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同人）浪费》 第1页 [全职高手王叶]浪费 作者：庆秋月 放飞自我的产物，画风清奇的“小甜饼”，大概是一部倒着写的文。 cp：王杰希x叶修 正文建议直接看十一章，那里面的内容是修改过了的。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插pter 1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 其实那天，我开的是隐身模式。 你撤回的那句话，我是看到了的。 —— 夏季的阆中市总是很热的，偶尔一丝凉风已是不可多得的奢侈物，就算是到傍晚了也不回凉，嘉陵江在闷热的空气中缓缓流淌，映照着漆黑的夜空，点上星星灯火，绿杨在荡漾微波中摇曳。 叶修隔着一段宽大干净的公路远远看着那道江流，向前缓步走着，手中还牵着一条边境牧羊犬。这条狗很听话，虽是一条需要极大运动量的边牧，却不跑不跳，只乖乖地在后面跟着越走越慢的主人，毫无怨言，看起来乖顺极了。 灯下路上，一个衣冠楚楚神情慵懒的青年，一条温和顺从颜值颇高的边牧，纷纷引来了路人的注意力，回头率蹭蹭地往上涨，却没人把他和当年那位荣耀大神联繫在一起。 离他退役也不过过去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但由于鲜少曝光，退役后带了三年世邀赛国家队便渺无音讯，已经有很多人都快忘记这位大神是长什么样的了。即使是老粉，在路上见到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他，即使是认出来了，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神。 叶修抹了把头上的汗，撩了撩额发，把它撇到一边，拐个弯就进了阆中古城。 他走在形形□□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中，四处张望着，想找到记忆中那家冰粉凉面店，绕了半天路才走到那家店门口。 他其实并不是喜欢吃这家的冰粉凉面什么的，坦白来说，时间隔得太久，当初吃的什锦冰粉是什么味、里面有哪些水果他都记不清楚了，只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偶然间逛进来的时候，别人请客让他吃的就是这家店里的冰粉罢了。 换句话说，在这座陌生的古城中，他唯一有印象的、比较熟悉的就是这个了。 当然，也亏得叶修的记性向来都极好，他愣是凭着自己多年前似是而非的记忆，循着以前走过的路摸索着找到了那家店。 他甚至还通过常年打游戏积累下来的经验，琢磨透了其中的建筑排列，走了条近路过来，可惜的是，他没想到那里的路被堵住了，无可奈何之下又得绕回去，重走一遍。 叶修站在店前打量了一下，又退回几步看了看周围的店面。 确实是有很多不一样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家店几年前的桌椅还是用木头做的，古色古香，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桌子有些矮。 他和带他来这里的王杰希坐不惯那么高的椅子和那么矮的桌子，弯下腰吃喝总觉得不舒服，而他又不喜欢拿起包着塑胶袋的陶瓷碗直接喝，王杰希就找店家要了塑料的小板凳来，两个人推开椅子坐在塑料凳上，痛痛快快地喝着冰凉的冰粉。 叶修想起那年来这里时似乎也是夏天，但那时候天气似乎还不怎么热，远没有如今这种“出门五分钟流汗两小时”的夸张温度，不冷不热，是最适合出门游玩的时候，可他却只是匆匆走一遭，根本来不及欣赏些什么就离开这座城市了。 而如今，在这样几乎快把人热疯的天气中，在这样最适合窝在空调房里玩荣耀的天气中，他却必须出门帮亲戚遛狗。 叶修觉得人生很绝望。 叶修并不能分辨出自己到底走对地方了没有。 在他的记忆中，他和王杰希是在店门外面吃的，店内陈设他没看清，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看。 印象里，那家店所在的长街上，路灯还未亮起，天色将暗不暗，残缺的青石板地面上洒着小朋友不小心摔落在地的果汁。 他记得那时候王杰希还…… ……王杰希。 怎么又是王杰希。 叶修曾听过一句话—— 七年，可以彻底忘记一个人。 因为七年的时间可以把全身的细胞都更换掉，一个旧细胞都没有。 胡说八道。 现在叶修想揪出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来，去荣耀竞技场里pk，随便拿个帐号把那人血虐个十遍二十遍，教他领会什么叫做人生过不去的坎儿，让他知道荣耀不能乱打，话也不能乱说。 他在第二届世邀赛之后就再没见过王杰希了，现在已经过了七年，他却还没有忘记这个人，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这人的印象愈发深刻，几乎做些什么事情都会联想到他。 不可能吧。 叶修这会儿又仔细想了想，第一次去阆中时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那时候店里是否坐着人，街上是否有着往来不断的行人。 他想不起来。 那句话大概是对的，叶修又这么想着。 很多人和事，过了那么多年，他确实是记不大清楚了。 可他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带他走过的那条路，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带他来的这家店，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和他一起坐过的桌子，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那时候向他推荐的是什锦冰粉。 换言之，他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 凭什么。 叶修换了只手拿牵引绳，右手下意识地掏裤腰包，没想到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被自家老头强制戒菸了，包里怎么可能会有烟。 叶修一边摇头苦笑着感慨“资本主义罪恶残酷的统治”，一边牵着狗踏进店，门外的两张桌子已经有人坐着了，他只能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手里牵着的边牧就乖乖地钻到桌子底下，张着嘴巴吐着舌头。 还知道不能挡道，是条好狗，叶修面无表情地这么想着。 店员似乎是在和坐在他斜后方的某位客人说话，没有看到他进来，故而没有招呼他。 叶修没多在意，他看了看张贴在墙上的菜单，发现这家店不再卖凉粉凉面狼牙土豆之类的了，单单只卖饮品。 瞧瞧，叶修一边用修长的手指不缓不徐地敲打着白色烤漆的快餐餐桌桌面，像是在操作着滑鼠、敲打着键盘一般，一边托着腮抬头看着墙上崭新的饮品菜单，连“物是人非”的感慨都发不出来，多有趣。 叶修在饮品菜单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锦冰粉，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这个确实是没有了的时候，他敲打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停滞在半空中，既而轻轻地落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他转过身想问店员，开口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到了店员边上坐着的人身上，他愣住了。 王杰希。 他看到他了。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听见声音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他，叶修深吸一口气哽在喉间，再缓缓地不动声色地吐出去。 “王杰希？好久不见了。” 第2页 叶修手肘撑着桌子，侧身靠在桌沿上，对王杰希轻松地笑笑。 王杰希像是没认出他一般，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就在叶修考虑着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或者直接说认错人了的时候，王杰希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有很久了。” 得有七年了吧。 插pter 2 叶修终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什锦冰粉，店中的老闆娘专门做的。 “这家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什锦冰粉了，”王杰希递给叶修塑料勺，“老闆娘的丈夫以前很喜欢喝她做的什锦冰粉，她丈夫前几年去世了之后，老闆娘就再也没有卖过什锦冰粉了。” 叶修准备舀冰粉进嘴的手顿了顿：“那现在……” 王杰希说：“我和老闆、老闆娘算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老闆娘说，偶尔做做也没什么关系的。” 叶修就笑：“看来我是沾了你的光了。” “就是好多年没做，手艺不一定好了。”老闆娘笑着端上来一大杯冰镇的酸梅汤，这么说着，又取了根吸管给王杰希。 叶修看着王杰希喝了一口酸梅汤，忍不住问道：“你不喝这个吗？” “什么？” “什锦冰粉。”叶修用勺子戳了戳冰粉碗中的冰块，把它碾碎，“你以前不是向我强烈推荐这个的吗？” 王杰希只是奇怪地看着他，解释说：“夏天的时候喝冰镇酸梅汤，会比较解渴。” 叶修又问：“那你喜欢什锦冰粉还是酸梅汤？” 王杰希想了想，就说：“最近比较喜欢酸梅汤吧，什锦冰粉我也有很多年没喝过了，都有些记不清味道了。”他拿纸巾把杯壁上的小水珠擦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啊，随口一问而已。” “对了，王杰希，你还记得你以前带我来过这里吗？” “记得。” “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吗？我记得是在夏天，但好像那时候天气不像现在这么热。” 这么说着，叶修就又解开了颗衬衣扣子，他现在感觉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这汗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似的。 王杰希看他一眼，停顿几秒后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想了想才说：“五月份的时候吧，那时候还不太热。” “那时候晚上有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没灯，也没什么人。不像现在这样热闹啊。” 王杰希闻言，也很是无语了一会儿，很久才说：“确实没灯，也确实没几个人。” “那时候下午两三点钟，大中午的谁愿意出门乱晃。” “……啊？” 叶修很久以前来过这个城市，具体原因不怎么清楚了，待的时间也不长。 他住的地方没有荣耀登陆器，玩不成荣耀，叶修就出去找网吧。中午到处乱逛的时候恰好看到阆中古城中走着的一道熟悉的身影，跑过去一看，还真是王杰希。 那时候王杰希似乎是在买特产，正提着口袋走，看见他后就停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原地聊了一会儿，叶修觉得口渴，王杰希就带他去喝冰粉。 叶修记得王杰希当时是说过的，他很喜欢喝这家的什锦冰粉。 叶修想起来了，那时候确实是在中午。 他和王杰希吃喝完后，就让王杰希带他去买特产。王杰希带他去的那家店很任性，只在上午到中午三点的时候开，但是他们自己做的干巴牛肉很好吃。 叶修忍不住暗自发笑，这人的魅力果真那么大？ 竟让叶修除了荣耀与他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事物。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到处都是散步的人，有的牵着手，有的搂着肩，即使有正在争吵的，也是一个跟在另一个后面，默默无言地走着，满脸的委屈，想道歉却欲言又止。 对面是一个卖木制品的店铺，木梳子，木凳子，木桌子，甚至连灯架都是木制的，一块小小的霓虹灯牌就这么随意地挂在灯架上，上面写着店名。 叶修一边吃着冰粉中的水果，一边看着店外面，再偷偷打量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七年不见，这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自己，在家里呆了七年，和那些上流人士打交道久了，言行举止都有些像叶秋了，有时候和以前的队员在qq上聊天叙旧，对面的人常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盗了号。 叶修的嘲讽技能依旧是满点的，敲打几下键盘，垃圾话就直直攻击着对方，字字扎心，句句经典，以此来淡定地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以前是习惯性地和对方互喷垃圾话，如今却成了习惯性地和对方委婉表示自己的意见。 叶修觉得这挺公平，他的性格变了不少，王杰希的喜好也变了不少，两人算是扯平了。 一直在低着头看手机的王杰希突然抬起头看向他，叶修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 王杰希愣了愣，眼神中带着询问看向他，叶修淡定地移开视线，徘徊在对面那家店的霓虹灯上后，才慢吞吞地又看向一直在瞧着叶修的王杰希，问：“有白开水吗？唔，要凉的。” 王杰希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听叶修问他，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叶修就指了指趴在地上吐舌头的边牧。 他进店的时候就想问店员有没有水了，结果看到王杰希后，就差点忘了这件事，这会儿才想起来。 王杰希就找老闆娘要水，叶修跟着，期间王杰希接了个电话出去，把水递给跟在身后的叶修就走了。 叶修看着王杰希离开的背影，把装满凉水的一次性纸碗放在边牧面前，就起身帮老闆娘收拾一旁的桌子，问着： “王杰希经常来这里吗？” “是啊。”店内这会儿人不多，又有王杰希和叶修的帮忙，老闆娘挺闲，就和叶修聊了起来，“差不多每天都要来吧，他经常来这里散步的。” “每天？”叶修愣了一下，“他住这里？” “是啊。” 叶修又抹了把脸上的汗，忍不住感慨：“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老闆娘就笑：“这地方确实热，本地人也受不了。不过听说小王家人住在这里，他也就过来陪着他们了。” 叶修点点头，把碗放进厨房的洗碗池，走出来就问：“他住这里多久了？” 老闆娘想了想：“有五年多了吧，啊，是六年。”她笑着说：“我记得小王就是在夏天的时候搬来这附近的。” 六年，叶修想，这人刚好就是六年前退的役。 第二届世邀赛结束，王杰希便婉言拒绝了下一届赛季的邀请，说他打算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全心全意为微草付出。 叶修虽然依旧是国家队的领队，但是他活动的范围其实只有联盟总部，甚至连兴欣都很少去过，是以王杰希退出后，叶修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第3页 一年后王杰希宣布退役，职业选手群中皆是对这位老对手的祝福，叶修看了一会儿，点开那人暗着的头像，只发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来着。” 他静静地看了那句话一会儿，修长的食指不缓不急地敲打了三下滑鼠后，便挪动滑鼠，把它撤回了。 几分钟后王杰希终于上线，对他发来三个问号，叶修就淡定地回覆：“错屏了，不好意思。” 片刻后，王杰希只发了句“哦”，便没有下文了。 在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繫过了。 叶修想，凭什么就只记得他呢？ 就凭他叶修，只喜欢他啊。 插pter 3 这时王杰希已经打完电话回来，老闆娘就问：“你爸又让你相亲呢？” 王杰希看了叶修一眼，点点头。 叶修奇怪地问：“老王你还没结婚呢？” 王杰希摇摇头，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桌下沖他摇尾巴的边牧，低着头问：“你呢？你应该都有孩子了吧？” 叶修又笑了一声：“单身一个，哪来的孩子，你可别污衊我啊王大眼。” 老闆娘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愣了愣后又看看王杰希，这才反应过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问：“小王，你朋友都这么叫你的啊？” “十几年前的时候，有很多吧，”王杰希喝了口酸梅汤，平静地说着，“现在大概就他一个了。” “为什么？” “后辈不敢叫，前辈没兴趣。”叶修懒洋洋地笑了笑，回到桌子上继续吃他的冰粉，里面的冰都化得差不多了。 王杰希抬头看他一眼，说：“不过他倒是很少这么叫我，一般都是在熟人面前这么偶尔叫叫。” “看我多给你面子。” 闻言，王杰希就只是摇摇头，笑了。 话还没说几句，王杰希的手机铃声又响起，叶修就笑着调侃：“哪位佳人找？” 王杰希看着手机屏幕嘆了口气：“前几天的相亲对象。” 叶修像是没有想到还真是有佳人找，闻言愣了愣，眼睛看向另一边，指尖捏了捏塑料勺柄，轻松地笑笑：“那就接呗，正好让我们见证一对佳偶的相爱。” 王杰希看着他，无奈地嘆了口气，这才拿着手机出去。老闆娘就说：“小王肯定是去拒绝那个和他相亲的姑娘的。” 叶修扭头看向老闆娘，问：“为什么？人家姑娘不是对他有意思吗？这电话都打来了。” “可小王对那姑娘没意思啊。”老闆娘看着站在店外的王杰希，笑了笑，“其实小王早就有喜欢的人啦，喜欢了十几年了吧。” 叶修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他，有喜欢的人了？” 还喜欢了这么久。 “是啊，就是一直没等到。” 老闆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店内的空调制冷度调大，先前看叶修一个劲擦汗，就又把电风扇定住，对着叶修吹风。 电风扇的风力挺大，汗水蒸发出来，带走了体内的大量温度，叶修只觉得从指尖到心底，都是冰凉的，冷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叶修松开握着勺子的手，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还一直都不知道呢。” 叶修又听那老闆娘说：“后来过了几年，又听说小王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的是别人。小王有一天本来是打算去告白的，结果还没开口呢，那个人就向别人表白啦。” 额间的汗滑落下来，摔到叶修的眼睫毛上，他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那汗水就溅到他的眼睛里，刺激着脆弱的角膜，涩涩的，很疼。 叶修忙低下头闭了会儿眼睛，本有些红的眼眶这才勉强恢复了原状。 老闆娘注意到叶修的异样，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叶修抬起头对她笑笑：“刚刚汗流到眼睛里了，有点儿不舒服。” 老闆娘就急道：“那得拿清水洗一洗啊，闭着眼睛更难受！” 叶修扯了张纸随便擦了下眼睛，说：“没事的。”他弯下腰，把纸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问：“老王喜欢的那姑娘是哪里的人啊？” 老闆娘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说什么？”王杰希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问着。 “说你心上人呢。”叶修仰着头看他，“透露一下呗。我帮你助攻啊。” 王杰希前行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又皱了皱眉，问：“你眼睛……” “刚不小心把汗弄里头去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叶修摆摆手，“那姑娘叫什么名字？这个总可以透露吧？” 老闆娘就说：“这个我知道，叫……” 这时王杰希就开口说：“老闆娘，我刚刚好像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猫跑进去了。” “啊？是吗？我看看。” 叶修看着老闆娘走进厨房，也不纠结那个话题，又问：“那姑娘会玩荣耀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荣耀玩得好吗？”叶修搅了搅冰粉，又镇定地补充道：“不过肯定没我好。” 王杰希坐下来，没回答。 叶修见他不说话，也就闭嘴了，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我认识她吗？是沐橙还是小唐？” “不是。”王杰希很是无语了半晌，“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叶修问：“那到底是谁？” 王杰希看了他一会儿，别开眼睛：“你不会想知道的。” 巧了，我还真想知道。 叶修把碗端起来一口喝光，他那架势看上去不像是在喝冰粉，倒像是在喝酒那般豪气。 他把碗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掏出钱，招呼了声边牧，把牵引绳拿手里，就说：“我走了。” 王杰希叫住他：“对了，你……” 叶修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见他半天没下文，便疑惑地“嗯”了一声。 王杰希像是没有找好措辞，沉默了片刻才直接问：“你和她……还没结婚吗？还是分手了？” “什么？”叶修愈发疑惑。 王杰希想了想，就说：“我听那些职业选手说，你有喜欢的人，还告白了……没在一起吗？” “你在说什么啊老王，告什么白啊。”叶修忍不住笑了，“是不是老魏那帮猥琐汉子和你说的？你还真信了？我一直都是单身狗啊，比大壮还惨。” 大壮是他手里牵着的这条亲戚家的边牧的名字。 王杰希愣了愣：“那你……” 叶修没等他说完，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确实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第4页 叶修又笑着说：“看，老王，我和你一样啊。” 喜欢的人都不喜欢自己。 多配啊，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 ……怎么可能呢。 叶修转过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人怎么可能在海底里捞到星星。 插pter 4 叶修回到亲戚家后，正巧看到叶父正在和他的表妹说些什么。 他不用走近听，也知道无非是让那小姑娘帮他介绍一些好的姑娘之类的。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大概是四五年前的时候吧，叶修便和家里出柜了。 那时候他也才三十岁多点儿，叶秋的妻子已经怀有孩子，而他仍在和那些名门闺秀相亲。 这亲是要相的，饭也是他付的钱，但是吃完饭付好钱之后，不管对方满不满意自己，他都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那时候叶母就常说：“人家xx姑娘可喜欢你了，人长得也好，家境也不错，性格也讨喜，你怎么就不去试一试啊？” 叶修就笑：“妈，人家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人家啊。” “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这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叶修严肃地说着。 “又没正形。”叶母很是忧心，又说，“你去和别人处一段时间，可能就喜欢上了啊。” 叶修就无奈地说：“我是真的不喜欢……我这么说，真的是认真的。” 他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就只喜欢王杰希。 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后来叶修被家里两位老人以及弟弟弟媳说得没法，就说：“我真的不喜欢，我早就有喜欢的人啦。” 叶母听了眼睛一亮：“你这孩子也不早说，谁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还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看那架势，似乎是只要叶修娶了媳妇儿，家庭环境怎么样他们都不计较了。 “什么样的？”叶修面不改色地说，“是个男的。” “……” “不过他不喜欢我就是了。” “……” 叶修虽确实说话实事求是，但总有那么几句爱跑火车，一家子人显然是不相信的，认为这是他逃避相亲想出的新说法，而等过了几天，叶修仍坚持着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我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在强调吗？”叶修倒了杯水喝下去，算是为接下来的暴打最准备。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要是嫌麻烦，简单地说一下就行啊。我们也好……” “是个男的。” 叶修把水杯放下，依旧是那么淡定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为了防止你们对无辜的不知情人施压，我也只能这么简单地说了——” 叶修回头直视着一脸阴沉地看向他的叶父，坦然地说： “是个男的，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他笑了笑，手从桌子上拿下，直直地垂在身侧，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片空旷的地方——这是他以前挨打时常站着的地方，他幼时常和叶秋说，那地方风水不好，适合做拷问室。 叶修看了眼窗外跳动着的竹叶，又像是在从玻璃窗的倒影上看叶父拿藤条的举动。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朝着走过来的叶父，干脆利落无比熟练地跪在地上，看着那根藤条，还轻松地笑着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果然惊喜，果然意外。 那天晚上，叶父为了表达他的惊喜与意外，拿着藤条和手腕大小的木棍，打了叶修两个多小时，下手极狠。 叶修不是爱死撑要强的唐柔，有痛就喊，绝不死扛，叶父第一下打在他肩上的时候，他就惨叫了一声，忙提醒说：“别打肩膀和手臂啊！” 叶父愣了一下，既而反应过来，这傢伙死到临头还惦记着游戏。于是他更是怒气冲天，打得更狠。 叶修一开始是想喊就喊，还喊得响亮，后来嗓子倒是没喊哑，就是整个人都痛得趴地上，没什么力气再叫唤了，呼吸极其微弱。 他连呼吸的欲望都快没有了，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头晕眼花的，连跪着都像是瘫在地上了，耳朵也轰鸣不断，身上的痛感都不怎么明晰了，就只剩下麻木，以及倦意。 就在他用迟钝的大脑思考着是否就这么躺着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似乎有谁把家里大门猛地推开，那门就砸在墙上，响声特别大。叶修手抖着撑着地面，睁开眼，看到一道身影狂奔过来，拦在了叶父面前。 是叶秋。 那小子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很少回家，今天晚上又正好和公司里的一帮人吃庆功宴，到现在也没回来。叶母一开始劝不动叶父，这个向来软弱的女人，竟就不顾身后叶父的阻拦，跑到楼上忙给叶秋打来电话，哭着说：“你快回来，你哥要被你爸打死了。叶秋你快回来。” 叶修开始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好笑，现在是连笑都扯不出来了。 他想，等自己醒过来，一定要哄哄这个为他担忧操心了大半辈子的母亲。 他还想，自己真是不孝顺啊。 b市交通拥堵，直接丢下宴席不管的叶秋等得没法，又不能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说跳车就跳车，说跑公路就跑公路，一边心急如焚地等着车辆挪动，一边频频向家里打电话确认情况。 叶修也是没想到，这个乖宝宝竟然还会抢叶父手中的藤条与木棍。 后来叶父就指着低头要倒不倒的他，冷着声问，知不知错，改不改？ 这句话真是似曾相识。 他跑到邻居家院子里爬树摘水果被抓住后，他钢琴课上弹《野蜂飞舞》捣乱被点名批评后，他偷偷用家里存有大量重要文件的电脑打游戏被发现后，在无数次犯下错误之后，叶父都曾这样很多次地打过他，然后问他：“知不知错？改不改？” 几乎每一次，他都会点点头，无比乖巧地说：“知错知错，真的知道错了，改，一定改。” 叶父打孩子其实在一般情况下，下手不重，就和普通家庭那样训诫孩子而已。 只有两次，下手极狠，几乎是往死里打。 而叶修，也只有在那两次中，说过不一样的回答。 一次是在他带领嘉世获得第一届荣耀联赛总冠军回来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他出柜的时候了。 他半死不活地撑着地面，提着一口气，仍是心平气和地淡淡说着： “知错，不改。” 他确实是错了。 身为长子却在初中就辍学，离家出走放弃继承家业，竟是为了跑去打游戏，丢尽了家里的颜面。 他还喜欢上了同性，无法开枝散叶，甚至已经犟着几年不找对象，让父母忧心焦虑不说，这要是传出去了，又是给家里抹黑的丢脸事。 第5页 他知道自己错了，确实是错了。 那时叶修想自嘲地苦笑一下，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前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叶秋在吼着让救护车快点来。 但是他改不了，也不想改。 “我可能忘不了他。” 这时叶秋抱着四岁多的小女儿从他身边走过，叶修站在原地，淡淡地宣布着。 “我看到他了。” 那年叶修在医院里醒来后，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上玩手机的叶秋。 叶修醒来后的第一句就问：“医院病房里准用手机？” “有些病房不能用，比如说那些心脑血管……我靠！”叶秋猛地抬起头，“你终于醒了？！” 叶秋忙按了他床头的呼叫铃，还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就听叶修喃喃自语道：“这剧情不对啊，按理说，应该是他来救我然后守在我床头的，怎么来了个跑龙套的……果然电视剧里的都是骗人的，得让沐橙少看。” 叶秋没理他，只当这哥哥傻了，手上还在和叶父叶母发简讯，却又听这人闭上眼睛，嘴里还漫不经心地说着： “想想也不可能，我和他都有两三年没联繫了。” 叶秋愣了愣：“哥，你真这么喜欢他？” 叶修就说：“废话。” “再给我几年吧。” 那时候，叶修躺在病床上，这么说着： “没准过了七年，我就把他忘了呢。” 他说这句话时，是真心实意的。 他知道那人不喜欢自己，再这么耗下去是真的没意思，甚至很愚蠢，对自己，对家人，都是一种折磨。 可是他也知道，若是就这么随便地和一个姑娘结婚，这对他来说太残忍，对那姑娘来说，也不公平。 他做不到心里喜欢一个人，还能和另一个人欢好。 正所谓心里有鬼，他有时候是真的害怕，自己哪天做了个噩梦，口中喊着王杰希的名字，被枕边人听到，那后果该有多恐怖。 他本来打算的是，等他真的放下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后，他就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家里人也再也没有逼他相亲了，只是偶尔有好的姑娘，会随口问一下他的意见罢了。 可是上帝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竟让他又遇见了王杰希，那本已经燃烧殆尽成灰入土的感情，竟再一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火焰中那感情化作幼苗，在那呈燎原之势的火焰中疯狂地生根滋长着，几乎快把他毁灭。 这时叶父走过来，问：“那个人结婚了吗？” 叶修没想到叶父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愣了愣，才说：“没有。” 叶秋就说：“把他追到手吧。” “……啊？” 叶修后来想，也许是上天怕他真忘了王杰希，所以过了七年就让他再见一次。 这样他就又可以再记他七年。 叶修掏出手机，设了日期备忘。 七年后的。 他想，以后每隔七年，这闹铃一响，不管王杰希还认不认得他，他都要再去见他一次。 他觉得，这倒是没什么折磨可言，他就是喜欢。 插pter 5 原本叶修说那句“我可能忘不了他”只是说笑一下而已，忘不了是事实，但是他也该结婚了，一个人总不可能任性那么久。 可他是真的没想到，他的父母如今竟一直担心着他们的大儿子就这么孤独终老下去，为了能让他幸福，竟然连那些传统的观念都可以捨弃。 叶父只说：“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做不到，那就去相亲吧。” 叶修暗自苦笑，他和王杰希都认识十多年了，都没能攻略到对方，说明人家是真的直，一年的时间，能够带给他的，也就只是让他更喜欢这个人罢了。 第二天王杰希进店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牵着条边牧坐在门口，对他挑挑眉：“嗨。” “……” 王杰希就坐到叶修面前，看了下时间，随口说一句：“你们吃晚饭吃得这么早？” 叶修点点头，说：“是啊。”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四时三十七分。 “……” 这不能怪他，他不知道王杰希多久来这里，只能早早地等在店中，刚刚才吃完一个面包，就当垫飢。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别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修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问：“你也这么早吃饭？” “不是，我家人都出去吃饭了，我没去，出来找饭店。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你怎么不去啊？” “不想去。”王杰希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低头逗边牧玩再时不时擦下汗的叶修，“你这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吧？”叶修抬起头，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就只是出来遛个狗而已。” 顺便追个你。 叶修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老王，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对象都是些什么样子的啊？”叶修牵着边牧在一旁走着，手里摇着王杰希刚刚给他找来的扇子，说着，“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呗。” “你参考什么？”王杰希拉一把快走到公路中间去了的叶修，把人拉到自己的另一边。 叶修想了想：“嗯……方便我以后追人的时候……” “没有。”王杰希很干脆地来了一句，“我没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啊。叶修大力地给自己扇着风，又说：“巧了，我也没有。” “为什么？”王杰希又问道。 叶修就说：“我不是喜欢一个人嘛，其他的就怎么也喜欢不上了。其实……”叶修突然停住了话头，指着面前的楼房说：“你家住这里？” “是啊，怎么了？” 叶修回头看了看，脸色有些古怪地说着：“我住的那亲戚家，就住在你家对面。你家住几楼？” “五楼，怎么了？” 叶修眼睛亮了亮：“那你快带我上去看看。”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五楼，王杰希拿出钥匙开门，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叶修。 王杰希一边推开门让叶修进去，一边说：“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锻鍊身体呢？” 叶修就笑：“我都三十多了，锻鍊什么身体。” “那更应该锻鍊啊。”王杰希嘆气。 叶修进了门，随意望了望，指着一个房间说：“我能进去吗？” 王杰希点点头。 叶修就进去，也没看房间里的东西，径直走到了窗户面前，推开窗，往外望了望：“不错嘛，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我睡的那房间的窗子。” 王杰希弯下腰拿起空调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就抬头看向正靠在窗边的叶修。 第6页 青年像没骨头似的一手撑在窗下的书桌边上，歪着个身子，似乎都快要一屁股坐上去了。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直直洒在他的指尖，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嘴角带笑，侧脸温和又安静。 挺好的。 王杰希静静地看着那人，笑了一下。 叶修关上窗，问：“这谁的房间啊？” “我的。”王杰希一边低头收拾东西，一边说。 叶修惊讶地回过头，唇边的笑意一下子加深，眼中是满满的惊喜。 王杰希抬头看着他，阳光自高楼间倾泻而下，把整个房间填得满满的，那人站在阳光之中，朝他缓步走来。 王杰希想，你再这么笑下去，我就真的要忘不掉你了。 叶修坐在饭桌面前，说：“失策了，失策了。” 王杰希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桶里，问：“怎么了？” “早知道我一来就该把那屋子的窗帘打开看看的，这样我们都可以早点见面了啊。”叶修把鸡排上的配料都剥下来，再餵给边牧，口中还说着：“就这一块，你爹说你吃了第三块就要拉肚子。” 边牧摇着尾巴，等了半天也不见第二块下来后，就拿着爪子开始扒拉叶修的裤子。叶修却面无表情地挪了挪位置，狠心地说：“跟我卖萌是没用的。” 边牧不信，又伸出爪子，巴巴地递给叶修。 “这是什么意思？” 王杰希好奇地问着。 叶修说：“要我和它握手，握了手，就有牛肉吃。”他摇了摇头，“我亲戚家教出来的，我也是佩服了。我餵了它几次后，它就知道缠我了。” 王杰希就说：“我家有牛肉，大的小的都有，要不要拿给它？” 叶修仍是摇头：“它吃得够多了，再吃就得拉肚子了。” 这时边牧见这人半天不理自己，就靠近了些，继续扒拉叶修的裤子，还企图爬到他腿上，叶修嘴里叼着鸡排，又往边上挪了一下，一人一狗就这样你跑我追，很快叶修的凳子就挪到了王杰希的旁边，偏偏这人还无甚直觉，专心致志地与边牧作战。 王杰希喝了口汤，看着叶修的后背里自己越来越近，刚想提醒，这人猛一后退，直直地就倒在了自己身上。 叶修嘴里还顽强地叼着那块鸡排，呆愣愣地仰起头看着衣服湿了大半的王杰希，王杰希也低下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惊讶。 叶修这时候是直接倒在王杰希怀里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胸口，这时一仰头，右耳便紧贴着那人的心口。 很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就这么回响在自己耳侧。鼻尖也萦绕着对方的呼吸，喷洒在另一侧的耳朵上，痒痒的。 叶修想，这应该是自己的心跳吧，怎么那么快。 没出息啊。 他们就着这姿势看了对方良久后，才猛地回过神，叶修忙起身，但因腰部使不上劲，又重新重重地倒回了王杰希腿上。 这下就尴尬了。叶修被王杰希扶起来后，看着那人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卧室，过了会儿那人出来，他刚想道歉，一件衣服就蒙头罩了上来。 叶修取下那件衣服，不解地看向王杰希。 王杰希指了指叶修的肩膀，说：“你那里也湿了，换一下吧。”又递给他一条刚用温水打湿过的毛巾。 叶修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脱下衣服，用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又麻利地换好衣服，说：“谢了。” 他转头看王杰希时，却发现这人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心里有些奇怪，又喊了他一声。 王杰希只说：“我也去换了，你先吃着。” 说着，就进了卧室。 叶修就嘆了口气，明明是想攻略对方的，结果第一天就搞砸了。 插pter 6 边牧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就趴在一边不动了，只巴巴地看着叶修。叶修看它一眼，还是把牵引绳拿在手上，沖卧室那边喊了一句：“王杰希！我先回去了！” 等叶修把边牧牵引绳套好，才听王杰希应了一声。他朝内看了看，就打开门出去了。 叶修回到他亲戚家的时候，叶秋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么快？” 叶修嘆口气：“出了点岔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自己的卧室里去，把窗帘拉开，往外看了看——果不其然，他刚好可以看到王杰希的房间。 叶秋跟着他走进去，靠在门上，叶秋夫人哄完孩子后也跟着进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位兄长。 叶修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那傢伙请我吃了顿饭。” 叶秋疑惑：“这发展不错啊，然后呢？” 叶修一摊手：“我把汤洒人家身上了。” “……” “滚烫的。”叶修补充，顺便找出自己的衣服，打算一会儿洗澡后换上。 “然后你就被赶出来了？”叶秋皱眉，要是是这样的人的话，他还是得劝劝自家哥哥放手的，转念一想，当初调查的时候，好像报告上也没有说这人品行不好啊？ 叶修看叶秋皱眉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无奈道：“没有，我自己走的，饭都吃了，也不能再打扰人家了对吧。” 话音刚落，叶修就看着自己的弟弟弟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他有些好笑：“怎么了啊。” 叶秋摇摇头，直接走了，叶修那弟媳似乎是有什么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哥你可以明天的时候约人家出来啊，比如说去熊猫乐园什么的……” 叶修想说这么热的天谁会出去，但还是忍住了没说，只是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叶修还是被派出去遛狗了，他亲戚家这狗十分精怪，从不在家里上厕所，排泄向来只在外面，而且还一直都只是那一个固定的地方。 本来这狗排完便还会走一走的，但是叶修一看天色就觉得不妙，忙拽着边牧回家，果不其然，他刚一进门这天就下雨了。 叶修闲得无聊，和叶母聊了会儿天后就洗漱着准备睡觉了，原本他睡觉前这雨势都开始变小了的，谁知躺上床了还没过多久呢，雨声转大，叶修只觉房间蓦地变亮了一瞬，几秒后就听到了隆隆的雷声，且愈发大声，让人难以入眠。 叶修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在雷雨声中发起呆来。 几年前的他几乎很少会有这种因外界因素而睡不着的情况，经常熬夜的人，修仙修到一定的时间后，整个人就会像只玩得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的手机一样，即使是睁着眼，开的也只会是飞行模式，毫无反应，最终电量耗光，昏睡过去。 叶修算是联盟中最有精力的，几天几夜不合眼甚至精神保持着高度集中都不是问题，就是在一切忙活完了之后，他也得关机充电，甚至于有时候连一帮人在他旁边开着派对鬼嚎都没反应，在一片喧嚣中安安静静地睡着。 他的睡眠质量十分的好，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把他吵醒，在累极了之后更是如此。 第7页 后来退役了，作息在叶父的管教下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基本上就是到点就睡，一觉睡到天亮，连昨天晚上打雷下雨，都得在出门的时候看见湿漉漉的地面才能得知。 而如今，不知是否是因为年岁渐长的缘故，还是因为其它的，叶修竟难以入睡。 最后他还是起身拿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过了，他十点的时候上的床，到现在也没睡着。 其实昨天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叶修撑着沉重的眼皮，可不知为何，眼睛一闭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就变得无比清醒，几年前的一些光影就不断从他脑中闪过，那年他发出后又撤回了的消息，反反覆覆地在脑海中显现而出，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似的。 叶修睁开眼，点亮手机屏幕，解锁后就直接打开了qq，点开与王杰希的对话框，想了想，开玩笑似的发了句：“早啊。” 他原本已经关闭了软体转到其它地方去了的，谁知上方信息栏中就出现了那人的消息： “早。” 叶修挑挑眉，回覆：“还没睡？” “下雨，打雷，睡不着。”王杰希掀开凉被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雨，又像是在看对面的那扇窗子。自叶修回去后，那扇窗子上的窗帘就一直是打开着的，白天的时候，若窗子也是打开着的就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室内的情景，这时候只能看到黑暗中隐隐透出一丝光亮，柔和又微弱，明暗变换。 叶修平躺在床上，头微微侧着，手举着手机回复着消息：“巧了，我也睡不着……” 他又发了句过去：“真·夜雨声烦。” 看到这条消息，王杰希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失笑。 叶修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坐在床尾往窗子外面张望了一下，又回覆说：“王大眼，我好像看见你手机屏幕上的光了。” “真巧，我也看见了。” “你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叶修一边打着字，一边穿好拖鞋下床，跑到窗台前向外看，又因吹来的冷风打了个寒噤。 “和你聊天啊。”王杰希从容回复着。 “……” 王杰希又问：“你又在干什么呢？” 问出后，王杰希就猜想叶修也会报复性地回复一句“聊天”。这人以前就是这样，自己无视他，他要找机会无视回去一遍，自己某句话呛得他说不出话，他也要找机会让自己无语一次。 然而，令王杰希没想到的是，叶修回复的却是：“哥这会儿正在走向窗口拥抱风雨呢。” 王杰希抬起头，看着对面那扇窗子上浮动的人影，这时候叶修的消息又来了：“我好像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坐在床上的？”叶修打开窗户，往外探出身，想看仔细些。 王杰希把他这一举动收入眼里，忙回覆说：“站好，窗子关上，你怎么穿这么少？” 叶修就把窗户关好，手肘撑在窗台上，回覆说：“夏天的睡衣，你要我穿多厚嘛。”顿了顿，他又有些好奇地问：“你坐在床上干嘛呢？玩电脑？” ——你在干嘛呢？ ——我在看你啊。 王杰希看着雨幕那头的人影，也站起来走了过去，这时候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一时间把楼房照得雪亮，王杰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自然是看到了叶修手撑在窗台上看着手机慵懒的模样。 隆隆的雷声响起，像是炸在头顶上一样。叶修的消息又发来：“刚刚吓我一跳，突然来这么一下。” 王杰希觉得好笑：“你怕这个？” “不是，就是突然来这么一下，没反应过来。”叶修看着对面，惊讶地发现王杰希也站在了窗前：“你也下床了？” 这时候王杰希的手机铃声响起，准确得来说，是还没发出一个完整的语音出来，就被王杰希快速地接起了。 淅沥的雨声中，叶修的声音模糊又微小，王杰希放大了音量也不怎么听得清他说的。叶修无奈，就只好提高了点音量，所幸他亲戚这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叶修扯着嗓子吼，屋里的人都不一定听得见。 “对了，你明天有没有空啊？啊不，准确点儿来说，是今天……” 王杰希说：“怎么了？” 叶修想起自己那弟媳说的约人出去玩，就想着还是试一试，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值，就随口一提说：“我想起我来这边好几天了，这边的景色啊什么的都还没看呢，你不是在这里住了几年了吗？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他这一问，倒是没有问王杰希能否和他一起出去，只是问问王杰希的推荐，说白了，他也就只是想再听会儿这人的声音罢了，在他看来，他和王杰希大概是见一面少一面，所以每一面，都要额外珍惜，每一个能够联繫对方的机会，他都得紧紧抓住。 