门了。倒是二少爷嚷着说要跟我一起去送你。”黄伯面带为难之色。 “珍珠，都收拾好了吧，我帮你拿。”果然，段靖安的人未见到，声音就先传来了。 看着段靖安风风火火地过来，冷珍珠朝他身后望了望。 “珍珠，哥哥他……” “靖安，你不要说了，我都懂。”冷珍珠虽然明白，可是仍然有些失望。工地上的事情多，这几天都在处理收尾，确实离不了他。想到这，她又有点心疼起他来。 “靖安，我走后，你要多注意爹爹的身体，他老人家总是说自己没事，可有时我经过他的房间，听到他在咳嗽。还有靖平那里，你也帮我留意着，他这个人，有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扛着，怕身边的人担心。” “珍珠，你放心吧，家里有我，还有黄伯，白先生，你不要担心我们。倒是你，在若苹家里，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段靖安成熟懂事了许多。白先生也有意给了他更多的自由时间，让他慢慢地参与进来。 三个人走到门口，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黄伯将东西一一搬上去：“小姐，上来吧。抓紧时间，到了那边，怕也还要收拾大半天呢。” “喂，等等!”车夫正要扬鞭时，一个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段靖安一看，是苏家小姐。 “段公子，等一下。”苏欣颖和小绿一前一后地跑过来：“我找你，有事说。” 第76页 段靖安立在马车边，“珍珠，麻烦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迎上去几步：“苏小姐，有什么事，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啊，叫小绿一个人过来不就行啦?” 听到这话，小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段靖安性格温和，对她这样的下人也是笑脸相迎。听到他提她的名字，她已经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了。 “你要去哪里?我有事，能单独跟你聊吗?” “真不巧哎，我要去送珍珠，改天行吗?”段靖安回头望了望马车那边，车夫也正回头看着他，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珍珠要去哪里?干嘛要你送?”苏欣颖眼里露出紧张来：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围着冷珍珠转?段靖安不会也是这样吧? 苏欣颖不问这个还好，一问，段靖安就来气：“哼，苏小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还在我面前装天真?” “你……”苏欣颖想不到他说话如此简单直接：“他们那样做，又不是我的主意。” “说得真好听，请问你不是姓苏吗?” “姓苏的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吗?段靖安，你说话太过分了。” 他们的争吵声心动了冷珍珠，她把头伸出来：“靖安，怎么啦?” “没事，珍珠，来了一个姓苏的好人。你和黄伯先过去吧，我晚点再过来看你。”段靖安看一时脱不了身，只好说。 “没事，你有事，不用管我这边。”冷珍珠说：“靖安，有什么事，心平气和地说，千万不要吵架啊。” 在冷珍珠心里，苏家的人虽然可恨，但段靖安是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知道了，珍珠，你放心吧。”段靖安沖冷珍珠挥挥手说道。 等马车走远，苏欣颖支开小绿，叫她在一旁呆着去。 “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段靖安皱着眉头问道。 “我想问你，段老爷在不在家?” “你找我父亲干嘛?”这下，段靖安彻底迷糊了，他还以为苏欣颖最多就是无聊，找他说说话呢。苏家的千金小姐，无非就是有一些无病呻吟的苦恼罢了。 “你不要问那么多，段老爷到底在不在家?” “哎，真是奇怪了，你到底是找我还是找我父亲啊?你要是早说找我爹爹，我告诉你，他老人家一早就出去了，不在家。你这不是耽误我的事情吗?”段靖安语气很不耐烦了。 “我又找你父亲，又找你不行啊?”苏欣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宠着她，除了爹爹严厉一点，其他人哪里也这样跟她说话。 “段靖安，难道……难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就一点点也不知道吗?”她又急又气之下，表白的话脱口而出。 “我……我……” 段靖安又不傻，要是说之前不知道的话还情有可原，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哪里还不明白?只是……只是……他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啊。 要说他对她有什么感觉，那也只是觉得她娇生惯养，说话语气有点傲慢，没有女人的温柔贤惠罢了。如果她不是苏姓，大家做好朋友嘛，还是可以的。 “苏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还有事的。”段靖安装作不懂：“你说要找我爹爹，我带你去，他老人家这会儿在店里。” 苏欣颖彻底傻眼，段靖平和吴启英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就罢了，那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有冷珍珠，可是这个段靖安，他怎么也…… 难道是自己不够漂亮?还是…… “是不是你也喜欢那个女人?”苏欣颖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今天丢脸也丢得够多的了，那还不如追问到底，问个清楚明白。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救美人种下情愫 “我喜欢哪个女人啊?”段靖安这回是真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他一脸无知的样子，苏欣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到底有哪里不好，让你们这么讨厌?那个冷珍珠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二个跟苍蝇似的，围着她转。” 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完这些话的，小绿都听到了，赶紧跑过来：“小姐，你怎么啦?要不要我扶你去那边坐坐?” “你白痴啊，我又没有病又没有痛，干嘛要坐?”苏欣颖一把推开小绿，哪知她正在气头上，用力过猛，小绿又毫无防备，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段靖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把小绿稳稳地抱在怀里。剎那间，一股少女的清香袭来，段靖安低头寻找，正好碰上小绿投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时空静止。半晌，小绿才回过神来。 “段公子……” “哎，你……你没事吧，小绿。” “段公子，小绿没事，谢谢段公子。” 苏欣颖也真是大线条，居然完全没有明白这两人瞬间的眼神交流中，有太多的情感流动其中。她不耐烦地打断这两个人的对话：“哎呀，没事就好啦，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这一打断，她自己先前要问的问题又断了。 谁知段靖安却别有目的地说：“我和珍珠，从来都是情同兄妹，。至于你说的我哥哥和吴公子，他们喜欢珍珠，那是他们的事。” “苏小姐，喜欢一个人是自由的，你总不能强加于别人吧?”段靖安说这话时，又看了看小绿。 他的这番话，还不如说是说给小绿听的。第一次见这个丫头是在大街上，她正被吴启英捉弄得下不了台，那柔柔弱弱的样子，至今不在他的心里散不去。刚才苏欣颖还问他为什么对她没有感觉，他还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如果真要喜欢一个女人，那他宁愿选择小绿，也不要喜欢上苏家大小姐。 可惜他的这番内心独白，苏欣颖完全听不到。 “你不是说要找我爹爹的吗，我带你去，他老人家这会儿应该在店里。”段靖安不想跟她在情情爱爱的问题上过多纠缠。 苏欣颖听说他愿意陪他，心里又马上高兴了：“好啊，你跟我一起去，正好，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呢?” “啊——”段靖安在心里惨叫一声：她还有问什么啊?唉，话已经说出口了，不带她去也不行了。唉……早知道…… 却说段老爷刚刚处理完前来投诉的顾客，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再有人来退货了。这时，段靖安就带着苏欣颖到了店里。 听完段靖安的话，段老爷满脸疑惑：我跟她父亲苏添志都没有话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事找自己呢? “段老爷，我们借一步说话。”苏欣颖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里人多眼杂，恐怕不好。” “哦，苏小姐，那就到里面吧，靖安，你叫小四沖壶茶过来。”段老爷心里好笑，苏家两兄妹在临清城是出了名的败家，这会儿，居然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来，他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正经事? 第77页 进来里屋，苏欣颖压低声音说：“段老爷，我娘亲想找您聊一聊。” 这个倒真是出乎段老爷的意料，苏夫人这么多年吃斋念佛、深居简出，就算是以前，她没有信佛的时候，他们之间也无话可说啊。 “哦，但不知苏夫人有什么事，一定要见面谈?”段老爷不想跟她多费口舌，苏家的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段老爷，是我娘亲叫我来找您的，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苏欣颖说：“我娘亲一心向佛，心地善良，这一点相信段老爷也是知道的。她说要见您，肯定不是为了害您，你说对吧?” 这点倒说得没错。段老爷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最近段家麻烦事不断，见见苏夫人，也许能听到些什么意外的消息。 “好吧，你娘亲有没有说在哪里见面。” “我娘亲说以段家和苏家的关系，见面的事最好隐秘一点才好。段老爷有什么建议吗?” “是这样，那就明天中午，在青柳街打铁铺路口那个巷子过去，有一家茶馆不错，地点也隐蔽。” “好，那就一言为定。”苏欣颖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表面张扬，那也只是玩玩耍耍的时候，像这样谈正事，还面对一个比自己长一辈的人，她还真有点怯场。 段靖安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事情，还要关起门来说：“小绿，你们家小姐，到底有什么事找我爹爹?” 小绿未开口，脸已经先红了。 “段公子，小姐的事情，小绿也不知道。” “你们家小姐平时对你很凶的吗?”段靖安关心地问道：“她会不会打你?” 小绿抿了一下嘴巴，微微一笑：“我们小姐哪有那么凶啊，她对小绿很好。段公子，在小姐面前，你可不能这样问啊?” “既然你说她对你很好，干嘛这不能说那不能说?”段靖安除了跟冷珍珠天天生活在一起，接触的姑娘家还真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在丫环小绿面前，他是最放松的。 “段公子……”小绿话未说完，苏欣颖出来了。 “小绿，我们回去吧。” “事情办完啦?”段靖安起身：“怎么，是我带你过来的，走了，连声谢谢也不说?” 苏欣颖示意小绿先出去等她。 “我要多谢你的地方，可不止这一件。昨天要不是你……”说到这里，苏欣颖害羞地低下头：“昨天要不是你……” “我跟你开玩笑的，哪里要你真的谢我呀。昨天的事，谁碰上会撒手不管呢?”段靖安大大咧咧地说，完全没有意会到她话里的感情。 偏偏苏欣颖还在回味昨天被段靖安抱在怀里、一路狂奔、紧张不已的感觉中，出不来。她才不会去想，要是换作段靖平、或者吴启英会是怎样? 她还曾和吴启英赤裸相对呢，为什么她就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正文 第六十章 毁婚约再无退路 这几天，吴启英都在心里反覆想着苏家和段家的关系，如东三所说，自从他们各自成婚之后，两家就再无往来了。 这就蹊跷了，照说苏老爷的姐妹嫁给了段老爷，那这两家人也就成了亲戚了啊? 似乎，他们商量好了的，两边都不理对方，甚至对后一辈人，也不愿意他们往来。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这秘密是什么呢?能够被藏得如此严实，说明知道的人不多，也许，只有苏老爷和段老爷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眼看跟段靖平的合作就要结束了。 “靖平，这两个月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还真不知能不能完成这么大的工程呢?”吴启英拍拍段靖平的肩膀，真诚地说。 段靖平心里掂记着冷珍珠，她走，他却不送。两个人都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可又都有点失落，以后，连清清静静说个话的机会都很少了。要不是坚信彼此的爱，明白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团聚，还真要生出许多误会出来。 刚开始提去若苹家时，段靖平心里是有想法的：那里也是吴启英的家，这不是叫珍珠住到他家里去了吗?一直以来，吴启英对冷珍珠都有所期待，哪怕是跟苏欣颖明确了婚约后，也不曾真正死心。万一他趁此期间，对珍珠百般殷勤…… 段靖平摇摇头：不，你得相信珍珠的为人，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见异思千的女人。 “靖平，你在想什么呢?”吴启英打断他的思路。 “哦，没事，就是这两天休息得太少了，精神上难以集中。你刚才说……哦……说辛苦我了，哪里，哪里，大家一样辛苦。好在已经基本完工，接下来的验收工作，就交给你了。”段靖平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工作上来。 “你是不是在担心珍珠?” 段靖平想说没有，可那不是他心里的话，他不想撒谎。 “她跟若苹是好姐妹，她们两个在一起，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吴公子，以后珍珠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吴启英心道：这段时间，段家麻烦不断，你们还没有意思到大祸将至。冷珍珠搬来我这里是最好的，至少，段家倒下去的时候，压不到她身上。 “靖平，我们合作这么久，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又怕不妥。” “跟我客气什么呀，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 “是这样的，照说苏欣颖和苏坤明两兄妹应该叫段老爷表姨夫吧，既然是这么亲的亲戚关系，为什么两家人从来都不往来，反而像仇人一样呢?” “呃……”段靖平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在他们家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没有为什么。 不过吴启英的话又让他沉思起来，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两家人互不理睬的呢?总得有一个开始吧，那又是为什么呢? “呵呵，看这样子，你也不清楚了。”吴启英欲言又止，他在考虑要不要跟段靖平透露点什么，又担心如果周公公发现他在背后拆台，只怕到时适得其反。 “这段时间，段家发生这些事情，我看你们也要小心些才好。生意做大了，总会有些小人眼红，可别让人家钻了空子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苏欣颖带着丫环来了。看她走路风风火火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 一到，没等喘过气来，就沖吴启英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吴启英偏偏头，指了指自己：“找我?” “对，找你。” 苏欣颖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拉起吴启英的衣角就往角落里走：“到这边来。” “吴启英，虽然你我有父母之命，媒勺之言，但是在这里，我苏欣颖想正式告诉你：我们分手吧，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不管别人说什么。”苏欣颖抬高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78页 一番话说得吴启英云里雾里，绕不清方向了。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桩家族利益的联手罢了，大家心知肚明。将来就算是结了婚，只怕也是同床异梦地过日子。今天这位大小姐是怎么啦，好像……好像……她以前对自己也有感觉的吧? 吴启英轻松地耸耸肩，表示愿闻其详。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何必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利益硬绑在一起呢?”苏欣颖以前可没有这么大的决心，这一点也不像她。 “苏小姐，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你就不怕你的爹爹啦?” “爹爹那里，我自然会去说，我希望你也配合我，我们一起毁了这个婚约。这样，你不就有了喜欢别的女人的自由吗?” “哈哈哈，苏小姐，你真会说笑。我什么时候没有喜欢别的女人的自由了?”吴启英的笑真可恶，全然不顾苏欣颖的感受。 “你……，好好好，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争吵的。你不是喜欢冷珍珠吗?去追啊!怎么，怕段靖平?还是……你嫌弃她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苏欣颖的笑更加可恶。 最好，这两个男人为那个女人斗得两败俱伤，到那时，苏欣颖才会觉得解恨。 “你这个女人——”吴启英一声大喝，抬手就要打人。 “你打啊，打女人算什么男子汉?”苏欣颖不伸不让，反而伸过脸去。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啊?”吴启英的手恨恨地放下来：“就你这样的女人，跟冷珍珠提鞋都不配!我追不追她，关你什么事。苏欣颖，我警告你，你们苏家要对付段家可以，可是如果敢碰冷珍珠一根汗毛，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欣颖一阵大笑：“哈哈哈，吴公子，被我说到痛处啦?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吗?跟段靖平做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朋友之妻不可欺，可是，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吧，吴公子，你是一个那么高尚的人吗?算了吧，有种的就做回那个真正的你，坏事做尽，也要把心爱的女人夺回来。”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重燃爱火心肠变 “有种的就做回那个真正的你，坏事做尽，也要把心爱的女人夺回来。” 苏欣颖的话一直在吴启英脑子里回荡，这句话像一把利箭一般，直刺他的五脏六腑。周公公是什么样的人，他吴启英就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跟段家的人接触了一段时间，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一个好人了? 哈哈哈，真荒唐! 夜已深了，吴启英还在街上流浪。苏家有一个在朝为妃的妹妹做靠山，周公公又一心想联手苏家……段家真要是倒了……真要是倒了…… “哈哈哈，真要是倒了，那冷珍珠不就完全属于自己了吗?”吴启英把手中的酒瓶使劲地摔到地上，发出“呯——”一声清脆的响声。 自己真是太笨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要等到苏欣颖那个女人来提醒?而今天下午，自己还作好心地提醒段靖平要小心别人的报复?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 最好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要多猛烈有多猛烈，让段家的人全部死光光。只有那样，冷珍珠才能彻彻底底地属于自己。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若苹看清楚那个走路踉踉跄跄的人，正是吴启英后，连忙迎了出来：“你怎么啦，喝这么多酒?” “没，没，妹妹，还是你最好，多晚了都在门口等我回来。”吴启英脑子清醒，可身体却不受控制，舌头也打结了。 “哎，我不等你谁等你呀?”若苹搀扶着他，慢慢地进门。 “珍珠呢，珍珠睡觉了吗?” “应该睡了，她今天帮我打扫卫生累了，我不让她做，可是她偏不听，说既然住在一起，就应该像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对，一家人……”吴启英说：“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事情就多了，若苹，你还是请一个丫环吧，又不是请不起。” “哥，你知道我不习惯被虽人侍候，感觉怪怪的。珍珠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还说，这样的生活更踏实呢。” “是吗?她真这样说?”吴启英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又有点恼恨自己喝醉酒：吴启英啊吴启英，现在冷珍珠住在你家里，你不精精神神地，反而跑去喝成这样。机会就在眼前，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若苹，你去睡吧，我能走。”吴启英轻轻地推开若苹。 “哥，那我去睡啦。” “去吧，我没事。” 吴启英穿过院子，走了一截回廊，一转弯，正好看见冷珍珠房里的灯吹灭了。他想：一定是担心我，现在听到我回来的声音，才吹灯睡觉的。 这样一想，顿觉心里满满的温暖和爱意。 …… 一夜宿醉，早上醒来，吴启英的头微微有些疼痛，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轻飘飘地走出来，眼前一亮：院子里，两个美女已经摆好了早餐，就等着他出来呢。 “哎，你们先吃啊，粥都凉了。”吴启英不好意思地说。 “吴公子，快过来坐下。”冷珍珠指了指对面的位子说：“我们也是刚刚才摆好，并不是故意等你呢。” “是啊，哥，快来，你肚子一定饿了。喝点白粥，这个馒头，是珍珠昨天亲手做的，可好吃呢。” “哦，珍珠，你还会做馒头呢?真是没看出来。” 冷珍珠跟他们有说有笑，可心里却想着段靖平，也不知道他这两天过得好不好，心里郁闷了，也没有人理解他。唉，自己好歹可以跟若苹说说心里话，他呢? 她想问一下段靖平，可又怕他们笑话，只好作罢。 “珍珠，靖平叫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他。他说等外面的闲言闲语没了，他就找机会来看你。”吴启英看出她是强颜欢笑，也知道她的一颗心全在段靖平身上，虽然吃醋，还是主动提起了段靖平，安慰起她。 “我没有担心他。我只是……”冷珍珠笑得有点牵强，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珍珠，你再忍忍，等过了这段时间，那些人自然会忘记了你们的事。那时，你们不就可以见面了。”若苹也说。 “等过几天，忙完了工地上的事情，我带你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吴启英说。 “好啊，哥，到时也叫人靖平。”若苹高兴地说。 “不要叫他，让他好好静一静吧，这么短的时间内，万一再出什么乱子，我就真的没有脸见爹爹了。”冷珍珠说。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来，天空一片澄亮。两边院角的梧桐枝繁叶茂，一阵微风吹过，手掌大的树叶子翩翩起舞。 树下，白粥馒头，清清淡淡，却回味无穷。 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吴启英看着对面的两个美女，一个是心地善良、对自己充满依赖与信任的妹妹，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第79页 “段靖平，冷珍珠跟着你是不会幸福的。她想要的那种平淡美好的生活，只有我吴启英能给到她。”吴启英在心里说：“段靖平，你不要怪我心狠，如果你真心爱冷珍珠，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 让他们分开的时间越长，对自己就越有利。 “珍珠，昨天我回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说你们的事。我看，可能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不然这些老百姓哪有闲心事一天到晚说别人的坏话。” “吴公子，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想看段家人也丑?” “应该是。段老爷的生意做得这么大，有意无意地总会得罪一些小人。那些人还不趁这个机会，恨不得把段家一举扳倒。珍珠，你要买什么东西，最好叫若苹帮你，尽量不要出门。”吴启英说：“靖平那里，我相信他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的。” 冷珍珠听了这话，心一沉。是啊，本来使坏的人就是丁小灵，苏家未来的大少奶奶。要是背后搞鬼的人是他们，那也不足为怪。只是这样一来，段家的生意短时间怕难以有起色。的确如吴启英所言，自己没事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珍珠，我在家陪你，这样你就不会觉得闷了。”若苹拍拍冷珍珠的手：“正好，我对做面食是一窍不通，我要趁这几天，跟你好好学学。哥，以后，你就有口福了。” “嗯，真是我的好妹妹，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就真是有福了。” “哥——你好坏啊!”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探真相不得而知 苏欣颖一早就叫好了轿子，早早地停在后门口，又支开在那里干活的几个下人。苏夫人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蒙了一块面巾，匆匆地出来了。 “娘亲，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吗?”苏欣颖脸上写着担忧，自从母亲被毁容后，就没有踏出苏家一步过。 “欣儿，你快进去吧。娘在临清城生活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都能从城南走到城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进去吧，啊!”苏夫人交待道：“你爹爹今天不在家，万一他提前回来了，问起我，你就说我在佛堂，今天闭门，谁也不见。” “知道，娘，你早点儿回来啊。” 目送娘亲的轿子消失后，苏欣颖心里空落落的。在她的印象里，娘亲从来不过问爹爹生意上的事情，今天这样，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再说苏夫人一到茶馆，就直接上楼，一间简朴的包厢里，段老爷已恭候多时。客套过后，两人切入正题。 “苏夫人，你这样大费周折地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段老爷好奇地问。 苏夫人不说话，却慢慢地揭开脸上的面纱：“段老爷，你看看我这张脸。” 面纱之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左边脸的皮肤都皱成一团，中间还凹下去一小块。眉毛也烧得一根不剩，只有一片浅红色的肉祼露在外。任段老爷阅历宽广，久经沙场，也被眼前这一张脸吓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段老爷，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应得的报应。谁叫苏家坏事做尽。”苏夫人慢慢地说：“我信佛多年，这也算是佛主给我的一点福报吧，让这些报应都落在我的头上，而不是落在我的一双儿女们身上。” “就这一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苏夫人，千万别这样说……” “我知道段老爷一向宅心仁厚，不像我们家老爷，为了钱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今天我来，就是想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苏段两家的仇恨。让后人们不再延续我们这一辈的生活。争来争去，没有真正的赢家。” 一番话，让段老爷陷入沉思。仇恨，苏家和段家，要说仇恨，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苏夫人是嫁进来的，对他们的恩恩怨怨知之甚少，要怎样跟她说呢? “段老爷，你我都是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看到段老爷犹豫，苏夫人紧追不捨。 “呃，这个……苏夫人，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至于说以后两家人的相处，顺其自然吧。”段老爷不想说。 谈话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可是苏夫人还是不死心。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先说点什么，对方是不会真正开口的。 “段老爷，你也知道，苏家的生意我是从来不过问的。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念经上面，就是想，观音菩萨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给我的儿女们未来一份好的生活。京城里周公公极力苏妃娘娘联手的事，想必段老爷也知道。” “不是我要威胁你，段老爷，如今世道，官府和朝廷的力量有多大，你肯定比我更清楚。等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就算我有心想为段老爷做些什么，恐怕也来不及了。”苏夫人的话模稜两可。 这话要是从苏添志的口中说出来，段老爷肯定拂袖而去了。 “苏夫人，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段夫人是我们家老爷的表妹，苏段两家也算亲戚。如果真的有什么误会，何不让我在中间试试，看看能不能解开，也免得斗来斗去，让渔翁得利呀。”苏夫人言辞肯切。 “苏夫人你想多了，我跟苏老爷之间并无什么误会。不来往的原因，他知我知，我想无需第三个人知道。如果说苏老爷想对付段家，那就尽管来吧，我们段家打开门做生意，从不欺矇拐骗，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些小人在背后使阴招。”事关过世夫人的名誉，还有段靖平的身世，段老爷是怎么也不会说出真相的。 事件的另一个知情人，白先生，他也永远不会说出来。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一心就想着为子女留下些什么，为他们的将来有一个保障而努力。段老爷，你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也许只是一时意气，毁了孩子们的幸福?” “苏夫人，你不用多说了。我的孩子我了解，我段伯涛有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他们也不会怪我。” “是不是……当年的事情是不是跟夫人有关?”苏夫人小心地探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段老爷急得站了起来。 “段老爷，我是说，两家人的关系变坏，是不是从段夫人嫁进段家开始的?这些，在临清城也不是多大的秘密。我不明白的是，就算两个男人同时喜欢一个女人，最终有一个人得不到，伤了心，也不至于变成仇家啊。”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过?” 段老爷一惊：她知道什么?或者，只是瞎猜，想套他的话? 段老爷的表情没能逃得过苏夫人的眼睛，她决定再进一步：“我嫁进苏家，也是立下了功劳的。要不然，苏添志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纳妾。这事你不说，我马上回家，问我们家老爷。到那时，段老爷，你说我是问得到还是问不到呢?” “哈哈哈，你们要怎样，我不管。苏段两家本来可以相安无事，是你们硬要搞出些是非来。苏夫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走啦。” 第80页 段老爷走到门口。 “等等，段老爷，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家老爷会怎样对付你呢?” 段老爷的脚步停下来，可也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就果断地下楼了。他绝对不会拿夫人的清白来交换什么消息。 苏夫人长嘆一声，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有心理准备。她是一个过来人，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早已看透。她的问题，段老爷不回答，已经是答案了。 苏添志一定做过对不起段夫人的事情，不然，绝不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共谋划各有怀目的 吴启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没事，一定是呆在家里陪冷珍珠。有时人在外面做事，心也随时飞回家里，想着冷珍珠此刻应该在做什么呢?跟若苹在树下喝茶?或者两个人在厨房做好吃的?又或者什么也没做，对着墙角的花发呆? 她会不会……也会想起自己呢? 这样想的时候，吴启英就恨不得脚下长一对风火轮，一瞬间可以飞到她的身边去。 他无法想像过一段时间之后，冷珍珠真的嫁给段靖平……那样，他回到家里，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叫他心动的身影了。那样，他的心就会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此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它填补。 “苏欣颖说得没错，把她从段靖平身边抢过来，一切都还来得及。”吴启英腾地从椅子上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子。 “哥，你这是要去哪里，马上开饭了。”正好碰到若苹从厨房出来，她不解地问道。 吴启英面色有点不自然：“哦，你跟珍珠吃吧，我突然想起那边新宅子有扇窗户没关，怕夜里有雨就麻烦了。等下我自己在外面吃，你们就要用等我了。” “吴公子，也不是多急的事情，你可以先吃了饭再去也不迟啊?今天可是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哦。”这时，冷珍珠端着一盘菜出来。她腰间繫着一条紫色的围裙，把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越发衬得杨柳般柔美。 吴启英差点就看呆了，他迈不动步子，可内心又急切地要解决更重要的事情。 “珍珠，不好意思啊，你们忙了半天，可是我真的……新宅子，我还是小心些好。还要到处转转，看看还有什么做不到位的地方。你们吃吧，我出去了。”吴启英说。 出来后，他先是往段家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是很快站定：还有必要去找段靖平吗?不论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自己与他争女人的决心了。反正日后是要变成仇人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时候找他，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他转身，直接往苏家的方向走。 苏家的下人对这个未来姑爷都已经很熟悉了，见了面，都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不过，吴启英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感觉，这个姑爷，白送给他他也不要。 “你们家小姐呢?” “回吴公子，小姐在佛堂陪老夫人呢。” “哦，那我等会儿。” “要不小人去通知小姐，她才刚进去，怕要好长时间才会出来。” 吴启英本来不想打扰她们母女的谈话，可是听下人这样说，加上自己早已按捺不住的心，便说：“我自己去找她吧。” 苏家的佛堂他从来没有进过，苏夫人也只是见过几面，在下人的指引下，他很快就找到了。 这倒是叫佛堂里的人吓了一跳，什么事这么着急，竟要找到这里来? “伯母好。”吴启英知道苏夫人是个善良的女人，对她说话都是挺尊重的。 “是启英来啦!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苏夫人请吴启英坐下：“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孩子。你跟欣儿彼此这么熟悉，在我心里，你也像我的一个孩子一样。” “伯母，你就叫我启英吧，这样我也自然一些。”吴启英有点感动，苏夫人跟苏老爷不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是带着十分的真诚。 苏欣颖在旁边推了推母亲，似乎有什么话自己不便说，要母亲代她说。 “启英啊，你跟欣儿的婚事，分分合合几次，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考虑不周。现在，老爷不在这里，你义父周公公也不在，伯母想听一句你的真心话：你对和我们家欣儿结婚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娘亲，你干嘛要问他这个啊?”苏欣颖急得直跺脚：“这些我不都跟你说过了吗?” “没事，伯母问，我自然应该回答。伯母，我今天来，也是想说这件事的，我想正式提出退婚，这……也是苏小姐的意思。” 苏夫人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她的意思，不过是要他先说出口罢了。 “这样也好，年轻人，就应该追求真正的幸福。”苏夫人轻描淡写地说：“反正两家人也没有过彩礼什么的，这样说说，也就是了。老爷和你义父那里，如果要我出面帮忙，就尽管开口。” 吴启英突然明白，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才是真正充满智慧的人。这桩婚事本来就成就的苍促，分分合合，全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只有一个母亲才能真正体会到，不幸福的婚姻生活，对女人是多大的摧残。知女莫若母，苏夫人下这样决心，是她对自己婚姻生活的一次彻底反省。 事情谈完了，吴启英和苏欣颖两人都轻松了，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了。吴启英偷偷地沖她使了一个眼色，叫她出去外面单独谈。 “苏夫人，我先告辞了。” “娘亲，我也有事，要走了。我明天再过来看你。”苏欣颖接接着说道。 “走吧走吧，你们年轻人，时间宝贵，怎么能耗在我这个老太婆这里。”苏夫人也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尽管她明白真正难的还在后面。 “怎么，是不是想通了，来找我出谋划策啊?”苏欣颖一脸冷笑地追上吴启英说道。 “真聪明，怎么我以前没有发现你的这个优点呢?”吴启英做出一副走了宝的样子，右手抚着心脏：“你不想段靖平好过，我呢，想得到冷珍珠，你说，我们两人是不是目标一致?” “再也找不到这么志同道合的人啦，我想。”苏欣颖也懒得装模作样了，直接顺着他的话说：“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很简单，在特定的时间，将段靖平带到特定的地点，你，做得到吗?”吴启英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偏头问道。 “小菜一碟。”苏欣颖眼前一亮，想也不用想就回答：“本小姐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了，真是期待啊，会有什么好戏上演呢?” “嘿嘿嘿，你就等着瞧好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商计策未雨绸缪 这边，吴启英和苏欣颖在商量怎样对付段靖平;那边，段老爷也将家里的人叫到一起，共商议极有可能要面对的困难与变故。 白先生未等段老爷开始说话呢，就先发表意见了：“段兄，依我看，是不是也叫上靖安过来，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他已经长大成人，尽早开始历练，对他有帮助啊。” 第81页 段老爷来不及表态，就见段靖平从门外沖了进来：“先生说得对，早就该让我参与家里的事情了。哥哥，你说是不是?” “咳，你这小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找帮手了?”段老爷笑了起来：“今天就算我不叫你，你不一样躲在外面，全都偷听到了。” “嘿嘿，爹爹，我知道你总觉得我年纪小，做事情毛毛燥燥的。不过，爹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向哥哥学习，那，像这样……”段靖安一边说一边迈起了稳重的八字步，那样子惹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靖安，只要我们兄弟俩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将段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段靖平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苏家的人想看我们的笑话，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段老爷接过儿子的话：“靖平，靖安，你们可不要太乐观了。” “据我了解的消息，苏家的人可能想运用官府的力量，来对付我们段家。白兄，昨日我出去，就是会了苏夫人，听她的意思，似乎苏添志在酝酿一个极大的阴谋，想一举灭了段家啊。” 段老爷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段靖安初出茅庐，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我们又不做才能违法犯罪的事情，官府也不能把我们怎样啊?” “白兄，是时候告诉他们安定城那边的事了吧。”段老爷却不理会靖安所言。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定城，安定城有什么事? 白先生郑重地点点头：“段兄啊，要说段家与苏家，真想要一争高下的话，苏家总是占了上风啊。你们想想，苏添志的妹妹在朝廷为妃，皇帝昏庸，尽信后宫和太监馋言……” “那也得讲王法呀，妃子又了不起啦，妃子能随随便便给人戴顶帽子吗?”段靖安早已听不下去，打断白先生的话。 “你呀，刚才还表态说要向你哥哥学习，这点儿稳重都没有，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呢。”段老爷半是责备半是疼爱地看着小儿子说。 “爹爹，您刚才说的安定城，我们跟安定城有什么关系啊?”还是段靖平识得大体。 “靖平，靖安，家里的有些事情，我和白先生一直瞒着你们俩，是想让你们专心学习。可如今情况有变，是时候全部告诉你们了。”段老爷缓慢地说。 “早在五年前，你们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我和白先生就在安定城那边开起了布店。经过五年时候的发展，现在已经拥有一家总店，八家分店了。虽然规模上不能与安定城其它的布商相提并论，但养活段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兄弟俩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瞪大眼睛，一脸迷茫。 白先生接过段老爷的话继续说：“去年，我也过去那边，买了一处大宅子，里里外外都打理好了。等下我将那边的地理位置一一告诉你们，还有钥匙、地契、屋契等等。万一段家有什么事情，你们兄弟俩可以退守安定城。” 段靖安和段靖平半天回不过神来：事态有那么严重吗?怎么爹爹和白先生像在交待后事一样啊? “爹爹……” “靖平，你先不要说，听我们把话说完。”段老爷抬手制止了段靖平，接着往下说道：“如果能过得了这一关，爹爹就把你和珍珠的婚事办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如果……珍珠的安全，也要交到你们兄弟手上。她虽然不姓段，但跟我们段家有缘，我们既然把她带进来，就要保证她的幸福。” “爹爹，吴公子为人尚属正派，他跟苏家走得比较近，何不託他打听一下，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瞎紧张啊。”段靖平徵求父亲的意见。 “这个吴公子，刚来临清城的时候，手段和心机我们都有见识过。这段时间，你和他接触得比较多，这个人人品如何，你比我清楚。” “我不明白的是，苏家和段家这么多年相安无事，苏添志虽然一直有小动作，但也没有像这次这样啊?是什么让他……” “爹爹，我还是去找吴公子问问吧?”段靖安极于分担父亲的忧烦。 “也好，不过，靖平，你可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在安定城的事情啊。那边的店面，都是白先生出面的，没有人知道跟段家有关系。” “我明白，爹爹。” “好了，你们先出去，我跟白先生还有话要说。”段老爷似乎很累，挥了挥手，让他们兄弟二人先走了。 “段兄，我知道你一向将靖平视如已出，从来没有区别对待。可是……如今夫人不在了，万一将来有一天，事情暴露，只怕……” 白先生的意思很明显：安定城原本就是给段靖安一个人留的退路。 “唉，白兄啊，你看看靖平这孩子，比他那亲生父亲不知纯厚多少倍。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真要有什么事，怕受苦的也是靖平啊。你再看看靖安那小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将来多半还得靠他这个哥哥罩着。” “苏夫人没有怀疑什么吧?” “应该没有，只要我不说，她再怀疑，也不可能怀疑到靖平身上。”段老爷想了想：“对了，白兄，丁小灵那边，最近没什么新动作吧?” “那丫头啊，唉，不提她还好，一提，我就一肚子气。这些事儿，又不好对丁大嫂说，就算说了，估计那丫头也不会听她娘亲的了。唉，简直变了一个人。” “算了，不管她了，她肚子里有苏家的骨肉。将来，仅凭这点，应该就不用我们为她担心了。”段老爷轻轻地嘆一口气，恨不得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让身边每一个人都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中奸计爱侣分飞 “小绿你说，靖安在不在家呢?”苏欣颖主僕二人在段家门口犹豫着，不去敲门。 “小姐，我……”哪怕是别人提段靖安的名字，小绿都能做贼心虚似地不敢接话，心怦怦跳得飞快。 以她的身份，哪怕是在心里想一下下段靖安，也是要不得的事情。 “哎呀，算了，不跟你说了。去敲门吧，瞧你那小样，一点儿世面也没见过。”苏欣颖才不会注意到下人的这些心理变化，在她眼里，她们就像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 小绿唯唯喏喏地应着，轻轻地拍了拍门。 “谁呀?”是黄伯：“苏小姐，你找——” “黄伯，我找靖——平。”一个“安”字都到了嘴边了，让苏欣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拍拍自己的心口：差点说错，差点说错。 “你找我们家大少爷啊，真是太不巧了，大少爷刚刚出去。” “啊，他有没有说去哪里?”苏欣颖想完了，不能让吴启英演的一场戏没有观众啊。 “好像是说去找吴公子，刚走，你走快几步，说不定还能追得上。”黄伯看她一脸焦虑，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连忙说。 第82页 “哦，多谢黄伯。”苏欣颖拉起小绿的手就跑。 “哎，你们去哪里?”迎面却碰上段靖安从外面回来。 “靖安——”苏欣颖马上定在那里，忘记了要追段靖平的事情。 “我……我们找靖平有点事……”苏欣颖很想留下来，跟段靖安多说会儿话，可是想想不能因小失大：“小绿，我先走了，你跑得太慢了，我不等你啦。” 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了。 剩下小绿和段靖安在原地。 “小绿，你们家小姐总是这样的吗?” “啊……怎样?”小绿觉得头晕晕乎乎地，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段靖安摇摇头：“你也总是这样的吗?” 这下，小绿的头更晕了，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哪样，我吗?”她眼睛瞪得圆圆地，指了指自己：“段公子，你不要笑话小绿啊。” “我没有笑你。我问你，你们小姐找我哥有什么事?”段靖安看她样子可爱，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地颳了一下。 “啊——”小绿羞得头都低到心口了，可是她心里是欢喜的，说不出来有多欢喜。 “我也不知道，小姐做什么事，从来不跟我说的。我只知道她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段公子。” “哦，这样啊。”段靖安想了想，这个苏欣颖又有什么诡计：“那我们也往那边追上去看看。” 小绿点点头。 …… 今天天气非常晴朗，清风中有花的香味。一大早，吴启英就跟若苹说，今天一定要带她们出去走走，不然，天天闷在家里，人会出问题的。 “哥，你前几天不是说很忙的吗?怎么，今天想着带我们出去呢?”若苹很高兴，因为冷珍珠的事，她也关在家好几天了。 “嗨，事情哪里做得完呀。别说了，快去叫上珍珠，我们一起去。”吴启英轻轻地推了一下若苹，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他们兄妹。 听了若苹的话，冷珍珠有点犹豫：“你们去吧，免得到时候……那样，还害得你们兄妹也玩不尽兴。” 若苹明白她的意思，她安慰道：“没事，有哥哥在，怕什么呀。” “珍珠，若苹说得对，有我在，不怕。”不知什么时候，吴启英也来到了门外。 “珍珠，我们不走远，就到前面青柳街那边转转，那里都是些摆摊的外地人，没有人知道这些事的。”吴启英说：“就是有人乱嚼舌根，我也绝不客气。就该让那些人知道，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冷珍珠拗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只好同意了。 三个人走在街上，遇到胭脂水粉摊，若苹和珍珠总要停下来，对着镜子试一试。吴启英很有耐心地跟在她们后面，充当着一个称职的保镖。 “哥，这个好不好看?”若苹拿起一朵丝花，往头上一比，问道。 “好看，我妹妹国色天香，戴什么都好看。”吴启英一直在左看右看，像是在等什么人来似的。 “哥，你都没看，就说什么好看啊。”若苹不依，拉过吴启英，要他集中注意力：“谁叫你说要陪我们逛街的，陪女人逛街，没点耐心可不行哦。” 吴启英笑笑，“好好，是真的好看。买了吧，你的头饰太少了，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 冷珍珠在一旁好笑：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呢?看他们的表情动作，真是比好多情侣还合拍。 “珍珠，你笑什么呀?”若苹今天似乎特别开心，话比往日都多。 “没什么，我就是被关了这么多天，出来走走，开心就笑呗!”这话一说完，又忍不住想起段靖平，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起她? 突然，吴启英眼睛一亮，他默默地转过头来，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个降红色的发夹。 “这个夹子好漂亮，珍珠，适合你。”吴启英说：“若苹，你帮珍珠戴上试试。” 若苹接过夹子，手抬了抬，放弃了：“哥，我太矮了，够不到，还是你来吧。” 说完，又将夹子递给了吴启英。 “你呀，怎么会比珍珠矮大半个头呢?”吴启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帮冷珍珠戴。 冷珍珠有点不好意思，她想着躲开，可又觉得这样不好，太生硬了。若苹也在场呢，没事。这样一想，她微微地偏了一下头。 就在吴启英把夹子夹到冷珍珠的头顶上时。 “咦，真巧啊，你们也在这里啊。”苏欣颖突然出现了。 跟她在一起的，还有段靖平。 “珍珠，你……”段靖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冷珍珠脸上的笑，那么开心，那么享受。 “靖平，你听我解释。”冷珍珠赶紧说道。 段靖平失望地摇着头，这才分开多少天啊，还托人来说她天天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去呢?天啊，明明在逛街，还说哪里也不去?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误会更深缘分散 看到这样的情景，若苹赶紧上前拉住段靖平说：“靖平，你别走，这是一个误会。”就在她想进一步解释的时候，突然围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人。 “哟，这不是段家的那对兄妹吗?哥哥妹妹做出那种事就算了，这妹妹也太风流了，怎么一转眼，又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呀?” “哼，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不就是这样玩的吗?枉这些人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的样子……骨子里啊，虚伪透了。” 段靖平本来想听冷珍珠解释的，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再也无法忍受，掉头就走了。苏欣颖装模作样地跟在后面“哎——”了几声，就停下了 “他怎么会这样想我啊?”冷珍珠想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要心平气和地跟段靖平，他就会明白，她和吴启英之间什么事也没有。想到段靖平如此地不信任自己，加上边上的人说得那么难听，不禁委曲地掉下泪来。 吴启英看目的已经达到，沖那些人摇摇头，那些人听话地相继散去了。 “珍珠，你别伤心了，我相信靖平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等他冷静下来，一定会来找你的。”吴启英说。 “对啊，珍珠，你们两个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彼此之间的信任是任何人也打不破的。靖平他一定会来找你的。”若苹也在一旁劝解道。 只有苏欣颖毫不掩饰自己欢喜的心情：“我说冷小姐，你就别哭哭渧渧了，你跟段靖平，本来就是兄妹，不应该有那些非份之想。如今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吴公子在你身边，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冷珍珠本来不想理苏欣颖的，听她这么说，怕给吴启英带来错觉，连忙擦干眼泪：“苏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与靖平先前的确是兄妹，但我们并无血缘关系，现在变成恋人也属正常。吴公子不仅是我们的好朋友，而且还是你的未婚夫，你这样说话，未免也太不尊重吴公子，也太不尊重你自己了吧?” 第83页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跟吴启英的婚事早就取消了，我们两个都是自由人。冷小姐，你要是对他有心，就大胆地说出来，我可不会吃醋哦。” “苏欣颖，你不要说得太过分了!”吴启英装作生气的样子，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欣颖。 这一场戏，两个人心知肚明。苏欣颖也不与他计较：“唉，本小姐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在这里消磨时间了。若苹姑娘，好好劝劝你这位姐妹，别太死心眼儿了。” 说完，沖他们翻了个白眼，扭身走了。 苏欣颖想起丫环小绿，沿来的路往回走，希望能碰上她。才走出没多远，真的看到小绿……她身边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段靖安。 只见这两个人一路走来，有说有笑，特别是那个小绿，平时在她面前只知道唯唯喏喏，连开口笑都不敢。今天是怎么啦，她虽然半低着头，可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哈哈哈，段公子，你们家那个白先生可真有趣。他明明知道你们在偷懒，为什么不戳穿你们呢?”小绿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甜美。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白先生只是看上去酷酷的，其实啊，童心未泯，比我们还贪玩呢?说不定，他看到我们学习时偷懒，想起了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也就不去说穿了。”段靖平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小绿，过来!”苏欣颖一声大喝，吓得小绿两腿直打哆嗦，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她面前。 “你这个死丫头，没见过男人吗?一副花痴样，魂都不见了吧?”苏欣颖声色俱厉，完全不顾自己喜欢的男人也在眼前。 “对不起，小姐，是小绿错了。小绿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小姐，你对下人也太那个了吧?大家都是人，你凭什么这样大呼小喝的?”段靖安打抱不平。 谁知，这下更加激怒苏欣颖，她不能朝段靖安发火，便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小绿身上。只见她一把揪过小绿的耳朵，扯到脸跟前来：“段公子，你看清楚了，她是我的下人，下人你懂吗?我爱怎样就怎样，小绿，你说是不是?” “是，小姐。”小绿疼得嘴巴都歪了，可是又不敢叫出声来。 “苏欣颖，你快放开小绿姑娘，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段靖安举手就要打苏欣颖。 “啪——”苏欣颖一个耳光甩在了小绿脸上。 “啊——”小绿身子瘦小，弱不禁风，被她这狠地一抽，一下就倒地上了。就这样，没有主人的命令，她连起身都不敢。 段靖安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也可以如此心狠手辣，他的手高高举起，可又僵在半空中：打女人，他做不到。 无奈之下，段靖安只好转身去扶地上的小绿：“起来，这个女人疯了，有我在，你不要怕她。” 听了这话，苏欣颖真的要疯掉了。也许是怒火发泄出去了，她竟突然清醒过来，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心里一阵阵地疼：自己这是怎么啦?像个神经病一样，明明是喜欢段靖安，却在他面前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来。这……这叫他怎么喜欢上自己啊? 可是此时她又不可能低下骄傲的头颅，那段靖安又会怎样想? “小绿，起来，跟我回家。”苏欣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感情之路就这么糟糕。 小绿可怜兮兮地站起来：“是，小姐。” 她除了这样说，还能说什么? 段靖安气得蹦起来：“苏欣颖，你就是个神经病女人。要是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段公子，别……”小绿惊恐地看着他，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再说了。 段靖安突然明白，他骂得越痛快，小绿回去后受到的责罚就会越重。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看着小绿低头跟在苏欣颖后面离去，段靖安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劝不醒梦中痴人 不管吴启英多么能干、体贴、懂得迁就冷珍珠的情绪，她对他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最多，也就是一个可以说话的异性朋友罢了。就算段靖平那样误会她，她的心也丝毫不曾转移到吴启英身上。而这些，全部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眼睛里。 这正是让吴启英抓狂甚至绝望的地方。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段靖平?论样貌、才华、家产，我哪一样输给他了?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俩认识在先?这也太不公平了。”吴启英气得一脚踢倒旁边的椅子，大脚趾处一阵钻心的痛直冲心尖。 “哥哥，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若苹在外面敲了敲门。 吴启英赶紧扶起倒地的椅子，深呼吸几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哦，是若苹啊，我在，进来吧。” 屋内一如往日整洁干净，可空气中隐隐地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若苹担忧地看着吴启英：“哥哥，你愿不愿意听小妹一句话啊。你这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何苦啊?” 这话一说出口，气氛就更加压抑了。这就像一个谁都不愿意提、不想面对的痛，可是又不得不正面提出。 “哥，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对珍珠抱有幻想了，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当一个女人认定了一个男人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古时候的人不是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吗?珍珠就是这样的女子啊。”若苹心疼地看着吴启英，她不想他如此陷入得不到的感情中不能自拔。 “山无棱，天地合，这些是大自然的变化，千百年也无法遇到一回。可爱情要面对的真正考验，更多的是来自于人。谁能保证段靖平永远爱她，谁能保证段靖平一直好好地活着……” “哥，你说什么呢?”若苹惊愕地看着他问。 吴启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人有生老病死，那万一……万一……” “那哥哥你总不能寄希望于这些万一吧，就算万一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那珍珠还是不喜欢你，不会爱上你，你又怎么办?哥，人与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这些东西是没有办法解释，没有道理的。不是说不这样就一定会那样。” 若苹看着吴启英的脸色，慢慢地说： “还有，我看珍珠似乎有离开我们家的意思，哥，你不能再给她压力了。” “啊——”吴启英急忙问：“她想回段家?” “那倒不是，现在外面的谣言正盛，她不想给段老爷难做。她一个人，去哪里都不安全。” “若苹，好妹妹，义父快要加来临清城了，到那时我就要搬过去跟他老人家一起住。你跟珍珠说，我不去打扰她，让她安心地住在这里，你们相互间有个照应。”吴启英紧张地抓住若苹的手臂说。 “哦，现在知道紧张啦!你呀，有时间，去找靖平解释清楚，昨天在街上就是一个误会。不然，这两个人心里不知道要难受多少天。” 第84页 “好的。”吴启英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苏老爷那边怎么还没有行动?这个段靖平究竟要横在他和冷珍珠之间多长时间? …… 苏老爷心里倒没那么着急，给妹妹苏妃的信已经托人带去了，只等着搬个高凳子，坐着看段家人的好戏了。这几天他故意闭门不出，行事低调，连夫人找他，也尽量躲着了。 这天，苏夫人又来了。 “阿忠，老爷还在睡觉?”苏夫人指了指屋内，轻声地问道。 “呃，夫人，老爷是睡下了，不过……已经睡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夫人，要不要奴才进去帮您看看?” 苏夫人已经来过两次了，阿忠有点不忍心，他知道老爷没有其实睡觉。 “这……好的，你帮我进去看一下吧，平日里不见他这么多瞌睡的呀，不会是生病了吧?” 阿忠进门后，把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了。 “老爷，夫人又来了，您见不见?夫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您几次了。” 苏老爷做贼心虚，他躲着夫人，无非就是怕她听到什么风声，或者对自己做的事不满，跑来说他。可一家人，总是这样躲着也说不过去，一个屋檐下，能躲到哪里去啊? “请夫人进来吧。” “是。” 苏夫人一进屋，看到床上床单被褥都整整齐齐，再看老爷一点也不像刚睡醒午觉的人，就明白了。 “老爷，我来找你，是要跟你谈谈欣儿的婚事。”苏夫人直奔主题。 “欣儿的婚事，不是已经定好了吗?等周公公来了临清城后，两家人就把事情办了。我苏添志嫁女儿，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我要整个临清城……” “老爷，欣儿的婚事，我不同意。”苏夫人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语气坚定。 “夫人你说什么?” “我说，欣儿的婚事，我不同意。”这次，苏夫人加大声音，更加坚定。 苏老爷像看陌生人一样，围着他的夫人转了两个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个遍，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你不同意?” “欣儿不会嫁给吴启英，她根本不爱他。嫁过去，只会痛苦辈子。” “谁跟你说欣儿不喜欢吴启英了，她跟你说的?真是反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就是由父母做主。再说，当初她不是挺喜欢人家的吗?这都什么时候，才来反悔?你叫人家吴启英怎么想?”苏老爷简直气疯了：这些女人，吃了饭不干正事，尽搞破坏。 “吴启英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已经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桩婚约给解了。老爷你不需要操心了。”苏夫人脸上，一片平静。 “什么……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啊?”苏老爷在屋里转来转去，浑身的气愤找不到地方发泄。 “就是前天的事，爹爹，我有喜欢的人，但绝对不是吴启英。” 不知什么时候，苏欣颖站在门外偷听。这会儿，她直接推门而入，接过苏老爷的话说。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靖安命运被註定 一个夫人已经够让苏老爷头疼的了，女儿的这句话简直像炸雷一样直接引爆了他。对夫人，他一向是有敬又有怕，可是女儿不同，自己捧在手心当稀世珍宝般养大的，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重重地落在苏欣颖右边脸上，瞬间，四个手指印就现了出来。 苏夫人反应得好快，快步冲上去，护住女儿：“苏添志，你有种就沖我来，不准打我女儿!” “娘，您不要护着我，我不怕。”苏欣颖也不愿意后退半分：“爹爹，今天就算是您老人家老死我，我也要把话说清楚了。” “好好好。”苏老爷气得真翻白眼：“你说，你说，我倒想看看，你要说清楚什么?” “老爷，欣儿的事，是我这个做娘亲的不对，不该瞒着你做私自做决定。不过，这也是因为你的性格，将儿女的婚事建立在财产的扩充之上，我才不得已而为之。”苏夫人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激怒她父亲，惹来更多的苦，连忙主动揽过了责任。 这要是换作往日，苏欣颖犯了些小小的错误，娘亲这样一袒护，她还不马上在后面说“是啊是啊”?可是今日不同，她一定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娘亲，你不用帮我承担，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 “欣儿……”苏夫人用眼色制止女儿，可是没成功。 “爹爹，娘亲，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都记在心里，时时不敢忘记。可是今天，女儿想对你们说一次心里话，请你们不要打断好吗?”苏欣颖面色凝重地说。 苏老爷和苏夫人都被她的样子震住了：这个女儿，怎么一下子变成一个大人了? “爹爹，娘亲，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心里，曾经喜欢过几个人。去年，我第一次在段家的布店里遇见段靖平，就是段家的大少爷，我心里就认定了他。觉得他是我这一辈子都会喜欢的人。” “欣儿……”苏老爷像做梦一般说。 可是苏欣颖完全不理会爹爹的话，继续说道：“可是段靖平眼里根本就没有我，我还傻乎乎地陪着哥哥出去玩，去茶楼、去凝香院，就为了找机会跟他多呆一会儿，让他看到我，喜欢上我。” “可惜，他眼里只有冷珍珠，除了她，别的女人都是透明的。这也没什么，因为我很快又觉得吴启英也不错，能干，体贴，而且比段靖平更有男人味。加上爹爹也为我说了这门亲事，这不是挺好的吗?所以，女人对他也动心了。” 苏老爷一边听一边摇头：这还是那个一天到晚缠着自己、跟自己撒娇的女儿吗?怎么一眨眼功夫，她就长成大姑娘，有了姑娘家的那些心事了。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可笑的是，吴启英眼里也只有冷珍珠，他虽然不像段靖平那样清高、不可靠近，可他再怎么跟你说笑，他的心始终是在冷珍珠那里的。爹爹，你说这样的一个男人，能靠得住吗……” “行了，你不要说了，那个段靖平，你不喜欢他是最好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嫁入段家的。至于吴启英，你退也退了，以后，我再帮你留意着吧，看看谁家的少爷合适。”苏老爷毕竟是爱女儿的，看到女儿为情受过这么多伤害，也不忍继续责怪她什么了。 谁知苏欣颖也不，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那次在丁小灵家里受伤，是段靖安一路狂奔，把我送到医馆，我才发现，这个男人才是我真正爱的。他心里不会有冷珍珠那个贱女人，以我苏欣颖这样的美貌，一定可以将他的心牢牢地栓住……” “荒唐!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段家人的身上了?临清城那么多才俊不凡的公子哥，你喜欢哪个不好，偏偏喜欢他段家的人?绝对不行。”苏老爷再也听不下去了。 第85页 这回，连苏夫人也蒙了：这不是瞎闹吗?听她的话，就算他们做父母的同意，人家段靖安还未必喜欢她呢?哎哟，这个女儿呀，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聪明，怎么在感情问题就这么肤浅呢? “欣儿，我看这个段靖安……他……他不知道你喜欢他吧?而且，他也未必……” “娘亲，我知道您想说，他也未必会喜欢上我对吗?”苏欣颖不让苏夫人说完，直接接过来说：“哼，如果连一个小小的段靖安都搞不定，我这辈子就不嫁人了。一辈子陪在你们二老身边!” “哎哟，我的傻女儿啊，你你你……”苏老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指着苏夫人：“夫人，你说，你说，这……该怎么办吧?” 苏夫人到底是个女人，她多少能明白女人心里所想，女儿太小，年轻气盛，加上大小姐脾气，在那两个男人身上都得不到真爱。如今这一段，恐怕来得更加糊涂。可是她又不好说得太过直接，伤了她的自尊心。 “欣儿啊，爱情可不是赌气。” “娘，我没有赌气，我跟谁赌气啊?” “跟你自己。”苏夫人也生气了：“你醒醒吧，世间好男儿多的是，真正的爱情一定是两情相悦的。” “你娘亲说得对。女儿，我不可能让你嫁给一个即将要落破的家庭。” “他们家落不落破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就是喜欢段靖安。就算他变成穷人，我也要嫁给他。”他们越这样说，苏欣颖就越固执。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给段靖安的命运带来了多么巨大的改变。苏老爷当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就算不要了段靖安这小子的命，也不会让他全身而退。 苏老爷现在只想找丁小灵……哦，不，不能跟她说，丁小灵跟段靖安的感情还算纯洁，怕关键时候，这个女人心软，那就坏了他的计划了。 “欣儿，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看着苏夫人还在苦苦相劝，更坚定了苏老爷的决心。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圣旨下天地变色 一早风清云淡的天气，说变就变，天空中飘起了丝丝小雨。街上的行人也不惊慌，该干嘛还干嘛。 突然，两辆华丽的马车急驰而来，前后都有带刀官兵护卫，看样子，像是从京城远道而来。马车横穿整座临清城，人们都好奇地张望：这是要去哪里啊? 到得城南，队伍在段家布店门口停下，从前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白头粉面的太监，行到后面马车前，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对里面的人说：“周公公，小的先办事，晚上再到府上叨扰。” 说完，手一挥，沖前面的几个官兵大尉喊道：“兵分两路，你们几个去段家抓人，一会儿在知府会合。记住，一个也不许放走。“ 另外几个官兵随着他冲进店内。后面周公公的马车继续前行，对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 “全部给我拿下，把店卦了，所有的布匹材料充公。” 段老爷在里屋与帐房先生算帐，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出来一看，顿时如王雷轰顶。 “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就是段伯涛吧?”那个太监手一伸，旁边的兵马上递上来一道圣旨：“圣旨到，段伯涛，还不跪下听旨?” 段老爷虽有心理准备，苏添志肯定会找些下三滥的混混搞破坏，或者利用官府的关系对他加重税收等等，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连皇上的圣旨也搬出来了。 他的汗水顺着帽沿往外渗，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关系整个段家的命运走向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临清城布商段伯涛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将受潮发霉布匹卖予顾客，百姓愤恨，天理难容。其贪婪之本色，暴露无遗，竟敢将生虫之丝绸充不等品，导致苏妃娘娘穿上后，全身红肿，奇痒难捺，性命堪忧。段伯涛触犯大明律令第一百二十五条，且情节十分恶劣严重。现没收其所有家产，将一干人等抓入大牢，等待候审。钦此。” 段老爷脑子一片空白：靖平，靖平今天还在家里，那些人上去，靖平就被抓住了。靖安呢，这小子一早就出门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加来没有?白先生和黄伯他们这些下人应该没事，可是……对了，还有珍珠，谢天谢地，她没有住在家里……” “段伯涛，还不接旨。”那太监一脸横色。 “公公，冤枉啊，段家从来没有卖……” “这些话，你留着跟候审的官员说去吧。”太监大声喝道：“你们还等什么，统统给我拿下。” 一时间，店里哭喊声一片，有机灵的伙计们听到风声，从后门逃走了。腿脚慢的，也被绑了，推在地上。 “苏妃娘娘，天啊，我们什么时候卖过丝绸给苏妃娘娘，这不是冤枉吗?”段伯涛只是一个生意人，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兵，束手无策。 “料到你会这么说，你自己看看，这不是你家的丝绸，还是谁家的?”太监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块衣角边料，扔在地上。 段老爷双手颤抖，拾起来一看：可不是，这批货是他亲自採办，当时还说这批丝绸是少见的上等品，要不是看在段家几十年老字号的份上，还不分给他们呢? 布在眼前，可生虫一说，实在是荒唐。这一批布，回来后几天就卖完了，都没存过仓库，怎么可能受潮，更不可能生虫了。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段老爷对天长呼，涕泪俱下。 “全部带走。”太监气势汹汹地说。 门口，早已被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大家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段老爷双手带铐，被官兵推推搡搡，十分狼狈。 这帮人像是从天而降的，别说段家不知道，就连吴启英事先也毫不察觉。他本来在杏花楼上喝茶，和一个从北方来的商人谈生意，突然就看到这一幕，吓得他站起就跑。 “段老爷……” 人声鼎沸，段老爷哪里听得到他的呼声。 吴启英明白过来，想回去看看冷珍珠可有出事，可转念一想：他们要对付的是段家的人，不会跑到他家里去抓人闹事。对，段家，这个时候，段家也一定被官兵查卦了。 想到这，他转身向段家跑去。 等吴启英喘着粗气赶到时，段家大门上，两道卦条，一把锁，早已人去楼空。事情来得太快了，现在情况一片混乱。 就在吴启英不知怎么打听情况时，两匹快马出来了。 “公子，快回府去吧，周公公来了。”很明显，东三是特意到这里来碰他的。 “义父回来啦?不是说还要等几天的吗?”吴启英一把抓住东三的衣服，急切地问道：“是义父带人来的?” “不是，从现在起，周公公正式退休了。来的是黄公公，周公公只是恰好与他同路，便一同返回了。” 第86页 “义父他老人家呢?” “他已经回府中了，叫你也赶紧过去，他有事要跟你说。”东三递过缰绳：“公子，快走吧，段家的事已成定局，没有人能改变什么了。” 这也是吴启英想要的结果。段家灭亡，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当这一切从天而降，而且他比谁都清楚，这就是一桩十足十的冤案。在这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官府以及朝廷的力量。段老爷一心希望秉正做人，无愧于心，就可以护佑子孙后代，安稳荣华，怎么可能? “东三，你先在街上转转，不要这么快回去。我想先回我自己家中看看。”吴启英不放心冷珍珠，这么大的事，她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公子，东三劝你还是不要了，周公公已经派人在那里等着你，就等你一出现，马上让你回府。所以……” “什么，我家门口也有人守着?”吴启英暗叫不好，可冷静一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义父对着干。 “那我们走吧。”吴启英说。 “吴公子，等等。” “小绿，你来这里做什么?” “段公子也被抓走了吗?我听到消息，从府上偷偷跑过来的。吴公子，你告诉我，段公子呢，他没事吧?” 吴启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样，我托你一件事，你去梧桐路七号，我家在那里，去通知一声我妹妹若苹一声，就说义父来了，今晚我不回家。还有，叫她和珍珠千万不要出门。” “知道了，吴公子。”小绿连忙点头答应。 正文 第七十章 夜色惨澹心意决 经过了一天的热闹喧嚣，随着夜色降临，临清城慢慢安静下来。街道巷子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显得这夜晚更加宁静了。 白先生在外面躲了好久，见街上的人渐渐没了，才敢出来。官兵上门的时候，他正好从外面回来，本来说今天要给段靖安讲课的，可那小子却说爹爹都已应允他参与家中生意了，先生的课就少安排一些吧。白先生想也好，有一段日子没去丁大嫂家了，也不知道她过得舒不舒心，丁小灵始终是他看着长大的，她做出再错的事情，时间长了，他心里也不会一直怪她。 等白先生从外面回来，正好碰到官兵冲进段家，他赶紧躲在门后。眼睁睁地看着段靖平和黄伯他们被绑了带走，他心惊肉跳，这个时候，店里肯定是不能去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再说吧。 “靖安，他肯定像我一样，听到风声躲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白先生一声长嘆：“朝廷抓人，能往哪里躲，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安定城的退路，最多也就是为了这边生意失利时，好有个去处。这个时候，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幸好那边的生意与段家一点儿也不沾边，唉，希望这回逢凶化吉，段兄以后隐姓埋名，也算是有个安度晚年的地方吧。”白先生自我安慰道。 再说若苹家里，白天得到了小绿的报信之后，冷珍珠顾不得换衣服不要往外跑。 “我要去衙门看看去啊，爹爹他们……还有靖平，靖安……若苹，你说我该怎么办，吴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珍珠，这个时候，你还是呆在这里吧，万一你一去，连你也被抓了。那段家的人就真的一个都保不住了啊。”拉也拉不住：“小绿，你帮帮我，不能让她出去。” 三个女人纠缠了半天，冷珍珠终于冷静了些下来。 “这个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苏家的人在搞鬼，可是……可是现在是圣旨，我上哪里喊冤去啊?若苹，你帮我想想办法，你以前在凝香院，不是认识好多达官贵人的吗?” “唉，珍珠，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人还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我们?幸好你是住在我这里，不然，这会儿你也在大牢里了。” “我情愿跟爹爹他们在大牢里，也不要一个人在这里享受啊。我也是段家的一分子，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段小姐，奴婢听说段家的小少爷并未被抓走哎，好像官兵们去抄家的时候，他不在。”小绿说道。 “啊，小绿你怎么不早说，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靖安没有被抓。可是靖平……”想到段靖平，冷珍珠的心又不能平静了。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紧急的敲门声。 “是哥哥加来了。”若苹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开门：“哥，来啦!” “我不是吴公子，若苹姑娘，快开门，我是白先生。” 若苹一听是白先生，喜出望外：“白先生……” “珍珠呢，她在家吧?”白先生警惕地回头看看，夜色掩护下，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来了这里。 “白先生……”冷珍珠一听到白先生的声音，就哽咽起来：“我爹爹他们……他们……” “不哭，珍珠。”白先生看看屋里还有另一个不认识的丫环，又看看若苹：“若苹姑娘，我有些话要单独跟珍珠说，你们能不能……” “可以，小绿，我们出去。”若苹体贴地说。 关上门。白先生拉住冷珍珠的手，太低嗓音道：“珍珠，段家这回凶多吉少，说得是还在会审，但谁都知道，圣旨一下，那些官员都会揣测圣意……”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爹爹和靖平他们送死?”冷珍珠擦干眼里的泪水，流泪帮不上她。 “珍珠，出事前，我和段兄已经听到些风声，也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你咐耳过来：段家在安定城早已置下产业，全部在我的一个远房表亲名下，这些，官府是查不到的。” “你赶快收拾行装，天一亮，我就带你出城。到了安定城那边，先住下来……” “不，白先生，这个时候，我不能一走了之。”冷珍珠摇了摇头：“没有爹爹和靖平他们的消息，我是不会一个人离开的。” “可是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任何忙，我相信段兄也不希望你跟他们一走受罪。你们虽然不是亲父女，却感情深厚，只有你安全了，段兄才能放心啊。还有靖安，我估计官府抓不住他，会发通缉令。” “等你安顿下来，我再回来打听靖安的消息，希望能把他也接应过去。”白先生脸色沉重地说道。 冷珍珠不说话，她不敢相信，前两天街头误会的那一幕，竟然是她跟段靖平的死别。这不可能，他们两个人的生活都不曾真正开始过，老天爷是不会拆散他们的。 “白先生，我想等吴公子回来后，托他去打听打听消息。您不是说安定城有产业吧，也许，到时候我们可以用钱买通官府，救爹爹他们出来呢?” “傻丫头，吴公子是谁的人?” “他……他是谁的人?他跟苏小姐已经解除婚约了?”冷珍珠一脸茫然。 第87页 “你错啦，他可是周公公的义子。周公公跟苏家的利益是一体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白先生小声地提醒她。 “呃……呃……哇……”也不知道是绝望还是心里难受，冷珍珠只觉得一股恶气从腹部升腾而上，她连连拍打胸部，那股气却怎么也吞不下去，她扑到洗脸架的盆子那狂吐起来，脸色苍白。 “珍珠，你怎么啦?” “我也不知道，这两天总感觉想吐，又吐不出来。这会儿，却……” “那你想吐的时候，是不是闻到菜味儿的时候?” “是啊，白先生，你怎么知道?” “哎呀，珍珠，你这是有喜有了呀!丁大嫂怀小灵的时候就是这样。”白先生欢喜得直搓双手，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太好了，太好了，段家有后了，段家有后了啊!”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保后人左右为难 这一夜，吴启英没有回来。他被周公公留在府中，说是等天一亮，有件大事要和他一起去办。事已至此，况且是皇上下令，任谁也翻不了天了。吴启英想只要冷珍珠没事，段家的人，死就死吧。 果然，天一亮，周公公就叫人过来喊吴启英起床了。 “启英，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吧，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过夜?哦……不……不对，你在梧桐路也有一个家，这边是我们爷俩的家。”周公公虽一把年纪，却气色红润，说话细如丝，比女人的声音还尖了些。 吴启英连忙打哈哈道：“呵呵呵，在自己家里睡觉，当然睡得踏实啦!义父，梧桐路那边，是我临时的一个居所，以后肯定去得少了。” “哎，那可不行，我可是听说你在那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怎么，有没有想过把她娶进门……你跟苏小姐的婚事，背着我说退就退了，是不是为了她啊?” “义父，绝对没有的事。我跟若苹是真的兄妹，反正现在您已要来临清城定居了，以后慢慢地您就明白了。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一点点暧昧之情的。至于苏小姐那里，义父，您可千万不要怪孩儿啊，那个苏小姐，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不是您的孩儿。我一想，与其两个人别扭地绑在一起一辈子，不如早点放她自由。” “关键是你也自由了吧，好小子。”周公公脸上带笑，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吴启英暗暗松了一口气。 “义父，您昨晚不是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孩儿去办的吗?”吴启英怕周公公继续在若苹的事情上纠缠追问，连忙叉开话题。 周公公咳嗽两声说道：“对对对，办正事要紧，走吧。” 出门来，周公公坐轿，吴启英骑马。 “启英，以后我们爷俩一起出门，你走前面。不过，今天，你得跟在我后面，我去哪儿，你就跟着我去哪儿。” “是，义父。”吴启英心想：还卖关子呢，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去衙门吧? 可是那轿子拐了两个弯，横过临清街后，就直奔梧桐路而去。吴启英心里一紧：这是要往他家里去? 他不知道周公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 一会儿功夫，轿子在他家门口停下了。 “启英，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义父进去你家里坐坐?”周公公回过头来说。 “哦，哦，义父，您要来孩儿家里，干嘛要做得神神秘秘啊?您直说，我还可能打发人过来收拾收拾，准备些东西，也好接待您啊?您看您这……”吴启英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事值得周公公回城后第一天就来他家。 吴启英把门打开，正看到若苹和冷珍珠两个人在院子里忙碌，看样子，她们刚刚吃完早餐，正收拾着呢。冷珍珠已经同意跟白先生出城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冒险，让段家断后。 白先生这会儿在屋内收拾，听到外面人声，一看，吓得赶紧躲在门后。 “义父，这位就是我的妹妹若苹了，这位是……” “冷小姐，又见面了。”周公公打断吴启英的话，向冷珍珠伸过手去。 冷珍珠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脸色一下，微微曲膝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周公公，好久不见。” “哎，不要叫我公公了。”周公公颇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来回搓了几下：“我已经退下来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冷小姐，你可以叫我……哈哈哈……” 周公公一连串尖笑，听得人瘆得慌。 “东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冷小姐是段伯涛的义女。圣旨说凡是段家的人都要抓起来，黄公公初来乍到不清楚，漏了这么大个人，也没人给提个醒。这要是日后有人向圣上……”周公公眯着眼看着冷珍珠说。 白先生一跺脚：这周公公，一肚子坏水，麻烦了。 “义父，冷小姐姓冷，与段家没有任何关系。”吴启英连忙解释。 看来此劫难逃，冷珍珠不想在这种时候与段家人撇开关系，她上前一步：“周公公，你们要抓便抓，珍珠绝对不反抗。只不过，你们这些人多行不义，将来必遭报应。” “哈哈哈，想不到冷小姐还是一个烈女子。好好好，我喜欢。”周公公话锋一转：“此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冷小姐，只要你肯到我府上，做我的贴身丫环，我保你无事，而且，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吴启英：“义父，万万不可。” “为什么?皇上要办的人，你们还想收藏?冷珍珠若想活命，只有这一条路走。” 白先生紧张得连呼吸都停下来了：冷珍珠肚子里可是怀着段家的骨肉啊，这叫她如何是好，硬碰硬，死路一条。可是跟了那不阴不阳的周公公，那日子还不是放在油锅里煎熬，肚子里的胎儿怕也难保得住。怎么办?怎么办? “义父大人，若苹斗胆，叫您一声义父，不可可好?” “好好好，你是启英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义女，你聪明乖巧，叫我义父，我当然喜欢。”周公公斜着眼：“不像有些人，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转弯。” 冷珍珠此时心里也是乱成一团：如果不是肚子里的骨肉，她最多拼了一死，怎么都好?可现在，越是段家的人生死未卜，她就越是要苟且偷生，为段家把这一缕血脉遗传下去。 可是眼下的情形，进退两难。 “义父，您这么大年纪了，是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顾您，给您端茶倒水。如果义父大人不嫌弃，若苹愿意侍奉在义父身旁，终身不嫁。”若苹说话，仍旧不紧不慢。 “若苹，你……”冷珍珠上前拉住若苹：“不行，若苹，你有你的生活，不能这样。” “哎哟，冷小姐，你一个外人，怎么管起我们家的事情了。你可别忘记了，只要我出声，你随时变成阶下囚。怎么样，来给我当丫环吧?”周公公居然摆起一副恩人的模样。 第88页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假戏真做变夫妻 白先生实在忍无可忍，他想冲上去，告诉他们：冷珍珠肚子里有孩子，不能这样对她。可是……可是……这样一来，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 就在所有人僵持不下时，吴启英突然揽过冷珍珠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靠：“义父，您不是问我为什么跟苏小姐解除婚约的吗?对不起，义父，孩儿怕您老人家生气，所以一直没敢跟您说：其实，珍珠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儿的骨肉。” 冷珍珠想奋力地挣脱吴启英的手臂，却被他死死地揽着，根本动不了。 “珍珠，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们俩人情投意合，正好义父在场，可以给我们作个见证。义父，我要娶珍珠为妻，我们夫妻二人一起孝顺您老人家，让您享受天伦之乐。”吴启英的手指，暗中加大力度，提醒她配合演下去，不然，后果…… 周公公老奸巨滑，没有看到冷珍珠的表态，他脸上一点儿更没有。 小院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连事不关已的东三也紧张地看着冷珍珠。 “我……我……你怎么说……”冷珍珠低下头去，脸一片通红。 “哎，珍珠，我平时跟你怎么讲的，义父啊，思想很开通的。他要是知道我们有了孩子，不知道会多么高兴了。对吧，义父?”吴启英打断冷珍珠的话：“义父，您这回回来临清城，就不要走了，让我和珍珠好好孝顺您老人家吧。” “哈哈哈，好!”周公公仰头大笑：“你小子有种，这么快就让义父我做爷爷了。好好好，既然珍珠已经怀了你的骨肉，那那些虚礼我们就不要太过讲究了，还是肚子里的胎儿重要。启英，珍珠，你们今天就随我搬到府里去住。那里的条件好，对肚子里的胎儿有利。” “谢谢义父成全。珍珠，还不谢谢义父?” 冷珍珠已明白吴启英的用意，只是他不知道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只不过不是他的。不然，她宁可丢掉性命，也不会陪他演这一齣戏的。 “谢谢义父大人。”冷珍珠说。 “好好好，怎么样，若苹，你要不要跟珍珠一起搬到府上去?”周公公不怀好意地说：“像你这样千娇百媚的人儿，我可不捨得你做那些丫环的事情，去府上当小姐，我保你享不完的福。” 若苹惊慌地看着吴启英，眼里流露出祈求的神色。 “义父，我这个妹妹喜欢清静，又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到府上，怕她让大家笑话了。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吧。”吴启英说。 冷珍珠感激前面若苹为了她挺身而出，此时也连忙说道：“义父，这个小院，对珍珠和若苹都有特殊意义。若苹还是留在这里吧。” “那若苹你的意思呢?”周公公知道今天不能做得太生硬，这个义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若苹谢谢义父的一片好意，若苹心领了。珍珠说得对，这里，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若苹是真的捨不得离开。以后，随时欢迎大家来玩，若苹一定亲自下厨，做好菜招待大家。”若苹盈盈下拜，笑着说。 门后面的白先生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只有他最懂得此刻冷珍珠的心情。这样也好，现在有能力保护她的，怕也只有这位吴公子了，虽然他也不怀好意。但至少能过得了眼前这关，只是日后冷珍珠的生活状况……实在令人堪忧。 回屋收拾行李的时候，冷珍珠和若苹进了白先生所在的那间屋子，反手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白先生，请您原谅我，日后先生若是见到靖平，一定代我向他解释。也请他放心，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的。” “唉，孩子，世道如此，委曲你了。”白先生拉过冷珍珠的手：“你不要太多牵挂段家的人，只需要……” 白先生看了一眼若苹，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冷珍珠怀孕之事。冷珍珠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先生放心，我会的。” “白先生，您先在这屋里委曲一时，等他们都走了，我再来叫您出来。”若苹交待一声，出门去了，她知道，此时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珍珠，你听我说，不要跟那个周公公单独相处。还有，必要的时候，告诉吴公子你肚子里已经有了靖平的骨肉，争取他的同情，让他保护你们母子平安。” “我明白。” “但是你一定在要有把握的情况下才说出真相，不然，会给你们母子带来灭顶之灾。总之，一切见机行事……” “白先生，您放心吧，珍珠不会做对不起段家的事，也不会给段家的人丢脸的。只是，您出去后，又如何寻找靖安呢?” “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的没有好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清志心狠手辣，当年有些事情，除了他和段兄，我是唯一知情人了。从这里出去，恐怕我也不好公开露面了。”白先生欲言又止，当年的事，还有段靖平的身世，在这生死关头，他要不要说出来呢? 冷珍珠没有听出这些话里的言外之意，还以为白先生是一时感慨，也没有追问下去了。 “白先生，靖安年轻气盛，我怕他会去找苏添志。” “是啊，我担心的也是这点，这小子，没有靖平稳重。他要是找上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唉，靖安啊靖安，如今段家危在旦夕，你可一定要多动动脑子啊。”白先生也是一脸无奈。 “哦，对了，白先生。昨天白天是苏小姐的丫环小绿来通知的我们，据她说，是听到消息后跑去找靖安的，那丫头怕是对靖安有意。如果见到她，您倒是可以跟她说真话。”冷珍珠从怀里娶出一包东西：“白先生，这是平时爹爹给我的，我没用，都攒着。给您，您在外面，肯定有许多地方要用银子。” “哎，我不要，我这里有。”白先生连忙推辞。 可冷珍珠哪里肯，硬塞到他怀里：“白先生，段家的事，本来与您无关，可是您却冒着生命危险来做这些事情……收下吧，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了。再说了，这些银子在我身上也用不上。” 白先生见状，只好收下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好心丫环留真情 如此重大变故之下，话分几头讲。 昨天段靖安跟先生说了情，跑到街上一个人瞎逛。送圣旨的队伍从他身边经过时，他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又是什么朝廷大官要来临清城视察啊? 可是越逛越不对劲，身边总有人偷偷指着他，交头接耳，好像他脸上长了花一样。段靖安留神细听，这一听，可把他吓坏了。 “嘿，这不是段家的二少爷吗?看样子还被蒙在鼓里呢，傻小子。” “要不要上去跟他说一声啊?” “说一声?我们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让朝廷安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府的事，咱们小老百姓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第89页 段靖安听得一知半解，看到巷子那边也有两个人似乎在指着他，他想走过去问一声，那两个人却很快地散开了。 突然，一只手伸手一拉，段靖安被扯进了巷子里。 “段公子，不要出声，快跟我走。”是小绿。 “小绿，是你?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街上的人都怪怪的看着我?”段靖安不走，拉住小绿问道。 “段公子，这里人多，危险，我们边走边说。”小绿着急，顾不上男女有别，拉起他的手就跑。 两人一口气跑出了闹市区，来到一排低矮的贫民区。小绿这才停下脚步，弯下腰不停地喘气。 “小绿，你快说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想急死我啊?”段靖平一把抬起她的身子，眼里放着怒火，他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段公子，你……你不能回……回城里了。皇上……皇上……下旨，要将你们段家的人全部收监，等候裁决。布店和段家都被官兵卦了。这会儿，他们可能到处找你的人呢。”小绿一边喘气一边说。 “什么?”段靖安紧紧地抓起小绿的手：“你再说一遍?” “啊——”小绿痛得嘴巴都歪起来了：“段公子，小绿说的，全都是真的。据我得到的消息，只有你和冷小姐没有被抓，冷小姐现在暂时安全，你不用担心。” 段靖安连退几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段家的人变全部变成了阶下囚。不行，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小绿，我不敢你说得是不是真的，我要亲自去看看。”段靖安转身就要走，被小绿紧紧地抱住。 “段公子，不可以啊。小绿以前跟管家来这里收过租，知道前面有一座破庙。段公子，你先去里面避一避，小绿晚上找机会熘出来，给你送些吃的。” “不行，我要去找丁小灵和苏添志，一定是他们合伙搞鬼，陷我们段家于死地。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明白。”段靖安甩开小绿。 小绿在后面“扑通——”一声跪下：“段公子，小绿求求你了，这个时候进城，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们正到处找你，你去，不是正中的奸人下怀吗?” “我……” “你先在这里委曲一天，我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小姐会怀疑的。段公子，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段老爷和大少爷他们可不希望你乱来啊。”小绿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段靖安死了进城的心，只好搬出段老爷来。 段靖安一听，冷静了不少：是啊，爹爹平时总是教我们，遇到事情要冷静，要多动动脑子，想清楚了再行动。不然，事情做了，却反而后果更遭。 “谢谢你，小绿，救命之恩，我……” “段公子，你说什么呢，小绿对你真心一片，难道你不知道吗?”小绿平素胆小，可在心爱的人面前，却大胆表白。而且她知道，他们之间随时永别，这些话不说出口，可能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段靖安心中，也早已有她的位置，却不料她会在自己如此落魄的情况下说出来。这样的真情真意，是他段靖安有生之年都要珍惜的。 他上前紧紧地握住小绿的手：“小绿，我也喜欢你。可是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 “段公子，你不要说了，小绿都懂。小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小绿伸手按住段靖安的嘴，不让他往下说。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再多的言语也不比上两个人的心心相印。 良久，段靖安放开小绿，说道：“你出去，帮我留意一下，被抓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位姓白的先生?” “哦，你说白先生啊，他没有被抓。你放心，他在若苹家里，和冷小姐在一起。”小绿不知道白先生对段家人的重要性，所以忘记说了。 段靖安稍稍松了一口气，白先生没有被抓就好。 “小绿，这里也不安全，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免得惹火烧身。”段靖安无不担心地说：“你在苏家，本来就不好做人，那个苏小姐总是为难你。你要再往外面跑，让她发现了，她还不吃了你?” 小绿见他如此关心自己，脸上露出一甜甜的笑：“段公子，我没事。我就是一个丫环，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她不会把我怎样的?你不要看她平时挺凶的，可有时，我看她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任性得很。” “总之不准你来找我，这样太危险了。你心里有我，我知道就是了。”段靖安此时已经做好了跟小绿永别的准备。他一个大男人，阶下囚，不可能拖着一个丫环跟自己去死。 “段公子，小绿知道你心里有小绿，也知足了。”小绿粘眼婆娑地说道：“要是夜里我不来，就是实在抽不出身。明天天一亮，段公子，你就不要等我了，赶紧逃命去吧。” 说完，从头上取下一个木头簪子递到段靖平手中：“段公子，这个簪子不值钱，可小绿只有这么一样头饰，你留在身边，就像小绿一直陪着你。” 段靖安眼里也湿湿的，可是他不能哭，必须要装得无所谓，让小绿安心地走。 “好的，我就不送东西给你了，不安全。” “我懂。” “快走吧，让人发现就麻烦了。”段靖安催促道。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父女歹毒一条心 事发当天，苏家没有人出门，连丁大嫂两母女也被告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外出。 苏坤明早早地就过来陪丁小灵了，她这几天总是喊不舒服，感觉肚子往下坠得厉害，可这才五六个月呢，离分娩还早着呢。丁大嫂除了上集市买菜，哪儿也不敢去，半步不离女儿，就怕她身体出什么叉子。 不过，有苏坤明在，丁大嫂心里稍微安定些。女儿听他的话，只要他在，她就老老实实地躺着。 “昨天大夫来看过，说尽量少下床活动，在床上养胎是最保险的做法了。”丁大嫂指了指房间里面，对未来的姑爷说：“你来了就好了，我厨房里还有好多事要做，你在这儿看着啊。” “哎，娘，有我在，您就放心吧。”苏坤明领教过未来岳母的干净，厨房后院但凡有一点点不整洁，她就坐立不安。 他悄悄地进屋，丁小灵睡眠很浅，一点点动静就醒了。大人睡不好，肚子里的宝宝就不好长肉，苏坤明心里紧张着呢。 “坤明，你来啦!”谁知，丁小灵根本就没有睡着，撑起身子说：“我听娘亲讲，今天一早家里就派人过来递口信，叫不要出门，你怎么过来了?” “不出门是不出门，我先来了这里，不再出门不是一样吗?嘿嘿嘿，我还不是怕你们寂寞，再说天天来习惯了……” 一句话说得丁小灵心里甜滋滋地。 …… 第90页 苏老爷知道女儿这两天跟他闹别扭，一天到时人影都不晃一下。他也为这一双儿女头疼：儿子吧，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却跟一个下人有了孩子;女儿倒好，喜欢的都是贵公子，偏偏这里面就有段家的两兄弟，这不是要活活气死他吗?躲着就躲着，等过一阵子，她明白人家对她没意思了，她自然就醒悟了。 “爹爹，您今天不是说家里谁也不准出去的吗?我怎么快一天不见小绿了?”才说苏欣颖在躲着他呢，这不，她就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哎，奇怪了，欣儿，小绿是你的丫环，她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苏老爷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你这两天都干什么呢，也不过来看看爹爹?” 听得出来，苏老爷对这个女儿还是疼爱得紧呢。 “哼，我在陪娘亲啊。”言外之意：你打我，还想我过来陪你? “你去问一下阿忠，看看小绿去哪里了。”苏老爷说。 “我进来前已经问过了，他说不知道，还以为一直在我屋里呢?”苏欣颖气得一拍桌子：“这死丫头，又跑街上贪玩去了?回来，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真是太过分了，前面的帐还没跟她算，这就又野心了。” “前面的帐，前面的什么帐?那丫头什么时候又惹大小姐不开心了，你呀，小绿从小就跟着你，也不知道对她好点。”苏老爷试探着问。 “还不是怪那个段靖安……”苏欣颖发现说露嘴了，赶紧打住。 “怎么又是段靖安，小绿和他有什么关系，快说。”苏老爷一听到段家人的名字就反感。 “没，没什么……” “欣儿，只要是与段家人有关的事，爹爹就要知道得清清楚楚，你明白吗?”苏老爷不放过任何一点点话头：“快说，如果坏了我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苏欣颖害怕地着了爹爹一眼，只见他面色铁青，只好老实交待：“就是前几次，我跟那个段靖安见面的时候，小绿都在场，他们……他们两个……” “你倒是说清楚啊，他们两个怎么啦?”苏老爷都快急死了。 “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好讨厌啊!”苏欣颖急得“哇——”一声大哭起来，这句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在段靖安的眼里，却连一个丫环也不如。感情的事情她也知道勉强不来，可是这也太窝囊了吧? 苏老爷一甩袖子：“哎呀，我说女儿，你哭什么呀?那段家的人喜欢跟一个丫环不三不四，就让他们……”说到这儿，又觉得不妥：自己儿子不也是跟段家丫环扯在一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段靖安。”苏欣颖在父亲面前这一哭，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苏老爷却不说话了，他一边捻着鬍鬚，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小绿跟段靖安眉来眼去，小绿跟段靖安眉来眼去?小绿快一天不见人了…… 哎呀，不好……她该不会是去通知段靖安了吧?这么巧，段家三父子，还就是漏掉了这小子? “小姐，小绿回来了。”阿忠进来说。 苏欣颖一下子跳起来：“哼，还知道回来，这死丫头，我今天要是不打断你的两条腿，我就不叫苏欣颖!” “哎哎哎，回来，你给我回来!”苏老爷大声地叫住女儿：“傻丫头，回来。” “干嘛，我管教一个下人，您也要说吗?”苏欣颖不高兴地撅起小嘴。 “哎呀，女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丫头一整天都去了哪里，都做了些什么吗?”苏老爷眼里闪着狡猾的光：“小绿性子死倔，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硬打，她哼也不会哼一声。那多没意思!” 苏欣颖疑惑不解地看着爹爹，等着他把话说完。 “你呀，回屋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当不知道她出去一天了，该干嘛干嘛。” “这也太便宜那个死丫头了吧?”苏欣颖不服气地说。 “你想啊，她出去一天，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不出声，看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不就全知道啦。” “爹爹，您真狡猾哎!您的意思是只要那死丫头敢再出去，我们就跟她玩跟踪?” “对啦，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段老爷伸出左手小指：“来，女儿，我们父女拉拉勾，这个游戏啊，爹爹陪你一起玩。”苏欣颖哈哈大笑：“好玩，好玩，要是让我抓到她私会段靖安，我发誓，我绝对会要了她的小命。爹爹，说清楚了，到时你可不能再拦着我啦。” “我不拦，我拦你干嘛?你的丫环，由你处置，爹爹绝不过问!” 父女二人轻描淡写，哪里是在讨论一个丫环的生死，简直就是在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暗中跟踪到破庙 以为大小姐今天心情好，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小绿回来后不但没有受到责罚，反而更自由了。 “小绿，我想一个人安静地看会儿书，你出去吧，不要进来打扰我。”苏欣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头也不抬地说道：“最好走远一点儿，别在外面吵到我了。” 小绿一听这话，心里乐得开了花儿，哪里去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她连声多谢小姐后就往厨房跑了，段公子一定饿坏了，得给他带些好吃的，还得多带些干粮，不然，后面的日子还真不好说。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暗了些下来，小绿轻手轻脚地去小姐屋里打探，还没转弯呢，就看到阿忠迎面而来。 “哎，小绿，大小姐吩咐叫你不要去打扰她，刚才我已经叫人送了晚饭去她屋里。嘿嘿嘿，咱们这位大小姐啊，今天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头钻进书里面去了。可把老爷给乐坏了。”阿忠也是乐呵呵地样子。 “知道了，忠叔，那小绿去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小绿故意说：“忠叔，您那里有没有什么活儿要干的，小绿帮您?” “哦，不不不，多谢你啦，我哪敢要你去帮忙啊，万一让小姐看到了，还不得说我乱用她的丫环?”阿忠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地说道。 这丫头眼珠子一转：“忠叔，那我走啦!” “哎，去吧，去吧，今天就当大小姐给你放一天假。” 小绿想不到这么简单就可以抽身离开了。她手脚麻利地熘到后院柴房里，一大包饭菜和干粮是早就藏好的，还有一点碎银子，是她所有的积畜了。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从后门悄悄地熘了出来，左右看看，没有人发现自己，赶紧一熘烟儿地跑了。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跟了上来。 “傻丫头，这夜黑风高的，你就别跟着了。你放心，爹爹找到那小子，一定把他带到你面前来，行吧?”苏老爷坚决不让女儿跟着。 苏欣颖拉过父亲的手臂，脚掂得高高地，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爹爹，我知道是你和姑姑联手，才让段家有今天的下场的。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会放过段靖安呢?” 第91页 “你……”苏老爷本来还想辩解两句的，一想，这些事一开始的时候也并没有刻意地瞒着他们兄妹，这个时候再来解释也只不过是多余：“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我就是不相信，不管爹爹您老人家做什么。”苏欣颖小嘴一撅：“除非您让我跟着，我要亲眼看着段靖安平安无事。” “他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圣旨都已经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让他藏到哪里去才安全?还不如将他送了官府，这样一来，也免得他颠沛流离受那风霜之苦。” “爹爹，我要你将段靖安带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把他送官。” “你这不是自讨其辱吗?万一他说得难听，爹爹怕你一辈子殾难以释怀。” “爹爹，你要想女儿真正释怀，就必须这么做。” “好好好，爹听你的，全都听你的。阿忠，走，别让她小丫头跑远了，跟不上了。”在这一刻，苏老爷说得是真心的，要想让女儿死心，可能只有这个办法了。带回来就带回来吧，关两天再送交官府，还不是一样。 苏欣颖知道父亲不会骗她，放心地回屋里去了。 苏老爷和阿忠一出门口，两边黑漆漆的花坛里就跳出来好几个黑衣打扮的人，全都对他们拱手低头，听候差遣。 这群人沿墙角一路小跑，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小绿。 刚开始的时候，小绿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过了一半才彻底放下警惕，加上心里记挂段靖安，也就不再回头，直奔破庙而去了。 按事先约好的，小绿一跨进破庙，就双手合拢，冲着高大的神像后面学了三声鸟叫。神像后发出一阵悉悉蒴蒴的声音，段靖安出来了。 “段公子。”才分开小半天，小绿已经觉得离开几天了，她激动地上前：“段公子，你饿了吧，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完，放下手中的包袱，解开来，饭菜还有余温。 “小绿，没有人跟踪你吧?”段靖安朝她身后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我爹爹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只知道段老爷他们被抓了。段公子，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填饮了肚子，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苏老爷已经带人埋伏在外面，刚好听到小绿说的这句话，他嘴角一歪：哼，一个丫头片子，还从长计议，我看你们能翻得出我苏添志的手掌心? “小绿，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回头要是叫苏家的人发现了，那可不得了。我不能连累你啊。后面的事，我自己想办法。”段靖安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我，你快真吧。” “段公子，你怎么这样说啊?这一切都是小绿自愿的，大小姐今天一直在屋里看书，她不知道我出来。只要我明天一早出现在她面前就行了。”小绿痴痴地看着段靖安，把她的一整颗心都交出来了。 “小绿，你还是现在回去吧，以后不要想着我了。苏小姐虽然刁蛮，有时候还打骂你，但都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你跟着她，至少是安全的。”段靖安想了想，决定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回去后，有机会告诉你们家小姐，就说段靖安对不起她，她的心意我一开始就明白，只是没有说破。我跟她不合适，不仅仅是因为两个家庭誓不两立的原因……” 外面的苏老爷气得牙齿都快咬断了：自己的女儿不说天下第一，那容貌也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他段靖安一个阶下囚，还有资格说这些话? 也难怪女儿会喜欢他，听他说话，还真是一个多情种子。只是如此一来，恐怕那个傻女儿会陷得更深。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废双腿终生遗憾 黑暗中，苏老爷招了招手，几个黑衣人悄声聚拢过来。他沖那些人说了几句话，就和阿忠躲到了破庙右角的大树下。 “哈哈哈，朝廷钦犯，还有胆在这里跟一个小姑娘卿卿我我，可真是浪漫啊。”几个黑衣人突然冲进庙内，把段靖安和小绿团团围住：“兄弟们，给我打，往死里打。” 不待两人说话，就有一人将小绿的双手反擒住，推倒在一边，刀架在脖子上了。 其余的人，上去对着段靖安就是一顿掌打脚踢，边打还边骂着：“打瘸你小子的腿，叫你小子以后不敢拈花惹草……哈哈哈……” “住手，不要再打了，你们要打就打我吧，求求你们了……”小绿不停地惨呼，可那些人哪里会听她的。 “小绿，你不要管我，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啊……啊……”段靖安痛得直叫：“你们有什么，全都沖我来吧……啊” “没想到还是一条硬汉子啊，好，那爷就叫你硬。兄弟们，把他的双腿给废了。” …… “撤!” 一群黑衣人将段靖安毒打一顿，扬长而去。 “段公子，段公子……”小绿扑上去，又手颤抖着，段靖安的双腿血肉模糊，她看得几乎晕了过去。 “小……小绿，你……你快走吧，这群人惹不起……我不……不要你……不要你为了我，丢了性命，你快走……”段靖安的脸痛苦地揪成一团，钻心的疼痛让他直抽冷气。 “不，小绿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小绿泣不成声地说道：“段公子，你就让小绿留在这里陪着你，是生是死，小绿都认了。” “不行，你快回去，你……你的日子还长，如果……如果为了我，就这样……那即使是到了地底下，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段靖安用尽仅有的一点力气去扒她：“快走!那些人对你没有恶意，你现在走，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我……”小绿紧紧地抱着段靖安，把他的头放在自己怀里：“段公子，小绿不走。小绿要是走了，你会疼死的……我不走……” 段靖安一口鲜血喷在她胸前：“走!” 一个字，带着命令、恳求、还有关心…… 小绿突然想：对，小姐不是喜欢段公子吗?去求小姐，去求她，也许能救回段公子一条性命。” “好，我走，段公子，你千万不要乱想，在这里等着小绿，我很快就回来。”小绿说完，不等段靖安回答，一狠心，扭头跑出了破庙。 “你不要回来了……不要……不要回来……” 段靖安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小绿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必须在天亮前把小姐找来，把段靖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黑暗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着，跌倒了，爬起来再跑。衣服被路边的权木枝划破了也不管，一直跑，一直跑…… 第92页 边跑边想：后门已经关了，前门又不能走，怎么办? 不行，还是到后门去…… 小绿弱不禁风的身体一路狂奔，力气差不多用完了，连后门的两级台阶都几乎踏不上去，“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就在这里，门奇蹟般地打开了。 “小绿?!”是苏欣颖。 “小姐，快跟我走，段公子他……他快……”那个字，小绿说不出口。 “段靖安他怎么啦，他在哪里?”苏欣颖在前厅等段老爷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想到他们有可能从后门回来，这不，刚一到后门，就碰到小绿回来了。 “小姐，路上我再跟你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绿拉起苏欣颖的手：“要是让老爷发现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你先说，我爹爹把段靖安怎么啦?”苏欣颖不相信小绿的话，怕她有什么阴谋。 “苏老爷带着几个人，在破庙里把段公子的双腿给……给……”小绿的眼泪喷涌而出：“段公子的双腿被废了。” “什么?”苏欣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不是说会把人安全地带回来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快走吧，小姐……”小绿一下子跪在地下：“段公子的一条命，就握在小姐手上了，求求小姐……” “走，我跟你去。”苏欣颖不再怀疑了，她拉起小绿：“快带路!” 两个女人，跟老天爷抢时间，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已是二更天了。等她们赶到破庙，段靖安早已晕死过去。 残弱的月光斜进庙内，照在段靖安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凄凉。 “靖安，你醒醒，是我，苏欣颖。” “小姐，怎么办啊，段公子他会不会……会不会……” “不许糊说。”苏欣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说：“小绿，段靖安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天一亮，让人发现了，就会送交官府。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可是，小姐……” “别可是可是的了，来，我们一起，扶着他，拖也要拖走。”苏欣颖果断地说：“这里离丁小灵的家不远，先去她那里。” “丁……”小绿吓坏了，丁小灵的所作所为，她是知道的，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相信我，丁小灵恨的人是段靖平，不是段靖安。他们一起长大，看到段靖安这个样子，她是不会不理的。”苏欣颖冷静地说道。 于是，苏欣颖和小绿一边一个，吃力地架起段靖安就走。段靖安的双腿已毁，双脚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真的如苏欣颖所说，拖着离开了破庙。 就算是丁小灵的心真的坏透了，不肯收留段靖安，苏欣颖想：那我就跪下来求她，我就不相信，她想嫁入苏家，还能完全不给我这个小姑子面子? 哪怕是让他们歇上一天半晚的，处理一下伤口，再作打算也可以。 踉踉呛呛的奔走中，她们不说话，尽量减少消耗。不过，两个女人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祈祷：段靖安，坚持住，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鸡叫头遍的时候，丁小灵的家门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恶有恶报失心疯 “来啦，这是谁啊，天还没亮就敲门?”丁大嫂边跑边嘀咕着，她怕跑慢了，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女儿。 门一天，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小绿，一，二，三，上……”苏欣颖来不及解释，喊着口令跟小绿一起把段靖安弄上了台阶。 “丁大嫂，快把门关上。不管是谁来，也不要开门，就当屋里没人。”苏欣颖说道：“快点啊，还愣着做什么，你想让别人知道啊?” “哦，哦……”丁大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门关上。 这一阵动静早已吵醒了丁小灵，她揉着惺松睡眼，披了一件衣服从里面出来：“娘，是谁呀，一大早的，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睡……睡……” “啊——”丁小灵吓得面色惨白：这个血肉模糊的人是……是……是靖安?他……他不是被抓进大牢了吗? 要说昨天的事，丁小灵是真的觉得解恨，你们段家的人也有今天，特别是段靖平，活该!要说她心里还存了一丝愧疚的话，那就是对段靖安的。 可是……可是…… 丁小灵一个踉跄，跌坐在圈椅内，双手捂着肚子大声叫道：“娘，好痛啊!” 那三个女人正手忙脚乱地要把段靖平抬到床上去，没有注意到她的呼声。等回过头来时，只见几道鲜红的血沿着丁小灵的腿流下来，在脚踝处，触目惊心。 “小灵，小灵……”丁大嫂一下子扑过来，紧紧地抓住丁小灵的手：“小灵，你怎么啦?” 丁小灵吓得哇哇大哭：“娘，娘，我是不是……是不是……要生了?” “才五个多月啊，孩子……”丁大嫂心痛地看着女儿：“才五个多月啊……”再也说不下去了。 …… 这是造得什么孽啊!丁大嫂跌跌撞撞地上街去请大夫，脸上的泪水一直未*****，你在世时我丁月花对得起你啊，大少爷和小少爷可是我一手捧大的，真是看得比小灵还重。可是……可是……这是怎么啦?靖安……靖安他……如果他不来，小灵怎么会……” 可是这样想也不对，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靖安他无处可去，只能来这里来求救，他也不是有心的啊。丁大嫂一时觉得应该怪段靖安，一时又为他开脱，一颗心都快碎成片儿了。 按照苏欣颖的吩咐，丁大嫂叫大夫带了些外伤药来，谎称是家里的下人切菜时伤到了手。大夫一边为丁小灵把脉一边摇头：“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明知道她怀相不好，还刺激她，这不是明摆着要她流产吗?” 丁小灵一听这话，顿时如五雷轰顶，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我不想活了，宝宝没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小灵，你还有娘亲，还有坤明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丁大嫂急忙按住女儿。 “娘，我没脸见坤明，没脸见他啊!娘，你让我去死吧……只有我死了，坤明才会原谅我……”丁小灵泪水横流。 “不，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靖安，他怎么这个时候找来家里，他……他…… 苏欣颖刚刚帮段靖安包扎好伤口，又打发小绿去厨房煎药去了，这整夜奔波，早已累得她筋疲力尽，进门时听铜陵丁大嫂把责任全推在她身上，她哪里肯? 她沉住气，送走了大夫之后返回来：“丁大嫂，你最好搞搞清楚，这个事情要怪只能怪你的女儿心狠手辣，非得要了人家段家人的性命才肯罢休。如今报应到自己头上了，却把责任推给别人，哼……” 第93页 “苏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丁大嫂气愤地看着苏欣颖：太过分了，明明是她们的到来，害得小灵如此，她……她居然倒打一耙? “你是可以装作不知道，你女儿心里有数，不信，你问问她。”苏欣颖冷笑一声：“真是恶有恶报，报在了……” 想说报在了自己孩子头上，又想到这孩子生下来可是自己的小侄子，苏欣颖赶紧收声了。 丁小灵披头散发，两眼发直，突然，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哈哈哈，报应，报应……娘，苏小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这一切都是报应。” 说完，她眼里发出悽厉的光来：“可是宝宝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拿走他的性命，为什么……?” “小灵，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报应，为什么要有报应，我们母女二人从来不伤害别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报应?” “我来代你女儿说吧，要不是她，段家的人会落得如此下场?”苏欣颖一口气将过去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丁小灵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脸上一点反应也没有，倒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不，不可能，小灵不可能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是你爹爹，是他做的，全是他做的。你是苏家的人，是他女儿，你当然帮着他说话，把坏事都推在我们家小灵身上。”丁大嫂后退几步，指着苏欣颖说道。 “娘，是真的，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丁小灵眼神空洞，一丝神光也没有：“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段家的人是我害的，宝宝也是被我害的。” “哈哈哈，是我杀死了宝宝，是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是我，是我……全都是我……我该死，我该死……”说完，丁小灵疯了一样冲出外面：“我是个杀人犯，我杀了人，老天爷，你把我的命也收走吧……哈哈哈……宝宝，你等着，娘来陪你了……” 丁大嫂也冲出去，拉住丁小灵：“女儿，傻女儿，别这样，别这样啊……” 可是她的女儿已经疯了，听不懂她的话了。丁大嫂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老天爷啊，我这是遭的什么孽啊，小灵可是我唯一的依靠啊，你……你……老天爷啊……” 丁大嫂再也无心留恋这曾经的家园，当苏坤明到来的时候，女儿那满脸的春色，如莺雀般的嗓音……都成了回忆。趁着苏坤明还没有过来，丁大嫂带着女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交知已得线生机 在多番打探之下，白先生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消息：段老爷被单独关押，段靖平情节轻些，念在他是临清城为数不多的秀才身份止，把他和一个犯了事的读书人关在一起。 话说这读书人是外地去京城赶考，经过临清城，不曾想在客栈时发现有小偷偷自己的钱财，错手之下，竟误伤人命。虽是正当防卫，但那贼人偏偏不是什么惯犯，是本地一个地主的侄子，心术不正，喝醉酒之后临时起意，这才遭至杀身之祸。 地主买通知府大人，将这读书人收入大牢，不问清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阵毒打，几乎要了他大半条人命。也是这人活该命背，不见日，竟在牢中染上风寒，段靖平关进来的那天，已是奄奄一息。 段家的案子风声虽紧，但下面的人无非见钱眼开。白先生紧赶慢赶，往返了一趟安定城，带了一大笔银钱在身上，用在打通牢头、看守上。 牢房光线昏暗，潮湿逼仄，段靖平见那人倒在地上呻吟不止，上前去扶起他，将他小心翼翼地躺在草垫上。 “这位兄台，你所犯何事啊，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段靖平想自己明明是清白之人，也能受此等冤曲，这人也未必就真是犯了什么罪。 果然，那人听他语气平和真诚，缓缓地睁开双眼：“唉，你有所不知，我叫周昌平，是古阳城人，路过这里，想进京赶考的。谁知道……” 段靖平听他一五一十道出事情真相，气得站起来说：“真是岂有此理，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人看他还算正直，问道：“那你又所犯何事，为什么被关进来啊?” 段靖平慢慢地平静下来，这个人所提问题，也正是他在思考的。思前想后，这一切除了是苏老爷的幕后操纵，还能是谁?宫中那么多妃子，为什么偏偏是他苏添志的妹妹皮肤过敏?这分明就是陷害。 牢中时间难熬，段靖平干脆借回答周昌平的问题之际，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撸了一遍，越发坚定是苏家人在背后搞鬼了。 “什么，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周昌平义愤填膺地说：“我还以为自己的事情是世界上最冤枉的，想不到段兄更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周兄，你我的名字中，都有一个平字，不如我们就在这牢中结为兄弟，也算是一段特殊的缘分。来日黄泉路上，也不寂寞。”段靖平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活着走出了这大牢，初一十五，都去对方坟上烧柱香，你说好不好?” 周昌平也激动地看着他，朗声说道：“好，我虚岁二十有四，段兄你呢?” “我比你小一岁，那我得喊你一声大哥!大哥，不知家中还有什么人?”段靖平同情地看着他：“你的病有没有跟看守说过，长此下去，恐怕不等定刑，已病死狱中了。” 周晶平说：“我家里已无其他人，只有一个远房表弟，前几年去了北方经商，早已断了联繫。” 段靖平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唉，想不到大哥这么命苦。小弟虽然今日沦落到牢中，但总算有过幸福的生活……” 说到这里，段靖平有点哽咽，他想起了冷珍珠。那天在街上一幕，误会也好，真实也罢……最好……最好她是真的与吴启英有了情意，这样，她的下半辈子，应该就有了着落。这样，自己去也去得轻松得多。 周昌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小弟，既然你和那位冷小姐情投意合，就应该相信对方。唉，可惜了……” 一时，两个人都沉默了，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过了好久，外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似乎是外面的牢门打开了，有人进来。 “多谢这位官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官爷，我们家少爷在里面，还请官爷多加照看啊。” 是白先生的声音。段靖平一下子扑过去，把头拼命往外面挤，可不是，一个看守带着白先生过来了。 “就在这里，快点啊，我们牢头很快就回来了。”那看守看看这几个人，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放心地打开牢门，让白先生进去了。 “靖平，靖平。”白先生一下子紧握住段靖平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他们没有打你吧?你身上有没有伤?” 第94页 “没有，白先生，你是怎么进来的，爹爹和靖安呢?”段靖平迫不及待地问道：“还有，珍珠还好吧?他们没有抓她吧?” “靖安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珍珠应该没事，有吴公子在，她暂时应该没事。至于老爷……” “爹爹怎么啦，先生，你快说啊?” “老爷被单独关押，说是主犯，罪不可恕。至于你这里，由于你这一年都参与了段家生意的经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想先打通这边的关系，进来看看你再说。哦，我带了些饭菜，你快吃吧。”白先生看了看地上的周昌平：“要不要叫这位兄弟一起吃?” “先生，我来介绍，他叫周昌平，我们已经结拜兄弟，他是哥哥，我是弟弟。段靖平扶起周昌平：“大哥，起来一起吃。” 刚刚结成的一对难兄难弟，就着大牢中错暗的光线，以汤代酒，碰起了杯。白先生又交待了段靖平一些注意的事情，叫他在公堂上不要承认那些莫虚有的事，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斩立决。 一旁的周昌平皱起眉头：“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走到哪里都一样。我们千辛万苦想考个功名，报效国家……唉，若是考上了功名，到最后却与这些狗官变成一样的人，这功名不要也罢。” “大哥，小弟相信，你要是做了官，一定是一个大清官。”段靖平说：“只有吃过冤案，懂得民间疾苦的官，才能真正体会老百姓的难啊。” 周昌平一阵猛烈的咳嗽，白先生连忙站起来替他拍打背部：“慢点，慢点，靖平，你不要说这些了。唉，快吃吧。” 白先生走后，也许是说了太多的话，心情又激动，周昌平竟咳起了血，躺在地上，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换身份逃过一劫 到半夜时，周昌平又咳了一阵，段靖平本来就睡得浅，这一吵，更加睡意全无。 “大哥，你怕不怕死啊?”