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垂帘,寡人才九岁你怕什么?》 第1章 联名废帝 “启禀太后,当今陛下荒淫无道,请太后废帝,另立明君!” “请太后废帝,另立明君!” 大宁王朝,金銮殿上。 宰相带着文武百官正伏地叩请,所呈天子罪状一千一百七十二件! 件件足以废帝,条条足以弑君! 然而,龙椅上年仅九岁的少帝宁辰此刻正瞪着那双稚气懵懂的大眼睛,怀疑人生般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情况?” “老子刚穿越成九岁少帝,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天,就要被百官联名废帝?” “而且还犯了一千一百七十二件罪状?” 正疑惑间,无数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了他的大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三年前,先帝骤然驾崩,年仅六岁、身为昌邑王的原主宁辰突然被太后立为少帝,而就在他接到懿旨的当日,母亲却突然病逝。 三年来,宁辰名为少帝,实为傀儡,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监视下。 而一年前,宁辰的外公联合先帝留下来的太监总管密谋发动政变,试图帮宁辰摆脱控制,结果却失败了。 当着宁辰的面,外公被五马分尸,太监总管也被做成了人彘,牵连被诛者一千余人,那血腥的画面,如烙铁般在原主这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心里,烙下了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 自那以后,原主便战战兢兢、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 终于,在刚刚听到众人叩请废帝时,自知死期将至的原主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窝囊的少帝终究窝囊地死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顶级雇佣兵头目,同名同姓的宁辰! 努力地消化完记忆,他回头看向珠帘后的太后,稚气的目光中瞬间多了一丝阴寒。 珠帘后,太后的声音幽幽传来:“人孰无过,更何况陛下年幼,你们身为大宁肱骨,理应悉心辅佐少帝,怎能轻言废帝?” 众人再次叩请:“太后,您未垂帘听政的这一年内,我等已然尽心辅佐,奈何当今陛下冥顽不灵,此子年少尚且如此,若待其亲政,我大宁必亡于他手,请太后废帝,另立明君!” “为大宁计,为苍生计,请太后废帝,另立明君!” “臣等附议,若不废帝,臣等当即请辞……” 宁辰看向众人,童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好一个为大宁计,为苍生计!”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吧,我的好母后!” 他深知历史上那些被废了的皇帝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只怕被废后,自己活不到第二天就得死在这个杀了原主母亲和外公的毒妇手中。 对一个年仅九岁,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来说,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局! 可现在,在这副只有九岁的身体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灵魂。 宁辰再次回头看向珠帘后的太后,他知道,太后就是想废了自己,然后还要装出一副被百官逼迫的无辜形象。 当了表字还想立牌坊? 做梦! 宁辰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到泪水湿润了眼眶,他这才缓缓站了起来,那张天真童稚的脸上尽显悲伤愧疚。 他乖巧地跪在珠帘前,声泪俱下,颤颤巍巍:“母后,辰儿知错了,辰儿辜负了您的厚望,可辰儿不想死,母后,您别杀辰儿,求您了别杀辰儿……” 闻言,文武百官中,不少人脸上瞬间充满了震惊,议论声渐起: “太后要杀陛下?” “不是说只是废帝,不杀陛下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以宰相为首的一批官员,此刻脸上却无比复杂。 珠帘后,年仅三十的太后脸上更是无比难堪,她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怒道:“休要胡说,本宫什么时候要杀你?” 说到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辰儿,众爱卿只是在商讨帝位一事,有的人适合当皇帝,有的人不适合,你乃皇家血脉,就算不当皇帝了,也没人敢伤害你!” 宁辰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俨然就是一个刚得到糖果的小孩,没心没肺,不谙世事: “谢谢母后,谢谢您不杀辰儿……” 闻言,太后脸上顿时浮现一抹蔑笑:果然只是个黄口小儿,一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小废物,我不杀你,不代表你能活下去! 以宰相为首的一批大臣也纷纷向宁辰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像是在说:终究只是个小废物! 殊不知,整个过程,看似懵懂无知的宁辰,一直在找机会偷偷观察所有大臣的反应。 他自然不会相信太后的鬼话,但他相信,即便朝堂都在太后和宰相的掌控之中,也一定会有一些忠于大宁的人,哪怕只是一个。 而自己刚刚的行为,就是一次很好的筛选。 宁辰转过身,一脸天真无害地扫视着一众大臣: “各位都是大宁的中流砥柱,如今却联名逼迫太后废帝,如此行径只怕会落得个大逆不道的千古骂名……” 闻言,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万万没想到,之前还在流鼻涕擦眼泪的傀儡小皇帝,此刻竟敢说出这种指责百官的话语。 这让他们心中顿生不满:一个废物昏庸的小皇帝,竟敢指责我等臣工! 就连宰相与珠帘后的太后,此刻都充满了震惊:怎么回事?这小废物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宁辰并没有停,继续用那双看似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天真地扫视着众人,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自己不是当皇帝的料,我也不想当皇帝!” “既然各位爱卿不愿再给朕改过自新的机会,那朕就下罪己诏,待母后寿辰过后便主动退位,以免各位大臣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说完,宁辰最后看了眼神情各异的百官,又转身看向珠帘后的太后:“还请母后恩准,如此也免得让母后为难,母后也可以有时间另立明君,更重要的是,辰儿想以皇帝的身份,为母后献上最后一次寿礼,以感谢母后这些年的付出!” “望母后恩准!” 说到此,宁辰再次跪下,俨然一个苦苦哀求母亲的小孩形象,神情充满了祈求。 但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今日绝不能被废! 哗! 朝堂上瞬间充满了雷鸣般的议论声。 谁也没料到,眼前这个年仅九岁,还被定义为荒淫无道的少帝,竟然会说出下罪己诏主动退位,以免百官遭受骂名,以免太后为难,还要为太后最后一次献寿礼的言论。 如此舍己为人,如此深明大义,如此心怀孝道。 这真的是那个被骂做废物的小皇帝吗? 这真的是那个扶不起的昏君吗? 此时,更是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 “太后,微臣有话要说,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今日能有如此言行,我等应该再给陛下一次机会……” “臣附议,请太后再给陛下一次机会!” “臣附议……” 第2章 千古阳谋 果然有人站出来! 宁辰那张乖巧精致的脸看似茫然,但内心却甚是欣喜,他要好好记住这几个人的脸,将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可用之人。 但前提是,自己今天绝不能被废! 否则自己必死无疑,更遑论其他! 他悄悄抬眼看向珠帘后的太后,虽然视线并不清晰,但他能感觉太后的身子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这足以证明,自己这招以退为进起到作用了。 她不是既要当表字又要立牌坊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看她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然而,就在众人都在不知所措地等待太后发话之际。 宰相眯着眼,捋了捋白须,上前一步,看向那几名跪地为宁辰求情的官员,冷冷道:“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这一年来我们已经给了他那么多机会,结果呢?” 此言一出,不少人当即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不错,短短一年的时间,一千一百七十二件罪状,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我们还要给他多少次机会?大宁王朝还能给他多少次机会?天下苍生又能给他多少次机会?” “正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明君,将来也一定会是个祸国殃民的昏君、暴君!” “尔等如此维护他,只能将我大宁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请太后立即废帝,另立明君!” 见状,一众以宰相为首的大臣纷纷附和,局面瞬间变成了一边倒,太后紧蹙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目光中更是流露着得意之情。 这一切宁辰都尽收眼底。 好一个祸国殃民,好一个万劫不复! 你们这是一点机会不给我啊! 他回头扫视了眼众人,记住那几个竭力为自己求情的官员的同时,他也要牢牢记住了宰相为首的那一批人。 他缓缓起身,转身看向嘈杂的众人,大声喊道:“够了,别吵了!” 宁辰九岁的嗓音虽然稚嫩,但依旧传遍了整个朝堂,众人也纷纷安静了下来。 他们并不是被只有九岁的宁辰震慑到了,只是好奇,这往日在朝堂上大气不敢喘的废物小皇帝,今日竟能接二连三地做出让他们感到震惊的举动。 于是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半点疏忽! 宁辰扫视一眼众人,暗中再次掐着自己的大腿,声泪俱下:“你们就如此着急逼朕退位吗?” “我大宁以孝治天下,朕以前纵有千错万错,但对母后总还是毕恭毕敬的!” “朕只是想以皇帝的身份最后一次给母后献上贺礼,尽儿子的一份孝心,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你们若连这个要求都不同意,岂非是让母后背上不近人情,不念亲情的骂名?”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爆发嘈杂的议论声,众人竟又一次不知所措。 大宁以孝治天下,小皇帝这要求的确无可厚非! 然而,宰相再次上前一步,依旧面无表情,连语气都没有半点波澜:“陛下不必给臣等扣如此帽子,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为了大宁好,为了苍生好,我等宁受千古骂名!” 随即不少人纷纷喊道:“不错,只要为了大宁好,为了苍生好,我等宁受千古骂名!” “请太后废帝,另立明君!” 宁辰皱了皱眉,果然是老狐狸! 但今日,你们休想将朕从这皇位上赶下来! 宁辰看了眼旁边的柱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柱子,俨然是一个因为赌气而不顾后果的孩子: “好,很好,既然你们罔顾我大宁以孝治天下的宗旨,既然你们连让朕最后一次尽孝心的机会都不给,那朕现在就撞死在这个柱子上!” “朕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背得起朝堂之上逼死天子的骂名!” 