王杰希就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叶修回忆了一下，就说：“我弟媳说，这边好像有什么……熊猫乐园？” “你想去那里？” 叶修含糊地“嗯”了一声。 王杰希就说：“正好，这时候是淡季，人少。”他想了想，问：“你找得到路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找不到，要。”叶修果断道。他暗自感慨，这王杰希人也太好了些。 这时候王杰希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叶修心想有这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有没有别人还有什么关系吗？人多了不让进还是他嫌吵？但叶修还是老老实实地茫然回答道：“没有啊。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吧？” 王杰希笑了笑：“成，就我们俩一起。” 插pter 7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叶修就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老王。”叶修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王杰希，语气沉痛地宣布道，“我们回去打荣耀吧，任何三次元的东西都比不上二次元。” 王杰希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叶修悲恸欲绝地说：“明明是下了雨的，为什么……”他举起手里的手机，上面的屏幕还亮着，王杰希走过去，看见上面的界面还停留在天气预报上面。叶修继续说着：“不是应该降温吗？怎么还是三十多度？天气预报是不是在骗我？” 王杰希点点头：“是在骗你。” “……？？？” 路上有人推着铁架车过来，王杰希拉了站在路中间的叶修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边上，自己又背对着来往的行人：“这里的天气预报向来不准，你来这里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发现？” 叶修搔搔脸：“我一般不看天气预报的，今天才看。” 王杰希就笑：“我记得前几天的时候天气预报还说天下大雨，会降温呢。” 第8页 叶修惊讶：“骗人吧，前几天太阳不是挺大的吗？我傍晚牵着小壮出去的时候都快被热死，差点回不来。” “小壮？” “就是大壮，前几天你不是刚和它认识嘛。感觉叫小壮会亲切点。” “……” 王杰希沉默片刻后，又说：“所以还出去吗？” “去，肯定去。”叶修心想就算是被烈火焚烧他也得去，王杰希看他一眼，就说：“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太阳的，才下了雨，会降温的。” 叶修忙着叫车，闻言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我信王半仙的话，杰希大法好。” 这时候他又听面前的王杰希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沉沉地传来，带着笑意：“所以别做出这副表情嘛。” 那声音近在咫尺，低低的，轻轻的，句尾带着笑，叶修摆弄手机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王杰希，王杰希靠近了他一步，正低头看他用手机叫车，眉眼低垂，嘴角若有似无地向上勾起，看起来分外柔和。察觉到叶修的动作，王杰希也跟着抬起了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都愣了愣。 叶修和王杰希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叶修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低头继续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可惜，都是无效操作。 王杰希看着公路对面，自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叶修把手机收了，忍不住又看了王杰希一眼。 怎么说呢，刚刚王杰希看向他的那一瞬的眼神，让他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具体体现为，他的心脏开始飞快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不敢深思那眼神代表着什么，连想都不敢想。 “车来了。” 良久后，王杰希的声音才将他重新唤回了神识。叶修坐进车里，和司机侃了几句，忽然转过来跟王杰希说：“老王，我还没听你讲过四川话，你会讲的吧？” 王杰希正在回味叶修刚刚和司机说的几句四川方言。这人说得还有那么几下子，不过不太像是阆中这边的方言。王杰希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技能，这时候听叶修问起，反问一句：“你来这里才几天，怎么就会讲了？” “我经常和我家老头来四川和他那些老战友唠嗑，当然会说了。”叶修把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完完全全地转过去看王杰希了：“老王你说几句呗，说几句。” “你干嘛这么执着这个……”王杰希无奈地看着他。 “说几句嘛，给前辈听听。”叶修说的最多、听得最多的四川发言还是攀枝花那边的，几年前听到阆中话时就觉得他们说话说得有趣，常常喜欢逗他亲戚家那小侄女说话。这几天知道王杰希住在这里有那么几年后，就想听这人说一说阆中话。 肯定很有趣。 王杰希本来觉得说几句没什么，但看叶修这么坚持，脸上又带着“不怀好意”的蜜汁微笑，就不太想说了，嘴巴闭得紧紧的，就那么瞅着他。 叶修不肯放弃，不死心地问着：“老王你吃早饭没有啊？” “……吃了。”王杰希依旧用普通话回着，平翘舌音发得十分标准。 如此反覆几次后叶修终于垂头丧气地放弃了，转过头望着窗外，突然来了一句：“王杰希！我好像看到庙了！在水上！！！” “……这附近没有庙。”王杰希淡定回答道 ，“你看到的只是酒店而已。” 车转过一个弯后就到了叶修说的“水上的庙”前，叶修惊讶：“还有船呢？” 王杰希点点头：“你想坐的话，我们待会儿可以去。” 车停在熊猫乐园门口后，叶修拉开车门走出去时，沉默了。 “王半仙，”等王杰希走近他，叶修才说：“说好的降温呢？说好的没有多大太阳的呢？” 王杰希看着天上默默地发光发热的太阳，又看看叶修冒出细汗的额头，也沉默了。 叶修嘆口气，郑重地说道：“我问你个问题，回答对了，我就选择原谅你。” 听他突然变得正经严肃的语气，不知怎的，王杰希有些紧张，他轻声说：“什么？” “你吃饭没有？” “……” 王杰希看着叶修，一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语还休地看着叶修，偏生这人毫无知觉，抬头看向王杰希，又重复了一遍：“吃饭了没有啊？” 王杰希揉了揉眉心，沉重地嘆了口气，又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叶修也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王杰希又看着叶修没有半分埋怨、反倒略有些期待意味的双眼，认命地开口回答了： “吃哒。” 插pter 8 “……” 叶修发誓，他此时此刻的沉默，绝对不是因为在憋笑。 真的不是。 真的。 王杰希看他一眼，叶修也默默地瞅着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憋不住，就忙转过头去放纵且无声又克制地笑了一会儿，回过头看王杰希还是这么斜着眼看着他，就矜持地咳了一下，顿了顿，又贼心不死地得寸进尺：“再说几句呗，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听的呀。” 王杰希嘆口气：“我去买票，你原地等我。” 叶修想了想：“那好吧。” 王杰希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叶修站在熊猫雕塑的一旁，举着个手机对着天照个不停。 阳光为他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朦胧又模糊，像是虚幻的一般。王杰希愣了愣，缓缓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叶修扭头看了他一眼：“沐橙听说我来这边了，要我照几张照片看看。”说着，他递给王杰希手机。王杰希草草看过一眼：“你照天空干什么？” 叶修严肃道：“是照太阳，让她感受感受这边的热。” “……” 王杰希看看叶修，还是摇摇头忍不住笑了，嘲笑一句：“直男照相水平。” “……”低头看照片的叶修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顿了顿，诡异地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 他抬起头，一脸高深莫测，郑重地说道：“不，我不是，我没有。” “什么？”王杰希显然没听清，或者说是没理解到。 “我说快走吧。”叶修收了手机，长长地嘆了口气。 大概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门，他们两人来得太早，工作人员说熊猫还在睡觉，叶修和王杰希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要不……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走在林荫道上，王杰希看着一脸生无可恋地擦着头上汗的叶修，试探着问道。 叶修：“……有第三个选择吗？” 王杰希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反应过来：“你要喝水吗？那边有一家饮品店。”顿了顿，他特意补充一句：“有空调。” 第9页 叶修点点头，示意王杰希带路。天生就怕热的人依旧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在某一瞬间还想着： 阳光与追人，他选择荣耀。 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常常会发呆，比如说现在，叶修垂着头盯着王杰希的鞋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却是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常常会想，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王杰希的。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某个十七岁的少年还只是个微草的小学员的时候，曾经和自己在某个饭店争论过荣耀上的某个操作问题。 那时候小他两岁的小朋友正和身边的人讨论着刚刚的比赛，他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了句话。小朋友只皱着眉想着他提供的方案，然后又皱着眉看向他，问：“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实际上……” 一旁听着的人忍不住接嘴：“实际上没人做得出来这样的操作啊。” 他失笑：“怎么就做不出来了？” 小朋友没理会他和同伴的插科打诨，想了想后又说：“但是如果选一个高地……” 他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兴致也被完全地提上来了：“但是太麻烦了。” “但是很保险。” 小朋友身边的同伴就嚷嚷着：“如果是叶秋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如果是叶秋，”小朋友在纸上画出另一个标记，“我会从这里截断他的路，选另一个高地突破。” 这时候他才有些惊讶地看向对面看起来比他要小个几岁的小朋友，挑挑眉，笑着说：“如果是叶秋的话，你千万不要从这里截断他的路，也千万不要选那个高地突破。” 小朋友终于不再冷静自持，看上去挺惊讶：“他会连这里都预测到吗？” “没人预测得到你这种像魔术师一样变幻莫测的思维，”他懒洋洋地说着，话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是他恰好听见了而已啊，小朋友。”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第一届全明星周末过后，他正摸着路打算就这么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撞到了那个微草的小队长。 昏暗的光线下，他认出了来人，本着一颗不毒害祖国好花朵的心，他掐灭了烟后才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小队长。” 谁知小队长对他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没有从那个地方截断路，也没有走高地。” 他愣了愣，只听小队长继续问着：“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从那下面走的？” 他失笑，靠在墙上看着一脸认真的小队长：“我不知道啊，但是我反应快啊。” 小队长却是不见沮丧的神情，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模样，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他那时候就在想，这小朋友心理素质挺成熟的。 以及，这傢伙是怎么知道他会从这里出去的？！ 那位微草的王队，向来都是那般沉稳的人，冷静，可靠，很少为外界所影响。 有时候他还会怀念一下最开始那个看起来比较乖巧认真的小学员小队长，在分配副本奖励、和王杰希讨价还价的时候，这种怀念的感觉变得尤为强烈。 第一次和王杰希商量着下副本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逗刚当上队长还不到一年的王杰希：“你怎么不尊重一下前辈，这个稀有材料不应该让给我吗？” 王杰希只淡定地回答：“前辈不打算爱护一下后辈吗？” 叶修：“不打算。” 其实那些年来两人交流接触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各忙各的，私底下聊天的次数寥寥无几，而比赛的时候叶修向来都是打完就跑，也来不及和王杰希交流些什么。 但不知为何，每次和这人接触时，他总会有一种愉快的感觉。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似乎这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叶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店中。 他看向王杰希，王杰希也在看着他。 窗外流水倾泻而下，打在窗边的一处树叶下，水滴飞溅，叶修感到手背和眼角处传来丝丝凉意。他眨眨眼，看见王杰希抬起手，把窗子关上。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就像那些年来，总有那么几个一瞬间，叶修会突然有那么一种冲动。 那冲动自心间盘旋而上，无数语句奔流在周身不断循环着的血液中，随着每一次心跳而震颤着，在某一次剧烈的搏动中，猛地喷涌上来，抵在了喉间。 他看着王杰希时，总想对那个人说—— 我喜欢你来着，时间挺久的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样隐秘而深沉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颗种子，怎样悄然埋入心间的。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这颗种子已经成长为了参天古木，树根深深地嵌入泥土，树干结实坚固，树叶繁茂葱郁，几乎要掩盖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站在这样的树下，仿佛只是一个轻微的呼吸，便会惊动那些沉重的枝干，枝叶挥舞着，像是经历着世上最剧烈的暴风雨，似乎下一秒这一切就会从他的胸膛中溢出，以一种源源不断一发不可收拾的决绝姿态，展示着这世上最隐秘最深沉的感情。 树下风雨无碍，光影斑驳，而那长久地照耀着每一处枝叶的、那轻柔地透过叶间缝隙的斑驳光影的尽头，立着一个人。 那个人，名字叫做王杰希。 在王杰希询问的目光下，叶修动了动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地，将那些话语与血液，一併压回去。 你说说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呢？ 那些年来，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破罐子破摔，索性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地扔给王杰希，然后大不了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人罢了。 但是他太喜欢他了，他捨不得。 插pter 9 叶修几年前挨打后的那段时间里，身体变得很差，有段时间他莫名的头疼，还不是一般的疼，是像快要将整个大脑撕裂一般的疼痛，意志坚定如他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 那段时间里，有四天他进肚子里的只有半碗白米稀粥、几颗药和两杯水罢了。人倒是没被饿死，就是头不痛后又闹出了胃病，每天半夜三更地冒着冷汗被疼醒，等胃病治好后，他吃东西从此就开始忌嘴。 前天喝的那碗冰粉，老闆娘想着走得太热喝太冰的东西也不好，就没多加冰，故而他一碗冰粉下肚，回去喝了杯热水后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可今天这时候来的这家饮品店，他神游天外神情恍惚间，鬼使神差地要了杯沙冰。 沙冰份量很足，他才喝了半杯不到，就感觉胃有些不舒服了。 自小的习惯所致，叶修并不打算浪费这剩下的半杯沙冰，就硬撑着一面小口地喝着，一面偷偷地压住胃部，整个人就差蜷成一团了。 王杰希早就把他那杯喝完，放下手机后看了他几眼，问：“不好喝？” 叶修：“好喝。” 第10页 “那你干嘛喝得这么斯文？” 叶修有气无力地实话实说道：“胃疼。” “……” 王杰希看他脸色知道这人不是在开玩笑，忙一把捞走叶修面前的沙冰，叶修企图夺回但无效。 “你别把它倒了呀，”叶修依旧不死心地试图拿回自己的依旧还剩一半的沙冰，“多浪费啊。” 王杰希拍开他的手，看了叶修一眼，拿起那杯沙冰直接倒在了自己嘴里。 叶修眼睁睁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杰希不到一分钟就把剩下的沙冰喝光了，这人放下杯子的时候还冲他挑了挑眉。 “走吧。” 叶修看着外面的太阳，做着垂死挣扎：“去哪儿？就待在这里不行吗？” 王杰希看着他：“‘就待在这儿’？你干脆就住在这里得了。” 叶修居然还挺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说：“那你得给我台电脑。” “我就喜欢你这么天真的模样，”王杰希飞速地瞥一眼叶修，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接着他又恢复了常态，把叶修从座位上一把拉起来，“走，去医院。” 叶修死活不肯走：“你太小题大做了。”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胃部。 王杰希不理会他，就这么把叶修拽了出来。 叶修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了，却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真的不用去医院，这个就是没忌口造成的，没……” “你干什么非要点冰的东西？我记得你前天和昨天……” “我这不是忘了吗？”叶修无奈地看了眼王杰希，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他妈了，“真不用去医院，我喝点热水或者是吃点药就行了。” 王杰希看他一眼，就立刻进店去找服务员要温开水了。 叶修站在原地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想着，这人总是这样，让他怎样才能停止喜欢下去？ 后来两个人买完药，索性就这么回去了，下车的时候王杰希见叶修磨磨蹭蹭地不肯上楼，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热吗？怎么还在这里？不快点儿上去吗？” 叶修心想他要是出门还没两个小时就回来了，除了喝了几口冰吃了几颗药抹了几把汗之外什么都没做的话，不被叶秋和他媳妇儿念叨死才怪。 叶修一脸慎重地说着：“我这时候真不能回去。” “怎么了？” “我……”叶修眼睛往别处瞟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扯谎：“没带钥匙，家里没人，回不去。” 王杰希虽是觉得哪里奇怪，但也不能让这傢伙就这么顶着大太阳的到处乱跑，皱着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先跟我回家坐一会儿吧，别到处走。” “杰希大神我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好吗？”虽是这么说着，但叶修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王杰希走了。 叶修跟着王杰希走进家门的时候，发现王杰希的家人也在。 怪不得这傢伙还有些犹豫，叶修看着满屋子的人，估计对方是王杰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忍不住心想，这么多人，又来他一个，坐得下吗？ 自小所处的环境所致，叶修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总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些许变化。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注意到，屋里的人在看见他进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是很明显地愣住了。 “叶……这孩子……你是叶修吧？” 叶修挑了挑眉，心想老人家记忆力还挺好，竟还记得和自己儿子一起的职业选手。他点点头，和屋里的人都问了声好。 旁边的王杰希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他脚边，叶修发现这刚好是上次他来时穿的那双新拖鞋。 屋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都看着叶修。叶修看了一下王杰希的家人，觉得这气氛真是有够怪的，心想接下来不是还想要签名吧，真是遗憾，他现在的字可好看多了。 王杰希的父亲拿出个新茶杯倒了杯茶凉在一边，王杰希的母亲走上前，将叶修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她见叶修还在不住地抹汗，就招呼王杰希妹妹找一条新毛巾出来，用热水烫过后才递给已被拉到沙发上坐着的叶修，示意他拿这个擦擦汗。 叶修简直受宠若惊，他接过道谢后，就听王母笑着说：“这天气确实热，小王还拉着你出来……” 叶修看了眼正看着自己的王杰希，还是决定为杰希大神澄清：“不不不，其实是我硬是要拉着他出来的……” 他还想说写什么，但在接触到王母的眼神后就愣了一下，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忘了。 完了，我眼睛瞎了，叶修面无表情地想着。不然，他怎么会在王母的眼睛里读出哀伤、欣慰与释然的情绪？ 王母还是那样柔和地笑着，看向王杰希，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 王杰希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平静地开口：“前几天遇到叶修的，想着十几年的熟人了，就出来聚了聚。” “啊，这样。” 耳朵也聋了，叶修心想，他怎么还听见面前的这个老人家嘆了口气？ 王杰希看了一眼家人，说：“妈，你在准备饭菜吗？我帮你。”顿了顿，他又对叶修说：“中午留在这里吃饭？” 叶修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他以为是王杰希的家里人不怎么欢迎他才显得气氛冷硬尴尬，但是从主人的表现来看又不像，说是过分热情但是又有些过了，仿佛每个人都欲言又止，像是有着某种关系人类生死存亡的终极秘密存在于这一家人之间一般，却偏偏就瞒住了他。 