段靖平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周昌平说：“我跟你说，长这么大人，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死是怎么回事呢?” “嗨，你瞎说啥呢?白天那位白先生说的话你忘记啦，一定要坚持住，他在外面想办法，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不要放弃。”周昌平声音低弱地说：“你就不想有朝一日，洗脱冤情，跟冷小姐团聚啊?” “我当然想啊，只怕……” “你放心，我相信啊，冷小姐也在外面等着你回去，跟她见面呢。”周昌平尽量宽慰段靖平的心：“将心比心，你跟她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在外面的那个人是你……” 说到这里，周昌平突然打住了，他凝神细想，老半天才重又开口：“小弟，换个身份，我们俩换个身份不就行啦?我罪不至死，可是这风寒病也会要了我的性命。既然这样，我们两何不调换身份。让大哥代你去领死。” 段靖平连忙摆手：“不不不，绝对不行，我何德何能，怎可受大可以命相赠啊?不行，绝对不行。” “都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干嘛啊，能活下去，才有洗脱冤情的机会。至于我嘛，横竖也是一死，你代替我，代替周昌平活在这个世上，这样对你，对我，不是更好吗?” “可是……”事关重大，段靖平当然不能一下子就同意。 “别可是了，等下次白先生再来探监的时候，我们就跟他说，叫他买通几个轮班的看守，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你看我们两个人，披头散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谁分得清哪个是段靖平，哪个是周昌平啊?” “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了，等命令下来，一切都晚了。”周昌平情真意切地说：“小弟，我们相识一场，又结拜为兄弟，也许一切中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就是让我替你去死，让你为段家人洗清冤曲的。” “你想想冷小姐吧，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依的……” 段靖平这个时候最想的、也是最不愿意想、最不能面对的就是冷珍珠。周昌平的话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心头：珍珠，珍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靖平，你要是能出去，就用我的身份去赶考，说不定能考取个功名，弄个一官半职。到那时，再来从长计议啊。只不过，从此世间就再无段靖平这个人了。”周昌平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说。 “大哥，等明天白先生来了，我再跟他商量商量吧。”段靖平一时很难做出决定，虽然理智上他也知道，周昌平的病难有起色，怕是回天无力了。可情感上他又不能接受，让别人代替自己去死…… 一夜无话。 第二天白先生没有来。直到第三天下午时分，他才匆匆赶来，面色沉重，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 “靖平，唉……”白先生还未说话，已是一声长嘆。 “先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我有思想准备。”段靖平反倒面色平静：“该来的早晚会来。” “听说京城那边又来消息了，对你们的案子可能连提审这一关都省了……直接……”白先生说不下去了：“还有消息说，靖安本来与此案牵连不大，但他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如果抓到，立即发配边疆充军。” “什么，这……这……”段靖平想不到那些人能如此胆大枉为，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先生，那您有没有见着爹爹?” “段兄那边，根本不让见，到时可能……可能就直接……”白先生吞吞吐吐，段靖平跪倒在地：“先生，靖平求您，我和爹爹这边您就不要费心了，请您出去后，全力寻找靖安，一定要在官兵抓到他之前找到他。他是段家唯一的后人了，不能发配边疆啊!” 周昌平听他这样说，沖白先生招了招手，虚弱地说道：“先生，我愿意代替靖平去死，还请先生再多花些银子，买通看守就是了。还有，用银子平了我的事情，这样，靖平就可以无罪走出大牢啊。” 白先生看看段靖平，又看看躺在草垫上的周昌平。 “白先生，我不想……”段靖平还是下不了决心。 “小弟，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愚腐啊!”周昌平恨其不争：“就算我不替你去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就算他们肯放过我，以我目前的状态，出去后又能活几天。你你你……你真是太让大哥失望了。” “靖平，这位先生说得……有理。”白先生也不忍：“你活着，段家才有希望。” “对，我还指望你出去后，以我的名义考取功名，让我的名字天下人知呢。”周昌平笑着说：“等消息传到我们老家，叫那些平时看不起我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狗眼看人低。” 周昌平的一席话，让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三个人都会意地笑起来。 第95页 “大哥。”段靖平只觉一股豪气凭空而起：“小弟多谢大哥，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如果将来能活着出这大牢，一定替大哥活得精精彩彩，扬眉吐气。” 说完，三个人在牢中将一些细节问题一一探讨。特别是周昌平，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起，又讲了老家的一些特色方言，叫段靖平记住了，万一有人问起，也可以应付过去。 “大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段靖平在此发誓，一定不辜负大哥的救命之恩。”段靖平跪下来，在周昌平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哎，兄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啊!你我二人再也分不开了。” 白先生见此状，也感动得热泪盈眶：总算是有一线生机了，虽然前面的路还很漫长。他笑着说：“好，今日我来做一个见证人，靖平，段家的将来就全部交到你手上了。你若出狱，只管进京赶考，靖安的事情，由我白轩一人去找。” 正文 第八十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老百姓过日子，天天天天都是一个样。邻里之间见了面笑一笑，点个头问声“吃了饭没有”;或者摸摸对方孩子的头，话语间透着欢喜地说“哟，这才几天不见，这孩子又长高了”。 可是改变也就发生在这些不经意的每一个瞬间。 段老爷和段靖平被执行了死刑。 丁大嫂和女儿丁小灵不见了，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经过白先生的努力，段靖安是找到了，可已坐在轮椅上变成了一个废人。官府见此，也懒得去追究他的什么责任，随他去了。在段靖安的强烈要求下，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白先生带着他悄悄地出了城，到安定城的大宅子住下。苏欣颖和小绿发了疯一样在临清城寻找，可哪里找得到? 在这场大变故中，苏家也许是出了一口恶气，可损失也不小。眼看着即将出世的孙子胎死腹中，随着各自恋人的离开，苏家兄妹意志消沉，苏老爷在他们眼中，成了最大的恶人。生意上，也不见得占到了多少好处。 以前的段家布店，关了几家小的，地段好的，都让周公公和吴启英占领了。虽然没有打着周家的旗号，但商场上又有谁不知道背后老闆是他呢。 周昌平从大牢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咳嗽个不停，连狱中看守见了，都避之不及，生怕被传染上了。等出了临清城，走出好几十里地后，周昌平才敢掏出身上的银票，兑了银两，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净体面。他以前接触的人也不多，走到哪里，都不怕被人认出来，他就是曾经的段靖平。 唯一没有被这场变故改变的人，是若苹。以前，小院里来来去去过那么多人，如今，基本上没有人来玩了，就连哥哥吴启英也很少往这边来，更别谈在这里住了。她却耐得住寂寞，一天当中，只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已经占去了大半天时间。其余的时间里，看看书，喝喝茶，跟树上的鸟儿们说说话…… 还有一个人，觉得即憋曲又无奈的，就是吴启英了。算来算去，美人到手，接下来的只需要交给时间。他就不相信，段靖平都死了，冷珍珠还能一直为他守寡。 行刑那天，吴启英知道瞒不住冷珍珠，整个临清城的人都跑去观望了，她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珍珠……你……”吴启英对着正在梳妆的冷珍珠，欲言又止。 冷珍珠缓缓地转地身来，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看的。” “哦，呃……呃……”吴启英嘴唇发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启英，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冷珍珠异常冷静，这太反常了。 吴启英还想说什么，被冷珍珠制止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谢谢你在周公公面前替我说话，才让我免去了……” “珍珠，我说过我不要你谢谢我，这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 “你听我说，启英，我今天要说的不止这个。”冷珍珠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我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爹爹和靖平今天就要走了，我不去送他们。不是我狠心，特别是对靖平，太残忍了，连最后一面都不去见。可是我不能去，去了，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 “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哪怕只是一时的心灰意冷，都足以让我轻生一百回。不，我不能死。我并不贪恋这世间的美好，没有靖平在的人世间，谈何美好?” 吴启英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疼：她的心真的全在段靖平身上，从来就没有给过自己分毫。 “我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是替段家人说的，一定要说的。启英，我的肚子里是真的有一个宝宝，不过不是你的，是段靖平的，是他的亲骨肉。所以，我必须要活下来，并且，要开开心心地活着，为我的孩子做一个好的榜样。”说到这里的时候，冷珍珠的脸上真的被慈祥的母爱笼罩着，无比坚强、神圣。 “什么……珍珠你……”吴启英先是愕然，接着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在义父面前默认我说的话，默认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的原因?”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救我们母娘俩了，如果你后悔，我可以走得远远地，永远都不出现在你面前。”冷珍珠眼里的坚毅让吴启英感到害怕。 他知道她说到做到。 “不，我不后悔，我一点儿也不后悔。珍珠，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愿意继续保护你们母子。我可以一直守护着你们，无条件地。”吴启英怕自己回答迟个一分半秒地，冷珍珠就又改变主意了。 他用同意坚定的目光回望她：“我说的全是认真的，我愿意和你假办夫妻，我愿意做这个孩子的爹，一直保护他，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你不用说谢谢，也不要觉得愧疚，我很高兴能陪着你们母子生活。”吴启英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更清楚，更明白。 “等孩子长大，懂事之后，你想告诉他真相我也不会拦着。你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为段家留后吗，我万全你。” “启英，你不必……” “不要说了，珍珠，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吴启英在心里长嘆一声：段靖平，你失了性命，得到了却比我得到的多多了，你得到了她的整个人、整颗心，还有一个后人。我呢…… “那周公公那里?”冷珍珠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永远瞒着他?” “从现在开始，你就当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吴启英的，只有这样想，在外人面前我们才能表现得自然一些，才不会让任何人产生怀疑。珍珠，这是你肚子里孩子的最好保护，我想你懂的。以后，我们之间也绝不要提段家的人了。” “我的孩子，义父他老人家肯定喜欢，会当成自己的亲孙子来疼爱，这个你不用担心。等孩子将来长大了，义父也差不多过世了，那时，想怎么样，你自己做决定，我决不拦着。” 第96页 冷珍珠点点头：“谢谢你，启英。如果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可以娶回家，我不会为难你的。男人三妻四妾不也正常吗，我不想耽误了你的后代。” “哈哈哈，珍珠，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愿意为了着想的，我真的高兴。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娶个女人回来，让你难做的。”吴启英拍拍冷珍珠的手背：“今天全部说好了，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些话，懂吗?”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哌哌缀地满院欢 人对于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后人的渴望，真的是一股非常神秘的力量。周公公第一次见到冷珍珠的时候，就下定决心，等退回临清城之后，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据为已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监，面对一个如鲜花般美好的年轻女子，能做什么呢? 人心自私，不能做什么，但能藏起来吧，做个贴身丫环，早晚地在床边侍候着，也不枉到人世间走了一遭啊。何况自己还有享之不尽的财富。 那天在若苹家里，听到义子吴启英说冷珍珠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周公公是不相信的。可是又不好太不给这个义子面子，父子两个人争一个女人，成何体统? 如今看着冷珍珠的肚子一天一天地鼓起来，周公公的心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那孩子真的是他的嫡亲孙子，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似的。 豪华的周府围绕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过了一个和和美美的春节。待三月，到处柳絮飘风的时候，冷珍珠的孩子出生了。 “恭喜老爷，恭喜少爷，是个大胖小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啊!”门一开，丫环从里面飞奔出来：“母子平安，少爷，小少爷长得跟您真像啊。” 吴启英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用更加夸张的笑掩饰过去了：“真的吗?太好了，义父，您听到了吗，是个大胖小子啊。” “听到了，听到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我们老周家也有后人了。”周公公激动得热泪盈眶：“启英，也谢谢你啊!等下一个孩子，就跟你姓，义父有这个孙子，真是死也瞑目喽!” 对于孩子生出来后跟谁姓的问题，他们之前已经商量好的，第一个孩子姓周。其实吴启英是最乐意这样的，反正这个孩子身上流着的是段家的血，又不是他的。等过几年，冷珍珠慢慢地将那个人忘记了，他们再生的孩子，不仅是跟自己姓，而且身上流淌的是自己的血液。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一对父子在外面喜极而泣，屋内，刚刚生产完的冷珍珠也是泣不成声。 “夫人，您可不要哭太多啊，怕留下病根，将来头疼就不好了。”产婆善意地提醒她，每个女人第一次做妈妈都会激动，可是这位吴夫人似乎泪水特别多。 她哪里知道冷珍珠的内心啊。 “靖平，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大胖小子。你跟爹爹在地底下可一定要保佑他啊，珍珠那天不去送你们，是实在害怕去了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爹爹，靖平，你们原谅我，日后，等我去下面了，再向你们磕头认错。” “靖平，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不该嫁进仇人之家，还让我们的孩子跟着他姓。可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等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认祖归宗，请你相信我。” …… 周府这一年以来的动静，白先生从来没有停止过关注。他要确定冷珍珠是安全的，只有肯定了她的平安和幸福之后，他才能安安心心时跟段靖安在安定城过日子。 可是当他等来冷珍珠生下了吴启英的孩子这个消息时，他的心又愤怒、失望了。段老爷和段靖平尸骨未寒，冷珍珠就移情别恋，嫁给了吴启英……哈哈哈，看来世上只有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哪里有真正痴心不二的有情人啊!罢，罢，罢，如今段靖平在京城参加科举考试，这两人的余生也怕是再无交集了。 也不必多此一举，告诉冷珍珠段靖平还活着的消息了。 “白先生，您今天去临清城办事，可有听到珍珠的消息了?”段靖安一看到白先生回来，赶紧问道：“小绿她还好吗?” 白先生表情黯然，似乎不想多说。 “您倒是说话呀，我一天到晚关在家中，都快烦闷死了。还是……没有见着小绿?”段靖安在轮椅上坐了一年，长胖了一些。不过，经历了家中巨变，表情中再不是当年意气疯发的少年模样，沧桑和消沉都写在脸上。 “见到了……” “那她都说了些什么?” “唉，她说她不久就要去京城了，一年半载可能都不会回临清城。” “她去京城做什么?” “是苏小姐要去京城，去皇宫探望她姑姑，小绿要一同前去。她还说，她们家小姐自从你受伤失踪后，伤透了心，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这些您以前都说过给我听啊，她是千金大小姐，不吃不喝，急坏了她那个恶人爹爹嘛。那小绿有没有说……” “哎呀，你不要打断我，听我慢慢讲给你听嘛。”白先生把段靖安推到廊间，看着院子里的一丛黄菊花，嘆了一口气：时过境迁，夫人在世、段家一家人团团圆圆、说说笑笑的日子竟像是前世一般了。还有丁大嫂和小灵，她们这会儿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听小绿说，苏添志的意思是叫她姑姑跟她在京城挑一个王孙贵族，以后就在京城生活，免得总想起段家的那些人和事。” “哼，苏家对段家做了些什么，苏添志最清楚。总有一天，我要报仇，要他们苏家人也付出血的代价。”段靖安气得一拍轮椅的扶手。 “不准你提报仇的话!”白先生不怒自威：“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你父亲临终的遗言就是不让你报仇。他要你踏踏实实地活着，娶妻生子，将段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白先生，我这个样子，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 “这些不要你管，我自然会帮你安排好了。”白先生说：“我知道你喜欢小绿，可是你们两个人之间是不可能的，她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以苏添志的为人，要是知道你在这里，还不知道使什么阴招呢。你这样会害了小绿。” 段靖安看看一双被废掉的双腿，气得咬牙切齿：“苏添志，苏添志，总有一天，我段靖安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的事有人去做，但不是你。你的任务是为段家留后!”白先生大怒。 “有人去做?谁?”段靖安疑惑地看着白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更大的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先生意识到说漏了路，连忙打了个哈哈：“嘿，说了不说报仇的事的，不说了，不说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见仇人分外眼红 第二日早朝，周昌平和另外两名榜上有名的秀才一起进殿面圣。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这里没人有知道你是段靖平。你绝对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辜负了周大哥的救命之恩。 第97页 “宣，新科状元周昌平进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昌平匍伏在地，不敢抬头看金殿之上。 “平身!抬起头来。”皇上的声音威严。 “是。” “嗯，果然是一表人材，朕问你，家中还有何人，可有婚配?” “回皇上，小人父母早些年病逝，家中并无兄弟姐妹。由于家境贫寒，并未婚配。”周昌平极力控制自己，不让在场的人听出他的心虚与胆怯。 “哦，这么说是寒门出士子，难得，难得啊!”皇上连连点头：“如此，你先在御书房教太子们读书，等以后有机会，朕再看看，给你择一个合适的大臣千金。” “谢皇上隆恩。”周昌平第一次上殿，第一次见皇上，加上自己身份是假，心里紧张至极。想婉言拒绝皇上所说给他择婚的事，又怕不妥，惹皇上生气，生出什么别的事端来，只好默不做声。 “你先退下吧，在偏殿等一会儿，等朕处理了边疆的事情，再宣你，朕还有别的事情找你。” “是。”周昌平松了一口气，慢慢地退下了。他极需要一个地方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偏殿里，两个太监左右而立。见他进来，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周昌平的嘴动了一下，想想朝廷党派众多，到处都是耳朵，本想向太监打听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这一等，竟是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散朝，看到大臣们都走完了，皇上才地过来。 “周昌平，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会儿的皇上看着比坐在金殿上随和多了。 “是。” “你不必如此拘束，朕要带你见的人，是朕的一个妃子，她与其他妃子不同，平时就爱吟诗作画。” 周昌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着头，跟在后面走。 “你们古阳城自古以来是产柑桔的好地方，听说那里的百姓都是种桔能手。有机会朕一定要到那里走走，哈哈哈，这大好江山虽说都是朕的，可政事烦多，都没有时间出去看看。唉，真是遗憾啊。” 周昌平不知古阳产桔，只好跟着皇上点头打哈哈。皇上以为他初中状元，入得宫中，心情紧张，也不以为然。 说话间，就到了养心殿，还未等坐下，就听到外面来了阵银铃般的笑声：“皇上，臣妾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了。” “苏妃，快来快来，你看朕把谁给你带来啦?”皇上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笑脸开怀，爽朗地说。 周昌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苏妃，苏添志的妹妹?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在宫中，真是冤家路窄，这才头一天入宫呢，就在这里见到她了。 他使劲地在脑子里搜寻：和这位苏妃娘娘，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面。啊，幸好，幸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这位苏妃娘娘也从来没有见过我，毕竟在一个城里住着……”周昌平心里七上八下地。 “哎哟，皇上，您可真是健忘，昨天不就说好了，是带新科状元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反倒还考起臣妾来了?”苏妃娘娘娇声反问。 “昌平见过娘娘。”周昌平强忍心中仇恨，低头向苏妃娘娘请安。 “咯咯咯，状元不必客气。听说状元尚未婚配，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皇上，您看……”苏妃试探地看着皇上的反应。 “你呀，一来就要给人家说亲，说吧，是哪位大臣府上的千金?” “皇上，您要是同意臣妾给状元说亲，那就得容臣妾先保密。到时候，再给皇上和状元一个惊喜。” 看来这位苏妃娘娘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周昌平暗暗松了一口气，表情自然多了。 “谢谢娘娘，只是昌平学识浅陋，怕……” “哎，你怎么这么谦虚啊，既然能高中状元，那肯定是有满腹才华。自古以来，英雄配美女，这状元郞，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当然要挑最好看的姑娘才配得上啊。”苏妃看他，是越看越爱，恨不得马上就说出自己要给他许配的姑娘。 “皇上，臣妾突然想起亲手给您炖的汤差不多到时候，皇上，请恕臣妾先告退。” “你去吧，我跟昌平也有事情要商量。” 苏妃扯了个谎，匆匆回到宫中。 “欣儿，欣儿，我见到那位状元郞了，可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姑姑，你说什么呢?他玉树临风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嫁给他?”苏欣颖从屏风后面出来，脸上带着怨气。 要不是在家中呆着实在无聊，加上父亲天天在自己耳边念叨，她才不想来京城。说的是散心，可结果呢，就像一个只鸟，只不过换了个笼子罢了。 “傻丫头，怎么说话呢?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你不要。姑姑告诉你，不知道有多少朝中重臣，想招这位状元郞做上门女婿呢，一听说他家中上无父母，下去兄弟姐妹，个个都抢着要呢。” “让他们抢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不行，这回不能听你的。你的事情，你爹爹都跟我说过了。段家那两兄弟，哪里能跟这个周昌平比?人家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再者说了，段家兄弟死的死，残的残，你还真为他们一辈子守空房啊?” “姑姑，我相信，总有一天，段靖安会有消息的。我可不管他有没有残废，我都要守在他身边，一辈子侍候他。”苏欣颖心里面，始终放不下段靖安。 到底是愧疚多还是爱情多，她也分不清楚。 苏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嘆了一口气说：“姑姑当年也年轻过，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可是你忘记了姑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女人的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可在争取之前，你得分清了，哪个人才能让你幸福啊。” “一个段靖安，能让你开开心心地过完下半辈子吗?” “不能，但能让我安安心心过完下半辈子。” “安心，安心……欣儿，别说傻话了，忘记那些人和事吧。跟这个周昌平开始全新的生活。听姑姑的，错不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遇故人惊闻往事 回到客栈，周昌平看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帐房先生，便又走过去：“请问，到底是谁帮我订的房间，还支付了那些饭钱?” 那帐房先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想必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只见他微笑道：“周公子，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住吧，帮你付银子的人自然是大富大贵之人。同时，也是你命中的贵人，你耐心住着，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那这么说，您是见过这个人啦?” “唉，周公子，瞧你说的，哪有主人亲自上门办这点小事的。那手下的人，我就算叫出个张三李四来，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呀?我劝你呀，还是别猜了。京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这科考也结束了，正好，出去散散心吧。” 第98页 周昌平见他不肯说，知道坚持也没有意义，只好上楼了。 如果不是家中遭逢变故，自己光明正大地出门赶考。将来有一天，衣锦返乡，迎娶珍珠，那该是多好的事啊!可是现在只要一个人的时候，心一静下来，就会想到珍珠，一想到她，周昌平的心就如十万支利箭穿胸。 还有今天天蒙蒙亮时做的那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周昌平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烦闷，决定如帐房先生所言，出去走走，也许能换一个心情。 虽然来京城有些时日了，但往日里周昌平只一心想着科考的事情，哪有心思细细观赏。现在尘埃落定，是时候体味一番这不一样的名俗风情了。 周昌平边走边看，心情慢慢开朗起来。 “哎，小姐，那边有人在卖艺，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听到这个声音，周昌平忍不住寻声望去：这声音虽然不熟，但口音却一听就知道是临清城那一带的。 这一看不打紧，直吓得他魂魄飞散：苏欣颖，她怎么在京城? “段靖平?!”苏欣颖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见鬼了。 周昌平扭头就跑。 “喂，你给我站住，我认出你了，段靖平!”苏欣颖毫不犹豫，提起裙脚紧追不捨：“站住，不然，我大声喊啦，你可别忘记你是一个死了的人!” 周昌平站定，不愿意回头。 “段靖平，我知道是你，别再装神弄鬼了。”苏欣颖喘着气说道：“你没有死，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我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不能告诉她。”周昌平慢慢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没错，我就是段靖平，我没有死，怎么，你不高兴?” “是啊，我倒忘记了，是你们苏家一手鬼计，才让我们段家家破人亡的，苏大小姐当然不愿意见到段家还有一个活人在这个世界上。” 苏欣颖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她心里的石头稍微轻了一点点。 “段靖平，我承认是我父亲不义，不应该对你们段家下如此重手。可是那也是你们不仁在前，两虎相争，必有一亡，输了，就不要把责任全推在别人身上。”苏欣颖很想跟他说对不起，可是说出来的却全是相反的话。 “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们苏家?哈哈哈，真是好笑，仗着一个妃子姑姑，就可以无中生有，草歼人命。还说什么段家不仁，段家怎么不仁了?” “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苏大小姐，请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段家怎么对不起你们苏家了?”段靖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紧紧地追问。 “没有对不起我们苏家?你回去问问段老爷，看看他都做地什么事?” “你……你明知我父亲已死，竟然这么小人，将事情都推到他老人家头上。段靖平今天真是长见识了。”段靖平冷笑一声：“我懒得跟你纠缠。” 说完，转身就走。 这下，可急坏了苏欣颖旁边的小绿，她想叫住他，却又惧怕苏欣颖。 “你给我站住。”苏欣颖比小绿更着急：“既然你说不知道，我就当你真不知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前年，冬天的时候，你不记得吧，那是我们在布店第一次见面。就是那处年前。” “那个年前怎么啦?” “年前，我父亲派人送了一批礼物到宫中，本是想给姑姑送礼用的。但是你们段家的人眼红我们苏家在朝中有人，竟然在安定城假借官府之名，劫下这批礼物，据为已有。”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认定就是我父亲所为?” “在临清城，除了你们段家和我们作对之外，还有谁敢跟我们作对?” “笑话，苏添志得罪过多少人，你数得过来吗?再说，我父亲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血口喷人，污陷好人。” “我不跟你在这里啰嗦。”苏欣颖从怀中取出一对碧绿色的玉晴蜒：“这对玉蜻蜓我一直带在身边，知道为什么吗?就怕有一天段靖安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苏家的人要这么残忍。” 段靖平更加不解了。 “你可以不知道它是什么，我来告诉你：这是我们苏家收藏珍品，是那批礼物中最珍贵的一样。你知道我们在哪里找到它的吗?对，没错，就在你们段家，在冷珍珠的房里。”苏欣颖紧盯着段靖平的眼睛：“现在，你还敢说这一切不是段老爷做的吗?” 段靖平摇摇头：“不，不可能，我父亲最讨厌的就是背后使阴招的人，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珍珠的房里，你什么时候去过珍珠房里?” “不是我发现的。” “是谁?” “是谁重要吗?” “当然重要，仅凭一对玉蜻蜓就想扣这么大一顶帽子给段家，这不免也太轻率了吧。”段靖平据理力争。 “好吧，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全都说出来吧。”苏欣颖缓缓地说道：“是丁小灵发现的，她去冷珍珠房里，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吧?” “小灵，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这些都是我亲耳所闻，绝无半分虚假。我承认我爹爹这样做的确是过分了，可是想想段家的所作所为……” “不，你说的这些听上去是有道理，可是不对，你让我好好想想……”段靖平连连摆手说道。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得消息如闻惊雷 就在段靖平冥思苦想的时候，小绿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什么。 “小绿，你嘴巴里咕噜什么呢，真讨厌!”苏欣颖狠狠地瞪了她一下说道。 “我……我……我没说什么呀小姐。”小绿吓得用手臂护住头，苏欣颖经常抬手就给她一巴掌。 段靖平见状，鼓励道：“小绿，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样嘀嘀咕咕可不讨人喜欢。” 小绿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个完整的意思来：“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许打我。我在想，要是没有出这些事，苏家和段家早已是亲上加亲的亲戚了。小姐你看：丁姑娘嫁给少爷，现在孩子都会走路了。还有小姐你……你和……” “死丫头，刚才没打你，你嘴痒是不是?又在这里瞎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的。”苏欣颖实在忍不住要去打她了。 “哎，苏小姐，你等等。小绿说的，有她的道理，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发生，至少丁小灵的孩子，也就是你们苏家的孙子都满地跑了啊。想一想，段家家破人亡，你们苏家又讨了什么好处?” “你什么意思?我们苏家讨了什么好处?自从丁小灵失踪后，哥哥一天到晚魂不守舍，跟个废人似的;还有我……”苏欣颖想说自己也是，对生活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一心就想着寻找段靖安，希望尽量弥补一些。 第99页 眼看着就要抱到手的孙子没有了，一双儿女又变得如此消沉，作为父亲的苏老爷又能开心到哪去? “是啊，那到底是谁在这中间得了好处呢?”段靖平说：“临清城的情形你知道得比我多，你讲来听听。” 苏欣颖已经大概明白了段靖平的意思，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周公公，唯一得了好处的人就是周公公，还有他的义子吴启英。现在城里的布店多数都是姓周的经营，你念念不忘的冷珍珠也嫁给了吴启英……” “他们那只是……”段靖平脱口而出，又嘎然而止：不能说，不能说，吴启英和冷珍珠的结合，白先生早就告诉过他，只是为了逃脱周公公的手掌，是假的。 “段靖平，你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才过了一年时间，你那个心爱的冷珍珠已经为吴启英生下一个胖儿子了吧?”苏欣颖得意地看着段靖平，她太想看到他的反应了。 但是段靖平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呆在原地，半晌，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到底听到没有，冷珍珠为吴启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苏欣颖把嘴巴凑上去，大声地喊道。 这些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在哪里听过?段靖平在一片空白的脑子里用力搜寻打捞，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梦，昨天早上做的那个梦里面，冷珍珠不是盈盈地站在他面前，说她有孩子了吗?还说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原来……原来她说的孩子，是她和吴启英的孩子?原来这个梦不是全没有道理的，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呵呵呵……真好……真好……”段靖平眼里透着深深的无奈与失落：他不是从心底里祝福珍珠生活得幸福吗?如今，她嫁给了吴启英，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相夫教子，这一幕，不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吗?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这么痛? 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祝福她吗?更何况现在自己的身份……天啊，我这是怎么啦?我居然妒恨冷珍珠的幸福? “喂，你没事吧?”苏欣颖吓住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小姐。”段靖平突然变得无比冷静，他必须让自己尽快从冷珍珠的身上收回心来：“请问，你知不知道我弟弟靖安的消息?” 一提到段靖安，苏欣颖和小绿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靖安怎么啦，你们知道些什么，快说啊!” “段公子，你弟弟他……”小绿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嗡嗡：“他的双腿被打断了，只能坐在轮椅上。本来我和小姐把他安顿在丁姑娘家中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个临清城，也没有找到。” “苏欣颖——”段靖平上前，用力地提起苏欣颖的衣领，把她逼到墙上：“这就是你们苏家人做的好事!” “你打吧，你打啊，打死我!” “段公子，放开我们家小姐，小姐她也难过得很，你弟弟变成这样……” “别说了!”段靖平一把放开她，大声吼道。 “靖安这样子，你以为我不难过?我喜欢他，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甚至幻想过嫁给他，做你们段家人的媳妇。就算他是一个残疾人，我也喜欢他。”苏欣颖也不想控制自己了，她疯了一样地把小绿推到段靖平面前。 “还有她，一个丫环，也敢喜欢段靖安，跟她的主子争同一个男人。段靖平，你说，我们是不是都疯了?是，我是苏家的千金小姐，我可以活活打死她……就因为靖安失踪了，连这个下贱的丫环都变成了一个宝贝，因为我们共同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你懂吗?” 小绿惊骇地看着苏欣颖，浑身发抖，不敢说话。 她知道，段靖安的心里只有她小绿，没有苏欣颖。可是她不敢说。 段靖平却不接她的话，靖安双腿断了，人都不见了，有几个女人喜欢他有什么用? 这场变故，段家和苏家没有人获胜，两败俱伤。真正得利的只有周公公和吴启英。 段靖平的思路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可是他不敢随便说出口，事关重大。“苏小姐，你不是说那对玉蜻蜓是你们家的，是要送给苏妃娘娘的吗?礼物中途被劫，不管是谁干的，你们就没有想过去追查一下的吗?” “怎么查?姑姑是要用这批首饰来贿赂太监官员的，这在皇宫中是大禁，是结党营私。首饰被安定城知府扣下，爹爹还又花了一笔银子，让周公公在上面运作，将事情按了下来。” “万一是有人假冒安定城知府之名劫下这批首饰呢?” “你是说……” “是不是吴启英出面做得这些事情，暗地里劫了首饰，又明里得了你爹爹的银子，与那周公公分了。”段靖平大胆假设：“既然你们都说是我父亲劫的首饰，那就首先排队了官府扣下这个说法了。”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放下往事重头来 苏欣颖和小绿紧张地看着段靖平，不敢出声打断他。 “如果真的是我父亲劫了你们苏家的首饰，他会那么傻把玉蜻蜓给冷珍珠吗?”段靖平接着说道：“除非劫首饰的另有其人，又故意栽赃给段家人，达到更深层次的目的。” 接下来的话，不用段靖平说，苏欣颖也猜到了。 “利用玉蜻蜓，让我爹爹对你们段家起了杀心，好一个借刀杀人啊。”苏欣颖问道：“虽说这样讲事情就清晰许多，可是谁能证明是周公公他们在背地里搞鬼呢?” “周公公做了这么多坏事，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苏小姐，你去跟苏妃娘娘好好聊聊，也许能从她那里听到些什么。不过，你不要将这些话告诉她，虽然周公公已退，但这个人野心太大，他在宫中一定有人，万一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段公子，你是要和我合伙，一起来对付那些人吗?”苏欣颖曾经对段靖平的恨，早就消失了，随着段靖安的双腿残缺，她变了许多。 段靖安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已变了身份，是一个叫周昌平的新科状元了。他想了想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既然大家都在京城，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很多，再说吧。” 告别苏欣颖主僕二人，周昌平再也没有心思逛繁华的京城了，他直接回了客栈。做回周昌平，他的心已开始担忧起苏妃娘娘说的，要给他选一位合适的娘子的事情来。 可是他的心始终放不下冷珍珠，苏欣颖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却不愿意去面对。如果她已嫁，已为人母，那他呢? 其实，在他从牢中逃脱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不也变了一个人吗?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没有得到冷珍珠的资格了。凭什么她就不能嫁人，凭什么她就不能生子? 也许，自己应该重新开始了，为了段家，为了真正的周昌平，自己也不应该沉迷于儿女情长中，耽误了大好时光。 第100页 “好吧，我就娶一个娘子，就当是给周昌平活着，给他一个家。”段靖平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这天给太子们讲完课，皇上和苏妃娘娘一起过来了。 “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昌平连忙跪下。 “平身，昌平，宫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回皇上，习惯。”周昌平不敢多说话。 “昌平啊，还记得苏妃娘娘上次说的，跟你选了一个千金小姐，朕已经见过了，的确是一个千载难一见的大美人啊。” “皇上，你可不要取笑啊。”苏妃说。 “哎，朕可没有取笑，你不是说她今天进宫了吗，怎么不叫她一起过来?” “来了，我叫她在外面等着呢。” “快快，快快叫她进来啊，这还等什么啊，又不是在朝上，大家干嘛要这么拘紧?”皇上哈哈大笑：“早就听说苏妃的侄女倾国倾城，哈哈哈，今天终于可以见上一面了。” “皇上，您还说不取笑臣妾?” 周昌平一听是苏妃娘娘的侄女，顿时出了一身汗：她的侄女，不就是苏欣颖吗?天啊，自己暂时不想告诉她真实身份，上次见了面都没有说，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她当面揭穿……” “欣儿，快来拜见皇上，还有新科状元。” 