宁辰说罢,再次回头,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太后,痛哭流涕:“母后,皇儿不孝,先走一步……” 说罢,便全力冲向柱子! 古有少帝曹髦宁战死不苟活,让司马之心路人皆知,更是将其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堪称千古阳谋!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群沽名钓誉、心怀叵测的家伙,究竟如何应对如此阳谋! 果不其然! 就在宁辰即将要撞到柱子上时,禁卫军统帅潘玉得了太后命令,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一把抱起了年仅九岁的宁辰。 太后叹了口气,幽幽道,“本宫乏了,退朝吧,废帝一事就按辰儿说的,待本宫寿辰过后,便让他下罪己诏,主动退位!” 太后缓缓起身,神情复杂地走到宁辰面前,沉声道:“辰儿,你若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堂上如此胡闹,本宫定不饶你!” 宁辰吸了吸鼻子,连忙擦干眼泪,跪倒在地,乖巧地说道:“是,多谢母后成全!” 然而,当太后转身离去后,没人注意到,满脸稚嫩的宁辰,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回凤仪殿的路上。 禁卫军统帅潘玉忍不住问道:“娘娘,你为何要让小人拦他啊,让他死了不更好吗?” 太后皱了皱眉,道:“你懂什么,这小畜生今日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潘玉皱起了眉头:“变了一个人?不至于吧,总不过是小孩子脾气,哭哭闹闹……” 太后一拂衣袖,瞪了眼潘玉,怒道:“蠢货,你懂什么,他今日先是以退为进,三言两语便引得大臣替他求情,破坏了本宫精心谋划的废帝计划!” “最可恶的是,他竟然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死相逼,如果本宫真让他死在大殿上,那本宫定会受尽千古骂名,到时天下藩王定会以此为柄,引起骚乱,甚至举兵造反都有可能!” “所以,本宫不得不答应他,这就是个无解的阳谋!” 潘玉疑惑道:“他一个九岁的小废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难道有人暗中指点?” “如果真是这样,那废帝另立的事……” 太后突然伸出手指挑了挑潘玉的下巴,冷笑一声道:“如今整个皇宫都在本宫的掌控中,如果真有人暗中助他,本宫岂能不知?” “他一个九岁稚子,绞尽脑汁也无非是想多赖在龙椅上几日罢了,还能掀起多大波澜?” 太后说着,目光透出一股坚定:“放心吧,这把龙椅已经有了它真正的主人,宁辰那个小废物他不配坐上去!” “等本宫寿辰一过,便让他彻底消失!” …… 另一边。 宁辰回到养心殿后便让人找来上好木材和雕刻工具,一直把自己关在养心殿内,直到夜色渐深。 “天总算是黑了,今晚的月是真黑啊……” 宁辰伸了伸懒腰,坐在养心殿门槛上,双手托着那小脑袋,童稚的脸上写满了疲倦。 任谁看过去,他都只是个正在发呆的小屁孩。 但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今日早朝虽是赢了一小局,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如果不能彻底摆脱太后的控制,自己也必将被废,以太后的毒辣手段,自己定然活不成! 可现在的自己毕竟年仅九岁,要人没人,要权没权,这盘的确不好翻啊! 想到此,宁辰叹了口气,但很快目光又变得无比坚定!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一个人就一个人,上一世那么多危险都走过来了,这一世又有何惧? 此时,一个年轻太监抱着衣服走了过来。 宁辰回头看去,正是原主的贴身太监小安子。 因小安子是个哑巴,又不识字,只会闷头做事,所以被太后派来伺候原主。 说是伺候,但宁辰明白,此人无非就是太后众多耳目之一! 宁辰没好气地摆摆手:“不用了,退下……” 却见小安子突然跪了下来,神情凝重地看向宁辰: “陛下,奴才已经打点好一切,您快些换上衣服,奴才掩护您逃出皇宫……” 宁辰猛地一怔,竟直接站了起来,童稚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甚至连眼睛都瞪圆了! “你、你竟然会说话……” 第3章 星星之火 小安子点头道:“回陛下,奴才是您的外公留下来暗中保护您的死士,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您遇到危险……” 外公? 就是那个被太后当着自己的面让人五马分尸的外公? 宁辰狐疑地打量小安子:“朕凭什么相信你?” 小安子掏出一块玉佩,递到宁辰面前,补充道:“当初您的外公周大人发动政变之际便安排我等潜伏在宫中。” “周大人说了,不论他政变成功与否,我等都绝不能暴露,除非陛下您遇到了生命危险。” 宁辰接过玉佩一看,果然与原主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才想起当初外公发动政变之前,也拿着与这一模一样的玉佩和原主说过类似的话。 没错,这就是外公留给自己最大的遗产! 确定小安子是外公留下的人,宁辰顿时激动了起来:“你刚刚说你等?你们总共多少人?” 小安子正色道:“我等死士共计二十四人!” 宁辰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再看了两眼玉佩,竟直接傻笑了出来。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在自己最缺帮手的时候,却发现太后安排在身边的哑巴小太监竟然是自己人。 而且,这以小安子为首的这二十四名死士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顺利潜伏这些年,能力绝对不俗! 这不就是自己的最好的原始股吗? 外公啊外公,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 见宁辰有些发呆,小安子继续道:“如今太后已然将废帝一事摆上台面,这也就意味着陛下您对她已经没用了,她定会对您痛下杀手……” 宁辰笑了笑,打断道:“所以你拿这套太监衣服来是为了让我乔装逃出皇宫?” 小安子点头:“放心吧,陛下,奴才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宁辰突然直勾勾地看向小安子,目光坚定而清澈,再次打断道:“逃?往哪里逃?” “朕且告诉你!” “宁战死,勿苟活,这龙椅朕坐定了!” 闻言,小安子不由得浑身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皇帝,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满脸稚气的九岁小孩,竟能说出如此霸气的话来! 这、这还是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废物小皇帝吗? 小安子仍旧担忧:“可是陛下,如果您不逃的话,太后也绝不会放过您,等她寿辰一过,还是会废了您的帝位,到时候您就绝无活下去的希望,而且您今日在朝堂的表现,只怕她会提前对您下手……” 宁辰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她没那么傻,她要的就是名正言顺让朕下台,不然也不会设计一出联名废帝的戏码!” “而朕已经承诺寿辰过后便主动退位,所以,朕只要不威胁到她,她完全没必要提前对朕下手!”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机会绝地翻盘!” 小安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绝地翻盘?”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一脸稚嫩的小主人,虽然这九岁小主人今日朝堂上的表现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更像是突然开窍了。 可想要在如此困境下绝地翻盘,岂非痴人说梦吗? 小安子解释道:“陛下,整个皇宫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下,禁卫军统帅也都是太后的人,再加上宰相的势力,我们想保您活下去都难,又怎么可能……” 宁辰用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一脸笃定地说道:“是很难,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你们便是朕的星星之火!” “虽然外公只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候帮朕逃出皇宫,保朕一命,但相信朕,你们能做的事更多!” 从古至今,太监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群体。 而一年前外公的那次政变失败,导致宫里的太监已然遭受过一次大的清洗,这才过去一年,正是新一轮太监野蛮生长的最佳时候! “可、可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小安子内心大为所动,但还是忍不住疑惑道。 宁辰陷入了沉思,还有一个多月便是太后的寿辰,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一个月! 而自己想要活下去,便只能坐稳这把龙椅,所以,必须在太后寿辰之前摆脱太后的控制! 可如何摆脱太后的控制呢? 宁辰摸着自己的下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太后整整一年未垂帘听政,如今刚一恢复垂帘听政,便要废了朕,小安子,你说这是为何?” 小安子道:“奴才倒是略知一二,这一年太后身体抱恙,一直在行宫休养,所以……” 宁辰摇了摇头:“只怕没这么简单……” “三年来,太后整整垂帘听政了两年,却偏偏最后一年因病搬至行宫休养,如今一回来,就直接给自己安排一个废帝的戏码……” “朕的直觉告诉朕,这里面定有惊天大瓜!” 小安子愣了愣:“大瓜?什么瓜?” 宁辰伸出小手勾了勾,小安子连忙附耳过去: “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三件事!” “第一,你继续潜伏,暗中调查太后这一年到底在干什么,务必要快!” “第二,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朕需要你们暗中壮大成有规模有组织的群体,朕给你们命名为东厂!” “第三……” 清晨。 金銮殿上,宁辰若有所思地坐在龙椅上接受完百官的叩拜, 他很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来月,想要摆脱太后的控制,就必须有属于他的力量,而他现在拥有的只是外公留给他的那二十四名死士。 这远远不够! 所以,他必须还要在朝堂上争取更多的支持。 昨日朝堂上的事情便已经能证明,太后和宰相虽然掌握着整个朝堂,但仍旧不乏真正忠君爱国之人。 自己必须用行动争取到这些人的支持。 刚叩拜完,一名年近六十的官员急匆匆地站了出来,跪倒在大殿前: “启禀太后,启禀陛下,臣左都御史范大有有本要参!” 见状,朝堂瞬间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宁辰挑了挑眉,这不是昨日替自己求情的人之一吗? 此时,太后的声音悠悠响起:“范大有,你所参何人?” 范大有一手拿着奏本,一手指着户部尚书,痛心疾首地怒道:“臣要参户部尚书赵思文,他欺上瞒下,隐瞒灾情,导致灾情延误,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如今,已有不少灾民涌入京都,但却没能得到妥善处置!” “赵思文何在?”太后沉声道。 “臣在!”赵思文上一步,弯腰行礼,“启禀太后,灾情一事微臣日前已然上报,只因如今国库空虚,再加之太后寿辰将至,实在抽不出多余的银子赈灾,此事宰相大人可以作证!” 宰相宋国忠眯着眼,捋捋胡须上前一步:“启禀娘娘,老臣可以作证,赵大人的奏折现在就在中书省放着!” 