叶修倒是很乐意见到王杰希的家人的，但是这样奇怪的情景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而每个人那种小心翼翼的状态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但是……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叶修答应得十分干脆，“需要帮忙吗？” 耗到中午以后再回去，肯定会显得很有诚意，叶修这样喜滋滋地想着。 王杰希摇摇头：“你坐着就行了。”说完，就和王母进厨房了。 还好王杰希的弟弟对荣耀很感兴趣，多亏这小子一直在一边和叶修聊天，才算沖淡了之前那种怪异的氛围。 不过叶修仍有些搞不清楚，他们两个人是怎么从战斗法师聊到王杰希曾经在体育馆迷路，再一直聊到玄学的。 “啊，对了，听说叶神你房间和我哥房间是正对着的对吧？我们去看看吧！” 于是叶修就和王杰希弟弟进了王杰希的房间，没一会儿王父在外面喊他，王杰希弟弟出去后，叶修也跟着出去了。 正要路过厨房的时候，叶修想着不会做菜帮忙择个菜洗个碗也是行的，于是就慢悠悠地走近了厨房门口。 他正要走进去时，却在听见里面传出的某句话时生生顿住了脚。 第11页 “妈知道，妈就是刚刚有些……你知道的。” “嗯。” “杰希啊，你是真的很喜欢那孩子啊。” 这是王母的声音，不知为何声音间充满了感嘆与怜惜。 叶修身子都僵住了，指尖冷得发疼。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不方便再听下去，他也不能听不敢听，但这脚步却怎么也挪不走，似是硬是要撞破了南墙被黄河之水彻头彻尾浇了个透心凉才甘心。 另一边的王杰希只是沉默着，也许是点头了，但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藏住自己的叶修看不见，只能依据王母接下来的问话来判断王杰希的回应。 王母问：“非他不可了吗？” 长久的寂静中，王杰希艰难地从嗓子间挤出艰涩的语句：“对不起……妈。” 叶修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捏了捏自己冰冷的指尖，竟企图在盛夏时节中取暖。 那样的语气，是叶修从未听过的，带着疲惫，带着作为一个儿子对家人的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我一直都很抱歉，这些年，我让你们……” 王母止住了王杰希接下来的话：“我其实一直都是很不甘心的，我之前一直都不相信，一个人会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得这么久。我之前一直都是不相信的。” “直到我看见你们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杰希，孩子，我的孩子。我是你的母亲，我生你养你，看着你从那么小小的一个，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三十多年过去了，杰希。我可能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了解你的一举一动代表了什么，即使你不作言语没有表情，我也总是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的。” “但是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你的眼神有这样柔和的时候。” “你这孩子从小就很成熟，遇事沉稳冷静，待人也温和。可是我从未见过你那样温柔地注视着一个人，只看着那一个人，专注，柔和。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孩子。我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迈开了脚步，打算逃离这一片区域。 可是他依旧能听见身后王母饱含嘆息的声音—— “孩子啊，你大概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吧。” “你不知道，你是有多喜欢他。” 叶修此时此刻脑子里被大量的知乎体刷屏。 #听到自己念念不忘的暗恋对象和他妈谈起他念念不忘的暗恋对象是种怎样的体验？# #意识到自己喜欢得死去活来的人喜欢一个姑娘喜欢得死去活来时是种怎样的体验？# #性别相同怎么谈恋爱？在线等，急# #拼命地不想再喜欢一个人了又是种怎样的体验？# 叶修嘆了口气。 什么体验？就是心里挺难受、挺疼的呗。 他和老王真是同病相怜，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到最后连自己都不再清楚这感情究竟有多深，是否已经到了足以将人淹没至死的地步。 可即使如此，即使撞破了南墙，尘埃刺入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雨侵袭。 也不肯回头。 或许他曾想过回头，但是他离岸已经太远了。 叶修走到客厅的时候，迎面走来的王杰希弟弟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叶神你怎么了？” 叶修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什么怎么了？” “脸色很不好看啊，”王杰希妹妹凑过来看了一眼，和弟弟飞速地对视了一眼，“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身体不舒服？” 这时候王杰希和王母也出来了，看向堵在走廊里的三人。 王杰希看了眼叶修，看清后顿了顿，问了一声：“胃还是疼着的？” “没……啊，是有点儿。” 叶修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没什么大问题的。” 叶修想抬头看看王杰希脸上的表情，想看看他的眼睛，想看看他在经历了那样一番谈话后会是怎么样的，想知道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又是怎样的。 肯定是无波无澜的，但是要是有一丝柔和，他也会觉得赚到了。 但是他突然不敢和王母对视，也不敢看向王杰希了。 他很少照镜子，他不知道他看向王杰希时的眼神又是怎样的一番与众不同，他害怕会露馅。 荣耀里搅得天翻地覆的至高神，此时此刻放下了他的战矛，褪下万千光华，默默地藏在阴暗晦涩的黑暗中，不作言语，不予行动。 这世上他难以放下的人事有很多，家人，朋友，责任，所有的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 但最难放下的，是荣耀，还有一个王杰希。 这时候王杰希妹妹开起玩笑：“哥你和妈在厨房里说些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叶神走过时听见，把人给吓着了？你们该不会打算着把人绑架了送到霸图那儿吧？” 这是个无心的玩笑，但是听者已入了心。 王母的脸色微微变了，有些慌乱无措地看向儿子，王杰希身体僵住，但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的，只一个劲儿地瞅着叶修。 至于叶修，由于心里有鬼，完全不敢看向王杰希，自然也没注意到这母子二人的小动作。他只是一如常态地懒洋洋地笑着：“想偷听他们讲悄悄话来着的，但是太遗憾了，没听到。” 除了脸色差点儿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发生。 吃饭的时候气氛总算是要正常些了，这也终于让叶修不再感到压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普通朋友被对待着，而不是什么决定着人类生杀大权的终极boss了。 叶修和几个年轻人说些新鲜有趣的话，倒是逗得两个老人直笑，也不知是谁开了个话题，就听王母问叶修：“小叶啊，我听杰希说，你还没结婚吗？” 叶修就笑：“不是吧阿姨，您可别告诉我您想给我介绍姑娘。” “这么大了不成家哪里行，这孩子，”王母笑嗔一句，“也没谈女朋友吗？怎么不……” 叶修摇摇头，笑了笑轻声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多年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他，喜欢到已经没办法再喜欢其他人了。” “可是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自然而然地，那个人不是我。” “真巧啊，”餐桌上难言的寂静中，王杰希弟弟开口说了一句，“我哥也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但是那个人有喜欢的人了。” 叶修看着年轻人认真而哀伤的双眼，笑了。 “我知道的。”他轻声说。 他几天前就知道了，正巧刚刚又复习了一遍，多绝望啊。 插pter 10 吃完饭后，叶修和王杰希坐在王杰希的房间里，前者摆弄着后者的电脑，而王杰希就坐在边上看着他。 叶修看着荣耀的登录界面，突然发觉手上拿着的这张帐号卡，似乎是在某次两人无聊时下副本时用的某个小号。 第12页 叶修手指轻轻抚过键盘，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杰希，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身旁的王杰希没有回答。 叶修就笑了笑，心想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还有什么真假。 他嘆了口气说：“老王啊，你看，我也是有经验的人了，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下去真的挺累的，好吧，我这么说你可能也听不进去，而且我也知道这话说出去怪没有可信度，但是——王杰希，放下吧。” 你别喜欢她了，王杰希。 你考虑一下我呗。 我绝对够深情。 坐一旁的王杰希听了就笑了：“叶修，这件事上，这些年来，谁说的话我都听不进去。谁都能劝我，唯独你绝对没有资格劝我。” 叶修愣了愣，还没怎么绕清其间的逻辑关系，就听王杰希轻声问了一句： “叶修，你放弃了吗？” 叶修心想他试过但是失败了啊，又想自己都没放下确实没资格去劝别人。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 正是因为他放不下，所以才劝这傢伙放手的啊！ “你要是放弃了，那我就更不可能放弃了。”王杰希笑着看着他： “可能你听不懂，但这真的是事实。” 叶修顾不上悲伤，只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杰希：“不是吧王大眼，不就是抢了你那么多次冠军吗，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拿这个来和我比高低？” 王杰希：“……” 王杰希觉得自己头有点疼。 叶修回去的时候对全家人无奈地宣布：“人家对心头那抹白月光执着得很，是打算孤独终身了。” 叶秋：“又怎么了？” “……我今天听见了他和他妈谈起他的白月光，故事十分感人，我都要被感动哭了。”叶修露出个苦笑出来，“人家真没可能喜欢我。” 叶秋只是疑惑着自言自语：“我问过楼冠宁他们啊，没听说王杰希有什么喜欢的人……” 叶修哭笑不得：“那么多年了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的，你问小楼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啊。” 叶秋妻子走过来：“真没什么机会了吗？” “真没有。” 叶修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人家可深情了，和我一样傻。” 叶修晚上去江边遛狗时遇上端着一碗不明物体的王杰希，王杰希看见他时，走过去把他带到往日去的那家冰粉店里，然后把碗递给他。 叶修掀开碗盖看了一眼，思考良久问道：“加了漂白剂的黑芝麻糊？” “不，”王杰希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妈做的年糕，要我带来给你尝尝。” “……” 叶修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碗中的“年糕”，不由得肃然起敬。 “提前半年祝你新年快乐，老王。” 叶修抽了双筷子搅了搅碗里的年糕，然后把手里的一次性竹筷掰断了。 “……” “……” “厉害啊。”叶修感嘆了一声，用剩下的那根挑起一点塞进嘴里，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脚边的边牧从桌下探出头，在王杰希手下蹭了蹭，讨好地摇起尾巴，王杰希就从口袋里拿出牛肉，问叶修：“这个能给它吃吗？” 叶修还在和年糕斗智斗勇，努力地塞进嘴巴里，闻言抬头看了看：“能。”顿了顿，他又问：“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牛肉？你别告诉我你是带给这傢伙吃的。” 王杰希笑了笑：“是啊。” “你喜欢狗？” 王杰希：“还好吧，主要还是想到你会带它出来，就拿了点牛肉出来。”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也抽出了双筷子，挑了点年糕尝了尝。 “哦，哦。”叶修愣愣地应道，接过王杰希递来的酸角汁喝了一口，缓解了嘴里过分的甜腻。 叶修快解决完年糕的一半时，发现王杰希在看着外面，他扭头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只有对面那十余年来都未变过的店家与装潢。 他的目光转移到王杰希脸上时顿了顿，迟疑着、试探着地，看向王杰希的双眼。 和王母说得不错，那双眼睛看向别处时，眼神沉静无波，像是清晨无风时的一潭清水。 这样的王杰希，不知为何，让叶修觉得很陌生，很遥远。 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忍不住碰了碰王杰希，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于是那双眼睛就这样望向他，叶修彻底地愣怔住了。 他看见，那潭子里的水破开了冰冷的薄雾，暖风缕缕，带着温暖，带着愉悦，直直地望着他。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叶修看了已经有十余年。 叶修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从不知道王杰希的眼神柔和时是什么样子的了。 因为他早已被温柔包围。 这样的眼神啊，这样的人啊。 叶修想，大概需要一张地图，他才能从眼前人的眼睛中走出来。 看着王杰希略带些询问意味的眼神，叶修突然想说些什么，却又看见这人望向他的碗时皱了皱眉：“别吃太多了，小心不消化。” 叶修低头看一眼年糕：“挺好吃的。” “带回去慢慢吃啊，你……”王杰希电话响起，他止住了接下来说的话，和叶修说：“我接个电话。” 叶修点点头，看着人走远后，就走到老闆娘身边，犹豫良久后问：“老闆娘，你知道老王喜欢的那个人吗？” 他不需要从王杰希的眼中走出去，但他仍需要一张地图。 他至少得知道，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是谁，那个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的人，是谁。 他至少得知道，那个人到底有多好，能让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喜欢了那么多年。 否则他无法心甘情愿地说着：“王杰希，我祝你幸福。” 老闆娘回过头，看了看他，只是摇摇头，说：“不算多，只是几年前有一天我家儿子拽小王出去吃饭的时候，灌了他点酒。原本量不是很大的，只是没想到小王没怎么喝过酒，就……”老闆娘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就醉了。” 叶修忍不住笑了：“职业选手都不怎么能喝酒的。” “那时候小王家里没人，我们就把他带在店里照顾着。小王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就只是一直轻声说着话。他的声音太小了，需要凑近了仔细听才听得见，结果我们发现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一直叫着一个名字。” 叶修眨眨眼，已经猜到了：“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对，喜欢了十几年了。那个人叫‘叶修’。” 老闆娘忙着手里的事，没注意叶修瞬间僵住的身体以及满脸的“wtf”和“exm”，依旧在说着：“听说也是个职业选手吧。” 第13页 外面嘈杂的嬉闹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减弱，周围安静得似乎都能听见叶修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叶修望向外面，王杰希站在对面店铺前看着什么，手里拿着电话放在耳边，霓虹灯牌微弱的光映在他沉静如水的眸中，像一簇小小的火光，温暖而富有希望。 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我聋了，我真的聋了。 叶修干巴巴地问一遍：“叫……叫什么来着？” “叫‘叶修’啊。” 完了，我疯了。 叶修像是猛地坠入了海中，在绝望与冰冷下，突然有个人对他说： “深呼吸。”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沉闷干瘪的肺叶中，猛地灌入了温暖充沛的氧气。 王杰希回到店里时，正看见叶修在和叶秋发微信，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他走到这人面前的时候，叶修抬头飞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犹犹豫豫了良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把面前刚刚重新点好的冰粉推到他面前。 王杰希坐下，叶修就继续回着和叶秋的消息。 他的心情仍未平复下来，以至于激动过度疯狂爆手速，还没看清动作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就发出来了。 那一瞬间，对面的叶秋以为自己加了黄少天的好友。 “怎么了？”叶修看向他的眼神太奇怪，眼中充溢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王杰希忍不住轻声问着。 叶修摇摇头，朝他笑了笑。 他看着王杰希，笑着说—— “王杰希，我在海里，捞到了一颗星星。” -end- 正文一发完 【王叶】浪费 零 “其实那天，我开的是隐身模式。 你撤回的那句话，我是看到了的。” 一 夏季的阆中市总是很热的，偶尔一丝凉风已是不可多得的奢侈物，就算是到傍晚了也不回凉，嘉陵江在闷热的空气中缓缓流淌，映照着漆黑的夜空，点上星星灯火，绿杨在荡漾微波中摇曳。 叶修隔着一段宽大干净的公路远远看着那道江流，向前缓步走着，手中还牵着一条边境牧羊犬。这条狗很听话，虽是一条需要极大运动量的边牧，却不跑不跳，只乖乖地在后面跟着越走越慢的主人，毫无怨言，看起来乖顺极了。 灯下路上，一个衣冠楚楚神情慵懒的青年，一条温和顺从颜值颇高的边牧，纷纷引来了路人的注意力，回头率蹭蹭地往上涨，却没人把他和当年那位荣耀大神联繫在一起。 离他退役也不过过去了将近八年的时间，但由于鲜少曝光，退役后带了三年世邀赛国家队便渺无音讯，已经有很多人都快忘记这位大神是长什么样的了。即使是最忠实的老粉，在路上见到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他，即使是认出来了，也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神。 叶修抹了把头上的汗，撩了撩额发，把它撇到一边，拐个弯就进了阆中古城。 他走在形形色色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中，四处张望着，想找到记忆中那家冰粉凉面店，绕了半天路才走到那家店门口。 他其实并不是喜欢吃这家的冰粉凉面什么的，坦白来说，时间隔得太久，当初吃的什锦冰粉是什么味、里面有哪些水果他都记不清楚了，只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偶然间逛进来的时候，别人请客让他吃的就是这家店里的冰粉罢了。 换句话说，在这座陌生的古城中，他唯一有印象的、比较熟悉的就是这个了。 二 当然，也亏得叶修的记性向来都极好，他愣是凭着自己多年前似是而非的记忆，循着以前走过的路摸索着找到了那家店。 这人甚至还通过常年打游戏积累下来的经验，琢磨透了其中的建筑排列规律，走了条近路过来，可惜的是，他没想到那里的路被堵住了，无可奈何之下又得绕回去，重走一遍。 三 叶修站在店前打量了一下，又退回几步看了看周围的店面。 确实是有很多不一样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家店几年前的桌椅还是用木头做的，古色古香，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桌子有些矮。 他和带他来这里的王杰希坐不惯那么高的椅子和那么矮的桌子，弯下腰吃喝总觉得不舒服，而他又不喜欢拿起包着塑胶袋的陶瓷碗直接喝，王杰希就找店家要了塑料的小板凳来，两个人推开椅子坐在塑料凳上，痛痛快快地喝着冰凉的冰粉。 叶修想起那年来这里时似乎也是夏天，但那时候天气似乎还不怎么热，远没有如今这种“出门五分钟流汗两小时”的夸张程度，不冷不热，是最适合出门游玩的时候，可他却只是匆匆走一遭，根本来不及欣赏些什么就离开这座城市了。 而如今，在这样几乎快把人热疯的天气中，在这样最适合窝在空调房里玩荣耀的天气中，他却必须出门帮亲戚遛狗。 叶修觉得人生很绝望。 四 叶修并不能分辨出自己到底走对地方了没有。 在他的记忆中，他和王杰希是在店门外面吃的，店内陈设他没看清，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看。 印象里，那家店所在的长街上，路灯还未亮起，天色将暗不暗，残缺的青石板地面上洒着小朋友不小心摔落在地的果汁，行人匆匆走过，他和王杰希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少有交谈。 他记得那时候王杰希还…… ……王杰希。 好吧，怎么又是王杰希。 叶修曾听过一句话。 “七年，可以彻底忘记一个人。” 因为七年的时间可以把全身的细胞都更换掉，一个旧细胞都没有。 包括那些曾经的情感与伤痛。 这简直是—— 胡说八道。 现在叶修想揪出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来，去荣耀竞技场里pk，随便拿个帐号把那人血虐个十遍二十遍，教他领会什么叫做人生过不去的坎儿，让他知道荣耀不能乱打，话也不能乱说。 他在第二届世邀赛之后就再没见过王杰希了，现在已经过了七年，他却还没有忘记这个人，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这人的印象愈发深刻，几乎做些什么事情都会联想到他。 不可能吧。 叶修这会儿又仔细想了想，第一次去阆中时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那时候店里是否坐着人，街上是否有着往来不断的行人。 他想不起来。 那句话大概是对的，叶修低下头看着脚下依旧残缺破旧的青石地面，又这么想着。 很多人和事，过了那么多年，他确实是记不大清楚了。 五 可他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带他走过的那条路，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带他来的这家店，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和他一起坐过的桌子，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那时候向他推荐的是什锦冰粉。 换言之，他偏偏就一直记得王杰希。 凭什么。 六 叶修换了只手拿牵引绳，右手下意识地掏裤腰包，没想到摸了个空。 第14页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早被自家老头强制戒菸了，包里怎么可能会有烟。 叶修一边摇头苦笑着感慨“资本主义罪恶残酷的剥削与统治”，一边牵着狗踏进店，门外的两张桌子已经有人坐着了，他只能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手里牵着的边牧就乖乖地钻到桌子底下，张着嘴巴吐着舌头。 还知道不能挡道，是条好狗，叶修面无表情地这么想着。 店员一直在和坐在他斜后方的某位客人说话，背对着门，没有看到他进来，故而没有招呼他。 叶修没多在意，他看了看张贴在墙上的菜单，发现这家店不再卖凉粉凉面狼牙土豆之类的了，单单只卖饮品。 