听到苏妃娘娘的话，周昌平更加不安，把头低到了胸口。 “哎，昌平，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见一个美女吗，干嘛这么害羞，抬起头!”皇上见他如此，佯装生气地说：“可不准给我们男人丢脸啊!” “是，皇上!”周昌平只得抬起头来，寄希望于苏欣颖的反应上。 “民女苏欣颖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欣颖跪在地上。 “起来，起来，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这苏妃的侄女，是如何倾国倾城的。”皇上满脸都是笑，语气也极为慈祥。 苏欣颖依言抬起头来，但也不敢左右乱看。 “果然是一代绝世美颜啊!好好好，昌平，怎么样?苏妃娘娘没有骗你吧?”皇上欢喜地说：“苏欣颖，这位就是新科状元周昌平，是你姑姑为你选定的好女婿，才貌双全，怎么样，满意吧?” “皇上……”苏欣颖不好意思地说，她的目光落在周昌平身上：“你……你……” “苏小姐，昌平这厢有礼了。”周昌平上前两步，打断她的话：“苏小姐，你头上的这朵迎春花可真好看。” 边说还边沖苏欣颖眨眼，苏欣颖明白过来，不说话，只羞得低下头去。 “哎哟，这几天看昌平都不苟言笑，想不到嘴也很甜呢。呵呵呵，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皇上你看，郞才女貌，像不像一对金童玉女。” “像，像，真像……昌平，你们的婚事，依朕看，现在是三月，春天百花盛开，好季节，苏妃，抓紧给他们办了吧。” “皇上……”周昌平想不到皇上来这一出，吓得连忙摆手：“皇上，不可……” “嗯，你不是说家中无父无母，难道这事朕还做不了主?” “不是，皇上，臣虽然无父无母，可是苏小姐她……” “看不出来，昌平还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不错，是朕太急切了，苏妃家在临清城，家中人口众多，女儿出嫁，肯定是要大办特办的。”皇上拍拍额头：“看我这脑子……” 苏妃娘娘本来还担心苏欣颖见了面对人家不满意，当场就脸色难看。现在见她羞红了脸，低头一句话也不说，以为她是同意了。 走的时候，苏欣颖悄悄地扯了一下周昌平的衣角：“下午我去客栈找你。” “姑姑，等我一下，我有好些话要跟您说呢?”苏欣颖快走两步，过去挽起苏妃的手。 “这孩子，都要成为别人的娘子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似的。”苏妃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姑姑跟你介绍的人没有错吧，瞧把你给美的，就不懂得矜持一点啊!” “姑姑——” 看着他们走远，周昌平擦了擦额角的汗，这一关可算是过了。唉，这皇上赐婚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知真相心思沉重 苏妃的寝宫内，若有若无地飘着些花香。苏欣颖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姑姑，皇上可真喜欢您!” “丫头，说话注意点，这是在皇宫，你以为是在自己家呢?皇上喜欢的女人太多了，可不止你姑姑一个人。” “哦，对了，姑姑，都说后宫佳丽三千，真的有那么多吗?要真的那么多，您是怎么受到皇上喜爱的?说些给欣儿听听。”苏欣颖才不管那么多，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在。 “后宫女人虽然没有三千，但也多得让人眼花瞭乱。真要说谁比谁漂亮了，我看未必。至于皇上要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各人凭本事。” “那前年爹爹让送进宫里的那批首饰，姑姑你还记得吗?后来不是说让官府给充公，是真的吗?” 苏妃怀疑地看着侄女：“你今天是怎么啦?后来不是查清楚了是段家的人搞鬼吗?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事儿?” 苏欣颖连忙打了几个哈哈道：“没什么，姑姑，你觉得周公公那个人怎么样?” “一个退位的老太监，你问来做什么?不过你还别说，要不是周公公帮忙，你姑姑这会儿跟大多数后宫的女人一样，天天独守空房，连皇上的面也见不上呢。” “那你说周公公一个太监，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问这些，免得引祸上身。”苏妃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那姑姑你说，有没有可能周公公为了得到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做出些不择手段的事情来，比如……” “比如什么，苏欣颖，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哎呀，姑姑，我说错了你可虽怪我啊。”苏欣颖实在不知道怎么旁敲侧击，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还怎么查啊。她一急，干脆说道：“比如那批首饰明明是周公公劫的，却嫁祸给段家的人，挑起苏家和段家的仇恨，他在从中得利。” 苏妃围着这个侄女来回转了几个圈，边转边咂舌头：“哎哟哎哟，不得了啊，没想到我这个侄女还是一个女诸葛呢。你是说……周公公即得首饰，又从哥哥那里要银子假装平息事端……” “是啊，姑姑，你仔细想啊，段家出事后，谁获利最多?”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年年前，周公公见到我总是闪闪躲躲，有一次我见四下无人，还问起过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该打点的部门都打点过了没有?” 第101页 “那他怎么说的?” “他……他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说叫我不要担心……然后……然后……突然说他年老糊涂，忘记了什么事……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他了。”苏妃紧锁眉头：“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蹊跷。” “姑姑，如果真是周公公在中间搞鬼，那苏家以后恐怕也……” “他敢?有你姑姑在宫中一天，他敢放肆?” “可是他还在您身边时，不也背着您做出了背信弃义的事情吗?我知道，当初你们是想联合周公公的力量，将段家的生意打压下去的。可是那个周公公一边谈合作，一边却搞这种破坏，堵我们家的路，他这样的人，以后说不定把临清城搅成什么样子呢?” 苏欣颖现在一心站在段家那边：“他利用爹爹的手，将段家人置于死地。姑姑，你想想，这个人太可怕了。” “欣儿，你说的这些，容我仔细想想。”苏妃坐下来：“事已至此，苏家如果跟周公公正面作对，肯定是吃力不讨好……” “姑姑，如果我们帮段家人洗清冤情呢?” “你说什么?段家人哪有什么冤情可洗?”苏妃脸色大变：“如果段家有冤，那你姑姑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还闹出了人命，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这个话，以后都不准你提起。” 苏欣颖有些惊恐地看着姑姑，鼓起勇气问道：“那……欣儿能不能问姑姑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我以后就再也不提这些了。” “你说吧，什么问题?” “真的有那些受潮生虫的布，是从段家流出来，让姑姑皮肤过敏，差点丢了性命吗?”苏欣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问，以后都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问了。 其实答案已经明摆在那里了，可是她想听到苏妃亲口说出来。 “你……”苏妃气得手直抖，指着她说道：“你这是在逼姑姑承认自己犯了欺君大罪吗?你没来京城之前，你爹爹说你变了一个人，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段家的人给你施了什么迷药，让你那么向着他们?为了一个残废的段靖安，跑来问姑姑这样的问题?” “你的脑子真的是烧坏了。”苏妃生气地说。 “姑姑，为什么我们就是不愿承认，苏家人对段家人是有亏欠的呢?现在段家家破人亡，我们却连对自己承认错误的勇气也没有。”苏欣颖紧追不捨地说道。 “好好好，看来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没错，那些事情，都是姑姑和你爹爹早就想好了，只等时机到，用来陷害段家的。欣儿，这是一个强者生存的社会，段家自以为是，以为清清白白做生意就可以万事无忧了，在这一场利益的战争中，不是段家人死，死的就很有可能是苏家的人。” “姑姑，你不要忘记了，段夫人还是你和爹爹的表妹呢。本来是一家人，却搞成这样子。姑姑，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这么简单。”苏妃说：“好了，欣儿，这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以后你也会慢慢明白。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等着做你的新娘子就好了，周昌平是一个家世清白的人，你可以过简单一点的生活，也好。” 苏欣颖决定马上去找周昌平，她怕自己在这里再呆下去，就会忍不住将周昌平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 必须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如果姑姑没有犯欺君之罪，那么周昌平就永远都是一个假面人，一个待罪之身。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上京城一问究竟 “去找苏添志?”白先生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可是他马上又否定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不能让苏添志知道段靖平的身世。” “也不对啊，如果说周昌平在京城已经跟苏小姐谈婚论嫁了，那他们两个人肯定已经见过面了。既然见过面，那苏小姐怎么可能认不出周昌平就是段靖平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白先生不停地在心里捉磨。 “靖平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摆不脱苏家的人呢?”白先生越想越不对：“万一靖平跟苏小姐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他们真的成了夫妻……不行，不行，兄妹怎么能……” “我得上京城一趟，无论如何，在没有出更大的漏子之前，阻止他们的婚事。” 白先生说走就走，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想打听冷珍珠的消息的。 …… 京城，周昌平正在客栈和苏欣颖商量计策。 “……总之，所有的事情罪魁祸首就是周公公，苏家也是受害者。段靖平，你说吧，该怎么办?”苏欣颖一口气说了许多，口干舌燥，端起桌子上的水就猛喝了几大口。 周昌平眉头紧锁：就算这些事情都是周公公所为，他们也没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可推翻他。再说，他和苏妃，不管怎样，总有一个人犯了欺君之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说话，可把一边的苏欣颖给急坏了。 “哎，怎么办?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呀?” “我能怎么办?只要我一回临清城，身份就得暴露，那就是欺君大罪，必死无疑。不回去，皇上赐婚，我要是跟你结婚，肯定是要跟你回去见你父亲的，到那时，一样是死路一条?你说，怎么办?”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苏欣颖急得都跳起来了。 “要不，我和小绿先回去，跟我爹爹说明这一切，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 “怎么可能?你爹爹要是知道我没有死，他第一个跑去衙门揭发我。”段靖平说：“再说，你说的话你爹爹也未必会相信。” “那我们就这样等死不成?” “看看再说吧，现在只要我们三个人不说，在京城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周昌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看了看苏欣颖和小绿：“要是苏妃催你，你就找藉口，说我们要推迟结婚。” “就算是真的没得往后推了，也只能是假结婚。” “那当然，我才不想嫁给你呢?”苏欣颖不高兴地说：“要不是看在你是段靖平的份上，我当场就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你要是拒绝了就好了。” “好什么好，你在京城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千金小姐要嫁给你，如果我不同意，后面的人你更加不好对付。”苏欣颖说：“你不说谢谢我，还反过来怪我。” 这话说得小绿也不停地点头。 “段公子，你要是连样子也改变了，就可以和小姐一起光明正大地回临清城了。反正在那里又没有人见过周昌平长什么样子，对吧?” 第102页 “哎，这个办法好!要不……”苏欣颖惊喜地说：“要不，给你化个妆，变个样子?” “不行，不行，再好的化妆也会露陷，到那时就更麻烦了。”段靖平不同意。 就在他们决断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哄哄闹闹的声音。 “我们找状元爷，小二，快点带路。” “哎，周公子吩咐过，叫没有什么事不要上去打扰他的。”小二见拦不住，只好说道：“周公子在会客，不方便见人。” “闪一边去，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也敢拦着?” 周昌平连忙叫苏欣颖主僕二人藏在帘子后面，他迎了出来。 “你们几位是……” “周公子，我们是皇后派来的人，让你入宫一趟，有事情商量。” 周昌平一愣：皇后?皇后找他商量什么事?他正要问清楚一些，那人却不耐烦地说：“快点快点，要是皇后等急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无奈，周昌平只好跟着那几个人进了宫，说的是见皇后，却被带到了养心殿，皇上和皇后都在那里。 “皇上，您可真是健忘啊，大半年前臣妾就跟您说过，这一届的状元可一定要等臣妾看过后，才可以赐婚的。您倒好，直接就将那苏妃的侄女许给了他，难道在您心里，苏妃的侄女，比您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重要?” 皇上正愁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后的话，见段靖平进来，连忙说：“昌平，快点参见皇后。” “昌平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周昌平见殿内气氛不对，不敢抬起头来。 “平身。” “谢皇上。” “状元，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周昌平心想：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这冒充别人身份的滋味可真难受。走到哪里都提心弔胆的。 “哟，状元可真是一表人材啊。”皇后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东阳总是爱挑剔，那么多大臣的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我看这回，她没话好说了吧。” “咳咳，皇后啊，你这样……你让朕如何向苏妃……” “皇上是想说您要如何向苏妃交待?皇上您这不是说笑了吗?堂堂一国之君，招一个称心如意的附马爷，还用得着向谁交待吗?再说了，那苏妃的侄女，小地方来的人，哪里配得上状元啊?” 周昌平真恨不得变成一个隐形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当初跟周昌平换身份就罢了，怎么会想到进京赶考呢?这不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吗? 那边跟苏欣颖的事情还没个说法呢，这边又说要将公主嫁给他，怎么收场啊? “黄公公，去把公主找来，如果公主满意，皇上您就马上下诣赐婚。反正苏妃那边不是还没有正式下诣吗?”皇后得意地说道。 “这……这……” 看来贵为君主的皇上，也有不好处理的家务事。周昌平看着皇上急得，暂时把自己糟糕的处境忘记了。 正文 第九十章 一见钟情变附马 “黄公公，父皇和母后又给我找了个什么人啊，真是的?那些臭男人，个个都一样，看见本公主只知道呵呵傻笑……” 皇上一听到这话，指着皇后连连摇头：“哎呀，我说皇后啊皇后，看你把东阳给惯得，什么话都敢说，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都没有。” “父皇，您不是总教育女儿，哪怕是女儿家也要豪爽大方，不可以扭扭捏捏的吗?怎么，现在您又反过来怪女儿啦?”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轻盈的身姿闪身而入，来人正是东阳公主。 但见她肌肤白里透红，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双俏丽的眼睛顾盼生情，一进来，给父皇母后请了个安，就瞟到周昌平身上了。 “父皇，这位就是您给女儿招的附马?” “东阳——一点规矩也没有。”皇后哪里是真怪宝贝女儿，这样说也只是在皇上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昌平参加公主。”周昌平不敢正眼瞧她。 东阳公主见他不敢看自己，反而激起了她的兴趣。要知道，以前的那些王孙公子一见到她，都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根本不管什么场合，盯着她看。 她最讨厌这样的男人。 这个周昌平倒好，当自己这样一个大美女是透明的。 她眼珠子一转：“父皇，母后，既然是给我选附马，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这位状元先生单独呆一会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你呀，真是被你母后给惯坏了。”皇上嘴上这样说，头却点个不停：“好好好，昌平，你跟公主去花园走走，她要是有什么无理要求，你不要依着她哦。” 周昌平心道：皇上嘴上怪皇后娘娘宠坏了东阳公主，可他自己呢，比皇后更宠她。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这位公主有什么话要说吧。 东阳公主不要丫环和太监跟着，只和周昌平出了养心殿，来到御花园。 她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穿过一座假山，到了一处花树下，才停下来：“周昌平是吧，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问得也太直接了吧?周昌平干咳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倒是说话呀，不要以为不开口就没事了啊。”东阳公主走近他，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周昌平：“你不回答，我就一直这样盯着你看，直到你说话为止。” 在东阳公主的注视下，周昌平只觉得脖子一阵阵发烧：真是越大的闺秀胆就越大，公主是，苏小姐也是。还是冷珍珠好，像一块湿润的美玉，在那里，温暖又贴心。 看来这个公主也就是关在宫里面，并没有真正尝试过恋爱的滋味，不然怎么会这样问一个陌生男人这种问题。她以为自己长得漂亮，男人就应该喜欢她。 只是该怎么回答她呢?东阳公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周昌平，让他无处可逃。 “公主，你这么可爱，谁见了真会喜欢你的。”周昌平想敷衍过去。 “你真狡猾，一点儿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老实。”东阳公主不放过他：“你明明知道我问的喜欢，是指那一种喜欢，而不是你所说的喜欢。” 周昌平只把目光放在眼前的花枝上，不去看她：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肯定会听，可是瞧那苏妃的地位似乎也不低，自己夹在中间，苏小姐那边还好说，这位公主……可真是…… “昌平不明白公主所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昌平愚笨。” “我看你才不笨呢，笨你怎么会考中状元?”东阳公主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在她面前这样冷淡。 她盯着他涨红的脸，嘻嘻笑了两声：“算了，不捉弄你了。我这就回去，告诉父皇，这个附马我要定了。” 什么?周昌平倒退两步：自己笨嘴笨舌，对她爱理不理的，什么也没说，她看上自己什么了?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第103页 “公主，我……你看到的我，可不是我啊?”情紧之下，他竟语无论次：“我不是我。” “什么，你不是你?你太好笑了吧，你不是你你是谁?” 周昌平这才醒过来：稳住，怎么说话的呢? “我的意思是说……是说，公主，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轻率地做决定呢?万一我是一个……” “我才不管你是一个什么人，我就要嫁给你。”东阳公主拍拍手，像个小孩子似地蹦蹦跳跳地跑了，边跑还边喊：“我这就去告诉父皇和母后，让他们尽快为我们办婚事。” 看着东阳公主远去的背影，周昌平想这下可闯大祸了，万一将来有一天他的身份暴露，以假身份当上附马爷，那他死上十八回也抵不了罪过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得赶快回客栈找苏欣颖商量一下对策。周昌平匆匆出了宫，直奔客栈。 正要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打开，小绿和苏欣颖正要离去。“段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小姐等得都急死了。”小绿说道。 “苏小姐，麻烦了，皇后要把东阳公主许配给我，要我做附马爷，这可怎么办啊?”周昌平来不及喝口水，急匆匆地说道：“我就怕被那个公主看上，什么话也不敢说，谁知道……谁知道，她竟然说一定要嫁给我。” “哈，这不是好事一桩吗?状元配公主，自古以来就是佳话啊。”苏欣颖面带讥笑：“想不到段公子的桃花运还真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为你疯狂。这回更绝，连公主都被你迷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周昌平怪道：“我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做附马啊?” 苏欣颖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倒觉得这样更好，你想想：如果你做了附马，就不用跟我回苏家啦，也就不用回临清城了。在京城又没有人认识你，你就安安心心地当你的附马爷，有什么不好?” 小绿也觉得有道理，在一边连连点头。 “谁要做附马啊?你是没有见过那个东阳公主，真是一言难尽……” “怎么，她长得很丑?” “不是，是……是我对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你说她像个小孩子吧，她又开口闭口就情呀爱的，你说她长大了吧，可怎么看怎么幼稚。” “那还不好，将来你娶了她，再慢慢调教呗!”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撺公主同回安定 “我哪里敢调教她啊，你是没看到，皇上跟皇后有多宠爱她。只怕我一不小心惹她不高兴，她一状告到皇上面前去，我就要人头落地了。”周昌平哪里有心情跟她们开玩笑：“要是白先生在这里就好，我还可以跟他商量商量。” “你说的这个白先生我知道，我猜你弟弟多半就是被他带走的。不知道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苏欣颖像是在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真会藏，我跟小绿把临清城都走遍了，也没有打听到他们一丝一毫的消息，是吧，小绿?” “是啊，段公子，我们几乎是挨家挨户排除的……” 看着她们主僕二人一问一答的，周昌平突然想起，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他和白先生在安定城早就布下了产业。而且用得还不是段家人的姓名，莫非……莫非白先生带着段靖安去了安定城? 一定是的，那里本来就是为他们有个好歹设计的一条退路，自己怎么早先没有想到?不过……想到了也没用，来了京城就没有自由。只是那安定城那么大，叫他上哪里去找他们呢? 看周昌平紧锁眉头，苏欣颖以为他还在为公主的事情发愁：“段靖平，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就算没有公主中途跳出来，我嫁给你也只是表面上的事，我们又不可能结成真正的夫妻。现在你有机会做附马，为什么不呢?” “就因为我知道跟你是假结婚，这样日后若有机会见到珍珠，我还可以向她解释。可是跟公主之间，就没有所谓假结婚一说了，要是以后珍珠问起来……我要怎样向她说呢?” 苏欣颖不相信地看着周昌平，半天才挤出一句：“不是吧，珍珠对你，可没有这么用情深刻哎?” 周昌平不理她。 “你不要忘记了，冷珍珠现在是吴启英的夫人，而且他们两个人还生了一个孩子。你任何时候再见到她，都不必跟她解释什么了。” “我是不必跟她解释什么，可是万一她问呢?” “她怎么可能问你这些问题，难道她问：你为什么娶了别的女人?那你不会反问她，你为什么嫁给了别的男人?”苏欣颖抓狂地说道：“你不用想那么多了，安心在京城做你的附马吧，除了临清城你不要再去，其它地方都可以去。” 末了，她又想起了什么：“哦，我得赶快进宫一趟找姑姑。” “找你姑姑干嘛?” “我得告诉她，我不喜欢你啊。不然，她还傻乎乎地跟皇后明争暗斗，以卵击石，几头都不讨好。”苏欣颖话未说完，拉起小绿就走。 她二人走后，周昌平将这些如乱麻一样的事情在脑子里重新理了一下，渐渐地清晰了许多。要是东阳公主也能像苏欣颖这样，什么都可以对她说，还能配合他的假结婚要求，该多好。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尽快回安定城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找到白先生和段靖安。正思忖间，有人来敲门。 “周公子，外面来了一位客官，说要见您。我见他面孔陌生，就想上来问问……”小二站在门外说道。 “周昌平，怎么，连我也不见?”只见小二身后跳出来一个人，眉清目秀的样子，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说。 周昌平一看到那双眼睛，顿时认出了来了。 东阳公主，她……她女扮男装? “小二，你下去吧，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周昌平打发了小二，轻声说道：“公主，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还不简单，你还不知道你住店的钱是谁给的吧?” “是你?” “当然不是。我告诉你吧，是苏妃娘娘给的。我只要使个小计谋，找她宫中的丫环问两句，就知道你在这里了。”东阳公主得意地看着周昌平：“怎么，你不让我进去坐会儿?就一直站在门口说话?” 周昌平连忙给她让开：“公主，里面请。苏妃娘娘干嘛要给我会店钱?” “哼，不就是想把她的宝贝侄女嫁给你吗?我告诉你吧，不管是谁得了状元名头，她都会把人家请到这里来，然后安排她的侄女相亲的。” 原来是这样。这苏妃娘娘也真够有心计的，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状元竟然是段靖平。 “公主，你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周昌平只当她是个小孩子，跟她说话的时候，眼里一丝杂光也没有。 第104页 东阳公主最喜欢的就是他这样。 “没事就不能来吗?天天关在宫里，閟死了，就是出来散散心。”东阳公主高兴地说：“我告诉你，父皇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他说明天就下诣呢。” “那苏妃娘娘那边……” “管她呢，让她那侄女哭死去吧。” 周昌平暗暗好笑：苏欣颖刚前脚走，她后脚就来了。他与苏欣颖的关系，要是让东阳公主知道了…… 何不试探她一下? “公主，你说你天天关在宫里，就从来没有去下面一些县城走过，从来没有出过京城吗?” “没有，宫里什么都有，京城这么大，我干嘛要去下面那些小地方?”东阳公主不屑地说。 “这公主可就不知道了，小地方有小地方的风土人情，与京城又是不同的风景啊。”周昌平说：“公主，昌平听人讲，往南走，有一个叫安定城的地方，那叫一个美。昌平曾经发过誓，有一天要是高中状元，一定找机会去那个地方走走，小住几日，好好地感受感受当地的风情啊。” 东阳公主正愁摸不住周昌平的喜好，听他这样一讲，心里万分高兴。 “想去安定城，这还不简单，你只要跟我结婚了，我跟父皇说，就说我们新婚，想出去外面走走，父皇肯定同意的。”东阳公主天真地说：“到那时，我陪着你，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啊。” “真的吗?”周昌平也是意外惊喜：“公主真的愿意跟我去安定城?” “为什么不愿意?我们既然是夫妻，做妻子的当然有义务帮丈夫完成心愿啊。”东阳公主第一次感觉害羞，意红着脸，低下头去。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骄傲的样子：“喂，我跟你说啊，我刚才已经在下面给你办了结帐，你不能住这里。” “为什么?” “你住这里，岂不是那个苏妃的侄女的……的……的什么啦，那怎么行?” 周昌平看她这样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连日来的紧张终于舒缓了一些。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按不住靖平身份 苏妃的寝宫里，气氛紧张，姑侄之间的争吵一触即发。 “欣儿，你搞清楚了，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婚事问题，这里面还有一个先来后到，还有皇上对我承诺问题。如果我不据理力争，以后还怎么在后宫混，那些平时等着看我笑话的贱人，这回得把大牙都笑掉了。” 说来说去，还是面子问题。苏欣颖也是无语了。 “姑姑，皇上虽然不喜欢皇后，可是也得给她这个面子，你这样去闹，只会弄得两败惧伤。我是当事人，我都不生气，您有什么好气的?” 其实这会儿，她说什么，苏妃都听不进去了。 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只差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侄女看了。 “你知道这对苏家来说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吗，傻孩子?姑姑虽然贵为妃子，但也只是伴君如伴虎，加上后宫有那么多更年轻更漂亮的小贱人们无孔不入，姑姑这个妃子能得宠到什么时候，真是说不定。” “万一姑姑失宠，那苏家的生意可就没那么好做了，你父亲也老了，将来的事业是要交到你哥哥手上的。苏坤明那样子你比我看得还清楚，你觉得他能担当起苏家的未来吗?” “这些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关你什么事?你是苏家的一分子，也得为苏家的壮大作贡献啊。你若是嫁给了周昌平，他仕途平稳的话，还愁苏家的家运不一年更比一年好?” 这么简单的道理，反反覆覆地说，这个丫头怎么就是听不明白?苏妃气得气喘吁吁，手碰到桌子上的水杯，用力地一推，“呯——”一声掉地上摔碎了。 “娘娘!”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以为发生什么事，惊慌地跑进来问道。 “没你们的事，出去吧。”苏妃没好气地说道。 苏欣颖从来没有见姑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心里当然装着苏家，可是对段家的愧疚又令她寝食难安。 “姑姑，您要是知道周昌平的真实身份，就不会让我嫁给他了。” “你什么意思?周昌平就是周昌平，还有能什么真身份假身份?你真好笑，为了搪塞姑姑，居然什么话都乱说。”苏妃想这个侄女终是太年轻，看问题太不成熟了。 她脸上的表情让苏欣颖很受伤：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小，以为她是一个姑娘家，就应该听家里人的安排，以家里的利益为重，婚姻要随时为家族牺牲。 “我偏不能让你们瞧扁了。”苏欣颖心想：今天就用这个周昌平来吓吓你。 “周昌平真正的名字叫段靖平，姑姑，这个您还不知道吧?”说完，她得意地看着苏妃：你们不是认为什么都知道得比我多，什么都要替我做主，说是为我好的吗? “你说什么……段靖平，段靖平不是死了吗?”苏妃眼神凌利，紧盯着苏欣颖问道：“这种玩笑话你也能乱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姑姑，您从来没有见过段靖平，在京城没有人见过靖平，这点您承认吧?”这下，轮到苏欣颖掌握主动了，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被执行死刑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周昌平，他们的身份对调了。” “欣儿，此话当真?” “当真，这样的事我能瞎编吗?” 寝宫内一时陷入沉默，苏妃的脑子像急驰中的马车轮子一样转得飞快，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太复杂了…… 半晌。 “就是说，你们两个已经在私下谈过了?” “是的，我们认为苏家和段家发生的事情，全是周公公在背后搞鬼，他也是最后的获利者。以周公公的野心，苏家在临清城早晚也会不太平。姑姑，您仔细想想，那个吴启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周公公不在了，将来哥哥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本来段家在还好一点，可以有所牵制。” “这就是为什么你那天突然问我关于皮肤过敏的事，你就是想搞清楚这里面的是是非非?” “没错，姑姑，我们现在必须要面对自己的错了。再这样下去，只有被人家利用的份。” “那你和段靖平的意思是……” “我们原先想能拖就拖，实在不行了就假结婚，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东阳公主。不过这样也好，或许我们可以借公主的力，看看有没有机会为段靖平平反。” “给他平反，给他平反就是要让姑姑下地狱。” “这个问题我们也想过，如果不能平反，那至少要让段靖平平平安安地生活，找到他的弟弟。只要不揭穿他的身份，那么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苏欣颖觉得自己也快被绕进去了。 “那好，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姑姑，您不要去皇上面前为我争取了，事情闹到了，苏家也讨不到什么好。就让段靖平和东阳公主顺顺利利地结婚，让他去化解吧。”苏欣颖突然成熟了许多：“冤冤相报何时了，苏家和段家这么多年互不来往，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却让第三方钻了空子。” 第105页 苏妃脸色也随之沉重起来：的确，一开始的时候，两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仅仅因为哥哥和表妹的事情闹得不开心，还是哥哥先娶了别的女人，表妹才嫁给段伯涛的。唉，不能总是计较过去这些了。 “皇上驾到!” 突然，外面传来宫女的喊声，姑侄俩一愣，交换了一下眼神。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免了，你们都起来吧。”皇上抬了一下手：“咳，咳……苏妃呀，这个……” 看看苏欣颖也在这里，皇上似乎不好开口。 “皇上，东阳公主身份尊贵，周昌平又是新科状元，他们两人都相配。至于欣儿嘛……皇上，您就不必感到……” 苏欣颖见皇上心中对她似有愧疚，趁机跪下说道：“皇上，欣颖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有什么要求，朕都满足你。” “欣颖请求皇上恩准，让周昌平作欣颖的大哥，我与他从此以后就以兄妹相称。”苏欣颖笑着说。 她的话出乎皇上意料，皇上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哈哈哈，好好好，周昌平无父无母，家中又没有兄弟姐妹，这下好了，多了一个如花似玉，又善解人意的妹妹，当然好啊。”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新婚夜附马失踪 公主和附马的婚礼，在一派祥和中结束，当夜幕降临、洞房花烛到来的时候，东阳公主紧张地坐在床沿，等待着夫君的到来。 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偶尔有灯花滋滋的声响传来，东阳公主又羞又喜。 “小翠，附马怎么还不来?外面的客人还没有散么?” “回公主话，客人们都散去了。” “都散去啦?”东阳公主一把掀开头巾，双目瞪得圆圆地：“那附马怎么还不来?”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奴隶去找找?” “不用了，我亲自去找。”东阳公主从床上起来，甩开头巾说道：“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嘿嘿，居然敢跟本公主玩失踪，好玩，好玩。” “哎，公主，这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会怪罪……”宫女着急，又不敢伸手去拦，只好跪下恳求。 “怕什么，本公主不说就是了。”东阳公主哪里会管这个，推开宫女就往外走。 外面夜色如水，一轮月亮皎洁地挂在树梢上，凉风习习，花香阵阵。可惜这样的花好月圆之夜，周昌平地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他并不是有心躲避公主，所以并不难找。东阳公主在花园绕了半个圈子，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池边，一动也不动。 “是附马吗?”她轻声问道：“是你吗?” “公主!”周昌平赶紧起身，伸手去扶公主，池塘边的石头奇形怪状的，虽美，也危险。 “公主，你怎么来了?” “哎，你这话问得可真奇怪，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哎。新郎不在，你叫我这个新娘一进空等啊?”东阳公主并不气恼，反而觉得他这个人木纳得可爱。 周昌平也很奇怪，在公主面前，本来他应该紧张的，可是却被她的小孩子气所吸引，与其他人相比，跟她在一起反倒轻松得多。 “来，我扶你坐下。” “怎么?你不想跟我洞房?”东阳公主大胆地问道：“我长得不漂亮?” “公主，你当然漂亮，而且还不是一般地漂亮。只是昌平有些心事，所以……”周昌平心里仍然记挂着冷珍珠，要他背着冷珍珠，和另一个女人做那样的事，他做不到。 “你有什么心事，我们是夫妻了，你可以跟我说。”东阳公主挨着周昌平坐下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今晚不是那么特殊的话，就在这里坐一夜，也是很美的。 “这……”周昌平面露难色，他怎么可能告诉公主，自己心里另有其人? 东阳公主的内心有一点挫折感，不过她很快就释然：的确，这是父皇赐婚，这个周昌平又不是随便什么公子哥，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对付他，还得用点心思。 公主温柔地笑笑：“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不会怪你的。” “也没什么，公主也知道我家里没有什么亲人了，没有亲人就没有牵挂。可是在昌平进京赶考的路上，经过临清城，得到过一个姑娘的帮助，如果没有她，可能就没有昌平的今天。” “你喜欢她?” “不是，公主。”周昌平连忙解释：“公主你误会啦。这位姑娘是昌平的结拜妹妹，我待她如亲妹子，她待我也如亲大哥一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既然你想她，那就去看她呀。” 周昌平明明是在撒谎，却又完全沉浸在自己与冷珍珠的感情中，所说的话，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我临走时，她迫于一些压力，嫁给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我的这个妹妹多愁善感，这点是我最担心的。要是不能确定她生活得好不好，我怎么……我怎么……” “你是想说，如果不能确定她生活得好不好，你就不能安心地与我生活?” 周昌平点点头，内心有点惭愧：自己谎话连篇，东阳公主却如此善良，唉，真是对不起她啊。 “那好办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婚后想回安定城散散心的吗?据我所知，安定城挨着临清城，我们也可以去看看你这位妹妹，她生活得好不好，一看不就知道啦?”东阳公主天真地说道。 “可是我怕，皇上不同意，又或者，万一我这个妹妹过得悽苦……” “哎，你在这里胡思乱想有什么用，明天我就去向父皇说明这些，他肯定会同意的。对了，那个苏欣颖也是临清城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去玩啊。” “真的，公主，你真的愿意为我去皇上面前说情?” “还皇上，你应该叫父皇啦!”东阳公主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你是我的夫君，你想要做什么，我自然应该支持啊。” “我们回去吧，太晚了，我出来的时候，小翠都快吓死了，说不定还跪在那里呢?”东阳公主起身，挽着周昌平的胳膊，捨不得放开。 “嗯。” 二人回到洞房，清退了宫女后，东阳公主把头低下去，她知道，下一刻，就是那个最羞人的时刻要来了。 可是等了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抬头一看，天啊，周昌平居然手拿一本书，坐在桌子边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喂，还说你不是嫌我?”东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 “公主，你先就寝吧，我不累，想再看会儿书。”周昌平装作不懂她的意思。 “你……” 周昌平放下手中的书：“公主，请恕昌平无奈，这位妹妹对昌平有救命之恩，一日不能确定她的幸福，昌平一日不会安生啊。” 第106页 话说到这份上，东阳公主只好作罢，不过她也不傻：什么妹妹怎么重要，让他可以放弃这千金一刻的时光?莫非他们两个……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就算他不说去临清城，自己也要去打听打听，看看这妹妹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思念这位妹妹，我就陪你坐会儿，你将这位妹妹的事情都讲来给我听听。” “这……这么晚了，不好吧，公主该休息了。” “不行，我就要听你讲她的事，你不是想她吗，说出来，会好受一点的。” 这奇怪的洞房花烛夜，附马和公主竟然是讲着别人的故事度过的。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小绿偶遇白先生 想着很快就可以回临清城了，小绿开心得很，小姐去宫里陪苏妃娘娘去了，她想想自己也无聊，干脆临走前再逛逛京城。 街上人来人往的，让她又想起第一次见段靖安的时候，也是在热闹的大街上。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下人的身份而瞧不起自己，反而帮着自己解围。每次想到这些，小绿的心就又是欢喜又是悲伤的。 “像段公子那么好的人，竟然会有那么悲惨的遭遇，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那天在丁小灵的家里，我就不应该离开他半步的。”小绿边走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白先生把他带到哪里去了，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本来想好好逛逛京城的，却越走越伤心，再热闹的街道，还有那些面带笑意的行人，都像是在嘲笑她的失落一样。 前面有一处算命的摊位，桌子前围满了人，她想挤进去问问，却因为个子太小，又是个姑娘家，怎么也挤不进去。 “这位大哥，看你是外地人，第一次进京城吧?” “哎，是是是，第一次。” “我就说嘛，这京城是天子脚下，风水宝地啊。不管是哪里的人来了，都要来我这里问个平安的。”算命的人吹牛也不打草稿。 小绿听到这，觉得这人满嘴跑马，干脆别问了。她一回头，跟一个人撞上了：“对不起，这位先生，对不起。”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你不是小绿姑娘吗?”那人却在背后紧追不捨：“小绿，等等，我是白先生。” 小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先生?白先生在京城?那段靖安呢，他也来了吗?她猛地回地头。 “白先生，真的是您，段公子呢，段公子有没有跟您在一起?”小绿顾不得什么，直接就问道：“他还好吧?” 看得出来白先生也是百感交集，激动不已地说道：“靖安没有来，他在家里呢。小绿，你还好吗?” “好，好，好……”小绿像看到亲人似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仍它流淌下来：“白先生，你怎么来京城了?我们……我们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你们……你和谁一起?” “我们家小姐啊。”小绿急忙说道：“还有段靖平公子，我们就是跟他们一起回去。” “他们?他们又是谁?”这下，白先生更加蒙了。 小绿这才想起来，她们来京城后发生的这些事情，白先生是一无所知的，也许他连状元就是段靖平也不知道呢。想到这，她笑着说：“白先生，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我慢慢地告诉您?” 白先生连连点头，他太需要听到段靖平的消息了。 …… 当小绿一口气讲完京城发生的事情后，白先生久久地说不上话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匆匆忙忙地赶来京城，原本是想阻止段靖平和苏欣颖的婚事，现在没事了，不用他发愁了，可是更大的愁又袭上心头。 “小绿，按你说的，你们家小姐，跟我们家公子是商量好的，要这样做。” “对呀，小姐他们说事情的时候，很少有背着小绿的，所以，大致上错不了。”