宁辰皱了皱眉,不自觉地看向跪在地上呆若木鸡的范大有,暗暗道:“范大有啊范大有,你怕是中了他们的套啊,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对你下手了……” 果不其然! 待宰相宋国忠说完,赵思文当即跪在地上,道:“娘娘,范大有身为左都御史,事情并未查清楚便诬陷微臣,此等行径必须严惩,否则岂非所有人一张嘴就能诬陷他人了吗?” “长此以往,我大宁朝纲何在,威严何存?” 珠帘后,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既是诬告,自当严惩,决不可助长诬陷之风,即日起,将正二品左都御史范大有,贬为监察御史,正七品!” 从正二品直接贬为正七品? 闻言,反应过来的范大有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还不退下,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突然,宁辰站了起来,扫视了一眼众人后,便转身看向珠帘后的太后: “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第4章 缘木求鱼 偌大的金銮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年仅九岁的傀儡皇帝宁辰身上。 昨日他的表现已经令所有人感到震惊,难道他今日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而范大有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期待。 太后沉声道:“皇儿有何话要说?莫非是要替范大有求情?” 宁辰摇了摇头,无比乖巧地看向珠帘后的太后: “非也,儿臣并非是要替范大有求情!” “范大有身为左都御史,本就身肩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之责!”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未能查清事情原委便诬告当朝大员,此等行径自当受到严惩!” 闻言,堂下众人议论纷纷。 瘫坐在地的范大有惭愧地低下了头。 赵思文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轻蔑地看了范大有一眼,心下暗道:怎么,以为你昨天帮小皇帝求情了,今天他就会帮你?笑话…… 只有宰相宋国忠,依旧面无表情、古井无波! 宁辰继续说道:“罚自当是要罚,但儿臣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赈灾、安抚流民。” “如今国库空虚,灾民又大批量涌入京都,就连户部都束手无策,宰相大人更是只能将奏折暂时搁置与中书省。” “儿臣的意思是,不如将这个难题交给范大有,让其戴罪立功,也算是母后您给他的一次机会,以彰显母后之宽宏大量!” “如果他能解决好赈灾一事,便功过相抵,官复原职,若不能处理好,再数罪并罚,母后觉得如何?” 哗! 话音刚落,朝堂众人瞬间炸开了锅,无论是对范大有落井下石还是心怀同情之人,此刻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小皇帝到底是要干什么? 看上去是在替范大有求情,可仔细一听,完全不是嘛! 赈灾一事连户部和宰相都暂时没想到妥善处理的办法,再加上太后马上要过寿,这个时候让一个毫无实操经验的御史言官去赈灾? 这不是变向要了范大有的人头吗? 此时,就连范大有本人也不由地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台上那个九岁的小皇帝。 太后微微迟疑:“这……” 赵思文连忙站了出来:“娘娘,微臣赞同陛下的提议,由范大有戴罪立功,赈济灾民!”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不少人纷纷附和,宰相宋国忠却依旧半眯着眼,不动声色。 太后想了想,看了眼宰相,随即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皇儿的意思,着范大有戴罪立功,负责安抚流民赈灾一事!” “另,户部尚书听旨,从本宫寿辰预算中拨出二十万两,用于流民安置!” “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离开金銮殿后,宁辰很快便追上了太后的凤辇。 “母后!”宁辰喘着粗气,乖巧地喊道。 “皇儿还有何事?”太后皱了皱眉。 “母后,皇儿这几年辜负了您的培养,整日不务正业,如今幡然醒悟,想趁这次赈灾的机会,与范大有一同深入民间,为这次赈灾尽些力,望母后恩准!” “胡闹,哪有天子下民间亲自赈灾的,更何况你如今只有九岁!” “母后,儿臣只是想尽些力,也好监督范大有,母后寿辰将至,本应普天同庆,如果到时候还有流民涌入京都,只怕有碍观瞻,更影响母后声誉!” “你去监督?” 太后若有所思,但很快她便像是想清楚了什么,笑了笑,道:“也罢,既然皇儿一片苦心,母后自当应允!” “多谢母后成全!” 看着宁辰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禁卫军统帅潘玉忍不住轻声问道:“娘娘,恕小人多嘴,您为何又答应了这小废物的请求啊?” 太后得意一笑:“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小废物确实与往日判若两人。” 潘玉点头:“的确,往日在朝堂之上,他都不敢开口,原以为昨日是他过于害怕,所以才那番胡闹,可今日他却主动提出让范大有将功赎罪,甚至还追上来请求要亲自监督,想必是想收买人心!” 说到此,潘玉又疑惑道:“可问题是这小废物竟然让范大有这个百无一用的言官去赈灾,这不是间接坑害范大有吗?” 正说着,太后突然冷笑一声打断:“缘木求鱼!” “原以为他长本事了,却终究是个不成气候的稚子罢了!” “本宫正好随他意,做个顺水人情,免得有人再说本宫对小皇帝刻薄,到时候事情办砸了,他退位岂不更名正言顺,若是引起民愤,说不定都不用等本宫寿辰!” 闻言,潘玉恍然大悟:“高、实在是高,难怪娘娘您还从寿辰预算中拨二十万银两给范大有。” “不如我们直接趁他在民间监督范大有的时候……” 说到此,潘玉用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继续轻声道,“您放心,小人保证不会有人发现!” 太后狠狠瞪了一眼:“蠢货,本宫既已答应寿辰过后让他主动退位,如果期间他有任何闪失,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想?那些各怀鬼胎的藩王又会怎么想?” “记住,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退地更名正言顺,更大义所在!” 晚上,养心殿内。 小安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宁辰:“什么,陛下,你让范大有去赈灾,还要亲自监督,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万一范大有办事不力,他们定会在您的罪状上在多加一条……” 宁辰满不在乎地笑道:“你都说了,无非是在朕的退位罪己诏上多加一条罪状罢了。” “可你想想,如果朕让范大有把这件事办好了呢?” 小安子摇头:“不可能,且不说太后拨的那二十万两经过层层官员之手能有多少进入灾民手中,仅凭范大有这个毫无赈灾经验的一介御史言官,就算银两充足,也很难把事情办好,更何况他已经得罪了户部尚书……” 正说着,却发现宁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他愣了愣,又疑惑道:“陛下真有信心?” “如果能把这件事办成,那以范大有为代表的一众御史言官说不定都会站在您这边……” 宁辰点点头:“不错,朕要的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御史最擅长的就是死谏,得到他们的支持,太后想要废朕,至少也得再掂量掂量!” “更何况这范大有还是当今文坛领袖,有了他的支持,朕无疑是得到了天下文人仕子的支持!” 小安子点点头,但还是担忧道:“难,实在太难了,赈灾难,想得到范大有那老腐儒的支持更难……” 宁辰笑了笑,转而说道:“其实朕要外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安子一愣,正要问何事,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安公公,你在吗,太后叫你呢……” 小安子皱了皱眉,连忙闭嘴。 宁辰眉头一挑,轻声笑道:“果然来了,接下来看你表演咯,小安子!” 小安子心领神会,离开养心殿后便直接来到了凤仪殿。 “平身吧!” “小安子,皇儿这两天都在做些什么?” 太后向跪在地上的小安子招了招手,随口问道。 小安子当即起身比划,一旁的麽麽翻译道:“陛下这两天一直在为您准备贺礼,除了上朝,都没有离开过养心殿!”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最近可有别人接近过他?” 小安子再次比划,麽麽同步翻译:“没有!” 太后又道:“可有何异常?” “没有,不过前日晚上陛下突然半夜惊醒,浑身冷汗,后来睡着了还一直说不要杀他,不要废他,他会好好听话的。” “昨日上朝回来后,陛下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还和奴才说,这次寿礼一定会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希望您能喜欢,别废了他,他不想被废!” 太后甚是满意:“很好,继续监视,他这次外出,你就跟着伺候吧,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离!” “对了,往后两日一报,知道吗?” 小安子点头,行礼后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凤仪殿。 待小安子离去,麽麽道:“娘娘,小太监两日一换,昨晚值夜的小太监也说小皇帝晚上说了这样的梦话,看来这小皇帝是真的被吓到了,莫非正因如此他才突然开窍,像变了个人?” 太后冷笑一声:“开窍?吓傻了才是!” 第5章 精准拿捏 所谓的惊醒,所谓的梦话当然是宁辰安排好的。 为的就是让太后接受自己的变化。 宁辰很清楚,自己的变化是隐瞒不住的,但在太后寿辰之前又必须让她对自己麻痹大意。 否则,太后真有可能会提前对自己下手。 所以他必须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太后接受他的变化的同时依旧对他麻痹大意。 他让范大有负责赈灾的目的也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想收买人心的想法肯定逃不过太后等人眼睛。 但偏偏自己却用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坑害范大有的愚蠢方式。 因为所有人都不认为老腐儒范大有能处理好这次赈灾。 这便足以让太后等人认为自己只是个愚蠢的小屁孩,不值得警惕。 事实证明他这一步走得很对,最起码太后顺利让他出宫了。 所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都等着看自己笑话的情况下,帮助范大有顺利处理好赈灾一事,得到范大有的支持! 一大早,宁辰便带着小安子,在几名御前侍卫的保护下乔装离开了皇宫。 马车穿过繁华的京城街道,刚一出京城城门,眼前的场景却不禁让宁辰皱眉。 灰色的城墙旁,简陋的施粥棚前排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难民队伍,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嶙峋。 而不远处,一些士兵正在搬运病死、饿死的难民尸体,尸体散发的恶臭丝毫不影响灾民们对白粥的渴望。 另一边有人正在搭棚子,也有郎中正在给一些病人看病。 宁辰径直来到粥棚,却见白粥浓稠,热气腾腾。 不得不说,范大有的确是个好官! 但宁辰却皱了皱眉:“你们范大人呢?” 负责施粥的人忙的腰酸背疼,实在懒得搭理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只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安子见状,亮出腰牌,那人看见腰牌竟直接跪倒在地:“小、小人也不知道,范大人带着我等从昨天一直忙到现在,半个时辰前还在此的,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安子原本还想逼问,但被宁辰拦住了:“我知道他去哪儿,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此时应该在户部!” 