瞧瞧，叶修一边用修长的手指不缓不徐地敲打着白色烤漆的快餐餐桌桌面，像是在操作着滑鼠、敲打着键盘一般，一边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抬头看着墙上崭新的饮品菜单，连“物是人非”的感慨都发不出来，多有趣。 叶修在饮品菜单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锦冰粉，反反覆覆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这个确实是没有了的时候，他敲打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停滞在半空中，既而轻轻地落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叶修转过身想问店员，开口时，目光自然而然地瞟到店员边上坐着的人身上。 他愣住了。 王杰希。 他看到他了。 七 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听见声音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他，叶修的目光猝不及防、直直地撞上那人的，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真的是王杰希。他深吸一口气哽在喉间，再缓缓地不动声色地吐出去。 “王杰希？好久不见了。” 叶修手肘撑着桌子，侧身靠在桌沿上，对王杰希轻松地笑笑。 而王杰希像是没认出他一般，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就在叶修考虑着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或者直接说认错人了的时候，王杰希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有很久了。” 得有七年了吧。 八 叶修终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什锦冰粉，店中的老闆娘专门做的。 “这家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做什锦冰粉了，”王杰希递给叶修塑料勺，“老闆娘的丈夫以前很喜欢喝她做的什锦冰粉，她丈夫前几年去世了之后，老闆娘就再也没有卖过什锦冰粉了。” 叶修准备舀冰粉进嘴的手顿了顿：“那现在……” 王杰希说：“我和老闆、老闆娘算是多年的老熟人了，老闆娘说，偶尔做做也没什么关系的。” 叶修就笑：“看来我是沾了你的光了。” “就是好多年没做，手艺不一定好了。”老闆娘笑着端上来一大杯冰镇的酸梅汤，这么说着，又取了根吸管给王杰希。 叶修看着王杰希喝了一口酸梅汤，忍不住问道：“你不喝这个吗？” “什么？” “什锦冰粉。”叶修用勺子戳了戳冰粉碗中的冰块，把它碾碎，“你以前不是向我强烈推荐这个的吗？” 王杰希只是奇怪地看着他，解释说：“夏天的时候喝冰镇酸梅汤，会比较解渴。” 叶修又问：“那你喜欢什锦冰粉还是酸梅汤？” 王杰希想了想，就说：“最近比较喜欢酸梅汤吧，什锦冰粉我也有很多年没喝过了，都有些记不清味道了。”他拿纸巾把杯壁上的小水珠擦掉，“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修笑了笑：“没什么啊，随口一问而已。” 九 “对了，王杰希，你还记得你以前带我来过这里吗？” “记得。” “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吗？我记得是在夏天，但好像那时候天气不像现在这么热。” 这么说着，叶修就又解开了颗衬衣扣子，他现在感觉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这汗好像怎么也流不完似的。 王杰希看他一眼，停顿几秒后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想了想才说：“五月份的时候吧，那时候还不太热。” “那时候晚上有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没灯，也没什么人。不像现在这样热闹啊。” 王杰希闻言，也很是无语了一会儿，很久才说：“确实没灯，也确实没几个人。” “那时候下午两三点钟，大中午的谁愿意出门乱晃。” “……啊？” 十 叶修很久以前来过这个城市，具体原因不怎么清楚了，待的时间也不长。 他住的地方没有荣耀登陆器，玩不成荣耀，叶修就出去找网吧。中午到处乱逛的时候恰好看到阆中古城中走着的一道熟悉的身影，跑过去一看，还真是王杰希。 那时候王杰希似乎是在买特产，正提着口袋走，看见他后就停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原地聊了一会儿，叶修觉得口渴，王杰希就带他去喝冰粉。 叶修记得王杰希当时是说过的，他很喜欢喝这家的什锦冰粉。 叶修想起来了，那时候确实是在中午。 他和王杰希吃喝完后，就让王杰希带他去买特产。王杰希带他去的那家店很任性，只在上午到中午三点的时候开，不过他们自己做的干巴牛肉很好吃倒是真的。 十一 叶修忍不住暗自发笑，这人的魅力果真那么大？ 竟让叶修除了荣耀与他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事物。 十二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到处都是散步的人，有的牵着手，有的搂着肩，即使有正在争吵的，也是一个跟在另一个后面，默默无言地走着，满脸的委屈，想道歉却欲言又止。 对面是一个卖木制品的店铺，木梳子，木凳子，木桌子，甚至连灯架都是木制的，一块小小的霓虹灯牌就这么随意地挂在灯架上，上面写着店名。 叶修一边吃着冰粉中的水果，一边看着店外面，再偷偷打量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七年不见，这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自己，在家里呆了七年，和那些上流人士打交道久了，言行举止都有些像叶秋了，有时候和以前的队员在qq上聊天叙旧，对面的人常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盗了号。 叶修的嘲讽技能依旧是满点的，敲打几下键盘，垃圾话就直直攻击着对方，字字扎心，句句经典，以此来淡定地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以前是习惯性地和对方互喷垃圾话，如今却成了习惯性地和对方委婉表示自己的意见。 叶修觉得这挺公平，他的性格变了不少，王杰希的喜好也变了不少，两人算是扯平了。 一直在低着头看手机的王杰希突然抬起头看向他，叶修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王杰希愣了愣，眼神中带着询问看向他，叶修淡定地移开视线，徘徊在对面那家店的霓虹灯上良久后，才慢吞吞地又看向一直在瞧着他看的王杰希，突然问起：“有白开水吗？唔，要凉的。” 第15页 王杰希原本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听叶修问他，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叶修就指了指趴在地上吐舌头的边牧。 他进店的时候就想问店员有没有水了，结果看到王杰希后，就差点忘了这件事，这会儿才想起来。 十三 王杰希就找老闆娘要水，叶修跟着，期间王杰希接了个电话出去，把水递给跟在身后的叶修就走了。 叶修看着王杰希离开的背影，把装满凉水的一次性纸碗放在边牧面前，就起身帮老闆娘收拾一旁的桌子，问着： “王杰希经常来这里吗？” “是啊。”店内这会儿人不多，又有王杰希和叶修的帮忙，老闆娘挺闲，就和叶修聊了起来，“差不多每天都要来吧，他经常来这里散步的。” “每天？”叶修愣了一下，“他住这里？” “是啊。” 叶修又抹了把脸上的汗，忍不住感慨：“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老闆娘就笑：“这地方确实热，本地人也受不了。不过听说小王家人住在这里，他也就过来陪着他们了。” 叶修点点头，把碗放进厨房的洗碗池，走出来就问：“他住这里多久了？” 老闆娘想了想：“有五年多了吧，啊，是六年。”她笑着说：“我记得小王就是在夏天的时候搬来这附近的。” 六年，叶修想，这人刚好就是六年前退的役。 第二届世邀赛刚结束，王杰希便婉言拒绝了下一届赛季的邀请，说他打算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全心全意为微草付出。 叶修虽然依旧是国家队的领队，但是他活动的范围其实只有联盟总部，甚至连兴欣都很少去过，是以王杰希退出后，叶修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一年后王杰希宣布退役，职业选手群中皆是对这位老对手的祝福，叶修看了一会儿，点开那人暗着的头像，只发了一句话—— “我喜欢你来着。” 他静静地看了那句话一会儿，修长的食指不缓不急地敲打了三下滑鼠后，便挪动滑鼠，迅速地把它撤回了。 几分钟后王杰希终于上线，对他发来三个问号，叶修就淡定地回覆：“错屏了，不好意思。” 片刻后，王杰希只发了句“哦”，便没有下文了。 在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繫过了。 十四 叶修想，凭什么就只记得他呢？ 就凭他叶修，只喜欢他啊。 十五 这时王杰希已经打完电话回来，老闆娘就问：“你爸又让你相亲呢？” 王杰希看了叶修一眼，点点头。 叶修奇怪地问：“老王你还没结婚呢？” 王杰希摇摇头，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桌下沖他摇尾巴的边牧，低着头问：“你呢？你应该都有孩子了吧？” 叶修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单身一个，哪来的孩子，你可别污衊我啊王大眼。” 老闆娘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愣了愣后又看看王杰希，这才反应过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问：“小王，你朋友都这么叫你的啊？” “十几年前的时候，有很多吧，”王杰希喝了口酸梅汤，平静地说着，“现在大概就他一个了。” “为什么？” “后辈不敢叫，前辈没兴趣。”叶修懒洋洋地笑了笑，回到桌子上继续吃他的冰粉，里面的冰都化得差不多了。 王杰希抬头看他一眼，说：“不过他倒是很少这么叫我，一般都是在熟人面前这么偶尔叫叫。” “看我多给你面子。” 闻言，王杰希就只是摇摇头，笑了。 话还没说几句，王杰希的手机铃声又响起，叶修就笑着调侃：“这位公子哥，请问是哪位佳人找？” 王杰希看着手机屏幕嘆了口气：“前几天的相亲对象。” 叶修像是没有想到还真是有佳人找，闻言愣了愣，眼睛看向另一边，指尖捏了捏塑料勺柄，轻松地笑笑：“那就接呗，正好让我们见证一对佳偶的相爱。” 王杰希看着他，无奈地嘆了口气，这才拿着手机出去。老闆娘就说：“小王肯定是去拒绝那个和他相亲的姑娘的。” 叶修扭头看向老闆娘，问：“为什么？我看人家姑娘不是对他有意思吗？这电话都打来了。” “可小王对那姑娘没意思啊。”老闆娘看着站在店外的王杰希，笑了笑，“其实小王早就有喜欢的人啦，喜欢了十几年了吧。” 叶修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他，有喜欢的人了？” 还喜欢了这么久。 “是啊，就是一直没等到。” 十六 老闆娘一边说着，一边把店内的空调制冷度调大，先前看叶修一个劲擦汗，就又把电风扇定住，对着叶修吹风。 电风扇的风力挺大，汗水蒸发出来，带走了体内的大量温度，叶修只觉得从指尖到心底，都是冰凉的，冷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叶修松开握着勺子的手，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还一直都不知道呢。” 他又听那老闆娘说：“后来过了几年，又听说小王喜欢的那个人，喜欢的是别人。小王有一天本来是打算去告白的，结果还没开口呢，那个人就向别人表白啦。” 这时额间的汗滑落下来，摔到叶修的眼睫毛上，他条件反射地眨了眨眼，那汗水就溅到他的眼睛里，刺激着脆弱的角膜，涩涩的，很疼。 叶修忙低下头闭了会儿眼睛，本有些红的眼眶这才勉强恢复了原状。 老闆娘注意到叶修的异样，关心道：“这是怎么了？” 叶修抬起头对她笑笑：“刚刚汗流到眼睛里了，有点儿不舒服。” 老闆娘就急道：“那得拿清水洗一洗啊，闭着眼睛更难受！” 叶修扯了张纸随便擦了下眼睛，说：“没事的。” 他弯下腰，把纸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问：“老王喜欢的那姑娘是哪里的人啊？” 老闆娘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十七 “说什么？”王杰希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问着。 “说你心上人呢。”叶修仰着头看他，“透露一下呗。我帮你助攻啊。” 王杰希前行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又皱了皱眉，问：“你眼睛……” “刚不小心把汗弄里头去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叶修摆摆手，“那姑娘叫什么名字？这个总可以透露吧？” 老闆娘就说：“这个我知道，叫……” 这时王杰希就开口说：“老闆娘，我刚刚好像听到厨房里有声音，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猫跑进去了。” 第16页 “啊？是吗？我看看。” 十八 叶修看着老闆娘走进厨房，也不纠结那个话题，又问：“那姑娘会玩荣耀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荣耀玩得好吗？”叶修搅了搅冰粉，又镇定地补充道：“不过肯定没我好。” 王杰希坐下来，看着他笑了笑，没回答。 叶修见他不说话，也就闭嘴了，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我认识她吗？是沐橙还是小唐？” “不是。”王杰希很是无语了半晌，“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叶修问：“那到底是谁？” 王杰希看了他一会儿，别开眼睛：“你不会想知道的。” 巧了，我还真想知道。 叶修把碗端起来一口喝光，他那架势看上去不像是在喝冰粉，倒像是在喝酒那般豪气。 他把碗轻轻放在桌子上，又掏出钱，招呼了声边牧，把牵引绳拿手里，就说： “我走了。” 王杰希叫住他：“对了，你……” 叶修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见他半天没下文，便疑惑地“嗯”了一声。 王杰希像是没有找好措辞，沉默了片刻才直接问：“你和她……还没结婚吗？还是分手了？” “什么？”叶修愈发疑惑。 王杰希想了想，就说：“我听那些职业选手说，你有喜欢的人，还告白了……没在一起吗？” “你在说什么啊老王，告什么白啊。”叶修忍不住笑了，“是不是老魏那帮猥琐汉子和你说的？你还真信了？我一直都是单身狗啊，比大壮还惨。” 大壮是他手里牵着的这条亲戚家的边牧的名字。 王杰希愣了愣：“那你……” 叶修没等他说完，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确实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叶修面对着他张开双臂，倒着走出去，笑着说： “看，老王，我和你一样啊。” 十九 喜欢的人都不喜欢自己。 多配啊，不如我们就在一起吧。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叶修放下手转过身，背对着他又挥了挥手，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人怎么可能在海底里捞到星星。 二十 叶修回到亲戚家后，正巧看到叶父正在和他的表妹说些什么。 他不用走近细听，也知道无非是让那小姑娘帮他介绍一些好的姑娘之类的。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二十一 大概是四五年前的时候吧，叶修便和家里出柜了。 那时候他也才三十岁多点儿，叶秋的妻子已经怀有孩子，而他仍在和那些名门闺秀相亲。 这亲是要相的，饭也是他付的钱，但是吃完饭付好钱之后，不管对方满不满意自己，他都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那时候叶母就常说：“人家xx姑娘可喜欢你了，人长得也好，家境也不错，性格也讨喜，你怎么就不去试一试啊？” 叶修就笑：“妈，人家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人家啊。” “你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这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叶修严肃地说着。 “又没正形。”叶母很是忧心，又说，“你去和别人处一段时间，可能就喜欢上了啊。” 叶修就无奈地说：“我是真的不喜欢……我这么说，真的是认真的。” 二十二 他什么样的都不喜欢，就只喜欢王杰希。 二十三 后来叶修被家里两位老人以及弟弟弟媳说得没法，就说：“我真的不喜欢，我早就有喜欢的人啦。” 叶母听了眼睛一亮：“你这孩子也不早说，谁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还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看那架势，似乎是只要叶修娶了媳妇儿，家庭环境怎么样他们都不计较了。 “什么样的？”叶修面不改色地说，“是个男的。” “……” “不过他不喜欢我就是了。” “……” 叶修看着家里人，笑了。 他喜欢一个人。 这句话憋了十几年了，他终于说出来了。 二十四 叶修虽确实说话实事求是，但总有那么几句爱跑火车，一家子人显然是不相信的，认为这是他逃避相亲想出的新说法，而等过了几天，叶修仍坚持着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我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在强调吗？”叶修倒了杯水喝下去，算是为接下来的暴打最准备。 “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要是嫌麻烦，简单地说一下就行啊。我们也好……” “是个男的。” 叶修把水杯放下，依旧是那么淡定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二十五 “为了防止你们对无辜的不知情人施压，我也只能这么简单地说了——” 叶修回头直视着一脸阴沉地看向他的叶父，坦然地说： “是个男的，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他笑了笑，手从桌子上拿下，直直地垂在身侧，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片空旷的地方——这是他以前挨打时常站着的地方，他幼时常和叶秋说，那地方风水不好，适合做拷问室。 叶修看了眼窗外跳动着的竹叶，又像是在从玻璃窗的倒影上看叶父拿藤条的举动。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朝着走过来的叶父，干脆利落无比熟练地跪在地上，看着那根藤条，还敢轻松地笑着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二十六 果然惊喜，果然意外。 那天晚上，叶父为了表达他的惊喜与意外，拿着藤条和手腕大小的木棍，打了叶修两个多小时，下手极狠。 叶修不是爱死撑要强的唐柔，有痛就喊，绝不死扛，叶父第一下打在他肩上的时候，他就惨叫了一声，忙提醒说：“别打肩膀和手臂啊！” 叶父愣了一下，既而反应过来，这傢伙死到临头还惦记着游戏。于是他更是怒气冲天，打得更狠。 叶修一开始是想喊就喊，还喊得响亮，后来嗓子倒是没喊哑，就是整个人都痛得趴地上，没什么力气再叫唤了，呼吸极其微弱。 他连呼吸的欲望都快没有了，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头晕眼花的，连跪着都像是瘫在地上了，耳朵也轰鸣不断，身上的痛感都不怎么明晰了，就只剩下麻木，以及倦意。 就在他用迟钝的大脑思考着是否就这么躺着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似乎有谁把家里大门猛地推开，那门就砸在墙上，响声特别大。叶修手抖着撑着地面，睁开眼，看到一道身影狂奔过来，拦在了叶父面前。 第17页 是叶秋。 那小子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很少回家，今天晚上又正好和公司里的一帮人吃庆功宴，到现在也没回来。 叶母一开始劝不动叶父，这个向来软弱的女人，竟就不顾身后叶父的阻拦，跑到楼上忙给叶秋打了电话，哭着说：“你快回来，你哥要被你爸打死了。叶秋你快回来。” 叶修开始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好笑，现在是连笑都扯不出来了。 他想，等自己醒过来，一定要哄哄这个为他担忧操心了大半辈子的母亲。 他还想，自己真是不孝顺啊。 二十七 b市交通拥堵，直接丢下宴席不管的叶秋等得没法，又不能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说跳车就跳车，说跑公路就跑公路，一边心急如焚地等着车辆挪动，一边频频向家里打电话确认情况。 叶修也是没想到，这个乖宝宝竟然还会抢叶父手中的藤条与木棍。 后来叶父就指着低头要倒不倒的他，冷着声问，知不知错，改不改？ 二十八 这句话真是似曾相识。 他跑到邻居家院子里爬树摘水果被抓住后，他钢琴课上弹《野蜂飞舞》捣乱被点名批评后，他偷偷用家里存有大量重要文件的电脑打游戏被发现后，在无数次犯下错误之后，叶父都曾这样很多次地打过他，然后问他：“知不知错？改不改？” 几乎每一次，他都会点点头，无比乖巧地说：“知错知错，真的知道错了，改，一定改。” 叶父打孩子其实在一般情况下，下手不重，就和普通家庭那样训诫孩子而已。 只有两次，下手极狠，几乎是往死里打。 而叶修，也只有在那两次中，说过不一样的回答。 一次是在他带领嘉世获得第一届荣耀联赛总冠军回来的时候，另一次，就是他出柜的时候了。 他半死不活地撑着地面，提着一口气，仍是心平气和地淡淡说着： “知错，不改。” 二十九 他确实是错了。 身为长子却在初中就辍学，离家出走放弃继承家业，竟是为了跑去打游戏，丢尽了家里的颜面。 他竟还喜欢上了同性，无法开枝散叶，甚至已经犟着几年不找对象，让父母忧心焦虑不说，这要是传出去了，又是给家里抹黑的丢脸事。 他知道自己错了，确实是错了。 那时叶修想自嘲地苦笑一下，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前只隐隐约约地听见叶秋在吼着让救护车快点来。 ——但是他就算是想改，也改不了啊。 三十 “我可能忘不了他。” 这时叶秋抱着四岁多的小女儿从他身边走过，叶修站在原地，淡淡地轻声宣布着。 “我看到他了。” 三十一 那年叶修在医院里醒来后，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上玩手机的叶秋。 叶修醒来后的第一句就问：“医院病房里准用手机？” “有些病房不能用，比如说那些心脑血管……我靠！”叶秋猛地抬起头，“你终于醒了？！” 叶秋忙按了他床头的呼叫铃，还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就听叶修喃喃自语道：“这剧情不对啊，按理说，应该是他来救我然后守在我床头的，怎么来了个跑龙套的……果然电视剧里的都是骗人的，得让沐橙少看。” 叶秋没理他，只当这哥哥傻了，手上还在和叶父叶母发简讯，却又听这人闭上眼睛，嘴里还漫不经心地说着： “想想也不可能，我和他都有两三年没联繫了。” 叶秋愣了愣：“哥，你真这么喜欢他？” 叶修就说：“废话。” 三十二 “再给我几年吧。” 那时候，叶修躺在病床上，这么对家人说着： “没准过了七年，我就把他忘了呢。” 三十三 他说这句话时，是真心实意的。 他知道那人不喜欢自己，再这么耗下去是真的没意思，甚至很愚蠢，对自己，对家人，都是一种折磨。 可是他也知道，若是就这么随便地和一个姑娘结婚，这对他来说太残忍，对那姑娘来说，也不公平。 他做不到心里喜欢一个人，还能和另一个人欢好。 正所谓是心里有鬼，他有时候是真的害怕，自己哪天做了个噩梦，口中喊着王杰希的名字，被枕边人听到，那后果该有多恐怖。 三十四 他本来打算的是，等他真的放下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后，他就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家里人也再也没有逼他相亲了，只是偶尔有好的姑娘，会随口问一下他的意见罢了。 