小绿说：“白先生，我知道段公子住在哪里，我现在带您过去找他。” “好好好，现在就去，马上就去……”白先生激动万分：“不过……” “不过什么?” “我这样出现，会不会给靖平带来什么麻烦?” “这个……小绿也不知道，段公子现是是附马爷，他住的地方下人都上百个，您要是突然出现……” “这样啊，那不是先不要见面了。你有机会见到段公子，把我刚才说的情况都告诉他，对了，这里是靖安在安定城的地址，你也交给他。”白先生说：“我要赶回临清城，看看能不能见到冷珍珠，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可是，白先生，您来都来了，就不再等等，说不定有机会见到段公子呢?” “不用了，他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们尽量少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你们不是也要回临清城了吗，到时自然有机会见面。” “嗯，那白先生，小绿走啦。”小绿起身要走，又有点不舍，回过头来说：“白先生，段靖安公子他……他……” 想问他平时有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名字，可是又怕羞，说不出口。 白先生当然懂得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小绿啊，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应该嫁一个更好的人，有自己更好的生活。白某在这里替靖安多谢你的一番心意了。” “白先生，您怎么这样说呢?小绿对段公子一片真心。”小绿也顾不得什么了：“白先生，您是觉得小绿配不上段公子吗?” “当然不是，小绿姑娘，你这么好，怎么会配不上我们家公子呢?只是，靖安他如今这个样子，会委曲了你呀?” “不，白先生，不管段公子变成怎样的人，小绿都喜欢他，愿意侍候他一辈子。他断了双腿，小绿愿意做他的双腿。” 白先生似有顾虑，不过还是直说了：“小绿啊，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是不是你们家小姐也喜欢靖安?” “这……小姐的确是喜欢段公子，可是小绿不在意，就算是给段公子做小，小绿也心甘情愿。” 白先生一声长嘆，这丫头真是天真，苏家和段家的关系变成这样，虽然不关他们年轻人的事，但又怎么能完全撇得清?段靖安绝对不会喜欢苏家小姐，如果苏小姐得不到，又放不下，怎么可能成全一个丫环的幸福? 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这些话，以后再说吧，我知道你也是苦命人，跟靖安倒是一对儿，可惜啊……”白先生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看着小绿远去的身影，白先生心情好久不能平静：如果她不是苏小姐的丫环，对靖安的一片痴情，两个人在一起，也真是幸福的一对儿。 “段兄啊段兄，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靖平和靖安，还有珍珠，他们所要的幸福是那么简单，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第107页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直奔安定寻弟弟 听完小绿的话，周昌平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定城，找到弟弟段靖安。可是东阳公主那边又没有消息，总是说皇后不捨得女儿长途旅行，怕她在外面受苦，不让他们走。 东阳公主再心胸宽大，看着周昌平不肯与自己圆房，又看着他跟苏欣颖主僕走得那么近，有时三个人关在书房里一聊就是半天，她的心里渐渐地升起了疑问。 “昌平，你的过去我不想完全了解，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我只想问一个问题：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待苏欣颖她们走后，东阳公主再也忍不住，进来书房问道。 周昌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绕过书桌，走到东阳公主面前，真诚地说：“公主，请你放心，我和苏小姐她们，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以后尽量少跟她们往来，或者，不要让她们与我们同行也可以。” “我……我不是反对你交朋友，可是看到你们那么多话说，跟我却像个外人似的，我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东阳公主也非常坦诚：“她们是临清人，回去跟我们是同路的，一起走当然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让她们跟着到安定……你懂我的意思?” “明白。”周昌平将两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公主是想和我单独在安定城游玩，不想受外人的打扰。” “嗯，你知道就好。”东阳公主笑着说道：“刚才小翠回来说，母后已经同意我们上路了，既然你那么急着走，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真的。”周昌平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回去了，他激动得两只手搓来搓去，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叫人通知苏小姐她们，让她们也好有个准备?” “不用了，刚才我已经叫人过去通知了。”东阳公主善解人意地说：“只要你们的关系是清白的，我完全可以容得下她们与我们同行。” “谢谢你，公主。”周昌平话音里含着内疚：她这么善良，自己却处处隐瞒，没有一句真话说。 翌日，太阳刚刚出来，他们就坐着马车上路了。一路风光秀丽，东阳公主想下车走走，但周昌平总是说等到了安定有更好的风景，要她再忍忍，结果，只三四天光景，一行人就到了安定城了。 这安定城与临清城不同，街道商户都不是很集中，有许多待开发的地方。苏欣颖和小绿一面想快点找到段靖安，一面又想最好能回到家中，告诉父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左右不定的。 “要不，我们先找客栈住下来，休整好了，明天再决定?”周昌平看看她们一路奔波，人也累了，便说道。 “可是……”苏欣颖恨不得马上就走遍整个安定城，寻访段靖安的下落。东阳公主在，她又不好明说：“可是……要不周公子你和公主先去住店，我和小绿到处走走?” 周昌平当然明白她想做什么，连忙拦着说：“苏小姐，也不急在这一时啊，我的心里比你还急呢?” 东阳公主早就看出来他们一路上有打哑谜，自己总是像个局外人一样，云里雾里的。她不想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便主动说：“昌平，既然苏小姐她们想出去走走，就让她们去喽。我累了，你先陪我找家好点的客栈先吧。” 周昌平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好说道：“也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了，苏小姐，我看这条街上客栈最多，等下你们回来，就在这条街上打听，我们住哪家，我会在柜檯给你留言的。” 这样说好之后，周昌平和东阳公主找了一家装修豪华的客栈住下了。 待东阳公主清洗过后，周昌平见天色尚早，也想出去打听消息。 “公主，你累了，就在店里休息休息，我出去看看，买些东西回来。再转转，看看这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晚上我带你出去玩。” “好吧。”东阳公主嘴上答应，心里实则早有了主意，他们一个二个急着摆脱自己，出去走走?有什么好走的? 周昌平前脚离开客栈，东阳公主和小翠后脚就跟上来了。那周昌平果然毫无目的地，这里走走，那里瞧瞧，有时碰到面善的人，还停下来身别人打听着什么。东阳公主觉得无趣，心里有点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又有一点不甘心。 “对，年纪跟我差不多，长相也跟我差不多，不过是坐在轮椅上的。” 东阳公主听到周昌平在跟别人说话，看样子，是在找人。 那人摆了摆手，说道：“没见过，没见过，我天天在这条街上做买卖，没见过什么坐轮椅的年轻人。” 周昌平有点失望，他往前望望，这条街很长，两边摆满了地摊，而且还有两三家布店。如果段靖安他们是在安定城，白先生又还有经营店面的话，应该常常出现在这里才对呀。 “他跟我说的，明明是要找一个妹妹，怎么变成了坐轮椅的人?听上去，还是一个男人?”东阳公主自言自语地说道：“莫非他一直都是在骗我的?” 这样一想，有些事情似乎得到了解释。 “公主，您都累了几天了，这样跟踪附马，奴婢怕您晚上又睡不好。”小翠好心地提醒道。 “嘘——小声点儿，别让附马发现了。”东阳公主轻声说道：“再看看吧，看看附马到底想找什么人?” “哎，这位先生，您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年轻人，坐轮椅的?在这一带生活?”转了个弯，周昌平又拉人问起来。 “没，没有……”那人看了他一眼：“坐轮椅的?好像是见过，不过是很久以前了。哦，对了，跟你长得还有几分相像。” “太好了，先生，那……那你有没有看到，他往哪里去了?” “这个嘛，没注意。”那人摆摆手，径直走了。 “靖安，靖安，你就在这里，我知道。白先生去了临清，有没有人推你出来散心呢?要是没有推你出来散心，我又要怎样才能找到你啊?”周昌平无奈地抬起头，对着一片阴暗的天空说道。 “要是能听到他说什么就好了。”东阳公主尽量地把身体往前凑，可惜，还是听不清楚。看他的表情，这个人与他关系匪浅，会是他的什么人呢?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中状元梦里相逢 话分两头。 榜单前，人头涌动。每个人都尽力地掂起脚尖，在那些名字中寻找，希望自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周昌平挤不进去，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他的名字，心下欢喜，可又不踏实：榜上有名当然是好，只是不知排在第几。再说这么大的事情当然是要眼见为实。 这时，一队官兵突然而至，分开众人，一个领队模样的人站上一块大石头上：“哪位是周昌平?周昌平来了吗?” 周昌平不知这些人所为何事，因为经历过段家灭家之灾，伤痛历历在目，他不敢贸然走上前去。 第108页 “哎，这个周昌平是状元啊，这么快朝廷就要……”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议论着。 “呵呵呵，肯定是好事儿，说不定是给哪位朝中重臣做女婿去呢!”有个尖脸猴腮的读书人酸熘熘地说道。 “周昌平在吗?”那人又大声喊了一次。 “敢问这位官爷，新科状元不是要等明日早朝时才上殿的吗?怎么现在就……?” 那官爷倒也和善，笑呵呵道：“明日早朝是明日早朝的事情，今日是今日的事，既然高中状元，自然好事都排着队地找上门啊!” 周昌平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放进肚子里，他高举右手喊道：“我就是周昌平，我在这里。” 一时间，众人全都回过头来看他，心下嘀咕：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本来赶考的秀才们大多住在同一家客栈，就是为了方便互通消息，只有少数有钱人的家公子另外住开，有专门的下人出来打探消息。可看这个周昌平的衣着，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奇怪了。 “周公子，请上轿!”官爷一伸手，客气地说。 “敢问这位官爷，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周昌平不解地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是好事，你就等着吧。”官爷一脸地神秘。 周昌平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看他们也的确不像是什么恶人，顺其自然吧。一行人穿街绕巷，拐了几个弯，轿子在一座高高大大的客栈前停下来。 早有小二等在台阶下，一见周昌平下轿，上前就弯腰说道：“状元请，里面请，我们家老闆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上等客房。” “哎，我不是住这里啊，我住在东平客栈!”周昌平愣住了。 “周公子，我是按我们家主子吩咐办事，你在东平客栈的行李，我们都拿过来这边了。你就放心住下吧。” “你们家主人是谁?”这下，周昌平更加迷惑了：他在京城一个熟人也没有，怎么会? “这个，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周公子，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走了。”那官爷一挥手，一行人利索有序地走了。 “小二，这……” “状元爷，您就放心在我们这里住下吧，刚才那位官爷已经把您住店和吃饭的银子都给了，您只管享受就可以了。我们这里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包您住得满意。”那小二再次说“请”，周昌平心下称奇，也只好跟他进去了。 一夜无话，周昌平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也不敢出去随便打听什么消息，就想在房间里呆着看书，清静清静。 可是越是想静，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抬头看天心一轮明月，皎皎如玉盘，心绪更加不能平静：这个月亮跟临清城的月亮一样大一样圆，可是月下的人儿却早已变了心。离开临清城已近一年，珍珠还记得他吗?走的时候听白先生讲，珍珠进了周府，跟吴启英成了夫妻，虽然是名义上的，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日久生情。 “珍珠啊，忘记我吧，忘记世界上还有一个叫段靖平的人。这样你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如果他待你不错，你就真的嫁给他，也有一个依靠。”周昌平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当我决定变成周昌平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珍珠，祝福你。” 也不知道白先生有没有找到靖安，什么时候，我才能重回临清城，洗清段家的冤曲啊?周昌平在月下徘徊许久，就是不能上床安睡。 等到近三更天时，他才觉得困意来袭，又想着天亮后要面对的事情恐怕更多，衣服也不解，挨着床边眯眼了。 “靖平，你这样会感冒的，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啊?”月光下，冷珍珠手撑纱灯，轻轻地摇醒他：“靖平，你瘦了好多，苦了你了。” 周昌平一惊：怎么……怎么有人知道我的真名?再一看，眼前的人慢慢变得清晰，竟然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冷珍珠。他激动地站起来，紧紧地抓起她的双手：“珍珠，真的是你?你来啦!” “我又没有离开过你，怎么叫做我来啦?”冷珍珠慎怒道：“倒是你，如今成了状元，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就把我们娘俩给忘记了?” “珍珠。”周昌平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冷珍珠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喷涌而出：一年以来，他太累了。走到哪里都觉得有双眼睛盯着他，在他耳边喊他是个骗子，他是死刑犯段靖平。有时候，他真想找个没有人的荒山隐藏起来，再也不踏入尘世半步，可是只要一想到段家，想到冷珍珠……前面的路再难，他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珍珠……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你刚才说什么……你们娘俩?” “是啊，我们娘俩啊!有什么不对吗?”冷珍珠好奇地望着他，目光盈盈如水。 “你……你……” “我怎么啦，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中了状元，朝中肯定有很多千金小姐争着嫁给你吧?靖平，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辜负对方，你都忘记了吗?”冷珍珠眼里带泪问道。 “我没有忘记，可是孩子，孩子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加事，你说清楚啊，珍珠……”周昌平的手越抓越紧，生怕她从眼前消失。 “啊——好痛!”冷珍珠一声惊呼，似乎被他吓住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抽了回去，人也跟着消失在月光之中。 “珍珠，你还没有说孩子的……”周昌平大声喊道。 人一歪，倒在地上了，原来是个梦。周昌平的手心隐约有冷珍珠的余温，可是哪里有她的人，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哪里有她的人?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探消息白轩震惊 皇上亲自赐婚，将苏家的千金小姐许配给了新科状元的消息，像长了一对翅膀的小鸟儿一样，扑楞楞地飞入苏家，又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临清城。 苏家上下已经好久没有像今日这样气氛欢畅了，特别是苏老爷，这一年以来，为了一双儿女的事情不知道白了多少根头发了。还好听了妹妹的劝说，让苏欣颖那丫头去京城散心，不然，这会儿说不定又得给他闯些什么祸出来呢。 当得知未来女婿叫周昌平，家中无父无母的时候，苏老爷的心里就开始打起算盘来了：既然周昌平在老家再无亲人，将来给苏家做上门女婿，岂不正好!哎呀，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啊。苏家世世代代做生意，到父亲手上时才开始稍有起色……如今的苏家，不仅生意做得大，还有了一个状元姑爷，这可真是苏家祖坟上冒青烟啊。 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苏家离书香世家、豪门贵族也是指日可待啊! “呵呵呵，段伯涛啊段伯涛，你不是一向瞧不起我的吗?是，我的坤儿和欣儿是没有你们家两个儿子读得书多，那又怎样?他们现在在哪里?哈哈哈，一个死了，一个残了……” 第109页 苏老爷恨不得马上修书一卦，问一下妹妹这个状元姑爷和女儿什么时候能来临清城，他一定要为他们准备一场最盛大的婚礼，邀请城里所有的名门贵族，当然还有官府那边……嘿嘿，还有谁敢不给他苏添志面子? …… 白先生天未亮就出发了，想着再来临清城转转，打听打听冷珍珠的生活，也不知道她在周公公家里过得好不好?唉……她也是个苦命的人，要是她跟那个吴启英生活幸福，自己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对段兄有一个交待了吧。 也不知道段靖平和冷珍珠的那个孩子，是否平安健康? 才进城，就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苏家小姐许了人家了，这回，苏老爷可真是威风了。白先生听得纳闷：苏添志给他的女儿找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这位兄弟，你们说的苏家小姐，可是城北做粮油生意的苏家?”白先生想既然是来打听消息的，就从这里开始吧。 “不是他家还能是谁?能把女儿许配给新科状元，还不得亏他在宫里面当妃子的妹妹，不然，寻常人家的女儿给嫁给状元爷吗?”那人反问他道。 白先生摇摇头，暗自嘲笑自己：唉，自从段兄过世后，自己和靖安搬到安定城住，对外面的事情就关心得少了。自己真是糊涂了，榜单都出来了，却不知道状元是谁?不知道靖平在京城好不好? “兄弟，那请问，这状元爷姓甚名谁呢?”白先生问道：“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这么有才华，能考取状元?” “哎，听说这位状元爷是古阳人，家中无父无母，自古寒门出士子，这老话说得还真没错儿。”那人得意地说：“不过啊，以后怕就是咱们临清城人了，给苏老爷做了上门女婿，还不就是临清人了?” 白先生内心一惊，这么巧，那位狱中的周昌平也是古阳人，也是家中无父无母……莫非…… “那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状元爷叫什么名字呢?”白先生着急，又重问了一遍。 “哎，我说你这人真奇怪，你打听人家状元爷叫什么名字干嘛啊，都说这位爷家中再无亲戚了，难不成你还想上门去认人家亲戚去?”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替人家高兴吗，就……就想问问……” “不知道，你找别人问去吧。” 白先生讨了个无趣，想到这种消息去茶楼打听才是最合适的。那些爱喝茶的人最喜欢聊些京城的新鲜事，对了，去杏花楼坐坐，没准儿不用开口问，已经听到了。 他急于确认段靖平的消息，一路小跑着来到杏花楼，才一进去，那伙计就认出他来了。 “哎哟，这不是白先生吗?快……快一年没见过您了，您这是上哪里发财去了?”小二将他引到里面坐下。 “发什么财啊，做点小生意，够过日子。”白先生说：“今天可有从京城来的生意人在这里喝茶，我想打听点消息，你看看……” “这……”小二面露难色：“有倒是有，可是他们坐在大桌子那边，先生您也知道，我要在旁边给您一个人开一张大桌子，老闆会……” 白先生从怀里摸出些碎银子：“拿去喝茶。” “好嘞，先生，您楼上请。”小二见钱眼开，马上将白先生带到楼上。 “……哎，听说皇上非常喜欢这个状元，让他在御书房教小太子们读书呢。” “我还听说，状元爷和苏家小姐不久就要回来临清城办婚事了，我昨天问苏老爷，他还欲盖弥障，哎哟，那脸上的笑堆的呀……” 白先生赶紧上前，沖他们作了一个揖，客气地说：“几位大爷，你们说的这个新科状元叫什么名字?” “我看你也是一个在外面跑的人，怎么连状元爷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啊?”其中一个好奇地看着白先生说道。 “哎，我做的生意哪里能跟几位大爷比啊，小打小闹。这不，今天一进城，就听到到处都在议论苏家小姐嫁给状元的事情，就想打听打听……” 这话听得那几个人舒服，争着说道：“状元叫周昌平，是古阳人。” 白先生虽然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可是现在被证实，心里还是惊了一下，又喜又忧。喜的是，段靖平真的高中，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忧的是，他跟苏家小姐，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怎么能结为夫妻呢? “哦，谢谢各位，各位好吃好喝。”白先生脑子一片麻木，机械地沖那几个人道谢后，也没心思喝茶了，神情恍惚地下楼了。 “哎，先生，怎么就走了啊?”那个小二得了好处，心里高兴，上前热情地招呼：“是不是给您上的茶不对味口，要不，我再给您换一壶?” “不用了，谢谢。”白先生摆摆手说：“小二我问你，今年的状元真的是一个叫周昌平的人?” “这事还有假，您上去就是为了打听这个呀，您早说啊，我也知道啊。苏小姐许配给状元爷的事，谁不知道啊……”小二说到这里，想起段家和苏家的世仇，赶紧不说了。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起疑心追问不舍 第一天，苏欣颖和周昌平都毫无结果，失望而归。吃过晚饭后，周昌平说好了要带东阳公主到处逛逛的，也没有了心情。 “周昌平，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就不能跟我说实话吗?”东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想她堂堂公主，在宫里连父皇和母后都得顺着自己的心意，偏偏这个周昌平，从来都不曾在意过自己的感受。 周昌平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刻的到来，东阳公主又不傻，怎么会一点儿蛛丝马迹也不觉察到呢?只是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嗯……公主，我们都结为夫妻了，我会有什么事瞒着你呢?你不要多心啊!”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万分明白这样的话连哄三岁小孩子都嫌浅了些。 “你……”果然，东阳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你和那个苏欣颖这几天背着我就交头结耳，一看到我又马上不说话了，你真当我是聋子还是哑巴?”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苏小姐因为是老朋友，所以话会多一点。” “什么?老朋友，老朋友之间就有说不完的话，那我还是你老婆呢，你怎么就没有话跟我说?而且，我们结婚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东阳公主想质问他为什么他始终不肯同她圆房，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当面提出来，有损女子的颜面，不问，自己心里又不痛快。 “为什么你……你……你一直不肯……”结结巴巴好久，那两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周昌平，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那个苏小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东阳公主决定换个方式问。 第110页 “公主，你真的想多了，我和苏小姐什么也没有，单纯的朋友关系而已。” “可是你这样说，得让我信服才行啊?” “这……”周昌平也一时语结，以后的事情会怎样发展，连他自己都无法把控，他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东阳公主了，只怕会连累了不相关的人，又是何必呢? 这样一想，他也就不说话了。 “那好，你不肯说什么，我来说。今天下午我跟踪你了，你在打听什么人，这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吗?” 啊?这倒是周昌平万万想不到的。一个谎言说出口，后面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有时甚至会把自己逼到无路可走。关于这一点，周昌平已经深深地领教过了。 如果告诉她自己所找的人是谁，那不是要从头说起，全盘托出了吗? “呃，也是一位朋友。” “也是赶考路上结识的?”东阳公主眼里带着讽刺的意味，紧追一句。 “……呃，这个倒不是，就是一位普通朋友……” “那你这位朋友姓什么叫什么，我们是夫妻，让我也认识认识你的朋友总可以吧?”看来，今天公主不问出点什么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了。 就在周昌平被逼问得无言以对时，外面传来小绿和苏欣颖说话的声音，这么晚了，这主僕二人似乎有什么急事要找他商量。 “万一附马爷已经睡下了，小姐，那我们就明天再来吧。”是小绿在说话。 “你看他房间的灯都没有熄，应该没有睡下。”苏欣颖说道。 “哼，你的老朋友这么晚了还有事来找你，你们可真是一对好朋友啊!”东阳公主失望地看着周昌平，走过去把门开得老大，沖外面喊道：“附马爷还没有睡觉呢，他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你，苏小姐。” 苏欣颖出现在门口，她一听这说话的语气不对，连忙用目光徵询周昌平。 “别看他了，你们的事情，他全都跟我说了。”东阳公主头抬得高高地：“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没这么容易找到。” 苏欣颖一惊：公主怎么知道他们在找人?难道周昌平真的什么都跟她说啦?见公主的目光死死地盯住自己，苏欣颖不敢再看着周昌平了。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周昌平连忙接过话去。 苏欣颖一听这话，马上明白周昌平并没有说什么，东阳公主完全是在诈她。她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也是，找不到就算了。这样的话，我明天一早就回临清城了，这么晚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临清城玩几天?” “呃，这个……” “好哇，早就听说临清城比这个地方更繁华，你们苏家在那里又是最大的人家，正好可以体验一下民间的生活。”东阳公主不等周昌平做决定，就抢着说话了。 她根本不相信他们刚才的对话，他们越是轻描淡写，她就越是疑心重重。只有自己主动掌握行程动态，不再受周昌平的安排，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果然，她的话让周昌平吓了一跳，临清城他是万万去不得的，也不知道苏欣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居然当着公主面的邀请他们去玩? “我们不是说好在安定城多呆些时日的吗，公主，你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也没什么啊，在这里，我们谁也不认识，还不如去临清城，有苏小姐做嚮导，玩起来不是更加顺畅吗?”东阳公主就想看到周昌平内心慌张，却还要装作啥事也没有的样子。 “公主说得没错，到时，我一定尽到地主之谊。”苏欣颖说得倒十分轻松。 事已至此，周昌平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说好之后，他想送送苏欣颖主僕二人，看能不能问问她们在搞什么鬼，可是东阳公主显然意识到这点了，一直跟了出来。 倒是小绿，在转角处悄悄地塞了一张字条到周昌平手心里。 回房后，他趁东阳公主不注意时打开一看：公子，请安心跟小姐回临清城，小绿一个人留下来寻找段公子。 周昌平一愣：小绿姑娘一个人留下来找人，这样妥吗?可是想想自己既不能跟东阳公主实话实说，要想完全瞒着她找人，还的确有很大的难度。听天由命吧!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见情郎眼泪汪汪 翌日，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周昌平和公主他们就退了客栈，出发前往临清城了。小绿目送他们走远，机灵地返回柜檯，把他们留给自己的那间房也退了。 段靖安在哪里，她比谁都清楚，上次在京城见到白先生，白先生就已经将他的地址写在纸上，给了她了。 不说出来，是因为人太多了，在不能确定段靖安的安全之前，她不想冒更大的风险。当初如果不是小姐和丁小灵她们两个女人搞鬼，段家怕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好，相信日后若周昌平知道了，也不会真的怪她的。 起先苏欣颖并不同意她提出的方案，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寻人的。不过，禁不住她反覆地说情，也考虑到有东阳公主在，他们的确行动受阻，还不如调开公主，让小绿一个人去找。 小绿按纸条上写的地址，问了两个人，轻意地就找到了那里。只是，她站在大门外，徘徊许久，不敢上前敲门。 心里很想看到段靖安，却又害怕看到他。当初那个风度翩翩、在大街上为她打抱不平的公子，现在竟然是坐在轮椅上……小绿只要一想到这个，就会心疼不已。 从外面看上去，这座宅子建得很保守，几乎没有过多地装饰，的确适合段靖平居住。 “咚咚咚。”她鼓起勇气，用力地敲了几下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小绿直接用双手拍起门，又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细细聆听，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却又不是向着她这边的。 “怎么回事?难道白先生给的地址是错误的?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白先生不可能搞错啊。”小绿在心里猜测半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看看四下无人，把嘴巴对着门缝喊道：“我是临清城的小绿姑娘，请问里面有人在吗?”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啪”一声清脆地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接着，就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响声。 “我是小绿，段公子，你在里面吗?”小绿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经历了这么多，白先生又不在家，段公子一定是万分小心，在不确定是什么人敲门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有回应的。 这下里面终于有人说话了：“小绿，真的是你吗?”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门开了，坐在轮椅上的段靖安和小绿四目相对，剎那间，斗转星移。 两个人的泪水夺眶而出。 半晌，段靖安才说出一句话来：“小绿，快，快进来。” 关上门，两个人再也不想克制自己，手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111页 “段公子，苦了你了，一个人在这里。”小绿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的脸，想从那熟悉的眉眼之间找到些什么似的。 “我不苦。倒是你，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吧?”段靖安激动地说道，虽然四目相对，他依然不敢相信小绿竟然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好，好，好。”小绿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等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段靖安带着小绿将屋子里前前后后参观了一遍，当然，是小绿在后面推着他。 两个人都不急于说过多的话，只是静静地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激动与喜悦。 当听小绿讲到哥哥段靖平已经起程回临清城时，段靖安再也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我虽然知道哥哥没有丧失性命，却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他真的会高中状元，还做了附马爷……这样虽好，可是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小绿也是满面忧色。 “那个公主善良吗?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一怒之下，要了哥哥的性命啊?”段靖安担忧地说道：“哥哥一定还不知道，珍珠的孩子，就是他自己的孩子吧?” “什么，你是说，冷小姐的孩子，是跟段公子生的?”小绿也吓了一跳。 “是啊，白先生没有跟你说这些?” “没有，他只给了我你的地址。”小绿直摇头。 “哥哥回临清城，肯定会打听珍珠的消息……” “那样，段公子就会以为冷小姐的孩子是和吴公子生的，天啊，他会不会报复吴公子……那样……会不会误伤了他们的孩子啊?”小绿惊呼道：“不行，我得赶快赶回去，跟段公子说明此事才好。” “我跟你一起回去!”段靖安想也不想就说道。 “你跟我一起回去?”小绿不相信地看着他：“你不怕苏老爷他……” “我不怕，事情一开始就是他们栽赃给段家的，我们不能之样躲躲藏藏一辈子，甚至连后辈也不能名正言顺地生活。”段靖安目光坚定：“我一定要和哥哥一起，为段家讨回一个公道。” “嗯，这样也好，本来我还怕小姐会对你不利，所以才瞒着他们单独来见你。既然你这么大的决心，小绿也愿意陪着你一起面对。” 想了一下，小绿接着说道：“还有小姐也知道错了，她愿意为当初的事情做出补偿，段公子，我陪你回临清城吧，我们一起面对。” 段靖安深情地看着她：“谢谢你，小绿姑娘，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我也不值得你这样做。”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一双残疾的腿上。 “段公子，你这样说是不是嫌弃小绿是一个下人?” “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别人?”段靖安急了，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腿，恨它们毫无知觉，一点儿用也没有。 小绿心疼地按住他的手：“你不要这样，段公子，既然你不嫌弃我，我也对你发誓：我小绿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也要跟你在一起……除非，你有真心相爱的人，小绿愿意退……” 段靖安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往下说：“傻丫头，我当然有真心喜欢的人。” 小绿脸上闪过一阵失望。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段靖安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相互猜忌，想着什么配不配得上对方了，让我们珍惜所有在一起的时光，好好相爱，好吗?” “嗯!”小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里再也没有一丝担忧与怀疑，似乎未来的路，都是美好的。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说情理父女言和 路是人走出来的，苏欣颖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的自私，给段家人带来的灭顶之灾，心里就如一万只麻袋一样堵得慌。 周昌平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无路可走。现实甚至不允许他原地踏步。 既然这样，她就要主动跨出那一步，将事情推向另一个方向，至于是好是坏，没有人知道。 一回到家中，苏欣颖就直奔父亲的房间。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要将所有的事情向父亲一一说明，特别是周公公和吴启英的狼子野心。 听完后，苏老爷不动声色。空气凝结成固体，如大山一样沉重。 “爹爹，您就不要再犹豫了。” “我犹豫?我犹豫什么?我不犹豫又能做什么?”苏老爷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段家有今天，是他们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还有你说的，什么状元、附马爷周昌平居然是段靖平，这本身因是欺君大罪，你姑姑即便有通天本事，也过不了这一关。更加帮不了段靖平平反。搞得不好，苏家和段家的后人全部下牢，到时，我看你还有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同情心?” 苏欣颖看着父亲，她不明白，这么明显的道理摆在眼前，父亲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爹爹，您说，要什么样的条件，您才肯帮段靖平吧?”苏欣颖绝望地问道。 苏老爷半天不语，尔后，平心静气地说道：“没有任何条件，能让我与段家握手言和。就算，就算段靖平是我亲儿子，也不可能。” “父亲……”苏欣颖倒退几步，失望言于溢表。 “老爷，段靖平就是你的亲生儿子。”苏夫人推门而入，同样心平气和地说道：“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是不愿意帮他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一样，在房间中间轰然爆炸，震得在场的父女二人头晕耳鸣，辩不清方向。 过了好久，苏老爷才深吸一口凉气，不满地说道：“夫人啊夫人，你这是发得哪门子善心啊，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苏夫人却不急，往边上让了一步，说道：“白先生，请进。” 这下，苏欣颖父女俩更加傻眼了。 “苏夫人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段靖平就是你的儿子，当年，你在山洞里做过什么事，相信你自己比谁都清楚，就不用我再说了吧。”白先生应声而入，目光死死地盯着苏老爷的脸。 “你……你胡说……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苏老爷恼羞成怒，手指颤抖地指着白先生：“你以为编个这样的故事就可以骗得了我，那个段靖平犯得是死罪，是要诛九族的，我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最清楚。这里是段靖平的生辰八字，你一看就明白了。”白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来，上面用红线绣着几个字。 苏老爷并不伸手去接，反而后退几步：“想不到你是一个如此居心叵测之人，我与段伯涛之间的恩恩怨怨，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拉上我给他陪葬?” 第112页 “哈哈哈，天下居然有这样的父亲?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意认?”白先生讽刺地笑着：“我一直不愿意说出来，是因为不想段靖平难堪。如今，他有难在身，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死。” 苏欣颖根本没有从他们的对话中回过神来，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似乎他们的话都有道理。 段靖平是自己的哥哥?段靖平竟然是自己的哥哥? “娘，您相信白先生的话吗?”无奈之下，她把目光转向苏夫人。 苏夫人肯定地点点头，缓缓说道：“欣儿，娘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年苏家和段家走得好好地，突然就绝交了。如果事情真如白先生所言，那所有的疑惑就都得到解释了。更何况，白先生所说的山洞的夜晚，他也是在场人之一，段老爷与他之间，从来没有二话。白先生说的话，我相信是真的。” 苏老爷的脑子转得飞快，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儿子，让他悲喜不定，完全失去了主意。认与不认，都是那么难。 “爹爹，既然段公子是我的……是您的亲生儿子，那这下我们更应该帮他啦?”苏欣颖已经不想再分辨真假了，她只想抓住这个机会，说服父亲。 “不不不，他犯下的，可是欺君大罪。如果我承认与他的关系，那么，整个苏家都会被他拖跨，不……不行……”苏老爷反而坚定了内心的主意。 “老爷，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这件事情都与你脱不了关系，你也不可能真正的置身事外。”苏夫人说道。 “你不要说了，说什么都没用。”苏老爷摆摆手：“段家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是不会帮他们，也帮不上他们。” 苏夫人看了一眼白先生，说道：“老爷，那你可知道，你的孙子，也就是段靖平的儿子，如今在那周公公手中，喊他为爷爷?” 苏老爷几乎是厌恶地看了一眼苏夫人：“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外人，什么话也说得出口?” “什么儿子，什么孙子，简直莫名其妙!”苏老爷咆哮道：“不要以为你们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冷珍珠生的那个孩子，是段靖平的，这点，你就不用怀疑了。”白先生说道：“其实，不用我们多说，在你的内心，已经明白段靖平就是你的儿子了。所以，面对现实吧。” 苏老爷一跤跌坐在椅子中，双目一点神色也没有了。 “那……你们希望我怎么做?”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很简单，我们联手，对付周公公和吴启英。” “自私对付，拿什么对付他们?就凭段靖平所犯之罪，不用他们出手，皇上就会灭了我们全部人，我能有什么办法?”苏老爷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这些人真讨厌，要来毁了他的生活。 “那个周公公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他在位时贪污了多少财产，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只要我们自己团结，我就不信，对付不了他?”白先生胸有成竹地说道。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商计策同心协力 “是啊，爹爹，不用再想了，就按白先生说得办吧。”苏欣颖急切地说道：“周公公和吴启英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没有段公子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让我们苏家安心生活的。” “那……”苏老爷迟疑地说道：“段靖平……真的……是我的……?” “段老爷在世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不要说出来。他怕靖平接受不了这些。苏老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对段夫人有个交待啊。”白先生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在世时，最疼的人就是靖平了。” 苏老爷缓缓地站起来：“想不到，我用尽心机对付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我这是作得什么孽啊……夫人，你刚才说，孙子?我们的孙子，叫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做爷爷?” 苏夫人沉痛地点点头。 “白先生，说吧，你希望我怎么配合你们，我都愿意。只要能保住靖平的一条性命，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子回到我的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苏老爷说道。 “我们要先想个办法，和冷珍珠接上头，告诉她靖平并没有死，而且还考上了状元。”白先生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先生，你不用担心，段公子和东阳公主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夫妻之实。”苏欣颖急忙补上。 “唉，公主那可是千金之躯，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了，靖平要是处理不好他和公主的关系，也是……”白先生面带忧色地说道。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这个时候，苏老爷反而主意坚定了，他一挥手：“明天我就去周公公府上，假意拜访，看看能不能见到冷小姐。” “这样最好了，爹爹，我跟你一起去，我们都是女人，在一起说说话，他们也不会起疑心。”苏欣颖高兴地说道：“白先生，你用最快的速度和段公子联繫上，把今天所说的事情都告诉他，看看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 “这个当然要，只是我担心……”白先生欲言又止。 “你担心段公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无法接受?”苏欣颖快人快语地接过去：“我相信段公子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处理事情起来，一定会更加成熟的。” “这样最好。”白先生说道：“苏老爷，你先不要跟靖平见面，不要让周公公觉察到什么。” “唉，想不到我苏添志失去了一个孙子，如今又得到了一个孙子，上天待我不薄啊。”苏老爷脸上带着深深的悔意，发出一声长嘆：“段兄啊段兄，我们之间斗了十几年，是我太小肚鸡肠，在这里，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在你心中，段靖平和段靖安是最重要的两个人，我向你保证，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他们得到幸福。” 一旁的苏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要是早在十几年前，知道这些事情，她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是儿女成群的人了，再说，斯人已逝，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 第二天一大早，苏老爷父女就出门了。周公公上了年纪，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他们得早点去。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孙子，苏老爷内心就激动万分，难以抑制。 “爹爹，等下见到周公公，您可千万别表现得太急切，只要像平时一样，与他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情就好了。至于冷小姐那边，由我来说就好了。”苏欣颖不放心，她已经叮嘱了好几遍了。 “知道了!”苏老爷甚感欣慰：想不到女儿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后就变得如此明事理，稳大局。唉，自己以前真的是太过计较了。 “哎哟，苏老爷，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呵呵呵……”周公公脸上皱纹一条条地往下掉，像一条条蜿蜒的水沟似的。 第113页 “周公公，这不，小女说好久没有见过吴夫人了，哈哈，她们俩啊，以前也算是最要好的朋友，时间长了，女儿家的心事不肯对我们做父母的说，就想找好姐妹聊聊。”苏老爷也笑着迎上去。 “不知道吴夫人可在家中?”他问道。 “在在在，不过他们没有这么早。”周公公说道：“哎呀，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孙子啊，近来刚刚学会走路，可真是调皮得紧，一会儿不看着，就不知道跑哪个角落里去了。真是叫人头疼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周公公脸上却忍不住地得意。看得出来，他是打心底里喜欢、疼爱着这个孙子呢。 苏老爷心底一紧：哼，真是不要脸，男不男女不女的，连个儿子也没有，何来的孙子?心底这样想，嘴上却打着哈哈，附和着说道：“我是真羡慕你啊，三代同堂。” “周公公，我能不能自己去找珍珠玩啊?”苏欣颖以前来过这里，并不是很拘紧，直接问道。 “当然可以啊，小莲，你带苏小姐去吧。年轻人，不愿意跟我们这些老头子在一起。”周公公说道。 苏欣颖谢过之后，跟着那个丫环来到内院。这时，冷珍珠正在给儿子穿衣服，看着他肥嘟嘟的胳膊和小腿，她的心里充满着一种矛盾的幸福感。 日子一天天过得安稳而又平淡，一年多以来，吴启英很尊重她，什么都依着她。只有在周公公面前时，她需要配合着演一演戏，其它时间，都早自由的。 像现在这样，吴启英已经安全穿戴整齐、出门去了。屋子里就只剩她们娘俩个了。 “宝宝，你要快快长大呀，等你长大些，娘就带你去见爹爹，还有爷爷，他们可都是真正的好人呢。”冷珍珠柔声说道。 可是转瞬间，她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爹爹和爷爷都已是地底下的人了，为了他的安全，这些事情连说都不能说给他听啊。前些日子，若苹还过来看过她们，也是一脸的感慨。 一想到这些，冷珍珠心里就如刀绞一般疼痛。 正文 第一百章 冷珍珠激动晕倒 “吴夫人，好久不见，你好吗?”大概是吴启英出门前打开的一扇窗子，苏欣颖把头和手伸进去，沖冷珍珠问候道。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冷珍珠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头也不回地说：“你来做什么，还嫌害我们害得不够吗?” 当尘埃落定后，冷珍珠细细地回想发生过的一切，这里面有男人的贪婪，也有女人的自私。段家自问问心无愧，可是也敌不过这些小人。 所以，这么久以来，不敢吴启英对她和孩子有多好，不管他怎么暗示不介意孩子是段靖平的骨肉，他愿意给她们母子二人一个真正完整的家。冷珍珠也从来没有松过口。 如果不是为了和段靖平共同的孩子，她哪里要强颜欢笑，在仇人家中苟颜残喘?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为什么还要活在人世间? 这一切，门外的这个女人脱得了干系吗? 苏欣颖早料到冷珍珠会如此对她，她推开门，慢慢地走到床边。 “他真可爱，跟段公子长得真像。”苏欣颖语气温柔，目光慈爱。 冷珍珠一惊，几乎是从床沿上跳了起来：“你乱说什么，什么跟段公子长得很像?”说着，本能地挡在苏欣颖和宝宝之间，双臂向后，护着床上的宝宝。 苏欣颖举起双手，说道：“对不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你也不用这样防着我。”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冷珍珠懒得跟她多说，这个千金小姐，做事情仅凭一已之私，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性命，实在不是什么善类。 要是段靖平还活着，也会像她一样的。 “冷小姐，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吴夫人，你们那是假装的。”苏欣颖却不走，反而微笑地看着冷珍珠。 冷珍珠心里本来就充满戒备，听她这样一说，更加如惊弓之鸟一般。她摸不透苏欣颖的来意，之前段家的变故让她变得小心谨慎。 见冷珍珠不说话，苏欣颖干脆自顾自地说起来了。 “要是我说，段靖平还活着，你相信吗?” “什么?你说什么?他还活着?这不可能。”冷珍珠想也不想地说道：“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喊人啦?” “你最好不要喊人，因为今天我要对你说的话，可不好让他们听到。”苏欣颖故意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要说的是关于段家的事情，你想让吴启英和周公公听到吗?” “段家的事情，段家的什么事情，人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事要你来这里说?”冷珍珠仍然充满怀疑。 “好吧，我就不兜圈子了。”苏欣颖走过去，把刚才那扇窗子关上，又把门栓了起来。 “冷小姐，段靖平没有死，这是千真万确的，也许过几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苏欣颖说道：“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现在可是当朝附马，换了一个名字，不再是那个段靖平了。” 冷珍珠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似的，没有哪一天她不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可是现在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她反而平静了。 出奇地平静。 可怕地平静。 “你……你听到这个消息，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惊喜?”苏欣颖不相信地看着她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 这时，床上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小嘴张得大大地，声音哄亮劲透。冷珍珠却依然呆立在那里，没有一丝反应。 “珍珠，怎么啦，小宝哭得这么厉害?”吴启英在门外大声喊，他伸手去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这下轮到苏欣颖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轻轻地拉了一下冷珍珠的衣袖，轻声说道：“珍珠，珍珠，吴启英叫你呢?”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外面拍门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 苏欣颖只好先上前开门。 “咦，苏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吴启英目光如电，射在苏欣颖脸上。 “我刚来。吴夫人，爹爹叫我看一下宝宝就过去，我走了啊。”苏欣颖有点儿心虚，又担心冷珍珠掩藏不住心事。 “珍珠，小宝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叫个郎中来瞧瞧?”吴启英走上前来，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没有发烧啊。” 可是站在一旁的冷珍珠却突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了。 “珍珠，你怎么啦?”吴启英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抱起地上的冷珍珠，用力地掐她的人中。 “苏欣颖，你进来说了些什么，让珍珠这样?” “我……我没有说什么呀?”苏欣颖也慌了，急忙分辨。她内心暗暗捏了一把汗，冷珍珠可千万不要再问她段靖平的事了。 冷珍珠脸上的苍白终于缓和下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对吴启英说道：“苏小姐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想来看看小宝。是我昨夜受了点风寒，有点头晕才会这样的。” 第114页 吴启英脸上的神情这才松下来，他想握住冷珍珠的手，却被她一下子拂开了。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话想跟苏小姐说。” “可是小宝……” “小宝没事，我哄哄就好了。”冷珍珠面无表情地说道：“苏小姐也算是我的故交，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有些话还是要说说清楚的。” 听她这样说，吴启英的一颗心就放进肚子里了。看来，冷珍珠还是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苏家人的身上呢。 看着他离开，冷珍珠亲自把门关上了。 “苏小姐，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要特意跑来这里骗你呢?”苏欣颖抓紧时间说道：“我知道是苏家对不起段家，可是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帮段靖平独立起来，再也不要背负着杀头的罪活着。”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和东阳公主应该已经到了临清城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段靖平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这是白先生说的。所以，我绝对不会再有加害你和他的心，还有我的父亲也是如此。”苏欣颖语速很快，她怕时间太久，吴启英会起疑心。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找姐妹倾诉内心 门开着，偶尔有一阵轻风吹过来，那门便悄无声息地合上一点，又慢慢地打开……冷珍珠如同坠入梦中一般。苏欣颖离开有一会儿了，她还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等到有一天，小宝长大成人，不需要她的庇护时，她一定要到那个世界去找段靖平。以为这一辈子再无可能见到段靖平了。以为…… 可是现在却说，也许过几天他们就会见面了。而且他还有了别的女人，这叫冷珍珠如何接受? 不能接受又怎样? 宝宝把胖乎乎的手指塞进嘴巴，啃得津津有味。这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段靖平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出现，会给宝宝带来什么不确定的东西……这些，冷珍珠不敢深想。她突然很讨厌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自私，段靖平是谁，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呢? 可越是告诉自己不能想，脑子就转得越快。 她的人生，从走进段家那一刻开始，就被彻底地改写了。不要说与段靖平分不清楚，就是与段家的感情，也不能分隔啊。 “珍珠，你昨天不是说要上街给小宝买衣服的吗?我陪你去吧。”吴启英进来说道。 “哦。”冷珍珠本来想拒绝他的，可是又想，还是尽量表现的平静一点的好：“是要去给小宝买衣服，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忙，不用陪我了。” “我有什么忙的，那些事天天做也做不完啊，当然是陪你和小宝重要了。”吴启英已经看出来冷珍珠的异常了：“要不这样，我们也好久没有带小宝去看他的姑姑了，等下逛完街，我们去若苹那吃饭?” 他这样说，倒让冷珍珠想起来了，真是好久没有回去看若苹了。 “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冷珍珠坚持她的意见，她想跟若苹单独聊会儿天。 吴启英也猜到了，他识趣地说道：“既然这样，你一个人去，我在家看着小宝吧。” 冷珍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虚伪，对她却是死心塌地地好。 只可惜，他的一颗心投错了对象，如果把她换成若苹……冷珍珠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啦?最近几次只要一想到若苹，就会想如果他们是一对儿。 交待清楚小宝中午吃什么之后，冷珍珠就匆匆地出门了。她根本无心逛街，抄近路直接去了若苹家。 “珍珠，你怎么会来，小宝呢?”若苹惊喜地迎上来，拉起她的手说道：“小宝肯定又长高了好多吧，你来，怎么不带他一起来呢?” 冷珍珠却不提小宝，拉着若苹的手坐下来：“若苹，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啦?是不是哥哥又提要跟你结婚的事了?” 冷珍珠和吴启英的关系，若苹比谁都清楚。 “没有。”冷珍珠摇了摇头：“若苹，为什么吴启英每次说要给你介绍人家，你都拒绝呢?你从来没想过嫁人吗?” “你这样急匆匆跑来，就是要问我这个?”若苹偏着头，不相信地望着她：“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是了。” “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有吴启英?你从一开始就没当他是哥哥?”冷珍珠大胆地问道。 若苹脸上飞过一阵红霞，伸手轻轻地推了一把冷珍珠：“你到底是怎么啦?怎么净说些无头无尾的话，我对哥哥，从无二心啊。” “是这样的，若苹，我们的关系你最清楚，我是不可能和吴启英做真正的夫妻的。当初答应他，完全是出于肚子里宝宝的原因。我的心是早就死了的，如果没有小宝，也就没有我冷珍珠了。” 若苹同情地看着她。 “今天一大早，苏小姐来找我，说他还没有死，而且做了当朝附马。若苹，你说，我该怎么办?” 若苹吃了一惊，那个人的名字不用提，她也知道冷珍珠在说谁。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冷珍珠一口气将苏欣颖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院子里，谁也没有说话了，只有风悄悄地吹着。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要联合起来，对付周公公和哥哥?”若苹不相信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段靖平再一次受死。” “我能做些什么呢?”若苹站起来，神色不定。 “你去跟吴启英说，你去劝他，叫他离开周公公，彻底地离开。没有他在，周公公就是一个废人……” “那样，你也很快能得到自由，是这样吗?” 冷珍珠低下头，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抬头说道：“是的，我必须要为自己争取一些什么了，不光是为了靖平，为了小宝，也为了自己。若苹，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吴启英，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我愿意帮你去向他说。” “你这是在利用我。” “不是，我没有利用你，以前我们都过得太压抑了。以为一味地求安稳，安稳便自然人来到。可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不跳出来，大胆地去追求呢?” “你想过后果吗?段靖平如今已经是东阳公主的人，你能争得过公主?” “我不会去争靖平，我只是想帮他恢复正常的身份。” 两个好姐妹你一句我一句地，恨不得将所有的后果都讨论清楚了。可事实上那是不现实的。 “如果不能呢?珍珠，你输得起吗?哥哥对你，一片真心，你只需要再忍多几年，等周公公过逝了，你再要自由，哥哥肯定会给你。何必现在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情呢?” 第115页 “若苹，为什么你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你情愿一辈子缩在这个小院子里，等他的到来。可是你知道，他会一次比一次隔得更久来这里，你愿意这样吗?” “你放心，以后，我会天天来这里看她的。”不知什么时候，吴启英就站在了门外，她们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若苹，你怎么这么傻?”吴启英说道：“难怪茫茫人海，我们能结为兄妹，那是因为我们一样地傻。只知道一门心思地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永远也得不到那个人的心，却死心塌地，不肯回头。” 若苹和冷珍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用计逼若苹表白 但是冷珍珠很快反应过来，她脸上一阵气恼，瞬间又化为害怕。 “吴公子，我求求你，放过段靖平吧。”求人的话，特别是求吴启英的话，冷珍珠一万个不愿意说出口。可是眼下这样，他要是出去乱说，段前平就别想有任何机会了。 果然，吴启英一副很受伤的表情看着冷珍珠，他摸着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深深地插着一支利箭。 “冷珍珠，你所认识的吴启英有这么伟大吗?放过段靖平，谁来放过我?你吗?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却总是拿着刀子往这么猛戳，从来不问我疼不疼。我凭什么要帮段靖平?” 吴启英在笑，不带好意地笑。 “你和靖平以前也是好朋友，我知道你并不坏，如果不是周公公，你肯定是一个好人。”冷珍珠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吴启英答应，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你硬要跟周公公搞到一起的话，被毁掉的不绝不仅仅有段靖平，还有若苹……” “够了，你说什么都没用。”吴启英凶狠地打断她的话：“若苹的幸福，自然有我来守护，不像你，在这里痴痴地等着那个段靖平，而他呢，一转身就将你抛到了九霄云外，摇身一变，成了附马爷。” “哈哈哈，附马爷也没用，不是吗?我只要将他的身份说出去，看他还能活多少天?”吴启英变得毫不怜惜冷珍珠，他以为只要自己付出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冷珍珠定然会回心转意，看到他的存在。 “不，不要。”冷珍珠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她惊恐不安地看着若苹，连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这一年以来。”吴启英毫不为之动心，继续残忍地说道：“难道我没有苦苦地哀求过你吗?哪怕是叫你看在小宝的份上，为了给小宝一个真正完整的家，你也不曾对我动过一点点心，到底是谁的错?” 冷珍珠眼里写满了绝望与痛苦，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他虽然虚伪，对自己却也算一片真心。如今看来，他除了虚伪，再无别的了。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若苹託付终生。 哪知一旁的若苹此时却挺身而出，大胆地说道：“哥，不……吴公子，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吴公子好吗?” 吴启英和冷珍珠呆呆地看着若苹，完全猜不透她这句话的含义。 “吴公子，认识你之前，我只是凝香院的一个歌女，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被人瞧不起。可是吴公子你却救了我，将我赎了出来，让我可以清清白白地做人，你是我的恩人。” “不，若苹，我不准你这样说……”吴启英急忙打断她的话，不管她是他的什么人，在他内心，就是不愿意看到她受半点委曲。 若苹却用手制止了他的话，接着说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珍珠一个人，作为你的妹妹也好，知已也罢，我怎么能不尽力地成全你呢。” “可是看到珍珠和段公子真心相爱后，我又劝你退出这段感情，寻找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若苹……你不要说了，是我的错，我太自私了。”冷珍珠也不忍听她说下去。 “你们都不要打断我的话，就让我一口气说完吧，我怕过了今天，我又没有勇气说出来了。”若苹的语气开始变得激动起来：“我一味地想成全你的幸福，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更加压抑了自己真正的感情。” “今天，我想说，吴公子，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若苹的脸红红地。 “跟若苹在一起吧，哥哥。”若苹深情地说道：“我懂你所有受过的苦，就如你懂我一样，你不愿意我受半分委曲，不正是因为你经历过太多的委曲吗?既然是这样，就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好吗?” 吴启英和冷珍珠都被若苹的表白感动了，平日里她总是斯斯文文，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让身边的人几乎忽略了她的感受。以为她的存在就是为每个人解忧的。 想不到，她的内心世界，竟然如此丰富多彩。 “若苹，这些话，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出来?”冷珍珠眼里闪着泪花，轻轻地说道：“我真是太自私了，只想到保护小宝的安全，完全没有看到你所做出的牺牲，对不起。” 可是最关键的人物吴启英却一言不发。 若苹等不到他的话，自卑地低下头去。冷珍珠见状，拉起她的手，又去牵吴启英的手。 “放开我，你们这些女人，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际上呢，比男人还狠心，不要碰我。”吴启英一把甩开冷珍珠，冷冷地说道。 “吴公子，你怪我是应该的。可是我……我……”若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跨出这一步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他的回应却是如此冷漠无情。 她要不要继续，还是…… “你什么?”吴启英面无表情问道。 “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给你人世间最平淡的温暖与幸福。就算你现在不理我，怪我，我也绝不放弃。”若苹豁出去了。 她做好的思想准备，就算吴启英接下来带给她的全是羞辱，她也要把内心的话全部说出来。 “你终于说真话了，若苹。”等来的，是吴启英突然变得温柔无比的声音：“你终于肯说真话了，要不是我用珍珠和段靖平的事情来逼你，你打算将这些话放在肚子里，放一辈子吗?” 若苹狂喜，她抬起头来，勇敢地迎向吴启英的目光：“你是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逼我说出真话?” “当然，珍珠再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害她呀。再说，经历了这么多，我要还不明白谁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人，那我岂不是太笨了?”吴启英走到若苹面前，冷珍珠连忙闪开，给他们让出位置来。 “你的那些表白，现在还算数的吧?” “当然算数。”若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拼命地点着头：“永远算数，永远不变。”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觉愧疚靖平感慨 哪怕是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临清城，周昌平都可以轻车熟路地去到每一个角角落落。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他的内心翻江倒海。 第116页 但是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因为东阳公主就在身边，她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身上，随着马车的摇晃，她累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只是看上去的幸福，在东阳公主心中却是别有一番凄凉。她觉得自己与周昌平之间，仅仅隔着一道墙，可以听见墙那边的声音，可是想跨过去，却是那么难。 周昌平心中所想的，与她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苏欣颖回家后的情形如何，她有没有见到冷珍珠，冷珍珠又知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些疑问如水草一般缠绵着他的心。 车夫收了收缰绳，回过头来说道：“公子，您说的地方到了。” 周昌平收回跌荡起伏的心潮，身体有点儿僵硬，不过不碍事。他慢慢地转过头，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只见曾经的段府一片漆黑，门前的菊花虽然没有人打理，却也丝毫不减长势。 换作两年前，这个时间，院子里该有他们喝茶聊天的欢笑声。 “怎么啦，找到客栈了吗?”东阳公主醒来，抬头问道。 “没有，贵叔，走吧。”周昌平慌忙掩饰脸上的失落之色，冲车夫喊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在第二个路口左转，就有一家客栈了。” “这里是哪里，你怎么看上去怪怪的?” “有吗?”周昌平反问道。 东阳公主知道这样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说话了。她能感觉到周昌平对这个地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那份失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很快到了客栈，周昌平只打发车夫去办理住店的事宜，他带着东阳公主在外面等着。等车夫出来叫他们时，他的头低着，像是怕让人看见似的，上楼去了。 可这么晚了，客栈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了，谁会注意到他们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刚亮，周昌平就起床了。依旧像以前那样，他打地铺，东阳公主睡床上的。 “今天我们去哪里玩?你不是说有一个妹妹在这里的吗，我们可以去看她啊?”东阳公主见他起床，也跟着起了。 “嗯……”周昌平有点吞吞吐吐地：“我那个妹妹啊，不急，哪天去看她都可以。你跟小翠出去玩吧，我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你了。” “有什么事，我陪你。”东阳公主才不想放弃跟他在一起的机会，她就不相信，他能永远瞒着她，一点儿破绽也不露。 “这……不好吧，公主，你不是很想吃当地的小吃吗，跟着我，怕你会觉得无聊啊。” “我不怕，我就要跟着你。”东阳公主撒娇地说道：“你是我的夫君，跟夫君在一起，东阳怎么会觉得无聊呢?” 听她这样说，周昌平心里又升起一些愧疚之意来：她贵为公主，在自己面前却总是这么贤惠懂理，从来不拆穿他的闪闪躲躲。 只是他今天想再去段家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白先生。照说直接找苏欣颖才是最容易探知消息的，可是他又不确定…… “那好吧。”周昌平无奈，只好同意了。 两个人吃过早点后，沿昨晚的路往回走，很快就能看到段家了。东阳公主并不知道这是昨天马车停留的地方。 他们围着院子前后走了几个来回，看着周昌平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东阳公主也不好喊无聊，明明无聊到透顶了。 “昌平，我们走吧。”终于，奈不住了，她拉起他的手说。 周昌平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好像冷珍珠随时会出现似的，要是让她看到，自己和另外一个女人手牵手，她该有多伤心啊? 东阳公主哪里知道他这些心思，小鸟依人地靠上去：“昌平，这里对你很特别吗?” “嗯，很特别。”周昌平说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走神了，连忙改口：“不……不……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不是想走吗，我们走吧。” 就在他们两人转身离去的时候，苏欣颖出现了。 她猜得一点儿也没错，如果周昌平到了临清城，肯定会回来这里的。 “公主，附马爷，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苏欣颖开心地跑过来。 “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东阳公主就算再傻，也觉察到这个地方的特殊性了。 “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出来走走，这不，就碰到你们了。”苏欣颖哈哈大笑：“公主，如果你不嫌弃，就请到我们家做客吧，我一定叫厨房做最地道的临清菜给你吃。包你吃了就不想离开这里了。” 东阳公主看了一眼周昌平。 周昌平明白了，苏欣颖一定已经和苏老爷达成共识了，不然她不可能当着公主的面邀请他去家里。 “好啊，苏小姐，那就多多打扰了。”周昌平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公主，苏家的园林在临清城是出了名的好看，虽然比不上皇宫内的精雕细琢，但也是别具一番风情的。” 东阳公主不明白周昌平的喜与忧到底因何而改变，不过她已打定主意，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应着。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昌平，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过去，我想，我们之间会相处得更开心的。”东阳公主的这句话从天而降。 周昌平一愣。 “附马，你不是惦记着你那个妹妹的吗?我回来后帮你去问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你就放心吧。”苏欣颖急忙叉开话题。 “那太好了，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也许，你可以跟公主聊一聊你的过去……”苏欣颖悄悄地递了一个眼色给周昌平，意思是一切都顺利，是时候透露给公主听了。 周昌平顿时觉得心中放晴了许多，他并不是一个天生会藏事的人，东阳公主对他是信任有加，已经令他觉得深深地自责了。现在听到苏欣颖这样，他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东阳公主听。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郊外交心得公主 郊外的小路旁，周昌平、东阳公主、还有苏欣颖三个人并排坐着，他们无心欣赏野花野草，任风吹乱他们的头发，很长时间过去了，没有人说一句话。 周昌平既希望这样的沉默持续时间更久一点，又希望东阳公主能快点开口，哪怕是对他判以死刑，他也认了。 每个人都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内心，苏欣颖带的消息让周昌平心绪难平。一年多以来，在冷珍珠的心里的，自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生存下来。每天面对着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一想到这些，周昌平的心就隐隐作痛。 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她的身边，把她拥抱进怀里，向她倾诉自己的思念。 还有，苏家和段家人半辈子的不和，到头到，竟然说自己是苏老爷的亲生儿子。父亲啊父亲，您这是开得什么玩笑啊，为什么到死也不肯告诉我呢? 第117页 周昌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苏欣颖：自己真的有一个妹妹? 这一切都恍然如梦。 更加不能接受现实的人是东阳公主，搞了半天，她嫁的，竟然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是一个被执行了死刑的人。 只要她说一句话，就可以一下子要了这些人的性命，那么，自己这些天来受到的委曲就会得到最大的舒解。可是她不能那样做，她的夫君，她的附马，已经够曲折的了。 坐在她身边的，一左一右两个人，都在等着她的“判决”。 怎么办? “我们马上回城里，昌平你先回客栈等我。”东阳公主果断地站起来，像个侠女般豪气万丈地说道。 周昌平和苏欣颖疑惑地抬头，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里?”周昌平也站起身。 “我去那个周公公的府里，这个该死的老头，男不男女不女的，想不到竟然这么坏。”东阳公主只觉心中充满正义。 “然后呢?”周昌平冷静地问道。 “然后……然后……”显然，她根本就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凭的，仅是一时的气愤而已。 “然后我就把冷珍珠带出来，让你们见面啊。”东阳公主灵机一闪，眉眼弯弯地看着周昌平说道：“你肯定很想见到她吧。” 话里面，散发着浓浓的醋味儿。 “公主，你这样太鲁莽了吧。”苏欣颖也劝阻道：“只要你不责怪我们之前对你的隐瞒，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赦了。哪里还敢要你帮忙?” “你们知道我平时在宫里最喜欢什么吗?”东阳公主突然问。 “最喜欢什么?” “我最喜欢陪着父皇听戏，戏里面唱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故事。什么公子落难，遇到小姐之类的。昌平，哦，不，应该叫你靖平了吧。靖平和冷珍珠的故事简直比戏里面唱得还要一波三折，我能够在其中出一点力，正求之不得呢。”东阳公主说这些话时，表情像个孩子一样天真。 “我就不信，那个周公公敢阻拦我?” 段靖平见公主执意如此，加上他本人也的非常想见到冷珍珠，特别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便不再说什么了。 三人说做便做，跳上马车，往城里而去。小半天功夫吧，就把段靖平送到了客栈。苏欣颖想留下来陪他，又怕目标太大，引人注意，毕竟段靖平现在的身份是假的。无奈之下，她只好一个人先行回府了。 却说那东阳公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这比带她看什么风景都好玩啊。她带着小翠，兴致沖沖地奔周公公府上而来。 “什么，公主驾到?你们没有听错吧?”周公公听得下人来报，吓得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哪个公主?” “她说是东阳公主，来找夫人的。” 这下周公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夫人，夫人就是指冷珍珠喽。冷珍珠从来没有去过京城，更别说认识什么东阳公主了，这是怎么回事? 东阳公主新婚的事周公公也听说过，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周公公，我来看你来啦。” 没等下人回去带，东阳公主就自行找上来了。 周公公连忙迎接：“哎呀，真的是公主啊，怎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东阳公主笑着说：“周公公在临清城可是大名人哦，我和附马来这里游玩，当然要来看望公公啦。” “附马爷呢，没有跟公主一起来?”周公公故意往东阳公主的身后看看，问道。 “他在客栈休息。” “哎哟，公主来了，怎么能住客栈呢?我这府里有最好的客房，我马上派人去接附马爷过来，公主和附马今晚就住府上了。但不知附马在哪家客栈?” “不用了，我们是出来游玩的，住在外面方便许多。”东阳公主不想与他哆嗦：“周公公，我听说你的儿媳妇冷珍珠可是一个绝色美人儿，我来，是想找她玩玩，让她给我们做嚮导的。” “这……公主，实不相瞒，珍珠生完小孩不久，身子还没有恢复，再说孩子要餵奶，她恐怕不方便给公主和附马当嚮导了。如果公主需要，我可以另外安排人选。” “不，我就要吴夫人当嚮导。”东阳公主一点儿也不讲道理，不给周公公回旋的余地。 “这……” “要不，周公公叫吴夫人过来，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我就不再强求。不过，如果她说可以，周公公便不能再说什么啦。” 周公公一听这话，心中一喜：你以为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啊，冷珍珠可是人如其名，冷得很。她才不会管你什么公主附马的，要她丢下小宝出去玩，怎么可能? 却说冷珍珠正在房里照顾小宝，听下人过来喊，又听到公主的名号，心里已有了几分数。 “夫人，您快过去吧，我来照顾小宝。”下人说道。 “不，我带小宝一起过去。”冷珍珠抱起孩子说，如果来人真的是段靖平的人，她一定要抱上小宝，让他们父子早些相见。 可是才走出了几步，她又回过身来，把孩子往下人怀中轻轻地放下：“还是你在这里看着他吧。” 她怕来人不善，反而害了小宝。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重相见无语凝噎 “义父。”冷珍珠进屋喊了一声。 “珍珠，你过来，这位是东阳公主。” “珍珠姐姐。”东阳公主上前，亲热地拉起冷珍珠手：难怪段靖平对她念念不忘，这个女子，虽然已为人母，又经历变故，身处这样的环境，竟仍能保持目光中的清淡。 于凛然的神情中，纤尘不染。 自己须得小心说话，若是传递错误，让冷珍珠误以为她与周公公是一伙的人，那就麻烦了。 “珍珠姐姐，我和附马初来临清城，想你为我们做嚮导，不知道你可愿意?”东阳公主说道：“昌平说，城南那边的风景最好，特别是靠近那边的郊外，景致格外好看。还说有机会一定带我去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里走走看看呢。” 冷珍珠听她这样说，心想这些话肯定是段靖平教她的。周公公听不懂，就对了。 她莞然一笑，也热情地回应东阳公主道：“公主，你叫我珍珠就好了，可不要叫姐姐。能为公主和附马效劳，是珍珠的福气。” 周公公愕然：冷珍珠这是怎么啦，平时里她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因为有言在先，周公公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这样，东阳公主顺利地把冷珍珠带了出来。她本来想叫冷珍珠带上小宝的，可又怕周公公起疑心，只好按下了。 一出周府，东阳公主就迫不及待地对冷珍珠说道：“珍珠，你和段靖平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带你去见他。” 事情来得太突然，冷珍珠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苏欣颖说过这几天可能会见到段靖平，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第118页 而且，带她去见段靖平的人，竟然是东阳公主。一个是他曾经的恋人，一个是他现在的娘子，这…… 冷珍珠脚步放慢：“公主，我……我还是不要见他了吧?” “为什么，你们不是天天想着对方吗?现在近在眼前了，你怎么打起退堂鼓了?”东阳公主正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得意，想不到这么快就遇到挫折了。 “我只要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见与不见，都一样。”冷珍珠犹豫地说道。 “哎呀，你看看我这脑袋，真是笨啊。”东阳公主一拍自己的头，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了，放心吧，我没事。能看到你们破镜重圆，我也高兴。” “破镜重圆?现在这样说是不是太早了?”东阳公主自问自答：“也不早了，像你们这样的爱侣，本来就应该天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 可是任她再怎么大方，心中也是有疼痛的，要是段靖平真的不要她，重新跟冷珍珠在一起的话，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冷珍珠也看出了她的故作潇洒，明白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公主，你放心，我和段靖平，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你是怕那个周公公?不用怕，我们联手，一定可以让他从此以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着话，就到了客栈了。冷珍珠的心七上八下地，手心冰凉。 “公主，我还是不上去了，要不……你先上去，我站在门外，偷偷地看一眼就走。你不要跟他说我来过。”冷珍珠直往后退。如果段靖平没有娶公主为妻，她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争取一回。 可如今，她不忍心伤害这个善良的公主了。 “你呀，别退缩了，上来吧。”东阳公主哪里肯让她走，拉着她的手臂就往楼上走，边走还边朝上面喊：“昌平，昌平，快下来，你看看是谁来啦?” 周昌平也正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焦急不安。东阳公主能不能把冷珍珠带过来，见到冷珍珠了，他又该说什么……这些问题像蚊子一样在他的脑袋中飞来飞去，没有答案。 听到东阳公主的声音，他像从睡梦中突然被人推醒了似的，急步冲到门口，却又不敢踏出半步。 那个朝思梦想的人就在外面。 冷珍珠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段靖平了，可是现在，他却近在眼前。 “昌平，开门啦，我们回来啦。”只有东阳公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干嘛还不开门啊，你不是很想见……” 随着门慢慢打开，东阳公主的话也吞了回去。 她看到周昌平呆立在门后面，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着。 “珍珠——”那声呼唤从胸腔轰然响起，却又在嘴边弱了下去，几乎听不到。 冷珍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征征地看着他，良久，泪水无声地漫了上来。 “进来坐，珍珠。”东阳公主拉了一下冷珍珠的衣袖，把她带进屋内：“你们聊，我肚子饿了，到下面吃点东西先。”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再一次见到梦中那张熟悉的脸，段靖平仔细地在那张脸上搜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目光再也不挪不开了。 “珍珠，珍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段靖平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梦中。 “是我，是我。”冷珍珠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段靖平的脸：“你瘦了，变了。” “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样，一点儿也没变。” “怎么可能?