一行人当即又来到户部,果不其然,宁辰刚亮明身份走进户部大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赵思文,赵老狗,你今日不把剩余的十万两银子拿出来,我今天就不走了……” 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而入。 见到宁辰,二人连忙行礼。 不待二人开口,宁辰便等瞪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二位大员这是怎么了?为何吵起来了?” 范大有抢先说道:“陛下,昨日朝堂之上,太后已经下旨让他户部拨二十万两给我用来赈灾,可户部昨日却只拿出了十万两……” “数万灾民,既要施粥,又要搭棚,还要给他们治病,处理尸体、防止瘟疫,这十万两如何够?” 赵思文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说剩下十万两后面再给你吗,你急什么?” “我如何能不急?现在每天都有不少灾民病死饿死,那可是活生生的性命啊,而且现在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入京都,必须要更多的钱扩大赈灾规模,不然只会死更多的人!”范大有愤怒地说着。 赵思文丝毫不让:“范大有,你诬陷本官,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本官身为户部尚书,自当权衡利弊,统筹大局,确保用好每一分钱!” “国库就那点银子,若把所有钱都给你用来赈灾,太后寿辰办不好,你担当得起吗?” “本官且问你,灾民重要还是太后寿辰重要?” 面对赵思文的质问,范大有毫不犹豫地怒道:“民大于天,当然是……” 正说着,宁辰突然打断道:“当然是母后的寿辰重要!” 此言一出,二人都愣住了。 范大有微微张嘴,看向宁辰的目光充满了失望,甚至让人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强压怒火。 赵思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陛下圣明,钱的事我已经向他说明,另外那十万我会晚些时候再给……” 宁辰打断道:“从母后寿辰预算中拨出十万两,已经是母后爱民如子了,后面十万两不用拿了,但有一点,你必须保证母后的寿辰办好,该花钱的地方绝对不能省!” 赵思文再次一愣,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小皇帝,完全没想到宁辰不仅不帮范大有,反而还如此支持自己。 他更有底气了,于是得意地看了眼范大有,随即向宁辰行礼:“是,微臣遵命!” 范大有彻底怒了,原本赵思文还推脱后面再补上欠下的十万两,可这愚昧的小皇帝竟然一张口就直接将那十万两免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是他让自己接受赈灾的事宜,起初还以为这小皇帝是真的想帮自己,给自己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可现在看来,这小皇帝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想到此,既憋屈又愤怒的他竟直接拂袖而去。 宁辰见状,沉声道:“站住,朕让你走了吗?” 范大有怒道:“这官我不做了,想走便走!” 宁辰冷冷道:“放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即便你罢官不做,你也还是我大宁的子民,更是朕的子民!” 范大有彻底愣住了,回过头看向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宁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赵思文径直接笑出了声,心中暗道:好你个靠嘴吃饭的言官,如今竟说不过一个九岁稚子,哈哈…… 宁辰并不在意,继续道:“朕奉太后懿旨前来监督你赈灾,现在立刻带朕去视察!” 范大有道:“还赈什么灾,钱都没有,让我如何赈灾?” 宁辰没有说话,看了眼小安子便转身离开了。 范大有刚还想说些什么,小安子直接让两个御前侍卫押着范大有上了马车。 “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竖子、昏君……” “老夫当初就不该在大殿之上替你求情,就该让太后废了你这昏君,昏君……” 看着几人离去,赵思文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个老顽固,一个小废物,到时候事情办砸了,有你们好看的!” “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事说给太后听听,哈哈……” 赵思文说着,便匆匆赶往皇宫。 马车再次往城外驶去。 车内,只有宁辰与范大有二人。 看着对面气得像蛤蟆的范大有,宁辰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昏君,要杀便杀!”范大有气鼓鼓地扭过头去,昂着头,脖子都气红了。 宁辰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地看向范大有,压低声音说道:“你若真心想死,朕可以成全你!” “不过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死了,便不会有人管那些灾民!” “如此,你还想罢官,还想死吗?” 范大有猛地一怔,竟直接愣住了。 见状,宁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说到范大有心里去了。 想要拿捏这种老腐儒,就必须不走寻常路! 于是又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宁辰又道:“滚吧,朕不仅不杀你,还满足你,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左都御史了,赈灾的事也不用你干了!” 范大有懵了,目光纠结地看向宁辰。 “来人,给朕把他拖下去,朕不想看到这个沽名钓誉的虚伪之人!” 宁辰话音刚落,小安子便来到马车旁掀开了车帘,准备拉范大有下车。 “等等!” 范大有突然喊道,“昏君,这官老夫是一定不会再当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再当!” “但你必须等到我赈完灾,安抚好那些流民!” “不管赈灾结果如何,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便你!” 宁辰心中暗自发笑,但神情依旧严肃:“你可想清楚了?” “当然想清楚了!”范大有一副清高模样。 宁辰脸上恢复了九岁小孩该有的童稚笑容,睁着两个大眼睛看向范大有:“朕可以答应你,但接下来赈灾的诸般事宜,你必须听朕的!” 范大有再次僵住了:“听、听你的?你、你一个九岁稚子懂什么赈灾……” 正说着,宁辰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却突然变无比阴森: “你是想现在就滚蛋吗?” 范大有一怔,憋屈地闭上了嘴…… 第6章 自惭形秽 马车再次来到城外。 见到范大有下车,灾民们便如见到救星般躁动了起来。 然而这却让范大有更加惭愧,他回头幽怨地看了眼街溜子般四处闲逛的少帝宁辰。 腹诽道:“黄口小儿,你是真狠心啊,十万两,整整十万两,你竟然直接不要了,你让这些灾民如何活下去,让我到哪里去找赈灾的银子!” 他是真的不想干了,可不管这些灾民,他比死还难受! 正难受着,宁辰突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人畜无害的笑喊道:“范大人,过来一下!” 范大有无奈,只能乖乖过去,此举更是引起了不少灾民的好奇。 一个堂堂二品大员,竟能如此轻易被一个小屁孩差遣? 不过这小屁孩还长得挺可爱的!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孩,竟然会说出魔鬼一般的话: “范大人,你这不是浪费钱吗?” “赈灾用的粥不必如此浓稠,去,从现在开始,白粥至少要比现在稀一半,哦,不,一大半!” “米也没必要用新米,加些糟糠啥的,饿不死人就行!” “还有,从现在开始,所有郎中、工人的工钱,全都减七成,他们爱干不干,不干就让灾民自己干!” “另外,这些棚子啥的,没必要用这么好的材料,只要不塌就行!” “记住,钱就那么点钱,你要节约点用!” 宁辰的声音很大,附近的人都听到了,这也瞬间点燃了灾民心中的怒火,甚至有几个直接带头冲上开骂: “小混蛋,你还有没有*人*性!” “小小年纪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范大有更是怒不可遏,直接质问道:“你让我听你的,这就是你赈灾的方式?” “他们是我大宁的百姓,是活生生的人,你如此对待他们与牲口何异?” “他们大老远逃难到京都,如果连让他们吃饱住好都做不到,那我们还是人吗……” 宁辰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还是那句话,不想干现在就滚!” “听朕的,他们最起码能活,否则不会有人管他们的死活!” “另外,将那几个带头辱骂朕的抓起来好好审审,一个都不许放过!” “记住了,如果你不按朕说的去做,哪怕少一件,朕立刻让你滚蛋!” 说罢,宁辰便带着小安子和几名侍卫离开了。 路上,小安子掀开车帘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几个侍卫。 回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宁辰说道: “陛下,您既然想拉拢范大有,为何不找机会将您的良苦用心直接告诉他,还要如此对他,您就不怕他越来越恨您?” 宁辰同样压低声音,严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一个左都御史,能中了赵思文他们的套,这就说明范大有身边很有可能有其他人的耳目!” “朕现在无兵无权,一旦朕的真实意图被泄露到太后那里,只怕等不到太后寿辰,朕就得玩完!” 小安子点点头,又担忧道:“可如此下去,范大有能知道您的良苦用心吗?” 宁辰勾了勾小手,小安子当即附耳过去。 宁辰轻声道:“这次出宫监督是朕唯一翻盘的机会,所以朕必须要利用好……” 片刻后,听完宁辰的讲述与安排,小安子竟直接愣住了。 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少年天子,他心中生出强烈的敬佩。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宁辰会何会主动要求出宫监督范大有赈灾! 原来,这一切早在他的精心安排之中。 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竟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希望! 另一边。 愤怒憋屈的范大有在城墙边呆立了很久。 他是真的很想罢官不做,就算是死他也不怕! 这混账小皇帝不仅直接免了那原本该用来赈灾的十万两银子,还要像牲口般对待这些灾民。 甚至只因辱骂了他几句,就要抓灾民! 不知者不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小皇帝的真实身份啊! 小皇帝把他们抓起来审问,这不就是明摆着要随便找个罪证安在他们身上吗? 毫无怜悯之心,毫无包容之心,这样的小皇帝,早就该废掉! 他现在越来越后悔当初站出来替小皇帝说话。 但一切都晚了,他不能不管这些灾民,如果不管,这比让他死还难受。 可偏偏小皇帝彻底捏死了他的这根软肋! 也罢,就像那混账小皇帝说的,按小皇帝那么做,就算被当牲口对待,最起码灾民还能活下去。 否则,自己若真的被赶走了,只怕朝堂之上的那些大员,没一个会在乎这些灾民的死活! 在侍卫的监督下,范大有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宁辰说的做了。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一些之前吃完赈灾粥的灾民竟大部分开始呕吐发病。 这让他瞬间慌了,怎么会这样? 自己明明用的都是好粮食,他们怎么会突然呕吐发病? 所幸还有一些不在乎工钱的郎中留了下来,一检查,原因竟是因为吃太饱,吃太好了! 