可是上帝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竟让他又遇见了王杰希，那本已经燃烧殆尽成灰入土的感情，竟再一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火焰中那感情化作幼苗，在那呈燎原之势的火焰中疯狂地生根滋长着，几乎快把他毁灭。 三十五 这时叶父走过来，问：“那个人结婚了吗？” 叶修没想到叶父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愣了愣，才说：“没有。” 叶秋就说：“把他追到手吧。” “……啊？” 三十六 叶修后来想过，也许是上天怕他真忘了王杰希，所以过了七年就让他再见一次。 这样他就又可以再记他七年。 叶修掏出手机，设了日期备忘。 七年后的。 他想，以后每隔七年，这闹铃一响，不管王杰希还认不认得他，他都要再去见他一次。 他觉得，这倒是没什么折磨可言，他就是喜欢。 三十七 而话又说回来，原本叶修说那句“我可能忘不了他”只是说笑一下而已，忘不了是事实，但是他也该结婚了，一个人总不可能任性那么久。 可他是真的没想到，他的父母如今竟一直担心着他们的大儿子就这么孤独终老下去，为了能让他幸福，竟然连那些传统的观念都可以捨弃。 叶父只说：“再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做不到，那就去相亲吧。” 叶修暗自苦笑，心想他和王杰希都认识十多年了，都没能攻略到对方，说明人家是真的直，一年的时间，能够带给他的，也就只是让他更喜欢这个人罢了。 叶修不由得嘆了口气。 三十八 第二天王杰希进店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人牵着条边牧坐在门口，对他挑挑眉：“嗨。” “……” 王杰希就坐到叶修面前，看了下时间，随口说一句：“你们吃晚饭吃得这么早？” 叶修点点头，说：“是啊。” 说完，他顺便低头看了眼手机：下午四时三十七分。 “……” 第18页 这不能怪他，他不知道王杰希多久来这里，只能早早地等在店中，刚刚才吃完一个面包，就当垫飢。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别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修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问：“你也这么早吃饭？” “不是，我家人都出去吃饭了，我没去，出来找饭店。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你怎么不一起去啊？” “不想去。”王杰希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低头逗边牧玩、再时不时擦下汗的叶修，“你这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吧？”叶修抬起头，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就只是出来遛个狗而已。” 顺便追个你。 叶修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三十九 “老王，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对象都是些什么样子的啊？”叶修牵着边牧在一旁走着，手里摇着王杰希刚刚给他找来的扇子，说着，“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呗。” “你参考什么？”王杰希拉一把快走到公路中间去了的叶修，把人拉到自己的另一边。 叶修想了想：“嗯……方便我以后追人的时候……” “没有。”王杰希很干脆地来了一句，“我没谈过恋爱。” 怎么可能啊。叶修完全不信这人，大力地给自己扇着风，又说：“巧了，我也没有。” “为什么？”王杰希又问道。 叶修就说：“我不是喜欢一个人嘛，其他的就怎么也喜欢不上了。其实……”叶修突然停住了话头，指着面前的楼房说：“你家住这里？” “是啊，怎么了？” 叶修回头看了看，脸色有些古怪地说着：“我住的那亲戚家，就住在你家对面。你家住几楼？” “五楼，怎么了？” 叶修眼睛亮了亮：“那你快带我上去看看。” 四十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五楼，王杰希拿出钥匙开门，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叶修。 王杰希一边推开门让叶修进去，一边说：“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锻鍊身体呢？” 叶修就笑：“我都三十多了，锻鍊什么身体。” “那更应该锻鍊啊。”王杰希嘆气。 叶修进了门，随意望了望，指着一个房间说：“我能进去吗？” 王杰希点点头。 叶修就进去，也没看房间里的东西，径直走到了窗户面前，推开窗，往外望了望： “不错嘛，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我睡的那房间的窗子。” 王杰希弯下腰拿起空调遥控器，把空调打开，就抬头看向正靠在窗边的叶修。 青年像没骨头似的一手撑在窗下的书桌边上，歪着个身子，似乎都快要一屁股坐上去了。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直直洒在他的指尖，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嘴角带笑，侧脸温和又安静。 挺好的。 王杰希静静地看着那人，笑了一下。 叶修关上窗，问：“这谁的房间啊？” “我的。”王杰希一边低头收拾东西，一边说。 叶修惊讶地回过头，唇边的笑意一下子加深，眼中是满满的惊喜。 王杰希抬头看着他，阳光自高楼间倾泻而下，把整个房间填得满满的，那人站在阳光之中，朝他缓步走来。 海里的那颗星星轻轻地动了动，蓦地绽放出如白昼般的光芒，蔓延至整个如黑夜般的海的每一处角落。 他想着—— 你再这么笑下去，我就真的要忘不掉你了。 四十一 叶修看着王杰希，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王杰希侧身让他出来，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听王杰希问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 王杰希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只是笑了笑：“就是有些好奇。” 他说：“有人会不喜欢你，还真是少见。” 叶修挑挑眉，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但他还是笑了。 不会喜欢我的人，这不就有一个吗？ 叶修摆摆手：“这话说的不对，霸图粉丝第一个表示不服啊杰希大神。” 王杰希看着他就笑了：“不会真是霸图粉吧？” 叶修回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应该不是，他应该是微草粉。巧不巧？” “应该？” 叶修心想，这得看你是不是啊。 四十二 叶修坐在饭桌面前，还是在不住说着：“失策了，失策了。” 王杰希把外卖盒子扔到垃圾桶里，问：“怎么了？” “早知道我一来就该把那屋子的窗帘打开看看的，这样我们都可以早点见面了啊。”叶修把鸡排上的配料都剥下来，再餵给边牧，口中还说着：“就这一块，你爹说你吃了第三块就要拉肚子。” 边牧摇着尾巴，等了半天也不见第二块下来后，就拿着爪子开始扒拉叶修的裤子。叶修却面无表情地挪了挪位置，狠心地说：“跟我卖萌是没用的。” 边牧不信，又伸出爪子，巴巴地递给叶修。 “这是什么意思？” 王杰希好奇地问着。 叶修说：“要我和它握手，握了手，就有牛肉吃。”他摇了摇头，“我亲戚家教出来的，我也是佩服了。我餵了它几次后，它就知道缠我了。” 王杰希就说：“我家有牛肉，大的小的都有，要不要拿给它？” 叶修仍是摇头：“它吃得够多了，再吃就得拉肚子了。” 这时边牧见这人半天不理自己，就靠近了些，继续扒拉叶修的裤子，还企图爬到他腿上，叶修嘴里叼着鸡排，又往边上挪了一下，一人一狗就这样你跑我追，很快叶修的凳子就挪到了王杰希的旁边，偏偏这人还无甚直觉，专心致志地与边牧作战。 王杰希喝了口汤，看着叶修的后背里自己越来越近，刚想提醒，这人猛一后退，直直地就倒在了自己身上。 四十三 叶修嘴里还顽强地叼着那块鸡排，呆愣愣地仰起头看着衣服湿了大半的王杰希，王杰希也低下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惊讶。 叶修这时候是直接倒在王杰希怀里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胸口，这时一仰头，右耳便紧贴着那人的心口。 很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就这么回响在自己耳侧。鼻尖也萦绕着对方的呼吸，喷洒在另一侧的耳朵上，痒痒的。 叶修想，这应该是自己的心跳吧，怎么那么快那么响。 真是没出息啊。 四十四 他们就着这姿势看了对方良久后，才猛地回过神，叶修忙起身，但因腰部使不上劲，又重新重重地倒回了王杰希腿上。 这下就尴尬了。叶修被王杰希扶起来后，看着那人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卧室，过了会儿那人出来，他刚想道歉，一件衣服就蒙头罩了上来。 第19页 叶修取下那件衣服，不解地看向王杰希。 王杰希指了指叶修的肩膀，说：“你那里也湿了，换一下吧。”又递给他一条刚用温水打湿过的毛巾。 叶修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脱下衣服，用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又麻利地换好衣服，说：“谢了。” 他转头看王杰希时，却发现这人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心里有些奇怪，又喊了他一声。 王杰希只说：“我也去换了，你先吃着。” 说着，就进了卧室。 叶修就嘆了口气，明明是想攻略对方的，结果第一天就搞砸了。 四十五 边牧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就趴在一边不动了，只巴巴地看着叶修。叶修看它一眼，还是把牵引绳拿在手上，沖卧室那边喊了一句：“王杰希！我先回去了！” 等叶修把边牧牵引绳套好，才听王杰希应了一声。他朝内看了看，就打开门出去了。 叶修回到他亲戚家的时候，叶秋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么快？” 叶修嘆口气：“出了点岔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自己的卧室里去，把窗帘拉开，往外看了看——果不其然，他刚好可以看到王杰希的房间。 叶秋跟着他走进去，靠在门上，叶秋夫人哄完孩子后也跟着进来，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位兄长。 叶修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那傢伙请我吃了顿饭。” 叶秋疑惑：“这发展不错啊，然后呢？” 叶修一摊手：“我把汤洒人家身上了。” “……” “滚烫的。”叶修补充，顺便找出自己的衣服，打算一会儿洗澡后换上。 “然后你就被赶出来了？”叶秋皱眉，要是是这样的人的话，他还是得劝劝自家哥哥放手的，但转念一想，当初调查的时候，好像报告上也没有说这人品行不好啊？ 叶修看叶秋皱眉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无奈道：“没有，我自己走的，饭都吃了，也不能再打扰人家了对吧。” 话音刚落，叶修就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弟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这表情同步得让他反而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啊。” 叶秋摇摇头，直接走了，叶修那弟媳似乎是有什么想说，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哥你可以明天的时候约人家出来啊，比如说去熊猫乐园什么的……” 叶修想说这么热的天谁会出去，但还是忍住了没说，只是点点头。 四十六 晚上的时候叶修还是被派出去遛狗了，他亲戚家这狗十分精怪，从不在家里上厕所，排泄向来只在外面，而且还一直都只是那一个固定的地方。 本来这狗排完便还会走一走的，但是叶修一看天色就觉得不妙，忙拽着边牧回家，果不其然，他刚一进门这天就下雨了。 叶修闲得无聊，和叶母聊了会儿天后就洗漱着准备睡觉了，原本他睡觉前这雨势都开始变小了的，谁知躺上床了还没过多久呢，雨声转大，叶修只觉房间蓦地变亮了一瞬，几秒后就听到了隆隆的雷声，且愈发大声，让人难以入眠。 叶修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在雷雨声中发起呆来。 四十七 几年前的他几乎很少会有这种因外界因素而睡不着的情况，经常熬夜的人，修仙修到一定的时间后，整个人就会像只玩得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的手机一样，即使是睁着眼，开的也只会是飞行模式，毫无反应，最终电量耗光，昏睡过去。 叶修算是联盟中最有精力的，几天几夜不合眼甚至精神保持着高度集中都不是问题，就是在一切忙活完了之后，他也得关机充电，甚至于有时候连一帮人在他旁边开着派对鬼嚎都没反应，在一片喧嚣中安安静静地睡着。 他的睡眠质量十分的好，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把他吵醒，在累极了之后更是如此。 后来退役了，作息在叶父的管教下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基本上就是到点就睡，一觉睡到天亮，连昨天晚上打雷下雨，都得在出门的时候看见湿漉漉的地面才能得知。 而如今，不知是否是因为年岁渐长的缘故，还是因为其它的，叶修竟难以入睡。 四十八 最后他还是起身拿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过了，他十点的时候上的床，到现在也没睡着。 其实昨天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叶修撑着沉重的眼皮，可不知为何，眼睛一闭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就变得无比清醒，几年前的一些光影就不断从他脑中闪过，那年他发出后又撤回了的消息，反反覆覆地在脑海中显现而出，就像是在提醒他什么似的。 叶修睁开眼，点亮手机屏幕，解锁后就直接打开了qq，点开与王杰希的对话框，想了想，开玩笑似的发了句：“早啊。” 他原本已经关闭了软体转到其它地方去了的，谁知上方信息栏中就出现了那人的消息： “早。” 四十九 叶修挑挑眉，回覆：“还没睡？” “下雨，打雷，睡不着。”王杰希掀开凉被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雨，又像是在看对面的那扇窗子。自叶修回去后，那扇窗子上的窗帘就一直是打开着的，白天的时候，若窗子也是打开着的就可以较为清晰地看到室内的情景，这时候只能看到黑暗中隐隐透出一丝光亮，柔和又微弱，明暗变换。 叶修平躺在床上，头微微侧着，手举着手机回复着消息：“巧了，我也睡不着……” 他又发了句过去：“真·夜雨声烦。” 看到这条消息，王杰希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失笑。 叶修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坐在床尾往窗子外面张望了一下，又回覆说：“王大眼，我好像看见你手机屏幕上的光了。” “真巧，我也看见了。” “你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叶修一边打着字，一边穿好拖鞋下床，跑到窗台前向外看，又因吹来的冷风打了个寒噤。 “和你聊天啊。”王杰希从容回复着。 “……” 王杰希又问：“你又在干什么呢？” 问出后，王杰希就猜想叶修也会报复性地回复一句“聊天”。这人以前就是这样，自己无视他，他要找机会无视回去一遍，自己某句话呛得他说不出话，他也要找机会让自己无语一次。 然而，令王杰希没想到的是，叶修回复的却是：“哥这会儿正在走向窗口拥抱风雨呢。” 王杰希抬起头，看着对面那扇窗子上浮动的人影，这时候叶修的消息又来了：“我好像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坐在床上的？”叶修打开窗户，往外探出身，想看仔细些。 王杰希把他这一举动收入眼里，忙回覆说：“站好，窗子关上，你怎么穿这么少？” 叶修就把窗户关好，手肘撑在窗台上，回覆说：“夏天的睡衣，你要我穿多厚嘛。”顿了顿，他又有些好奇地问：“你坐在床上干嘛呢？玩电脑？” 第20页 ——你在干嘛呢？ ——我在看你啊。 王杰希看着雨幕那头的人影，也站起来走了过去，这时候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一时间把楼房照得雪亮，王杰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自然是看到了叶修手撑在窗台上看着手机慵懒的模样。 隆隆的雷声响起，像是炸在头顶上一样。叶修的消息又发来：“刚刚吓我一跳，突然来这么一下。” 王杰希觉得好笑：“你怕这个？” “不是，就是突然来这么一下，没反应过来。”叶修看着对面，惊讶地发现王杰希也站在了窗前：“你也下床了？” 这时候王杰希的手机铃声响起，准确得来说，是还没发出一个完整的语音出来，就被王杰希快速地接起了。 淅沥的雨声中，叶修的声音模糊又微小，王杰希放大了音量也不怎么听得清他说的。叶修无奈，就只好提高了点音量，所幸他亲戚这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叶修扯着嗓子吼，屋里的人都不一定听得见。 “对了，你明天有没有空啊？啊不，准确点儿来说，是今天……” 王杰希说：“怎么了？” 叶修想起自己那弟媳说的约人出去玩，就想着还是试一试，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值，就随口一提说：“我想起我来这边好几天了，这边的景色啊什么的都还没看呢，你不是在这里住了几年了吗？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他这一问，倒是没有问王杰希能否和他一起出去，只是问问王杰希的推荐，说白了，他也就只是想再听会儿这人的声音罢了，在他看来，他和王杰希大概是见一面少一面，所以每一面，都要额外珍惜，每一个能够联繫对方的机会，他都得紧紧抓住。 王杰希就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叶修回忆了一下，就说：“我弟媳说，这边好像有什么……熊猫乐园？” “你想去那里？” 叶修含糊地“嗯”了一声。 王杰希就说：“正好，这时候是淡季，人少。”他想了想，问：“你找得到路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找不到，要。”叶修果断道。他暗自感慨，这王杰希人也太好了些。 这时候王杰希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叶修心想有这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有没有别人还有什么关系吗？人多了不让进还是他嫌吵？但叶修还是老老实实地茫然回答道：“没有啊。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吧？” 王杰希笑了笑：“成，就我们俩一起。” 五十 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叶修就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老王。”叶修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王杰希，语气沉痛地宣布道，“我们回去打荣耀吧，任何三次元的东西都比不上二次元。” 王杰希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叶修悲恸欲绝地说：“明明是下了雨的，为什么……”他举起手里的手机，上面的屏幕还亮着，王杰希走过去，看见上面的界面还停留在天气预报上面。叶修继续说着：“不是应该降温吗？怎么还是三十多度？天气预报是不是在骗我？” 王杰希点点头：“是在骗你。” “……？？？” 路上有人推着铁架车过来，王杰希拉了站在路中间的叶修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边上，自己又背对着来往的行人：“这里的天气预报向来不准，你来这里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发现？” 叶修搔搔脸：“我一般不看天气预报的，今天才看。” 王杰希就笑：“我记得前几天的时候天气预报还说天下大雨，会降温呢。” 叶修惊讶：“骗人吧，前几天太阳不是挺大的吗？我傍晚牵着小壮出去的时候都快被热死，差点回不来。” “小壮？” “就是大壮，前几天你不是刚和它认识嘛。感觉叫小壮会亲切点。” “……” 王杰希沉默片刻后，又说：“所以还出去吗？” “去，肯定去。”叶修心想就算是被烈火焚烧他也得去，王杰希看他一眼，就说：“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太阳的，才下了雨，会降温的。” 叶修忙着叫车，闻言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依旧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我信王半仙的话，杰希大法好。” 这时候他又听面前的王杰希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沉沉地传来，带着笑意：“所以别做出这副表情嘛。” 那声音近在咫尺，低低的，轻轻的，句尾带着笑，叶修摆弄手机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王杰希，王杰希靠近了他一步，正低头看他用手机叫车，眉眼低垂，嘴角若有似无地向上勾起，看起来分外柔和。察觉到叶修的动作，王杰希也跟着抬起了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都愣了愣。 叶修和王杰希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叶修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低头继续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可惜，都是无效操作。 王杰希看着公路对面，自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叶修把手机收了，忍不住又看了王杰希一眼。 怎么说呢，刚刚王杰希看向他的那一瞬的眼神，让他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具体体现为，他的心脏开始飞快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不敢深思那眼神代表着什么，连想都不敢想。 五十一 “车来了。” 良久后，王杰希的声音才将他重新唤回了神识。叶修坐进车里，和司机侃了几句，忽然转过来跟王杰希说：“老王，我还没听你讲过四川话，你会讲的吧？” 王杰希正在回味叶修刚刚和司机说的几句四川方言。这人说得还有那么几下子，不过不太像是阆中这边的方言。王杰希没想到这人还有这技能，这时候听叶修问起，反问一句：“你来这里才几天，怎么就会讲了？” “我经常和我家老头来四川和他那些老战友唠嗑，当然会说了。”叶修把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完完全全地转过去看王杰希了：“老王你说几句呗，说几句。” “你干嘛这么执着这个……”王杰希无奈地看着他。 “说几句嘛，给前辈听听。”叶修说的最多、听得最多的四川方言还是攀枝花那边的，几年前听到阆中话时就觉得他们说话说得有趣，常常喜欢逗他亲戚家那小侄女说话。这几天知道王杰希住在这里有那么几年后，就想听这人说一说阆中话。 肯定很有趣。 王杰希本来觉得说几句没什么，但看叶修这么坚持，脸上又带着“不怀好意”的蜜汁微笑，就不太想说了，嘴巴闭得紧紧的，就那么瞅着他。 叶修不肯放弃，不死心地问着：“老王你吃早饭没有啊？” 第21页 “……吃了。”王杰希依旧用普通话回着，平翘舌音发得十分标准。 