我们的孩子都……” “对了，孩子呢，他在哪里，他好吗?”周昌平如梦方醒。 冷珍珠一讲到孩子，脸上就带了暖暖的笑意：“他在家里，他很好，很好，你不要挂念。” “若了你们母子俩了。珍珠……”周昌平想说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一想到东阳公主…… “珍珠，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了你，娶了公主为妻。” “不，别这样说，靖平。我只要你活着，有一个幸福的家，你跟谁在一起我都可以不介意。公主是一个好人，我不怪你。” “珍珠，你越是这样说，我心里就越愧疚。我和公主虽然已是夫妻，但我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靖平，你怎么还这样说呢，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说过了，我只要你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冷珍珠急切地打断他的话，不让他往下说。 “那你怎么办?我听说，吴启英和若苹姑娘情投意合，你怎么办?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儿子呢?”段靖平一脸痛苦地表情。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心灰意冷独自走 若苹转过身来，对着院子深情地打量一番，依依不捨地掩上门，跟着吴启英上了马车。 看着若苹眼里的担忧，吴启英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说道：“别害怕，凡事有我在呢。你只在安安心心地等着做吴夫人就可以了。” “可是，周公公他会不会……” “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如果他敢乱说，我也不是好惹的。以他这把年纪，最好是安安份份地在府中养老，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出头了。”吴启英说道：“只是不知道珍珠要何去何从，我听说她和段靖平已经见过面了。” “珍珠和我一样，命苦得很。跟你在一起，丢下她一个人，我是真不忍心啊。段靖平要是娶的是平常人家的小姐也就罢了，偏偏娶一个公主，你说……你说叫珍珠怎么办呢?”若苹一说起这个就心急如焚。 “别想那么多了，想也没用，还得看珍珠的意思。我可提醒了，等下到了府上，在义父面前，你可不准往后退啊。”吴启英最了解若苹，她心软，见不得别人受一点点委曲，怕她到时又动了怜悯之心，让周公公存了希望之心就不好了。 马车到了周府，吴启英先下车，然后体贴地扶着若苹下来。他们俩手牵着手进门，下人们都好奇地看过来，连招呼都忘记打了。 虽然平时吴启英和冷珍珠没有什么亲热之举，可下人们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啊，少爷怎么公然牵着别的女人回来了? 有些跟得时间长的，认出那可是吴启英的干妹妹呢? 吴启英不理会众人充满疑惑的目光，大声问道：“义父呢，义父大人在哪里?” 周公公像是早有预感似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在这里呢。” 看着吴启英牵着若苹的手，他一点儿也不奇怪，相反，脸上的更加放松了。 “你们是来软禁我的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周公公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吴启英准备好的词全部用不上了，他以为周公公会恼羞成怒，甚至会叫人来，大打出手。到那时，周公公就会发觉府里的人已经叫吴启英全数收买，没有人再听他的话了。然后他会绝望，反过来求这个白眼狼一般的义子放过他…… 第119页 这一切都用不上了。 “我耳不聋眼不花，这些天你们在这府里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前面都有无限的美好在等着你们……这些难道我听不出，看不到吗?”周公公轻轻一笑说道。 “义父，只要您明白，结局可以是最好的，对我们是，对您同样也是。”吴启英牵着若苹上前一步：“我和若苹愿意侍奉您到终老，苏家的人不敢说什么，因为苏妃同样是做贼心虚。” “要是天下真的有不透风的墙吗?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想瞒天过海，怎么可能?就算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经过这么多的波折，义父，孩儿已经明白，那些勾心斗角真的是太可笑了。想当初，我为了得到冷珍珠，不惜背叛段靖平，与苏欣颖合谋，令段家家破人亡。好在段靖平和段靖安都尚在人世，我的罪孽总算可以少一些。” “义父，若苹的为人您也清楚，小宝并不是我的孩子。以后，我和若苹一定会给您生一个真正的孙子，让您真正享受儿孙满堂的快乐。”吴启英一脸真诚，周公公为人阴险，但对他却从无坏心。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周公公也会有今天，被自己的义子软禁在此。罢了罢了，还能活几天啊……” “吴公子，若苹，你们来了。”冷珍珠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她怀里抱着小宝，转身向着周公公说道：“周公公，我要走了。” 周公公老泪纵横，算计了大半辈子，钱财多到洒也洒不完，又如何呢?一个太监，没有后人，一切都是空的。 “珍珠，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吴启英和若苹同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原本我就没有了家，是段老爷收留我，才让我重新获得幸福。可是段家有今天，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我不能再让靖平难做了。”冷珍珠说道。 “可是珍珠，段靖平知道你要走吗?”若苹担心地问道。 “我没有告诉他，他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我走的。”冷珍珠说道：“东阳公主是真心爱他的，这个时候，公主对他更重要，至少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即便日后有什么事情，公主的力量也比我的大。我在他身边，只会带给他无尽的灾难。” “不，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段靖平日后问起来，我怎么向他交待?”若苹拉住冷珍珠，不让她走，把嘴巴附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要不，你和小宝先去我那里暂住?” 虽然周公公已经表示放弃争斗了，若苹依然不放心他，不让他听到冷珍珠可能的去向。 “这……”冷珍珠犹豫着：“这样不好吧，那是你和吴公子最初的家，我去住，是不是太……” “你说什么呢?你以前也在那里住过啊，我们像亲姐妹一样，你怎么跟我分这些呢?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本就应该互相照顾啊。” 吴启英猜到了她们在说什么，也走过来，把她们拉到一旁，小声说道：“珍珠，你先别走，等下我派人送你过去。” 冷珍珠转念一想，如果光是自己一个人还好，如今带着小宝，的确哪里也不敢去。去若苹那里，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了。 只求段靖平不要找来就好了。 若苹的小院，来来去去多少人，有过多少欢声笑语，又有过多少痛哭流涕，想不到，如今成为冷珍珠和小宝的庇护所。 坐在马车上，冷珍珠看着外面的风景慢慢地往后退，心里百感交集。她这样做很自私，让段靖平不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她有她的难处，只有段靖平和东阳公主的生活真正平静下来，她才能安心啊。 “爹爹，您老人家若在天有灵，一定保佑靖平一切顺利。靖平，对不起了。”冷珍珠在心里默默地说。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得报应失去一子 还有一个人，比冷珍珠的内心更加纠结，那就是苏老爷。 自从丁小灵失踪以后，儿子苏坤明就像丢了魂一样，三天两头不着家，在外面鬼混。苏老爷拿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以前没有办法，现在就更加没办法了。只要苏老爷一开口，一句话还未说完，苏坤明就说了：“爹，您现在是有了段靖平这个儿子，看我就一万个地不顺眼了。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苏老爷语结。 苏坤明得意地接着说道：“爹爹啊，要是我哪一天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把段靖平的事情给说漏嘴了，您说，皇上会不会像当初判段家一样，判我们苏家一个满门抄斩呢?” 说完，还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 苏老爷气得抓狂，可是又不敢说什么。 段靖平是自己和表妹所生，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和段家对着干了十几年，到头来，都没有得着什么了处，反而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一条不归路。苏老爷悔啊。 还有这个不肖子，自己从小将他捧在手心里养育大，他倒好，从来不曾为苏家作过什么贡献。说起搞破坏的事来，一桩比一桩更甚。 “阿忠，少爷呢，一大早就不见人?”苏老爷气哄哄地问下人。 “老爷，少爷昨晚上就没有回来。”阿忠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个不肖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夫人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又能怎样?这一切还不要怪你，财迷心窍，把坤儿教成了什么样子?”苏夫人刚巧进来，接过他的话就开始责备了。 “夫人，坤儿他……他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害了自己啊?”苏老爷痛心疾首。 “老爷，你不是怕坤儿害了他自己，是怕他连累了苏家，连累了你自己吧?”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苏老爷，非苏夫人莫属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爷，想想你这一辈子所做的坏事，还有那些被你所害的人，坤儿有今天，怪谁?”苏夫人心疼儿子：“可怜我的坤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硬是让你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给活生生地拆散了。” “若不然，那孩子生下来，如今也会叫你一声爷爷了。”苏夫人的眼泪缓缓地流下来，她不去擦拭。 “夫人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阿忠，走吧，今天月底，我得早点去店里盘查一下，走吧，走吧。”苏老爷听到这些就烦，可是又没有话反驳，只好逃避。 “是，老爷。”阿忠低头应着，跑出去准备去了。 …… 苏老爷的轿子穿过临清街，起先走得很正常，越往后却越慢。 “阿忠，怎么回事啊?”苏老爷心烦，掀开轿帘问道：“没吃早饭吗，这么慢吞吞地，什么时候才能到店里?” “回老爷，前面人多，有点儿挤。” “哦，发生什么事了，你去看看。” “是。” 阿忠快跑几步，用力挤进一群围观的人之中，听到有人在说：“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真是风流起来不要命，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呢，哼，遭报应了吧。” 第120页 “这位大哥，你这说得是什么呀，什么人遭报应了啊?”阿忠人矮，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再往里面挤挤不就看到了，粮油店的大少爷，没气儿啦!”那人一副看热闹不怕凳子高的样子，推了阿忠一把：“来，我帮你，你进去看看，跟着死人似的。” “什么?”阿忠吓了一跳，来不及挤到里面看清楚，返身就跑到老爷的轿子前。 “老爷，老爷，不好啦，不好啦。” “什么事啊，这么慌慌张张?”苏老爷不耐烦地说道：“你办事就不能稳重一点吗?街上的热闹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老爷，不好啦，是少爷，是少爷啊。” “少爷怎么啦?阿忠，你说清楚，少爷他怎么啦?”苏老爷慌了，从轿子上下来，拉起阿忠就问。 “老爷，小人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挤不进去啊，就听到有人在说粮油店的大少爷没气儿了，小人就来报告……” “你说什么?”苏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苏坤明昨天晚上没有回家，这……这也太巧了吧。他左右看看，这里正近花巷巷口，这混小子该不会是昨晚在哪个姑娘处过夜…… 越想越害怕，苏老爷推开阿忠：“快，快带我去。”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苏老爷，自觉地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见这架式，苏老爷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往下沉…… 热闹的人群突然变得寂静起来，大家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苏老爷，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阿忠挡在苏老爷前面，地上躺着一个人，蓝灰色的衣服，脸朝下，背朝上。不错，是少爷平日里最喜欢穿的那一套衣服。阿忠双手颤抖地上前，将那个人翻过来。 “坤儿!”苏老爷大叫一声，扑上去把那人抱在怀中，“坤儿，你怎么啦?” 连摇带晃，也没有等来苏坤明的回答。苏老爷疯了一样喊道：“阿忠，快，快，快去请郎中啊。” 阿忠不动，少爷全身冰凉而僵硬，已走了多时了。 “阿忠，你这个混帐，敢不听老爷的话?我叫你去请郎中，快点去啊!”苏老爷沖阿忠吼着，老泪纵横。 “老爷，少爷已经……少爷已经去了。”阿忠想去扶苏老爷起来，可是才一碰到他，就被他狠狠地甩回来了。 “走开，不要碰我。”苏老爷说道：“坤儿，你说话啊。” 阿忠无奈，悄悄地向身边的人打听。 “是卖菜的张老头最先发现的，天没亮就在这里了，一身酒气。这样的天气，大半夜的，冻也冻死了啊。”有人说。 “找姑娘喝花酒，喝完了就住下呗，又不是没钱?”有人嘲笑地说道。 阿忠不敢再问，怕老爷听到会更加伤心。他打发一个轿夫回去通知夫人，自己陪着苏老爷等在路边。 “坤儿啊，你这个傻瓜，爹爹有用不尽的钱财，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想多晚回家就多晚回家。你这个傻瓜，大半夜的为什么不回家呢，爹爹不怪你，随便你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你回来，你回来啊……”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苏家大小姐出家 曾经热热闹闹的苏家，随着苏坤明的过世，像是被上天施了魔咒一般。在哥哥的葬礼上，苏欣颖看着那个和自己从小玩到大、虽然不上进却并无什么坏心机的哥哥，回首这几年的经历，像是坠入了梦中一样。 最伤心的是苏夫人，她吃斋念佛十几年，为得就是一双儿女。可现在报应还是来了，打击一个接着一个，一次比一次狠。 “欣儿，娘对不起你们兄妹，吃什么斋，念什么佛啊，都没有用。人在作，天在看，该来的逃也逃不开呀。”苏夫人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娘，是我不对，我不该和大嫂同谋合污，使那些坏心眼对付段家的。是我的错，哥哥只不过是代我受过了。娘，是我对不起你们啊。”苏欣颖彻底醒悟过来了。 她原本就打算等段靖平的事情尘埃落定，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后，自己再作打算的，可是命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苏欣颖起了一个大早床，她悄悄地来到苏夫人的佛堂前，跪下去拜三下：“娘，靖原谅女儿不孝。我不能再呆在这个家里，呆多一天也不行，我会时时想起自己的罪孽。” 说完，又是三拜。 起身后，苏欣颖头也不回地走了。经过苏老爷的门口时，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下脚步，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爹爹，谢谢您的养育之恩，欣儿这辈子报答不了了，等下辈子吧。” 没有人看到苏欣颖什么时候离开苏家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过了小半年后，才听到街上有人在传，说在山上的尼姑庵里见到过苏家的大小姐，已经落发为尼了。 再说段靖平和东阳公主。 东阳公主知道附马的心思，有心想成全他和冷珍珠，可是这时候冷珍珠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眼看着段靖平焦急不安，找遍整座临清城也不见冷珍珠的身影，东阳公主也是心急如焚。 这天，他们二人又打算出去打听时，刚下楼，却听到有人在柜檯前打听他们的消息。 “掌柜的，有没有一对年轻人，衣着华丽，这么高，这么高，在这里住店?” “你是……咦，你不是段家的……”那掌柜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往下说了。 “没错，我就是以前在段家做事的白先生。” “白先生?”段靖平惊喜地喊道：“白先生，真的是您吗?” “靖……哦，不，昌平，你们真的在这里?”白先生也是惊喜万分：“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来临清城多久了?” “白先生，上来说话吧。”段靖平拉着白先生的手就往楼上走，东阳公主也随着上来了。 进屋后，两个人激动地对视着，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到分开后各自所受的磨难。最后，还是白先生先开口说话了。 “靖平，你有没有见过靖安啊?我去定安城找过他，邻居说他早就走了，和一个姑娘。我猜那个姑娘是小绿吧。”白先生急切地问道。 “是，我们从安定城过来这边的时候，小绿姑娘说她要一个人留在那里找靖安。我们想这样也好，就留她一个人在那里了。”段靖安解释道。 “不对呀，我是给了靖安的地址给她的，她没有带你们过去吗?”白先生疑惑不已：“这丫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干嘛要瞒着你们呢?” “这样啊……小绿对靖安一往情深，应该不会有事。也许……她是怕……”段靖平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一定是怕你的事情不明朗，让你弟弟再一次受到牵连。”东阳公主笑着说：“而且我还知道，苏小姐以前不也喜欢过你弟弟吗?这丫头聪明，一个人去找他，就是为了不让苏小姐见到他。” 第121页 白先生本来还有些拘束，现在见东阳公主说话如此随和，也慢慢放松起来。他心底感慨：段靖平为人善良正直，老天爷在关键时候，总能安排贵人出现在他身边，真是幸运啊。 “那靖安跟小绿去了哪里呢?”段靖平紧紧地皱着眉头，无不担心地说道：“靖安坐在轮椅上，行动都不方便，小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真是令人担心啊。” 白先生摇摇头，说道：“靖平，你去京城这一年多，靖安也变了许多。虽说是坐在轮椅上，但他并没有让自己停下来，而是尽自己所能，不断地磨练自己。生活上完全自理，而且性格也成熟了许多。更何况有小绿姑娘在身边，做他的双腿，我想，他们一定没事的。” “这样就好了。不过，我们还是要打听他们的行踪。”段靖平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了，白先生，你可有珍珠的消息啊，她带着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啊?” “不是说吴公子和若苹姑娘已经在一起了，你们没有去问过吴公子吗?珍珠去了哪里，他们一定知道的呀?” “问过了，他们说不知道，说冷珍珠走之前，一点儿迹象也没有。抱着孩子，说是出去买东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他们也派人找过了，就是找不到。”段靖平急得团团转：“珍珠是怕我难做，所以才藏起来的。可是她这样做，让我于心何安呢?” “靖平……”东阳公主有点儿自责地喊了一声，要不是自己横在他们中间，冷珍珠就不会不告而别了。 “公主，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段靖平连忙安慰她：“是我负她太多了。” “你们有没有去若苹以前的家找过?”白先生突然说道：“那个地方，对珍珠来说，也是一个家的存在啊。” 段靖平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若苹以前的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里，对珍珠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孩子，能去哪里呢?” 说完，急匆匆地就要出门：“快，公主，白先生，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希望她在那里。” 东阳公主比他还急，不等他说完，已经冲出门外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段靖平一行三人只顾着匆匆忙忙地赶去若苹的家，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出了客栈后，在街角转角处，有两个人偷偷地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远。 “靖安，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是小绿和段靖安，小绿的双手扶在段靖安的轮椅上，她伏下身子，温柔地问道。 “不了，这两天把你累坏了。”段靖安看着小绿鼻尖上渗出一粒粒小小的汗珠，心疼地说道：“你把这封信拿进去，交给掌柜的，交待好，叫他一定要转到白先生手上。我们走吧。” “我不累，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也不会觉得累啊。”小绿接过段靖安手上的信：“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进了客栈。等她再出来时，迎着段靖安温暖的目光，顿时觉得幸福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小姐出家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当初不肯告诉他们段靖安的地址，的确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可是爱情本来就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以她一个做下人的身份，如何去跟苏欣颖争心家的人? 再说，段靖安爱的人本来就是自己，如果苏欣颖强行争夺，只会令段靖安的生活陷入无尽的混乱与危险之中。当初段靖安与冷珍珠的例子让小绿记忆犹新。 苏家如今已经没有人有力气追查她的下落了，小绿才敢推着段靖安光明正大地回到临清城。 这一路上，他们总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段靖安他们的动向，得知他们越来越好，段靖安和小绿也慢慢放下心来。 “靖安，信送到了。”小绿开心地过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说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段靖安同样深情地迎向她：“还记得那个城郊那座破庙吗?” “记得，当然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交换真情的地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在那里，你……”小绿不想往下说了。 “你想说我的双腿就是在那里被打断的?”段靖安摇摇头：“你不要担心，有些事情是命运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我失去了双腿，却得到了你这位真心相家的伴侣，我不后悔。” “你想去那里看看?”小绿不解地看着段靖安：“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呀?” “不，我们去那里，就在那座破庙边上，搭一所房子，那里不是有山又有水吗?”段靖安脸上充满嚮往之色：“我们俩就在那里相守一生。”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知道你想说我怎么能放心哥哥他们?我在信里已经跟他们说明一切了，相信他们会理解我们的。小绿，经过了这么多波折，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哥哥有哥哥的生活，只要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 小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走吧。” “走吧!”段靖安加重语气，重复了小绿的话。 这两个人一路上相扶相持，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段靖平最想见的三个人，一个是冷珍珠，一个是自己的儿子，还有一个，就是弟弟段靖安了。可是他没有想到，弟弟竟会做出如此决定，完全没有给他们兄弟见面的机会。 不过，当他看到弟弟留下来的信时，心里却释然了许多。 “哥，请你原谅弟弟不辞而别。我知道我们兄弟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是我不能再见你，我怕自己舍不下这热热闹闹的红尘俗事，怕自己辜负了小绿姑娘的一畨心意。虽然知道，只要我跟小绿说，她一定会愿意的。” “哥哥，白先生告诉我你的真正的父亲的苏老爷的时候，我真是不敢相信。不过慢慢地也想通了，父亲等我们兄弟二人，从来就没有分过亲与疏。我相信在哥哥心目中，父亲始终是父亲，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血缘可以分开的。” …… “哥哥，你不要寻找我和小绿了。我们会生活得很好，你放心吧。段家在安定城的生意及家宅就全部要劳烦给哥哥打理了。” 白先生看完信后，也是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段家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想不到如今…… “靖平，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现在周公公已经不能威胁你们什么了。”白先生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唯愿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对段兄就有交待了。” “白先生，您说这话，莫非也想像他们一样，离开靖平吗?” “靖平啊，你也知道，在我心中，始终有遗憾，丁大嫂和小灵下落不明。之前不去找她们，一是想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她们也需要清静的时间和空间整理心情;二呢，也是因为牵挂你们的事情，才一直没有成行。” 第122页 “现在我可以放心了，我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余下的人生里，就是到处走走，看看，希望能找到小灵她们母女二人。” “若是上天有眼，让我碰到她们，就再也不分离了。小灵本性不坏，做出那些事情，也是一时迷了心志，相信她现在也知道后悔了。” “白先生，您还是回安定城，打理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吧。靖安虽然说一切都托负给我，可是我哪里能接受这些财产呢?您对段家的贡献最大，这些东西理应留给您啊。”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段兄在世时，对我并不薄。我的积蓄，一辈子也花不完。靖平，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觉得自己身上流着苏家人的血，就不好接受段家的生意。不是这样的，苏家和段家斗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你这个中间人，我相信，两边家族的人都是爱着你，希望你承担起两个家族的责任的。” “可是我……” “靖平，你就让白先生走吧，让他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东阳公主在一旁劝道：“你退回安定城，珍珠才可以在这里呆着心安。难道你想让她再一次离开吗?” 东阳公主的一番话让段靖平陷入了沉思之中，和冷珍珠的见面又一次在他眼前浮现。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情深深小院别话 重新回到段靖平一行三人去找冷珍珠的路上。 “靖平啊，等下见到珍珠，你可不要逼她太狠了。”白先生提醒道：“珍珠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她之所以不让你们知道她的行踪，就是不愿意你难做……” “白先生，您放心吧。”段靖平说：“只希望她能见我一面，让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何去何从，全听她的。” 东阳公主听了，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多说什么，来绑架段靖平的内心。一切就交给上天来决定吧。 东阳公主这是第一次来若苹的家，这个地方她一直听他们提到，也是充满了好奇。当小院出现在眼前时，她也忍不住在心里叫一声“好”：果然是一个温馨宜人的好地方啊。清静又整洁，门口的路上绿树成荫，小鸟的鸣唱声让这个地方平添了些许浪漫。 那个传说中的叫“若苹”的姑娘一定是一个可人意的漂亮女子。 如果自己不是公主身份，与段靖平居住在这样一个雅致的地方，该多好啊。如果可以，她甚至情愿让位，让段靖平和冷珍珠再一次走到一起。 可是身份牵绊着太多东西，特别是段靖平的性命。接下来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白先生，您先去敲门吧。”段靖平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来。 “怎么，你怕珍珠不让你进去吗?”白先生说道：“珍珠不是那样的人，她是有心避开你，但我相信，在她心里，一直是有你，希望你好的。” 随着白先生的敲门，里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谁啊，是若苹吗?你不是说明天才过来的吗?怎么今天就跑来了……” 门一开，冷珍珠愣住了：白先生? “珍珠，没想到是我吧。”白先生笑着说道：“你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叫我们好找啊?” “白先生，快，里面请，里面请。”冷珍珠急忙往里面让：“小宝，快看，是谁来啦?” “哈哈哈，你们两个，快点进来吧，还躲在后面干什么?”白先生回过头来说道。 冷珍珠一愣：怎么，还有人? “珍珠……”段靖平嗫嗫喊了一声，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小宝身上，他激动地上前两步：“小宝……” 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冷珍珠也低下头去，暗暗地抹了一下泪水。 “快，快请坐，公主，里面请啊。”冷珍珠回过神来后，急忙招呼他们：“你们坐，我去沏些茶来。” “珍珠，不用那么客气了，你过来。”白先生拦着她，不让她离开：“不要再逃避了，靖平对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这样逃避，你不是在撕他的心吗?” 这时，段靖平已经将小宝抱在了怀里，那孩子说来也是怪了，对他竟是一点儿也不认生。小手轻轻地拍在段靖平的脸上，嘴里“丫丫丫”说着什么。 段靖平的眼眶又一次地湿润了。 “小宝，小宝……”他紧紧地抱着孩子：“小宝，苦了你和你母亲了。” 冷珍珠看一眼东阳公主，心想：公主再大度，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子啊?她走上前接过孩子说道：“小宝，跟白爷爷去里面玩。” 白先生明白他们有话要说，呵呵笑地伸手去接小宝，谁知那孩子竟然不要他，两只小手臂往段靖平这边扑，要他抱。 “哎呀，这孩子真聪明，知道这个是他的爹爹呢。”东阳公主善解人意地说道：“靖平，你抱他吧，这是你欠他的啊。” 段靖平感激地看了一眼东阳公主，她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是内疚。两个女人，他都觉得歉疚不已。 白先生好不容易才把小宝哄走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靖平，你来找我干什么呢?只要你跟公主好好地，我就开心了。”冷珍珠责怪道：“你这样做，会让公主伤心的。” “不，珍珠姐姐，是我横在你和附马中间，让你们难做了。”东阳公主抢在前面说道：“要不是我这公主的身份，我一定把这个位置让给你和小宝，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公主，你真好。可是我和靖平是有缘无份，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了。”冷珍珠慢慢地说道：“要说有愧疚，我唯一愧疚的就是对小宝，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珍珠，跟我们走吧，我来照顾你们母子。”段靖平心疼地说道：“你和小宝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啊。” “不要，我就喜欢在这里生活，这里离爹爹的墓地近。隔三叉五的，我可以去看看他老人家，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冷珍珠拒绝地说道：“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吴公子和若苹经常来看我，给我带些生活用品来。等小宝长大些，我也可以多些自由时间了，这样，生活会越来越好。” “可是……”段靖平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你是状元，是又当朝附马，这次能够让周公公闭嘴，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我不想小宝的父亲总是生活在提心弔胆之中。公主是真心对你的，你要珍惜。” “珍珠姐姐，就算你不想和靖平恢复关系，也可以跟我们在一直生活啊，我会待你如同亲姐姐一样的。”东阳公主说道。 “谢谢公主，还是不要了。我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跟着你们，不方便。”冷珍珠看着墙角的花，慢慢地说道：“你们有时间，可以过来看我，我相信小宝也会欢迎你们的。” 第123页 段靖平正要说话，外面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 “珍珠，你在吗，开门啊。” 是若苹的声音。冷珍珠示意他们坐着不要动，起身去开门：“若苹，吴公子，你们怎么来啦?不是说……” “我们不放心你，怕你寂寞，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这不，就过来看你啦!”若苹笑着说：“咦，有客人吗?” “是谁呀?”吴启英将头探进来问道：“谁比我们更加挂念着珍珠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往事如风随风散 段靖平闻言，回过头来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更挂念珍珠的人?” “哈哈哈，原来是段公子。”吴启英意外地说道：“想不到在这里重遇到段公子。” 说完，欲要下跪拜见公主，却被东阳公主拦住了：“免了，在外面，我不想别人当我是公主，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特别是在这样清静的小城里，有一个这样的小院子，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东阳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示曾离开过段靖平。 看着这一幕，冷珍珠更加坚定了要独自带着小宝生活的意念。 “段兄啊，你可真是一个有福之人，能得到两个这么优秀的女人的喜欢，我真是羡慕到恨啊。”吴启英笑着说。 “哥哥，你这样说若苹就喜欢听了。” 若苹的一句话，惹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小院里顿时欢乐起来。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应该是段兄要羡慕我才对啊，能娶到若苹这么好的女子做妻子。” “若苹，你怎么还喊吴公子喊哥哥呢?”段靖平不解地问道。 若苹脸一红，低声说道：“我这样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后来他说改不过来就不要改了，叫哥哥更好，更亲热。” 冷珍珠看着眼前的两对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恰好这时白先生抱着小宝过来了。 “珍珠，你这个儿子可真调皮啊，硬要我举高了摘树上的花，胆子还真大，揪着我的头发，当我是他的马儿呢。”白先生笑着说道：“跟他在一起啊，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冷珍珠心里顿时踏实起来，是啊，白先生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有小宝陪在身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咦，吴公子，若苹，你们来啦。”白先生将小宝递到段靖平怀里，“吴公子，以后，珍珠可就要拜託你们多加照顾了。” 吴启英脸色一正：“白先生，段公子，珍珠，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做得不对，段老爷的过世，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其实在我心里，是一敢见段兄的，在这里碰上，我心里也七上八下，唯恐段公子不原谅我。” 冷珍珠却说道：“吴公子，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这一年多来，谢谢你保护了我和小宝，没有你，我们母子可能就没有机会见到靖平了。” 段靖平本来也想说点儿什么，可是想到父亲的死，心里总有一道梗卡在那里，不痛快。 “靖平，对不起。”若苹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事，郑重地弯下腰去：“对不起，我知道哥哥说这些话是真心的。以前的伤害，我们怎么也弥补不了，可是以后，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珍珠母子生活得幸福。” 想到可爱的儿子，尚未学会说话，段靖平真希望能将他们带在身边，以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的安全。可是因为了解冷珍珠的为人…… “算了，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今天大家能再一次地在这个小院里团聚，也是缘份。”白先生打断大伙的话：“今日团聚之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特别是靖平和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一趟，我们就珍惜今天的团聚吧。” “对，先生说得没错。”大家都齐声附和道。 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段靖平把吴启英拉到角落里，轻声地说道：“吴公子，我和公主可能要离开临清城，以后回来的机会就少了。苏……苏老爷……那里，可能也要拜託吴公子多加照料了。” 吴启英一愣，不过很快醒悟过来：段靖平实际上是姓苏呢。 他感情上再不能接受，也敌不过父子血缘，何况苏老爷已经为做过的错事负出了天大的代价，早已不复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苏老爷了。 他甚至无颜见段靖平，只偷偷地跟在后面看过几眼，不敢上前说话。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苏老爷的。”吴启英说道：“段兄，回京之后，你要怎样说明自己的身份呢?” “这个……” 段靖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回去后，我会跟父皇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说。”东阳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后面，接过吴启英的话：“靖平，你放心，等事情都处理好后，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如果你想回来这里看珍珠，我也陪着你。” 段靖平感动地看着东阳公主，又望了一眼不远处冷珍珠的背影，一时间，心里生起太多的感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 夜色慢慢地笼罩上来，人散尽了，院子里空了。冷珍珠帮小宝盖好被子，一个人来到院心，抬头看天上一轮明月高高地挂着，照着小院里清空一片。 “靖平，当年若不是父亲收留我，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不认识你，我的日子会是怎样的呢?浪落街头，有没有若苹这样好的运气，遇到一个疼自己的人，有自己的家?” 冷珍珠眼里的泪水慢慢地漫了上来。 “不过，我没有遗憾了，能认识你真好。虽然不能在一起，但知道你过得幸福，还有，看着我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要是时光回转，让一切重新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爱上你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我还是会退在后面，只为了你的幸福。”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同一轮明月下，段靖平也在回味不已。 “珍珠，珍珠……” “谢谢你帮我生了小宝，你放心，未来的日子，我一定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等一段时间吧，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 “珍珠，你永远是我心底一颗最闪亮的珍珠，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洁净。也许不能跟你长相撕守，我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永远，永远……” 同样的月亮，同样的心情，相隔两地，夜夜相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结局之外(大结局) 老套的开头：第一次写网络，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对不起责任编辑，对不起读者，对不起……对不起自己。因为仅凭一腔热情就开写了，完全无视过来人说的，要写大纲，设置情节等等。 第124页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硬着头皮写完的，到十万字左右的时候就完全没有了灵感。很想放弃，又怕像女人做人流一样，形成惯性。也怕日后反悔：当初怎么就没有坚持住。时间不能倒流，为了不后悔。 就像是从事与计量单位打交道的工作一样，一厘米有多长，一米又有多长，一公里又有多长……一公斤是多重，一百公斤是多重，一吨呢…… 三万字是什么感觉，十万字是什么感觉，三十万字，再往后，三百万字呢，到底是多少? 这是我坚持给文中的每一个人人物一个结局所获得得唯一收穫。这收穫非常痛苦，又恰逢春节，那种写还是不写，更还是不更的纠结，终生难忘。 查百度，好多过来人说写网络，完结一本后，后面的路就好走得多了，因为会有几个(或者一些)稳定的读者，继续追看你的下一本书。以此类推，会越来越好。 但对一个没有天赋、诸如我这样的作者来说，不是这样的。 自己都不忍目睹的一本书，怎么能要求读者忠实地追下一本呢? 这篇结局之外，也许不会有人看到，但我还是要写。第二本书叫《将军，冰言自梳》，动笔之前，我在脑子里构思了两个月。然后，郑重地写下大纲，细纲……到今天已经写到四万五千字了，自我感觉，比第一本书看许多许多。 因为我已经被书中的人物感动，不管是所谓的好人，坏人，都是那么鲜活。大家都在谈写网络，最不怕的就是脑洞大开，可是我天生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不会想那些或勾心斗角，或斗智斗勇的故事，怎么办? 我喜欢中国古时候的神话故事，特别是女性角色，因为特殊的社会环境，让她们的生存是那么艰难。可是千百年以来，女性以自身的坚强与韧性，勇敢地撑起一片天空，不输男性。 于是有了乐观善良的自梳孟冰言，有了心胸狭窄，一心报仇，却让人又恨又怜的女鬼曾小宝，有了温柔娴静、捨身取义的千金小姐沈如君…… 都说网络是快餐文学，我认为不是这样的。每一位写网络的作者，都是怀着尽自己的能力，去打造一本好书的本心，来对待的。就像我的第一本书，再烂，也坚持完成了。 如果非要分什么名门正派与邪道歪门，我情愿选择后者。 如果《将军，冰言自梳》能有好的结果，最应该感谢的就是这本失败的《念念珍珠》。 没有一个字一个字地码，强迫自己码够一定的字数，就没有后来…… 谢谢曾经点击看过这篇文的人，更要感谢留言给我鼓励的人。我依然会一个字一个字地码，对读者负责，对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