经过郎中的解释,他才明白,原来人在饿了很长时间后,是不能吃太好,更不能吃太饱的! 范大有一拍额头,顿时无比自责,竟连自己也骂了起来:“范大有啊范大有,只怪你从小就没饿过,一心钻文学,不懂世俗常识,你枉为文坛领袖,那么多书都读入腚中……”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城内的方向:“难道小皇帝早就考虑到了这些?不、不可能,他如果真有此心,为何不直言?” “而且,他如果能有此心,也不会让我抓那几个灾民啊……” 正喃喃着,手下匆匆来报:“大人,大人,那几个灾民都交代了!” 范大有愣了愣:“交代?交代什么?只是一些灾民罢了,你们难道真的栽赃陷害……” 正说着,手下人说道:“大人,那几个带头辱骂闹事的人根本就不是灾民!” “他们都是附近的百姓,得知我们在赈灾,而且伙食很好,所以就好吃懒做跑来冒充灾民……” 轰! 范大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冒充灾民?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他连忙确认:“你确定?那些人全都是?一个都没有搞错?” 手下道:“回大人,属下敢以项上人头保证,这些人的户籍都有登记的……” 范大有彻底懵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负责赈灾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闹出如此笑话。 想到此,他不禁再次看向城内的方向:难道那小皇帝连有人冒充灾民都知道? 这、这怎么可能? 然而,很快又有人来报:“大人,大人,不好了,给灾民搭棚子的那些包工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怎么回事?”范大疑惑道。 手下报告道:“好像是有人看不惯,说那些包工太黑了,昧着良心赚赈灾银两?” “赚赈灾银两?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范大有连忙去查看,原来,宁辰说工钱砍掉七成后,有些黑心老板不愿继续干,而有些工人和极少数包工仍旧愿意继续干。 双方因为去留发生了矛盾,闹起来后竟直接把对方的老底都揭穿了。 这其中好多包工向官府抬高工价,却打着发善心赈灾的名义给工人极低的价格。 简直就是在吃人血馒头! 了解完事情原委的范大有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暴击!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亲自负责赈灾,竟然会闹出这么多笑话!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是白活了…… 比起自责,他现在更好奇:这小皇帝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早就知道赈灾事宜里面的这些腌臜事? 如果只是歪打正着,怎么可能全都被这小皇帝蒙中? 可如果这小皇帝早就知道的话,那这小皇帝未免也太逆天了…… 想到此,他竟再次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第7章 还怪好的 凤仪殿。 听完赵思文的描述,太后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办得很好,去吧,专心给本宫把寿辰办好!” 赵思文当即行礼:“是,您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 看着赵思文小心翼翼地离开,原本带着笑意的太后眉头突然微微皱起,喃喃道:“没想到啊,这小废物还真有点让我意外!”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要收买人心吗?可为何不仅不帮着范大有要钱,还帮赵思文说话,训了范大有一顿?” 一旁的麽麽弓着腰,轻声道:“娘娘,依老奴想,会不会是您多心了,说不定那小皇帝根本就没想着收买人心!”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怕灾民影响您的寿辰,所以才想亲自出面,讨您的欢心……” 太后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自然是好!” “原本一个九岁稚子本不必本宫如此防备,还特意试探,但本宫总觉得他怪怪的!” “你应该知道,女人的感觉总是很准的……” 说到此,太后又正色道:“不行,虽然他不值得本宫重视,但还是不能大意,对他的监视还是要继续!” “不然本宫不放心!” 麽麽道:“是,娘娘……” 而此时,载着宁辰的马车已经来到了京兆府门口。 作为大宁京都的府衙,其规模的确不小。 但也正是因为在京都,天子脚下,虽规模不小,但建筑却格外陈旧。 宁辰心里很清楚,这种地方就算是贪,也得装出个清廉模样出来。 亮明身份,宁辰带着小安子和几名侍卫很快便见到了京兆府尹王忠良。 “王大人,太后马上要过寿辰的事,你知道吧?”宁辰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看向王忠良。 “回陛下,微臣知道,只是微臣身份低微,想尽些孝心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陛下您放心,微臣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必定会为太后娘娘献上自己的一点点心意……” 都是人精,宁辰一开口,他便知道这位小皇帝的意图。 现在外面灾民众多,小皇帝又力保范大有这个老腐儒主持赈灾。 现在一个人突然跑到我这里来,肯定是这傀儡小皇帝筹集不到银子,想以贺寿的名义让自己这个父母官往外掏银子! 笑话! 只要不傻,谁看不出太后娘娘的意思! 支持陛下赈灾,不就等于得罪太后娘娘吗? 自己就算有银子也不可能献出来用在赈灾上! 不料宁辰笑了笑,道:“我知道王大人你一向清廉,自然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 王忠良心中暗自冷笑:不至于倾家荡产?看样子你是多少都得逼我往外掏啊! 不料宁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王大人,太后寿辰乃是天底下最大的事,更是我大宁普通同庆之事,朕是想让你发动一些民间活动来给太后祝寿!” “你想啊,你就算倾家荡产给太后准备贺礼,又能拿出来多少?” “能入得了母后的眼吗?” “还不如另辟蹊径,多发动些民间活动给太后祝寿,这可比你自己掏银子划算得多啊!” “只要你办得好,太后一定会记住你,日后之事,你懂的!” 发动民间活动给太后祝寿? 王忠良愣了愣! 什么情况? 这傀儡小皇帝真的不是借太后寿辰来要钱赈灾的? 王忠良谨慎地说道:“可、可发动民间活动还是要很多钱啊,微臣听说国库空虚,我京兆府内更是资金匮乏,只怕没那么多资金用来打动民间活动……” 宁辰笑了笑,道:“你没有,京都的那些富人还没有吗?” “你放心吧,那些人都聪明得紧,让他们捐钱赈灾他们是不会出,但给太后祝寿这种事,他们肯定会出的。” “朕此次借着赈灾名义出宫,就是想给太后准备个惊喜,让整个京都的百姓通过各种活动来为太后贺寿!” “这种祝寿形式可是前无来者的!” “只要你办好了,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到时候太后高兴了,朕自然也会在太后面前替你美言!” 王忠良再次一怔,眉头都拧在了一起,狐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故作神秘却一脸稚嫩的九岁稚子。 心下暗道:“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小皇帝压根就不关心赈灾,说到底就是为了讨好太后!” 很快,他心底的那笔账便算清楚了。 小皇帝说得很对,自己掏再多银子都赶不上朝堂上的那些大员,还不如另辟蹊径。 只要能让太后记住,自己以后飞黄腾达岂不指日可待? 关键是像小皇帝说的,发动民间活动为太后祝寿,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掏钱,这种事民间那些有钱人哪个不会不争前恐后送钱上门啊! 说不定自己还能暗中捞一笔! 王忠良的脸上逐渐笑开了花,当即朝着小皇帝行了个大礼:“陛下圣明,微臣一定尽力!” 宁辰心中暗笑:很好,上套了! 但仍旧装出一副稚嫩稚子模样,说道:“你们可以举办个龙舟节,你可以让百姓自发组织龙舟队伍……” 宁辰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又嘱咐了一句:“朕目前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你若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随时补充。” “朕只有三个要求,第一尽量别花官家银子,包括你自己的!” “第二,活动一定要盛大,活动种类越多越好!” “第三,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千万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朕知,绝不能让别的官员知道!” “否则一旦别人学着用同样的方式,那这就不叫惊喜了知道吗?” 王忠良点头如捣蒜,脑海里甚至已经有了画面,兴奋地嘴都咧到了耳根处。 临走前,宁辰还扔下一句:“县衙如此破败,你也该修一修了,记住,别用官家的钱哟!” 王忠良这样的人精自然清楚宁辰这句话的意思,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借着这次活动暗中捞一笔吗? 今日宁辰的到来着实让他十分意外。 以至于宁辰走后,王忠良还站在府衙门口久久驻足目送。 口中还不住地赞叹道:“这小皇帝还怪好的嘞!” “简直越看越可爱!” “不行,我得马上行动起来……” 马车驶离府衙,小安子再次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侍卫。 然后回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陛下,您只说让王忠良发动民间活动,可他后面会像您预想的那样去雇请灾民吗?” 宁辰眨了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笑道:“放心吧,朕之前已经让范大有用灾民去做事,而且只给他们普通工钱的三成。” “如此低廉的工价很快就会传开,王忠良也好,民间那些富人也罢,只要他们开始组织民间活动,自然少不了各种工程,也就不会白白错过工价便宜的灾民!” “到时候一定会有大量的灾民被他们花钱雇去做事,如此一来,他们就等于在帮朕救济灾民了!” “这就叫做以工代赈!” 小安子愣了愣,道:“以工代赈?” 很快,他的目光中便充满了敬佩:“难怪,难怪,陛下英明!” 说到此,他又担忧道:“只是不知道范大有能不能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宁辰笑道:“他呀,现在只怕在到处借钱了,说不定又会恨朕!” 小安子又不无担忧地轻声问道:“陛下,奴才就担心范大有就算明白您的苦心,只怕他也未必会帮您啊!” “而且就算他愿意帮您,毕竟他只是个言官,就算死谏,也只怕很难改变太后要废您的决定……” 宁辰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你还是不太了解范大有这种人,放心吧,通过这次赈灾,朕会让范大有死心塌地支持朕!” “而只要范大有真心助朕,朕有办法对付太后!” 说到此,宁辰又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严肃认真地看着小安子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你要相信文人的力量,就如朕相信你们一样……” 第8章 举办诗会 宁辰很清楚,枪杆子里出政权! 但现在的自己不仅没有兵权,就连支持自己的人也没多少。 甚至自己还随时处在太后的监视之下。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 想要在太后寿辰之际绝地翻盘的第一步,就必须是将范大有彻底收服,让他全力支持自己。 而且还必须是在太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这次赈灾便是唯一的机会。 