如此反覆几次后叶修终于垂头丧气地放弃了，转过头望着窗外，突然来了一句：“王杰希！我好像看到庙了！在水上！！！” “……这附近没有庙。”王杰希淡定回答道 ，“你看到的只是酒店而已。” 车转过一个弯后就到了叶修说的“水上的庙”前，叶修惊讶：“还有船呢？” 王杰希点点头：“你想坐的话，我们待会儿可以去。” 五十二 车停在熊猫乐园门口后，叶修拉开车门走出去时，沉默了。 “王半仙，”等王杰希走近他，叶修才说：“说好的降温呢？说好的没有多大太阳的呢？” 王杰希看着天上默默地发光发热的太阳，又看看叶修冒出细汗的额头，也沉默了。 叶修嘆口气，郑重地说道：“我问你个问题，回答对了，我就选择原谅你。” 听他突然变得正经严肃的语气，不知怎的，王杰希有些紧张，他轻声说：“什么？” “你吃饭没有？” “……” 王杰希看着叶修，一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语还休地看着叶修，偏生这人毫无知觉，抬头看向王杰希，又重复了一遍：“吃饭了没有啊？” 王杰希揉了揉眉心，沉重地嘆了口气，又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叶修也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王杰希又看着叶修没有半分埋怨、反倒略有些期待意味的双眼，认命地开口回答了： “吃哒。” 五十三 “……” 叶修发誓，他此时此刻的沉默，绝对不是因为在憋笑。 真的不是。 真的。 王杰希看他一眼，叶修也默默地瞅着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憋不住，就忙转过头去放纵且无声又克制地笑了一会儿，回过头看王杰希还是这么斜着眼看着他，就矜持地咳了一下，顿了顿，又贼心不死地得寸进尺：“再说几句呗，我觉得你说得挺好听的呀。” 王杰希嘆口气：“我去买票，你原地等我。” 叶修想了想：“那好吧。” 而等王杰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叶修站在熊猫雕塑的一旁，举着个手机对着天照个不停。 阳光为他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朦胧又模糊，像是虚幻的一般。王杰希愣了愣，缓缓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叶修扭头看了他一眼：“沐橙听说我来这边了，要我照几张照片看看。”说着，他递给王杰希手机。王杰希草草看过一眼：“你照天空干什么？” 叶修严肃道：“是照太阳，让她感受感受这边的热。” “……” 王杰希看看叶修，还是摇摇头忍不住笑了，嘲笑一句：“直男照相水平。” “……”低头看照片的叶修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顿了顿，诡异地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 他抬起头，一脸高深莫测，郑重地说道：“不，我不是，我没有。” “什么？”王杰希显然没听清，或者说是没理解到。 “我说快走吧。”叶修收了手机，长长地嘆了口气。 五十四 大概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门，他们两人来得太早，工作人员说熊猫还在睡觉，叶修和王杰希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要不……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走在林荫道上，王杰希看着一脸生无可恋地擦着头上汗的叶修，试探着问道。 叶修：“……有第三个选择吗？” 王杰希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反应过来：“你要喝水吗？那边有一家饮品店。”顿了顿，他特意补充一句：“有空调。” 叶修点点头，示意王杰希带路。天生就怕热的人依旧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在某一瞬间还想着： 阳光与追人，他选择荣耀。 五十五 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常常会发呆，比如说现在，叶修垂着头盯着王杰希的鞋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却是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常常会想，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王杰希的。 五十六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某个十七岁的少年还只是个微草的小学员的时候，曾经和自己在某个饭店争论过荣耀上的某个操作问题。 那时候小他两岁的小朋友正和身边的人讨论着刚刚的比赛，他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了句话。小朋友只皱着眉想着他提供的方案，然后又皱着眉看向他，问：“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实际上……” 一旁听着的人忍不住接嘴：“实际上没人做得出来这样的操作啊。” 他失笑：“怎么就做不出来了？” 小朋友没理会他和同伴的插科打诨，想了想后又说：“但是如果选一个高地……” 他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兴致也被完全地提上来了：“但是太麻烦了。” “但是很保险。” 小朋友身边的同伴就嚷嚷着：“如果是叶秋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如果是叶秋，”小朋友在纸上画出另一个标记，“我会从这里截断他的路，选另一个高地突破。” 这时候他才有些惊讶地看向对面看起来比他要小个几岁的小朋友，挑挑眉，笑着说：“如果是叶秋的话，你千万不要从这里截断他的路，也千万不要选那个高地突破。” 小朋友终于不再冷静自持，看上去挺惊讶：“他会连这里都预测到吗？” “没人预测得到你这种像魔术师一样变幻莫测的思维，”他懒洋洋地说着，话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是他恰好听见了而已啊，小朋友。”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第一届全明星周末过后，他正摸着路打算就这么走出体育馆的时候，撞到了那个微草的小队长。 昏暗的光线下，他认出了来人，本着一颗不毒害祖国好花朵的心，他掐灭了烟后才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小队长。” 谁知小队长对他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没有从那个地方截断路，也没有走高地。” 他愣了愣，只听小队长继续问着：“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从那下面走的？” 他失笑，靠在墙上看着一脸认真的小队长：“我不知道啊，但是我反应快啊。” 小队长却是不见沮丧的神情，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模样，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他那时候就在想，这小朋友心理素质挺成熟的。 以及，这傢伙是怎么知道他会从这里出去的？！ 五十七 那位微草的王队，向来都是那般沉稳的人，冷静，可靠，很少为外界所影响。 第22页 有时候他还会怀念一下最开始那个看起来比较乖巧认真的小学员小队长，在分配副本奖励、和王杰希讨价还价的时候，这种怀念的感觉变得尤为强烈。 第一次和王杰希商量着下副本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逗刚当上队长还不到一年的王杰希：“你怎么不尊重一下前辈，这个稀有材料不应该让给我吗？” 王杰希只淡定地回答：“前辈不打算爱护一下后辈吗？” 叶修：“不打算。” 五十八 其实那些年来两人交流接触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各忙各的，私底下聊天的次数寥寥无几，而比赛的时候叶修向来都是打完就跑，也来不及和王杰希交流些什么。 但不知为何，每次和这人接触时，他总会有一种愉快的感觉。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似乎这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五十九 叶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店中。 他看向王杰希，王杰希也在看着他。 窗外流水倾泻而下，打在窗边的一处树叶下，水滴飞溅，叶修感到手背和眼角处传来丝丝凉意。他眨眨眼，看见王杰希抬起手，把窗子关上。 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就像那些年来，总有那么几个一瞬间，叶修会突然有那么一种冲动。 那冲动自心间盘旋而上，无数语句奔流在周身不断循环着的血液中，随着每一次心跳而震颤着，在某一次剧烈的搏动中，猛地喷涌上来，抵在了喉间。 他看着王杰希时，总想对那个人说—— 我喜欢你来着，时间挺久的了。 六十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样隐秘而深沉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颗种子，怎样悄然埋入心间的。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这颗种子已经成长为了参天古木，树根深深地嵌入泥土，树干结实坚固，树叶繁茂葱郁，几乎要掩盖住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站在这样的树下，仿佛只是一个轻微的呼吸，便会惊动那些沉重的枝干，枝叶挥舞着，像是经历着世上最剧烈的暴风雨，似乎下一秒这一切就会从他的胸膛中溢出，以一种源源不断一发不可收拾的决绝姿态，展示着这世上最隐秘最深沉的感情。 树下风雨无碍，光影斑驳，而那长久地照耀着每一处枝叶的、那轻柔地透过叶间缝隙的斑驳光影的尽头，立着一个人。 那个人，名字叫做王杰希。 六十一 在王杰希询问的目光下，叶修动了动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地，将那些话语与血液，一併压回去。 你说说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呢？ 那些年来，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过破罐子破摔，索性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地扔给王杰希，然后大不了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人罢了。 但是他太喜欢他了，他捨不得。 六十二 叶修几年前挨打后的那段时间里，身体变得很差，有段时间他莫名的头疼，还不是一般的疼，是像快要将整个大脑撕裂一般的疼痛，意志坚定如他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 那段时间里，有四天他进肚子里的只有半碗白米稀粥、几颗药和两杯水罢了。人倒是没被饿死，就是头不痛后又闹出了胃病，每天半夜三更地冒着冷汗被疼醒，等胃病治好后，他吃东西从此就开始忌嘴。 前天喝的那碗冰粉，老闆娘想着走得太热喝太冰的东西也不好，就没多加冰，故而他一碗冰粉下肚，回去喝了杯热水后就没有多大的问题了。可今天这时候来的这家饮品店，他神游天外神情恍惚间，鬼使神差地要了杯沙冰。 沙冰份量很足，他才喝了半杯不到，就感觉胃有些不舒服了。 自小的习惯所致，叶修并不打算浪费这剩下的半杯沙冰，就硬撑着一面小口地喝着，一面偷偷地压住胃部，整个人就差蜷成一团了。 王杰希早就把他那杯喝完，放下手机后看了他几眼，问：“不好喝？” 叶修：“好喝。” “那你干嘛喝得这么斯文？” 叶修有气无力地实话实说道：“胃疼。” “……” 王杰希看他脸色知道这人不是在开玩笑，忙一把捞走叶修面前的沙冰，叶修企图夺回但无效。 “你别把它倒了呀，”叶修依旧不死心地试图拿回自己的依旧还剩一半的沙冰，“多浪费啊。” 王杰希拍开他的手，看了叶修一眼，拿起那杯沙冰直接倒在了自己嘴里。 叶修眼睁睁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杰希不到一分钟就把剩下的沙冰喝光了，这人放下杯子的时候还冲他挑了挑眉。 “走吧。” 叶修看着外面的太阳，做着垂死挣扎：“去哪儿？就待在这里不行吗？” 王杰希看着他：“‘就待在这儿’？你干脆就住在这里得了。” 叶修居然还挺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说：“那你得给我台电脑。” “我就喜欢你这么天真的模样，”王杰希飞速地瞥一眼叶修，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接着他又恢复了常态，把叶修从座位上一把拉起来，“走，去医院。” 叶修死活不肯走：“你太小题大做了。”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胃部。 王杰希不理会他，就这么把叶修拽了出来。 叶修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了，却还在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真的不用去医院，这个就是没忌口造成的，没……” “你干什么非要点冰的东西？我记得你前天和昨天……” “我这不是忘了吗？”叶修无奈地看了眼王杰希，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他妈了，“真不用去医院，我喝点热水或者是吃点药就行了。” 王杰希看他一眼，就立刻进店去找服务员要温开水了。 叶修站在原地嘆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想着，好吧好吧，这人总是这样，让他怎样才能停止喜欢下去？ 六十三 后来两个人买完药，索性就这么回去了，下车的时候王杰希见叶修磨磨蹭蹭地不肯上楼，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热吗？怎么还在这里？不快点儿上去吗？” 叶修心想他要是出门还没两个小时就回来了，除了喝了几口冰吃了几颗药抹了几把汗之外什么都没做的话，不被叶秋和他媳妇儿念叨死才怪。 叶修一脸慎重地说着：“我这时候真不能回去。” “怎么了？” “我……”叶修眼睛往别处瞟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扯谎：“没带钥匙，家里没人，回不去。” 王杰希虽是觉得哪里奇怪，但也不能让这傢伙就这么顶着大太阳的到处乱跑，皱着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先跟我回家坐一会儿吧，别到处走。” 第23页 “杰希大神我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好吗？”虽是这么说着，但叶修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王杰希走了。 六十四 叶修跟着王杰希走进家门的时候，发现王杰希的家人也在。 怪不得这傢伙还有些犹豫，叶修看着满屋子的人，估计对方是王杰希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忍不住心想，这么多人，又来他一个，坐得下吗？ 自小所处的环境所致，叶修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总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氛的些许变化。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注意到，屋里的人在看见他进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是很明显地愣住了。 “叶……这孩子……你是叶修吧？” 叶修挑了挑眉，心想老人家记忆力还挺好，竟还记得和自己儿子一起的职业选手。他点点头，和屋里的人都问了声好。 旁边的王杰希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他脚边，叶修发现这刚好是上次他来时穿的那双新拖鞋。 屋内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正在做的事，都看着叶修。叶修看了一下王杰希的家人，觉得这气氛可真是有够怪的，心想接下来不是还想要签名吧，真是遗憾，他现在的字可好看多了。 王杰希的父亲拿出个新茶杯倒了杯茶凉在一边，王杰希的母亲走上前，将叶修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她见叶修还在不住地抹汗，就招呼王杰希妹妹找一条新毛巾出来，用热水烫过后才递给已被拉到沙发上坐着的叶修，示意他拿这个擦擦汗。 叶修简直受宠若惊，他接过道谢后，就听王母笑着说：“这天气确实热，小王还拉着你出来……” 叶修看了眼正看着自己的王杰希，还是决定为杰希大神澄清：“不不不，其实是我硬是要拉着他出来的……” 他还想说写什么，但在接触到王母的眼神后就愣了一下，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忘了。 完了，我眼睛瞎了，叶修面无表情地想着。不然，他怎么会在王母的眼睛里读出哀伤、欣慰与释然的情绪？ 王母还是那样柔和地笑着，看向王杰希，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 王杰希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平静地开口：“前几天遇到叶修的，想着十几年的熟人了，就出来聚了聚。” “啊，这样。” 耳朵也聋了，叶修心想，他怎么还听见面前的这个老人家嘆了口气？ 王杰希看了一眼家人，说：“妈，你在准备饭菜吗？我帮你。”顿了顿，他又对叶修说：“中午留在这里吃饭？” 叶修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他以为是王杰希的家里人不怎么欢迎他才显得气氛冷硬尴尬，但是从主人的表现来看又不像，说是过分热情但是又有些过了，仿佛每个人都欲言又止，像是有着某种关系着人类生死存亡的终极秘密存在于这一家人之间一般，却偏偏就瞒住了他。 叶修倒是很乐意见到王杰希的家人的，但是这样奇怪的情景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而每个人那种小心翼翼的状态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但是……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叶修答应得十分干脆，“需要帮忙吗？” 耗到中午以后再回去，肯定会显得很有诚意，叶修这样喜滋滋地想着。 王杰希摇摇头：“你坐着就行了。”说完，就和王母进厨房了。 六十五 还好王杰希的弟弟对荣耀很感兴趣，多亏这小子一直在一边和叶修聊天，才算沖淡了之前那种怪异的氛围。 不过叶修仍有些搞不清楚，他们两个人是怎么从战斗法师聊到王杰希曾经在体育馆迷路，再一直聊到玄学的。 “啊，对了，听说叶神你房间和我哥房间是正对着的对吧？我们去看看吧！” 于是叶修就和王杰希弟弟进了王杰希的房间，没一会儿王父在外面喊他，王杰希弟弟出去后，叶修也跟着出去了。 正要路过厨房的时候，叶修想着不会做菜帮忙择个菜洗个碗也是行的，于是就慢悠悠地走近了厨房门口。 他正要走进去时，却在听见里面传出的某句话时生生顿住了脚。 “妈知道，妈就是刚刚有些……你知道的。” “嗯。” “杰希啊，你是真的很喜欢那孩子啊。” 六十六 这是王母的声音，不知为何声音间充满了感嘆与怜惜。 叶修身子都僵住了，指尖冷得发疼。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不方便再听下去，他也不能听不敢听，但这脚步却怎么也挪不走，似是硬是要撞破了南墙被黄河之水彻头彻尾地浇了个透心凉才甘心。 另一边的王杰希只是沉默着，也许是点头了，但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藏住自己的叶修看不见，只能依据王母接下来的问话来判断王杰希的回应。 王母问：“非他不可了吗？” 长久的寂静中，王杰希艰难地从嗓子间挤出艰涩的语句：“对不起……妈。” 叶修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捏了捏自己冰冷的指尖，竟企图在盛夏时节中取暖。 那样的语气，是叶修从未听过的，带着疲惫，带着作为一个儿子对家人的深深的愧疚： “对不起，我一直都很抱歉，这些年，我让你们……” 王母止住了王杰希接下来的话：“我其实一直都是很不甘心的，我之前一直都不相信，一个人会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得这么久。我之前一直都是不相信的。” “直到我看见你们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杰希，孩子，我的孩子。我是你的母亲，我生你养你，看着你从那么小小的一个，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三十多年过去了，杰希。我可能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了解你的一举一动代表了什么，即使你不作言语没有表情，我也总是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的。” “但是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你的眼神有这样柔和的时候。” “你这孩子从小就很成熟，遇事沉稳冷静，待人也温和。可是我从未见过你那样温柔地注视着一个人，只看着那一个人，专注，柔和。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孩子。我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迈开了脚步，打算逃离这一片区域。 可是他依旧能听见身后王母饱含嘆息的声音—— “孩子啊，你大概连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吧。” “你不知道，你是有多喜欢他。” 六十七 叶修此时此刻脑子里被大量的知乎体刷屏。 #听到自己念念不忘的暗恋对象和他妈谈起他念念不忘的暗恋对象是种怎样的体验？# #意识到自己喜欢得死去活来的人喜欢一个姑娘喜欢得死去活来时是种怎样的体验？# 第24页 #性别相同怎么谈恋爱？在线等，急# #拼命地不想再喜欢一个人了又是种怎样的体验？# 六十八 叶修嘆了口气。 什么体验？就是心里挺难受、挺疼的呗。 他和老王真是同病相怜，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到最后连自己都不再清楚这感情究竟有多深，是否已经到了足以将人淹没至死的地步。 可即使如此，即使撞破了南墙，尘埃刺入鲜血淋漓的伤口，暴雨侵袭。 也不肯回头。 或许他曾想过回头，但是他离岸已经太远了。 六十九 叶修走到客厅的时候，迎面走来的王杰希弟弟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叶神你怎么了？” 叶修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什么怎么了？” “脸色很不好看啊，”王杰希妹妹凑过来看了一眼，和弟弟飞速地对视了一眼，“身体不舒服吗？” “什么身体不舒服？” 这时候王杰希和王母也出来了，看向堵在走廊里的三人。 王杰希看了眼叶修，看清后顿了顿，问了一声：“胃还是疼着的？” “没……啊，是有点儿。” 叶修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没什么大问题的。” 叶修想抬头看看王杰希脸上的表情，想看看他的眼睛，想看看他在经历了那样一番谈话后会是怎么样的，想知道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又是怎样的。 肯定是无波无澜的，但是要是有一丝柔和，他也会觉得赚到了。 但是他突然不敢和王母对视，也不敢看向王杰希了。 他很少照镜子，他不知道他看向王杰希时的眼神又是怎样的一番与众不同，他害怕会露馅。 荣耀里搅得天翻地覆的至高神，此时此刻放下了他的战矛，褪下万千光华，默默地藏在阴暗晦涩的黑暗中，不作言语，不予行动。 