范大有虽然腐儒了些、顽固了些,但他为人正直,一心为民,更是大宁无数文人的楷模、精神领袖,早已声名在外。 天下有头有脸之人都讲个“脸面”,尤其是皇家。 所以,即便太后想要铲除范大有,却没有直接杀了范大有,而是不得不联合赵思文等人,给范大有下套。 这样做不就是为了所谓的脸面吗? 所以在宁辰看来,越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老腐儒范大有,却偏偏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正想着,小安子又轻声问道:“陛下,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宁辰笑了笑,道:“去范大有家里!” 小安子一怔:“陛下,去他家做什么,我们不是上午不才刚见过他吗?” 宁辰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努了努嘴道:“朕想他了,不行吗?” 看着宁辰这副调皮可爱的模样,小安子不禁有些恍惚: 自己跟随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小主人? 这段时间,他深刻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小皇帝的心思之深沉,绝不是一个九岁稚子能比的。 甚至在他看来天底下就没几个人能比! 一个九岁的少年天子,面对如此苦难的局面,不仅没有崩溃,甚至还能想出一系列如此缜密的计划。 而且如果不是小皇帝和自己讲,自己根本就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怕就算是太后,也不可能猜透小皇帝的心思。 但偏偏,这小皇帝又是个如此可爱的小孩! 不觉间,他愈发坚定地相信眼前的这个小皇帝一定能绝地翻盘! 不仅如此,他更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小皇帝一定能改变整个大宁乃至整个天下! 马车到范大有那简陋的小屋家门口时,已经是接近晚饭的时候了,范大有还没回家 小安子亮明身份,正在吃饭的范大有妻儿当即恭恭敬敬地将宁辰迎接进屋。 见桌上还有一些萝卜白菜,饿了一天的宁辰也是不客气,主动要了一副碗筷,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二人盯着宁辰打量了很久,他们早就从范大有口中听闻这小皇帝这个骄奢淫逸、昏庸无道的废物。 但此时看来,哪个骄奢淫逸的小皇帝会如此不挑食,会如此不分贵贱、轻易近人? 这、这还是传闻中的那个废物小皇帝吗? 就在二人惊讶时,范大有铁青着脸回到家,一见到宁辰,他也惊地目瞪口呆。 “陛、陛下,你怎么来了?” 宁辰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招招手:“快进来吃饭吧,吃完饭朕还有要事交代!” 范大有愣了愣,当即将妻儿赶到后屋,道:“老臣不饿,陛下有何事吩咐讲便是!” 他的语气竟然与之前一样,充满了不屑和厌恶,甚至还带着明显的愤怒。 这让一旁的小安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果然又被陛下猜中了,这老腐儒又开始恨陛下了! 宁辰却只是笑了笑:“怎么,借钱没借到?” 范大有一怔,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但他并没有问宁辰为何会猜到,而是带着怒意质问道:“陛下,你到底是来赈灾的,还是来替太后贺寿的?” 他是真的气啊! 自己辛辛苦苦卖这张老脸到处找人捐钱赈灾,结果处处碰壁,只募捐到几万两。 但他却从他人口中得知了一个秘密:陛下去找了京兆府尹,让其找京城有钱之人出钱发起举办民间庆祝活动,为太后贺寿! 让他气愤的不是众人不愿意解囊赈灾,而是那些人一听是给太后贺寿,一听是皇帝交代的,日后还会有奖赏,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钱。 这种对比之下的反差,让他如何不气? 而更让他愤怒的是,这小皇帝既然能让京兆府尹向民间募钱举办贺寿活动,为何不能以皇帝的身份让民间募钱赈灾? 起初,他还以为这小皇帝能知道赈灾事宜里面的那些腌臜事,所以才在上午的时候给他下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命令。 他甚至觉得这小皇帝是个天才、是个明君! 可现在他才确定,这小皇帝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赈灾上,上午的那些举措都只是为了尽可能少把钱用在赈灾上罢了! 其真正目的只怕就是为了给太后贺寿,讨好太后! 朽木,简直就是朽木! 不料,宁辰只是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睁着两只大眼睛天真地看向范大有:“朕从未说过朕是来赈灾的!” “朕只是来监督你赈灾罢了!” 范大瞬间呆住了,老脸气得涨红! 可不待他开口,宁辰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了起来:“朕知道你有一肚子的抱怨,但朕不是你的垃圾桶!” “垃圾桶?”范大有愣了愣。 宁辰继续说道:“你若再让朕听到你的抱怨,再让朕看到你的这个态度,就立刻给我滚蛋,赈灾一事无需你!” 又来了,又来这一招! 范大有彻底无语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五十多年的修养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下暗道:“我不气,我不气,我若气死了,那些灾民就真没人管了!” 宁辰见状,又恢复了天真的笑容,道:“朕来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范大有没好气地说道:“何事,只要陛下别再动不动让我滚蛋,直说便是!” 宁辰笑道:“举办诗会!” “诗会?”范大有一怔,如今灾情如此严重,他竟然还有心思举办诗会? 宁辰缓缓道:“朕要举办一个诗词大会,选出最优秀的文人,为太后寿辰现场献诗词!” 范大有撇撇嘴:“陛下要办诗会去办便是,老臣没空,更没心思!” 宁辰笑了笑,这老头还真是头倔牛! “那如果朕说,只要你办好了诗会,朕就答应你再为你向太后求来十万两赈灾银呢?” 范大有眼睛一亮:“真的?” 宁辰正色道:“君无戏言!” 范大有沉思了片刻,道:“好,老臣可以帮你办,但你必须……” 宁辰打断道:“你没资格向朕提条件,你如果想让朕帮你弄来十万两赈灾银,那你必须把你的恩师孔老夫子请来,让他作为诗会的主评,并参加太后的寿辰!” “老师?这、这怎么可能,他老人家都已经闭世多年……”范大有瞬间僵在了原地。 宁辰一脸冷漠地说道:“孔老夫子,两任帝师,文人泰斗,你只要把他老人家请来,朕不仅会想办法帮你弄到十万两赈灾银,还可以向你保证,赈灾一事一定会完美解决!” “朕知道你不相信朕,但朕不需要你的相信,朕只给你七天时间,请不来孔老夫子,你就滚蛋!” 说罢,宁辰向小安子招了招手,看也不看范大有,便大步往外走去。 只留下范大有一脸懵地僵在原地。 看着小皇帝宁辰离去的背影,他不禁喃喃道:“这、这真的只是个小孩吗?” “竟然用数万灾民的死活来威胁我!” “简、简直就是个小魔鬼……” 回宫的路上。 小安子再次看了看跟在车后的那几名侍卫,又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陛下,您不直接告诉他您的良苦用心,奴才能理解。” “可您为何要让他请大名鼎鼎的文圣孔老夫子出山啊,这、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宁辰轻声道:“不为难他,朕如何蒙蔽太后?” “更重要的是,朕之所以说范大有是朕的救命稻草,真正的原因就是只有他才有可能请文圣孔老夫子出山!” “而孔老夫子才是朕绝地翻盘的王牌!” 第9章 是个孝子 夜色渐浓。 就在宁辰躺在床上沉思之际,小安子却再一次被叫到了太后所在的凤仪殿。 一直将今日在宫外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交代完,他才得以离去。 看着小安子离去的身影,太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这小安子不错,日后可以提拔提拔!” 麽麽道:“是啊,娘娘,这小安子虽是个哑巴,但贵在有心,让他监视小皇帝,从未出过问题。” “这次他汇报的情况,和那几名侍卫,以及赵思文还有其他一些眼线汇报的情况一模一样!” “依老奴看,娘娘您完全可以对这小安子放心,不用再提防着他了……”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不仅是他,从宁辰那小废物今日一整天的表现看来,本宫也没必要对他严密监视了。” “没想到这小废物竟然为了本宫的寿辰如此费心,不仅让京兆府尹王忠良发动民间活动为本宫贺寿,甚至还逼着范大有去请文圣孔老夫子出山为本宫贺寿!” “这孔老夫子也是本宫的恩师啊,说来本宫也有些想念了!” 麽麽道:“是啊,这小皇帝还真是费心费力啊,看来他真是转性了,现在俨然是个大孝子啊!” 太后第一次在提及宁辰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是啊,若是这小废物早些如此孝顺,本宫也不至于……” 说到此,她突然停下来了,想了想,目光又变得阴鸷了起来,冷冷道:“没办法,晚了!” “要怪只怪他命不好,这龙椅已经不是他的了!” “待本宫寿辰过后,留他一具全尸已经是本宫对他最大的善意……” 麽麽叹了口气,道:“是啊,只能怪他命不好!” 太后说着,站起身走向床边,道:“对他的监视松一些无所谓,但还是得继续,谁知道这小废物是不是在伪装!” 麽麽笑道:“娘娘,您总是如此小心……” 太后正色道:“如果不小心,本宫能走到今日吗?” 接下来的几日,宁辰每天都早早带着小安子出宫,虽然那几个侍卫还是跟着他们,但却不似刚开始那般寸步不离。 通过这个细小的变化,宁辰知道,自己的计划再次成功了! 他带着小安子来到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庙为太后祈福。 祈福时,只有小安子跟着,那些侍卫都留在了外面。 宁辰跪在佛像前,闭着眼一副虔诚祈祷的模样,嘴上却轻声说道:“小安子,机会来了,按计划行事!” “记住,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太后在行宫里到底在干什么!” 小安子点点头,当即捂着肚子装出一副拉肚子的模样离开了大殿。 宁辰表面虽不动如山,但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离太后寿辰越来越近了! 他虽然将希望寄托范大有和文圣孔老夫子身上,但这一切都不能明说,所以,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自然就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所以,他必须为自己准备一条备用计划。 而这备用计划的危险程度实在太大了! 想到此,他不禁暗道:“范大有啊范大有,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而此时的范大有正在恩师孔老夫子家等着老夫子的出现。 这几日,他奇怪的发现领救济粮的灾民竟越来越少,好像很多人都找到了赚钱的路子。 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查究竟,毕竟小皇帝还逼着他去请孔老夫子出山。 为了请老夫子出山,他已经在老夫子家干等了整整三天! 终于,老夫子总算是愿意见他一面了。 很快,鹤发银须、仙风道骨的老夫子便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 范大有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原委详细地说了出来,并恳求老夫子能出山。 可老夫子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通过范大有的描述,对这个小皇帝宁辰十分感兴趣。 更是详细地问了很多朝堂局势、天下大事,特别是有关小皇帝宁辰的事情。 范大有知无不言,事无巨细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恩师。 更是将满肚子对小皇帝的抱怨和愤怒都说了出来。 最后还不忘总结一句:“这混账小儿早就该被废掉,不然让他一直当皇帝,我大宁一定会毁在他手里……” 不料,话音未落,老夫子突然沉声喝道:“我看你才是混账!” 范大有猛地一怔,连忙跪在老恩师面前:“恩师,学生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还请恩师明示!” 孔老夫子看向远方,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你没什么做的不对,就是太蠢了,太腐儒了!” “一双眼睛只知道盯着书籍,盯着仁义道德,却不知道睁眼看看真实的人世间!” 范大有彻底懵了,他实在不明白恩师为何会突然如此批评自己,于是疑惑道:“恩师,此话怎讲?学生实在有些不明白……” 孔老夫子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直勾勾地看着范大有,正色道:“为师且问你,你方才所讲的小皇帝的那些事情千真万确?” 范大有拍着胸脯道:“自然千真万确,学生敢用性命保证,这小皇帝一心只知道讨好太后,完全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之前宰相等人都已经给他列出了一千多条罪状……” 正说着,孔老夫子突然打断道:“一千多条罪状?好一个一千多条罪状!” “大有啊大有,你说这小皇帝是无知小儿,但在为师看来,你才是无知!” “你可知,如果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那这小皇帝宁辰就该是千古一帝的坯子!” 轰! 范大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万万没想到,恩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千古一帝? 这可是对帝王最高的评价! 他一个年仅九岁的黄口小儿怎么可能会是千古一帝? 他目瞪口呆地看向恩师,吃吃道:“恩、恩师,他才九岁,而且他明明就是个昏庸的……” 正说着,孔老夫子再次打断,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正是因为他才九岁,老夫才说他是千古一帝的坯子!” “可、可这到底是为何啊?学生实在不解……”范大有依旧不敢相信恩师的评价。 孔老夫子长舒一口气,缓缓解释道:“大有,你有没有想过这小皇帝若是被废了会怎样?” 范大有道:“被废了后自然是贬到封地继续为王……” “糊涂!”孔老夫子十分失望地喝道,“你真的是读死书啊,这么多年的书全白读了,怎么到五十来岁了还如此天真?” “小皇帝的外祖父政变失败,太后又突然要废帝,你觉得他被废了之后,太后还会留他活口吗?” “太后也曾是老夫的学生,老夫了解她的秉性,那是个从小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一旦小皇帝被废,他必死无疑!” 范大有一怔! 恩师的话让他如梦初醒,他相信这个世上没人比恩师更了解太后,既然恩师如此说,那太后一定不会放过小皇帝。 孔老夫子继续道:“大有,为师且问你,如果你是这小皇帝宁辰,你明知被废之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你会如何?” “我、我……”范大有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会早在登基之日便勤政爱民,努力学习为君之道,绝不会像他那般昏庸,导致如今被废的局面……” “笑话!”孔老夫子再次打断,“小皇帝只是个傀儡,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太后虽然表面上对小皇帝很好,但背地里一定对他迫害不少!” “你勤政爱民也得有机会才行啊!” 孔老夫子说着,看了眼满眼迷茫的范大有,再次叹了口气,道:“你啊,还是没读懂朝堂局势!” “其实从一开始,太后就没打算让小皇帝宁辰一直坐在龙椅上!” “这对小皇帝来说,就是一个死局!” “一个几乎没人能解的死局!” 这范大有彻底懵了,努力地琢磨着恩师的话。 孔老夫子却继续说道:“老夫为何说他是千古一帝的坯子?” “因为这小皇帝面对如此死局,却想到了解决办法!” “而且,他这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你我身上,他这是在向我们求救,你懂吗?” 第10章 死心塌地 “求救?他在向我们求救?” “这、这……” 范大有懵了很久,实在想不通恩师为何会如此说。 经过老师的点拨,他已然知道了小皇帝宁辰所面临的局面。 是啊! 一个傀儡小皇帝,太后又打定主意一定会废了他,更是联合了宰相等一众朝臣。 面对这样的局面,别说是一个九岁小孩,就算是他,就算是任何其他人,只怕都找不到破局的办法。 可他实在不明白,老师为何说小皇帝想到了破局的办法,而且还是在给自己发求救信号? 他目前的所有行为,明明只是在讨好太后! 难道他是指望讨得太后欢心,然后期待太后不要废他? 这、这怎么可能? 见状,孔老夫子再次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 缓缓解释道:“如果老夫所料不错,从小皇帝那日在朝堂上以死相逼开始,他便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说到此,孔夫子忍不住赞道:“小小年纪,就能想到在朝堂上想出以死相逼这样的顶级阳谋,此子日后定不简单……” 正说着,范大有突然疑惑道:“阳谋?为何……” 孔夫子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范大有:“你说是为何?你好好想想你读过的那些史书!” 范大有努力地回想着,突然,他眼前一亮,激动地说道:“明白了,是阳谋,确实是顶级阳谋!” “特别是他那时说的那句‘看你们背不背得起朝堂之上逼死天子的骂名!’” “他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人都不愿背负逼死天子的骂名,所以才故意在朝堂上以死相逼!” “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见范大有终于开窍了,孔老夫子欣慰地捋了捋胡须,继续道:“所以你现在还说他昏庸吗?” 范大有又问道:“您说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中,可、可我后来弹劾赵思文的事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孔老夫子叹道:“你啊,真是糊涂,完全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他从那日以死相逼开始,就料定朝堂上肯定有人会站出来帮他说话,而你偏偏站出来了。” “他知道,太后等人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没过多久你就中了他们的圈套,在朝堂上弹劾户部尚书赵思文。” “这也正是小皇帝高明之处,他假意让你戴罪立功去赈灾,就是为了保你的同时,向你发出求救的信号!” 范大有再次一怔:“圈套?难道我弹劾赵思文是他们设计好的圈套……” 想到此,他不禁后背一凉! 而恩师说小皇帝早就料到了这一些,更是让他无比震惊! 但想了想,他又问道:“可、可他既然是要保我,就应该全力帮助我赈灾,又怎会做出不顾灾民死活,只为讨好太后的事?” “而且,您说他是要向我发出求救信号,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和我说……” 孔老夫子道:“糊涂,你是真的糊涂啊!” “你想想,太后一心要废他,肯定对他百般监视,他如果随意说出来,万一被传到太后那里,他甚至都不用等到太后寿辰就会被废!” “而且,你能中了太后等人的圈套就说明你身边肯定有太后的耳目!” 范大有不由地皱了皱眉头:“耳目?” 孔老夫子继续道:“所以啊,他既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又怎会傻到明着告诉你?”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表面上装作讨好太后,迷惑太后、拖延时间,暗地里助你!” 范大有不解道:“可他明明没有助我,他甚至连那十万两赈灾银都不让我继续索要……” 孔老夫子摇了摇头:“你是真的傻啊,完全就是个书呆子!” “难道你就看不出,他表面上让京兆府尹发动民间活动为太后贺寿,实际上就是在帮你赈灾吗?” “而且这比你直接用银钱赈灾更有效果,这种以工程代替赈灾的方式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赈灾方式!” “帮我赈灾?最好的赈灾方式?” “这、这……”范大有的脑子越来越懵。 他并非很笨,但实在是因为老师的话太让他震惊,他一时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而且偏见本就是座大山,他之前对小皇帝可是充满了偏见! 孔老夫子继续道:“发动民间活动,必定会带来众多民间工程。” “工程一多,自然就需要更多工人,而小皇帝故意在你面前压低灾民的工钱,这就会让那些富人为了节约钱更多的雇佣灾民!” “虽然赚的钱少了些,但灾民最起码能自给自足,这不是帮你赈灾又是什么?” 范大有皱了皱眉,回想到这几日赈灾时的发现,他如惊天霹雳般猛地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这几日领救济粮的灾民越来越少。” “原来那些灾民都去打工赚钱,自给自足了……” 说到此,他似乎彻底开窍了,心中顿时对此计充满了敬佩。 更是激动地说道:“而且如此一来,既能不用国库的银子,帮本就空虚的国库节约开支,还可以大张旗鼓地为太后贺寿,搏得太后欢心,为他争取时间!” “这、这简直就是一石三鸟之计!” “厉害,厉害,这以工程代替赈灾的办法果然精妙!” 经过恩师的点拨,他这才发现这小皇帝的厉害之处。 心中顿时对小皇帝充满了敬佩! 一个年仅九岁的稚子,竟能在这样的局面下做到如此地步! 难怪! 难怪恩师会说他是千古一帝的坯子! 想到此,他突然又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痛心疾首地说道:“糊涂,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他又看向孔老夫子,说道:“恩师,多亏了您的点拨,不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甚至还在恨他……” 见状,孔老夫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 “无妨,小皇帝不会和你计较的!” “你可知,赈灾一事还不是这小皇帝最厉害的地方!” 范大有再次一愣,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此刻他只觉得自己那被偏见堵塞的大脑瞬间通畅了。 仅是片刻,他便反应了过来,激动地说道:“没错,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以举办诗会为太后贺寿为借口,让我来找恩师您!” “陛下肯定已经猜到,您听完我的讲述,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也知道您和我在知道了他的良苦用心后,一定会帮他!” “而这就是他向我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此刻,范大有终于彻底明白了宁辰的所有良苦用心! 孔老夫子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道:“不错,你总算是开窍了!” 范大有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是学生愚钝,幸亏有您在!” “不然我还会一直误会我们这位小皇帝……” 孔老夫子再次看向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是幸亏有老夫,而是幸亏小皇帝足够厉害!” “这一切都早在他的谋划之中!” 闻言,范大有深深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对小皇帝的愧疚与敬佩: “是啊,这一切都在咱们的这位小皇帝的谋划之中!” 孔老夫子再次捋了捋银须,郑重道:“咱们的这位小皇帝能选中你与为师,说明他是真的不简单!” “年仅九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却知人性,懂隐忍,善伪装,精谋略!” “这不正是千古一帝的坯子吗?” “所以啊,大有,遇到这样的小皇帝是我们这种人的幸运,我们必须好好辅佐他,助他成就千古一帝!” 范大有用力地点点头。 