这世上他难以放下的人事有很多，家人，朋友，责任，所有的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 但最难放下的，是荣耀，还有一个王杰希。 这时候王杰希妹妹开起玩笑：“哥你和妈在厨房里说些什么悄悄话呢？是不是叶神走过时听见，把人给吓着了？你们该不会打算着把人绑架了送到霸图那儿吧？” 这是个无心的玩笑，但是听者已入了心。 王母的脸色微微变了，有些慌乱无措地看向儿子，王杰希身体僵住，但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的，只一个劲儿地瞅着叶修。 至于叶修，由于心里有鬼，完全不敢看向王杰希，自然也没注意到这母子二人的小动作。他只是一如常态地懒洋洋地笑着：“想偷听他们讲悄悄话来着的，但是太遗憾了，没听到。” 除了脸色差点儿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发生。 七十一 吃饭的时候气氛总算是要正常些了，这也终于让叶修不再感到压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普通朋友被对待着，而不是什么决定着人类生杀大权的终极boss了。 叶修和几个年轻人说些新鲜有趣的话，倒是逗得两个老人直笑，也不知是谁开了个话题，就听王母问叶修：“小叶啊，我听杰希说，你还没结婚吗？” 叶修就笑：“不是吧阿姨，您可别告诉我您想给我介绍姑娘。” “这么大了不成家哪里行，这孩子，”王母笑嗔一句，“也没谈女朋友吗？怎么不……” 叶修摇摇头，笑了笑轻声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了很多年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他，喜欢到已经没办法再喜欢其他人了。” “可是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自然而然地，那个人不是我。” “真巧啊，”餐桌上难言的寂静中，王杰希弟弟开口说了一句，“我哥也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但是那个人有喜欢的人了。” 叶修看着年轻人认真而哀伤的双眼，笑了。 “我知道的。”他轻声说。 他几天前就知道了，正巧刚刚又复习了一遍，多绝望啊。 七十二 吃完饭后，叶修和王杰希坐在王杰希的房间里，前者摆弄着后者的电脑，而王杰希就坐在边上看着他。 叶修看着荣耀的登录界面，突然发觉手上拿着的这张帐号卡，似乎是在某次两人无聊时下副本时用的某个小号。 叶修手指轻轻抚过键盘，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杰希，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身旁的王杰希没有回答。 叶修就笑了笑，心想喜欢了那么多年的，还有什么真假。 他嘆了口气说：“老王啊，你看，我也是有经验的人了，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下去真的挺累的，好吧，我这么说你可能也听不进去，而且我也知道这话说出去怪没有可信度，但是——王杰希，放下吧。” 你别喜欢她了，王杰希。 你考虑一下我呗。 我绝对够深情。 坐一旁的王杰希听了就笑了：“叶修，这件事上，这些年来，确实是谁说的话我都听不进去。谁都能劝我，唯独你绝对没有资格劝我。” 叶修愣了愣，还没怎么绕清其间的逻辑关系，就听王杰希轻声问了一句： “叶修，你放弃了吗？” 叶修心想他试过但是失败了啊，又转念一想自己都没放下，确实没资格去劝别人。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 正是因为他放不下，所以才劝这傢伙放手的啊！ “你要是放弃了，那我就更不可能放弃了。”王杰希笑着看着他： “可能你听不懂，但这真的是事实。” 叶修顾不上悲伤，只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杰希：“不是吧王大眼，不就是抢了你那么多次冠军吗，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拿这个来和我比高低？” 王杰希：“……” 王杰希觉得自己头有点疼。 七十三 叶修回去的时候对全家人无奈地宣布：“人家对心头那抹白月光执着得很，是打算孤独终身了。” 叶秋：“又怎么了？” “……我今天听见了他和他妈谈起他的白月光，故事十分感人，我都要被感动哭了。”叶修露出个苦笑出来，“人家真没可能喜欢我。” 叶秋只是疑惑着自言自语：“我问过楼冠宁他们啊，没听说王杰希有什么喜欢的人……” 叶修哭笑不得：“那么多年了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的，你问小楼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啊。” 叶秋妻子走过来：“真没什么机会了吗？” “真没有。” 叶修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人家可深情了，和我一样傻。” 七十四 叶修晚上去江边遛狗时遇上端着一碗不明物体的王杰希，王杰希看见他时，走过去把他带到往日去的那家冰粉店里，然后把碗递给他。 第25页 叶修掀开碗盖看了一眼，思考良久问道：“加了漂白剂的黑芝麻糊？” “不，”王杰希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妈做的年糕，要我带来给你尝尝。” “……” 叶修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碗中的“年糕”，不由得肃然起敬。 “提前半年祝你新年快乐，老王。” 叶修抽了双筷子搅了搅碗里的年糕，然后把手里的一次性竹筷掰断了。 “……” “……” “厉害啊。”叶修感嘆了一声，用剩下的那根挑起一点塞进嘴里，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脚边的边牧从桌下探出头，在王杰希手下蹭了蹭，讨好地摇起尾巴，王杰希就从口袋里拿出牛肉，问叶修：“这个能给它吃吗？” 叶修还在和年糕斗智斗勇，努力地塞进嘴巴里，闻言抬头看了看：“能。”顿了顿，他又问：“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牛肉？你别告诉我你是带给这傢伙吃的。” 王杰希笑了笑：“是啊。” “你喜欢狗？” 王杰希：“还好吧，主要还是想到你会带它出来，就拿了点牛肉出来。”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也抽出了双筷子，挑了点年糕尝了尝。 “哦，哦。”叶修愣愣地应道，接过王杰希递来的酸角汁喝了一口，缓解了嘴里过分的甜腻。 七十五 叶修快解决完年糕的一半时，发现王杰希在看着外面，他扭头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只有对面那十余年来都未变过的店家与装潢。 他的目光转移到王杰希脸上时顿了顿，迟疑着、试探着地，看向王杰希的双眼。 和王母说得不错，那双眼睛看向别处时，眼神沉静无波，像是清晨无风时的一潭清水。 这样的王杰希，不知为何，让叶修觉得很陌生，很遥远。 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忍不住碰了碰王杰希，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于是那双眼睛就这样望向他，叶修彻底地愣怔住了。 他看见，那潭子里的水破开了冰冷的薄雾，暖风缕缕，带着温暖，带着愉悦，直直地望着他。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叶修看了已经有十余年。 叶修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从不知道王杰希的眼神柔和时是什么样子的了。 因为他早已被温柔包围。 七十六 这样的眼神啊，这样的人啊。 叶修想，大概需要一张地图，他才能从眼前人的眼睛中走出来。 七十七 看着王杰希略带些询问意味的眼神，叶修突然想说些什么，却又看见这人望向他的碗时皱了皱眉：“别吃太多了，小心不消化。” 叶修低头看一眼年糕：“挺好吃的。” “带回去慢慢吃啊，你……”王杰希电话响起，他止住了接下来说的话，和叶修说：“我接个电话。” 叶修点点头，看着人走远后，就走到老闆娘身边，犹豫良久后问：“老闆娘，你知道老王喜欢的那个人吗？” 他不需要从王杰希的眼中走出去，但他仍需要一张地图。 他至少得知道，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是谁，那个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的人，是谁。 他至少得知道，那个人到底有多好，能让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喜欢了那么多年。 否则他无法心甘情愿地说着：“王杰希，我祝你幸福。” 七十八 老闆娘回过头，看了看他，只是摇摇头，说：“不算多，只是几年前有一天我家儿子拽小王出去吃饭的时候，灌了他点酒。原本量不是很大的，只是没想到小王没怎么喝过酒，就……”老闆娘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就醉了。” 叶修忍不住笑了：“职业选手都不怎么能喝酒的。” “那时候小王家里没人，我们就把他带在店里照顾着。小王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就只是一直轻声说着话。他的声音太小了，需要凑近了仔细听才听得见，结果我们发现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一直叫着一个名字。” 叶修眨眨眼，已经猜到了：“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的名字？” “对，喜欢了十几年了。那个人叫‘叶修’。” 老闆娘忙着手里的事，没注意叶修瞬间僵住的身体以及满脸的“wtf”和“exm”，依旧在说着： “听说也是个……啊，也是个职业选手吧。” 外面嘈杂的嬉闹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减弱，周围安静得似乎都能听见叶修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叶修望向外面，王杰希站在对面店铺前看着什么，手里拿着电话放在耳边，霓虹灯牌微弱的光映在他沉静如水的眸中，像一簇小小的火光，温暖而富有希望。 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我聋了，我真的聋了。 叶修干巴巴地问一遍：“叫……叫什么来着？” “叫‘叶修’啊。” 完了，我疯了。 叶修像是猛地坠入了海中，在绝望与冰冷下，突然有个人对他说： “深呼吸。”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沉闷干瘪的肺叶中，猛地灌入了温暖充沛的氧气。 七十九 王杰希回到店里时，正看见叶修在和叶秋发微信，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他走到这人面前的时候，叶修抬头飞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犹犹豫豫了良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把面前刚刚重新点好的冰粉推到他面前。 王杰希坐下，叶修就继续回着和叶秋的消息。 他的心情仍未平复下来，以至于激动过度疯狂爆手速，还没看清动作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就发出来了。 那一瞬间，对面的叶秋以为自己加了黄少天的好友。 八十 “怎么了？”叶修看向他的眼神太奇怪，眼中充溢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王杰希忍不住轻声问着。 叶修摇摇头，朝他笑了笑。 他看着王杰希，笑着说—— “王杰希，我在海里，捞到了一颗星星。” -end- 番外-叶秋的一天 叶秋这一天，心里是满是mmp的。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那个混帐哥哥和他的男人。 是的，你没看错，男人。 那还是个大小眼的男人。 想起他哥最初出柜的时候，那情形可真是有够惨烈。 从知道自家哥哥代替自己离家出走只是为了追逐游戏梦时，他就一直觉得自家哥哥脑袋有毛病，后来等亲眼看见从来都没有个正形的混帐哥哥坐在电脑面前认真的模样时，才稍稍改了些看法，而等他某天夜里狂赶回家时看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哥哥后，他就在想—— 第26页 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怎么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样固执，还是那样白痴。 混帐哥哥有时会喊自己笨蛋弟弟，可叶秋觉得他这双胞胎哥哥比他还笨。 叶秋至少知道放弃，可叶修，他总是买盗版字典。 在某些方面上，他从不知道放弃。 好在这混帐哥哥人傻了点儿，还是比较孝顺父母的，有点良心。 他说，他不会这么一直单身下去，他会忘了那个人的。 叶秋想忘记一个人多简单多容易啊，比如说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初中时喜欢的那个班花长的什么样了。 但是那些年啊，叶秋知道，他的兄长过得很不好。 哥哥每天准时起床，好好地吃饭，和母亲出去散步遛狗，认真地和家人谈起自己的相亲对象，学着帮叶秋处理一些不是很复杂的公司事务，和父亲去拜访他的老战友，再给荣耀公司提供一些思路，在联盟的国家队里担任技术与战术顾问，荣耀每天想玩就能玩。 可叶秋就是觉得，他的哥哥过得很不好。 后来父母就偷偷问叶秋，问他知不知道他哥喜欢的人。 叶秋肯定是不知道的，结果后来就听叶母说，叶父他已经不介意叶修喜欢的人的性别问题了，两位老人年纪渐大，现在唯一担忧的，是他们去后叶修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怎么办。 老无所依老无所依，两个老人怕自己死后，老去的大儿子生病时都没人照顾，连个递杯热水的人都没有。 叶秋知道，如果现在让叶修去和一姑娘相亲这人是愿意的，让他试着谈一下恋爱这人也是无所谓的，而且绝对够绅士够负责够暖男。 可他们要叶修做个负责任的绅士暖男做什么？ 他们只想要家人开心快乐。 过了几个月一家人去阆中玩，第四天傍晚叶修遛狗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像过去那些年来对着耳麦说话时嘴角的那抹愉悦，像过去那些年来敲打键盘时眼中的那缕失落。 他的眼中盛着屏幕上的缕缕光影，那簇光很亮，但有时会忽地熄灭。 然后又立刻燃起。 叶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簇光了。 而如今，他又见到了。 “我看见他了。” 叶修摇摇头嘆了口气，结果下一刻就听见自己的家人说出的爆炸性提议。 “……追他？！人家不可能喜欢我的。” 叶修哭笑不得，叶秋却说：“爸都支持你打荣耀支持你追男人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好吧，这个确实特别能说服人，叶秋看见他的哥哥目瞪口呆良久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也就是今天，他的混帐哥哥以为自己早早地就离开了熊猫乐园这件事没人发现，但其实暗中潜伏在那里的、据说要早起做头发的叶秋媳妇，把一切都收在了眼底。 并且照了几张照片发在群名为“叶修脱单作战小组”的四人群中。 是的，那个群里，并没有叶修。 去你大爷的叶修，叶秋心想，到底是你谈恋爱还是家里人谈恋爱。 拜託你积极一点行吗！ 一家人本打算等消极怠工的叶修回来了好好审问其一番的，谁知叶秋媳妇都购物回来了也没见这傢伙影子。 他们哪里知道，这人早就跑对面去了。 等叶修回来宣布惨痛事实的时候，叶秋却是眼前一亮： 不错啊，都见家长了。 叶修：“……” 他的哥哥对于追人这件事不报有太大热情与希望，每天出去不像是去刷好感度，反而跟见人最后一面似的，让每天都为叶家大儿子的终身大事操心的叶家人感到很寂寞很悲伤。 而那么多天过去，就属今天最让叶秋心累。 “你怎么一点都不见伤心啊。”叶秋看着仍在吃饭而且吃得可香了的叶修，努力克制住自己想下咒让这两个人打啵的冲动。 叶修看了眼满脸写着疲惫的弟弟，笑着说： “伤心啊，我都要伤心死了。” 叶秋看他一眼，若不是身为相伴多年的家人，他是不可能看出叶修眼神中的情绪波动的，但这又不是每次都能看出来的，他又不是他妈。 叶秋想了想，这人应该是伤心的吧。 虽然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人伤感的时候。 等晚上叶修照例带着大壮散步的时候，叶秋的某个朋友来了电话。 他那个朋友是高中时的同学，后来上大学了就成了死党，而他也是今早上和这哥们儿聊天时才知道，在北京时这傢伙和王杰希是发小，父辈关系极其好，又是邻居，算是知根知底了。 叶秋一边感嘆着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一边不顾礼仪风度地向友人咆哮着：“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 朋友在电话那头一脸懵逼：“为什么我要早说？” 叶秋难以置信：“难道几年前你看电视的时候，没发现那上面站着一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傢伙吗？” 朋友：“……什么？” 叶秋：“……你不看职业联赛的吗？” 朋友的语气听起来很无辜：“不看啊。” 叶秋生生地被卡住了，说不出话来。 叶秋心想这傢伙不知道叶修也好，省得他还要解释一遍。于是他问：“对了，你知道你发小王杰希喜欢的人是谁吗？” 他那位朋友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告诉他，只是说这时候有些忙，待会儿再告诉他，叶秋自然就答应了。 刚挂了电话还没几分钟呢，叶秋就又收到了条微信消息。 叶修：叶秋，叶秋，我告诉你一秘密。 叶修：你知道王杰希的白月光是谁吗？我知道，据说那个人叫“叶修”，是个很有名的职业选手。 叶修：想不到吧。jpg 叶修：[大兵叼烟] 叶修：[酷] 叶秋：“……” mdzz。 叶秋：……一首《梦醒时分》送给叶神。 他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人，正巧这时那发小来了消息，他就顺便点开了。 叶秋：…… 叶秋：卧槽。 叶秋：细思恐极。 叶秋：……卧槽。 他那发小只发来一句话。 “你就别想了，我那朋友可喜欢那个人了，据说是个职业选手，打游戏特别厉害，人称什么……什么教科书……总之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峰。” 叶秋：…… 叶秋：……？？？ 叶秋：……！！！！！！！！！！！ 叶秋把截图发给叶修：这是什么情况？？？ 叶修：哎呀呀 叶秋不怎么了解职业联赛，但是只要有叶修的比赛，叶家一家人都会看。而最让这家人有印象的，是在赛场上没多大存在感、但是在对话框里倒是十分有存在感的剑圣黄少天。 第27页 这一天，叶秋想起了被黄少天文字泡支配的恐惧。 而这天晚上，叶修带着王杰希回来的时候，已脱单多年的叶秋竟觉得眼睛有点痛。 -end- 番外-当叶修在和老闆娘聊起叶修时，其它人在干什么 叶秋爹： 老爷子正在和战友讨论如何教儿子追直男。 神情之凝重，语气之严肃，思维之严谨，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露出了敬畏的表情。 他们以为这两位老将军在讨论当年那场烽火连天的战争。 叶秋妈： 浇花。 叶秋朋友： 叶秋在电话里问：“你和王杰希这么熟的，应该知道王杰希喜欢的人吧？我听说他喜欢那个人喜欢了蛮久的了，就是告白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已经向别人告白了。” 叶秋朋友沉默了良久。 确实是如此，当时甚至还是他怂恿王杰希表白的。 只是两个人坐在电脑面前时，他正打算拿刀架在王杰希脖子上逼人去表白，就看见那个活像“哭”字的“笑”字头像发来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王杰希打算发的。 “我喜欢你来着。”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人把消息撤回了。 他立刻激动起来，王杰希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跳起来时不小心踢到了插座，等好不容易重新给电脑开了机后，忙催着王杰希回复。 王杰希手放在键盘上，犹豫许久后，只打了三个问号上去。 “错屏了，不好意思。” 看到对面的回覆的那一瞬间，他简直不敢去看王杰希脸上的表情。 王杰希的背依旧挺得笔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电脑屏幕，极为缓慢地笑了笑，笑容很淡。 开口时，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但声音却是沙哑的： “现在我终于可以死心了。” 叶秋朋友想到这里时，嘆了口气，正打算开口的时候，突然又有了几分警惕。 他想了想，就说：“我这会儿有点儿忙，而且这么说也不方便，等我待会儿给你发微信。” 叶秋：“成。” 叶秋媳妇： 陪叶秋妈浇花。 并登上一个叫“今天大哥脱单了吗”的微博，发了两个字： 没有。 下面的吃瓜评论纷纷表示心疼。 叶秋女儿： 表面上是在看妈妈和奶奶浇花。 但其实是在手机上查过冰霜森林副本的攻略。 叶秋哥夫： 王杰希走出去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他已有一段时间未联繫的发小。 他其实不常避着叶修接电话，除非是有什么不想让叶修察觉到的。而这位发小恰好就知道他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他不得不避。 发小在他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就立刻紧张兮兮地问着： “老铁，你现在还是弯的吗？” 王杰希：“……” 王杰希：“……弯的。” 发小发出悲嘆：“你真的不考虑直回去吗？” 王杰希就笑：“弯了十几年了，直不回去了。你这什么毛病，前几年不是还逼着我表白吗？” 他的笑声听起来还挺轻松的，带着调侃。发小知道这人是在示意让他不要再放在心上，就讪讪地笑了一下。 王杰希又问：“你打电话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发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疑惑：“不是，是刚刚我大学一朋友，关系挺好的我和这人，他向我打听……向我打听你喜欢的人。” 这什么跟什么啊，王杰希有些无语：“然后呢？” 发小声音中带着慎重：“他是个男的。” 说到最后时特意顿了顿，留足了满满的意味深长。 “……” 王杰希揉了揉眉心。 发小继续说：“他还知道你喜欢那个人喜欢了很久，还知道你打算表白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已经向别人表白了。” 发小：“天地良心，这件事我作为目击者，由于这段恋情与众不同，我从来都没有说出去的。老铁你应该也没有说出去吧？” 王杰希看向面前的已开了十几年的店面。 叶修大概没有注意到吧，这家店的装潢几年来几乎没有这么变过，就连门口歪歪扭扭地挂着的霓虹灯牌都没换过。 王杰希轻声回答道：“没有。除了他。” 发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干笑一声：“他还挺操心你人生大事的哈。” 王杰希就轻轻地笑了一下。 王杰希放下手机，回头看了一眼叶修。 叶修手撑着半边脸，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玩，时不时喝几口酸角汁，又偷偷打开已关好放在王杰希座位上的年糕碗，迅速地挑起一大块塞进嘴里，再重新关上碗盖。 动作干净利落，准确狠辣，训练有素。 王杰希：“……” 不知怎的，他看着不远处一脸若无其事地坐着的那个人，良久后还是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他笑着嘆了口气，缓步走过去，走向自己已爱了半生之多的人。 离叶修看见他，还有十余步的路。 离他们在一起，也不过咫尺之距。 王杰希试探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越过了那段距离。 而叶修抬起头，注视着这个同样爱了半生之多的人。 他伸出手，笑着紧紧地握住了。 -end- 【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http://..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