突然又转身面朝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严肃地说道:“陛下啊陛下,老臣愚钝,到现在才知道您的良苦心!” “老臣发誓,往后余生,臣定当全心全意辅佐您!” 此刻,他是彻底对宁辰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心悦诚服、死心塌地! 老夫子见状,也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手弯腰,脸上充满了期待的微笑。 片刻后,他又对范大有道:“大有,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范大有用力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学生知道,学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更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11章 突遇刺杀 寂静的寺庙大殿内,宁辰跪在佛像前,闭着眼虔诚祈祷。 他不是一个信佛的人,自然不会祈祷佛祖保佑。 他真正祈祷的是范大有能顺利见到文圣孔老夫子,祈祷的是孔老夫子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并愿意出山帮助他。 在原主的记忆中,孔老夫子连续作为原主皇祖父与父皇的老师,在大宁朝堂的地位举足轻重,甚至大宁王朝诸多律法都是他老人家制定的。 很多时候大臣们在朝堂争执不下时,都会搬出孔老夫子的言行来旁征博引。 在民间,如果说范大有是文坛领袖,那孔老夫子更是文坛泰斗,桃李满天下! 大宁所有的书院、学堂,都有他老人家的雕像,学子们入学堂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孔老夫子的雕像立誓! 如今他老人家虽已年迈,不问世事,但他的一言一行,至今都能直接影响整个大宁。 而作为孔老夫子的得意门生,或许也只有范大有才有可能请动他老人家出山。 这也是为何宁辰会逼着范大有去请他老人家的原因。 宁辰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明白他的真实用意,那一定就是孔老夫子! 但孔老夫子是否真的能明白他的苦心,又是否会愿意帮他这个年仅九岁的稚子,目前来说,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所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备用方案的同时,祈祷一切顺利! 他很清楚,不论怎样,这都是一场豪赌…… 正想着,突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宁辰下意识地睁开眼看去,霎时间,一道寒光骤然闪现。 他心中猛地一惊,连忙闪身躲避。 然而,他终究还是发出了一声惨呼! 右臂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幸亏他及时发觉,不然仅是分毫之差,那把锋利的匕首便刺入了宁辰的心窝! 然而,宁辰来不及思索,甚至来不及呼喊,那手持匕首的和尚便再次像疯狗般冲了过来。 “该死,这九岁的身体实在太弱了!” 生死存亡之际,他心中暗骂一声,抬起手臂直指那和尚,原本童真的双眼,此刻竟散发出令人寒彻心髓的冷光。 也许是出于多年刺客的经验,这和尚竟本能地顿了顿。 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一个九岁的小屁孩,面对行刺不仅没有丝毫惊慌失措,此刻竟还莫名其妙地伸出手臂指着自己? 他想要干什么?疯了吗? 但仅是这一秒的停顿,和尚便再次冲向宁辰,他绝不相信,一个年仅九岁,身高还不及自己一半的小崽子面对这种情况能有什么活路! 然而,也就是这一秒! 他却清晰地听到面前这个小孩口中蹦出两个绝不可能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字:“找死!” 同时! 一支短箭骤然从宁辰袖管激射而出。 嗖!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短箭不偏不倚,正中那和尚的心窝! 和尚一声惨呼,竟直接摔倒在地,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孩的袖管里竟然能射出威力如此大的短箭!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宁辰没有丝毫停顿,在他倒地的瞬间,已然冲到了他的身边。 宁辰一只脚重重踩在和尚那握着匕首的手腕上,在和尚吃痛惨叫的瞬间,迅速将匕首夺到手中。 同时将匕首架在和尚的脖子前,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插在和尚胸口的那支短箭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俨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杀意,完全不是一个稚子能表现出的。 “说!” “是谁派你来刺杀朕的?” 那和尚眼里闪过强烈的震惊,直勾勾地看着宁辰,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做梦也没能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孩子手中。 但他还是冷冷啐了一口:“成王败寇,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正说着,宁辰右手发力,轻轻拧动插在和尚胸口的短箭,和尚瞬间发出一道惨呼。 宁辰那原本稚嫩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同情,上一世,他早已见惯了生死。 “再深一寸,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说是不说?” 不料,那和尚突然笑了出来:“一个九岁的小崽子能做到如此地步,老子死得不冤!” “但你记住,小杂种,你这皇位坐不了多久,你这条小命也活不了多久……” 说罢,那和尚突然紧紧抓着宁辰的手,用力的将短箭往胸口按下去,随着温热的鲜血滚滚涌出,他终究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到底是谁要刺杀我? 宁辰皱了皱眉,没有任何惋惜,也没有任何犹豫。 他果断将短箭拔出来藏好,又用匕首在原来的伤口处捅了一刀,将原本的短箭伤口完全覆盖,又去抓了一把香灰,撒在和尚面部。 伪装好现场,他又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到泪水涌出,他才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瘫在地上大声哭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快来救朕……” 晚上。 太后神色复杂地匆匆赶到养心殿内,见宁辰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仍旧一脸惊恐。 “皇儿,你没事吧?” “知道是谁要刺杀你吗?” “快跟母后说说事情经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无论太后如何问,宁辰依旧是支支吾吾完全说不清楚,俨然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 “好吧,皇儿,你好好休息,有母后在什么都不用怕!” “你放心,母后一定会查出幕后凶手,敢刺杀当今天子,本宫绝饶不了他!” 太后说罢,便一脸怒容地匆匆离去了,屋内又只剩下小安子与宁辰。 小安子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后怕的说道:“好险啊,陛下,如果不是您之前发明的那个袖弩,只怕今日您真就凶多吉少了!” “不行,以后必须安排人在您身边,随时保护……” 闻言,方才还一脸惊吓的宁辰,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惨笑:“如何安排?” “朕只是个傀儡,你也只是个小太监,太后不发话,你能安排得了吗?” 小安子愣了愣,目光从不甘变成了失落,最后竟又变成了愤怒。 “要奴才看,刺客肯定就是太后安排的,毕竟只有她在随时监视你,也只有她能提前知道您要去什么地方……” 正说着,宁辰突然又笑了出来,但这次却是一脸轻松: “你错了,这次刺杀不是太后安排的!” 小安子一怔:“不是太后?为、为什么……” 宁辰笑道:“因为朕能看出来,方才太后是真的动怒了……” 小安子不甘道:“兴许她是因为没能成功刺杀陛下您,所以……” 宁辰一脸坚定的说道:“她不会傻到选择在这个时候用刺杀的方式对朕下手!” 见状,小安子再次愣了愣,愁眉不展地问道:“可、可如果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宁辰却笑了笑,一脸轻松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没心没肺:“虽然朕也很想知道,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查!” “所以,想不通的问题就暂时不要去想!”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太后应该比朕更关心这件事,就让她去操心吧!” “毕竟这次刺杀表面上是冲着朕来的,而实际上就是冲着太后去的!” 小安子再次不解道:“这、这是为何?” 宁辰调皮一笑:“脑子是个好东西,小安子,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小安子一怔,颇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面前这个看似调皮的小皇帝。 不料,宁辰却又叹了口气,颇有些担忧地说道:“朕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太后会不会看穿朕对刺杀现场的伪装,如果被她看穿,只怕她定会提前对朕下手……” 与此同时。 凤仪殿内,太后一脸阴沉地看着跪在面前的潘玉,沉声道:“本宫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吗?” 潘玉当即无辜的说道:“冤枉啊,娘娘,小人以项上人头发誓,真不是小人干的!” “真的不是你?”太后沉声道。 潘玉用力地点着头,道:“娘娘,真不是小人啊,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违背您的命令啊!” 太后狐疑地打量着潘玉,片刻后脸色方才缓和了些许,喃喃道:“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对那小废物下手?” 潘玉摇了摇头,一脸困惑。 突然,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秀眉紧紧蹙在一起,若有所思地说道:“不对,不可能!” “他一个九岁稚子,怎么可能躲过刺客精心谋划的刺杀?” “难道……” 第12章 风暴降至 太后越想越不对,沉声道:“潘玉,你说他一个九岁稚子,真的能反杀刺客?” 潘玉连忙说道:“事情经过小人已然查清楚了,那刺客不是寺庙的人,他一直伪装成和尚躲在寺庙内,是趁着小安子肚子疼出恭去的时候对小皇帝下的手!” “小人也仔细查探过刺杀现场,从现场痕迹看,应该是在争斗过程中,小皇帝将香灰撒进了那刺客的眼睛,导致刺客一时看不清楚!” “进而导致在后续的打斗中,匕首无意间插进了刺客的胸口,这应该就是个意外!” 太后皱了皱眉:“意外?你确定?” 潘玉点点头,笃定地说道:“小人确定,现场的所有痕迹,以及刺客尸体上的伤口小人都仔细核验过,小人可以确定,这就是场意外!” 太后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如果真是意外,那宁辰这小废物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说到此,她又想起宁辰那副吓得不轻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也罢,应该是本宫多心了,他一个九岁稚子,都被吓成那样了,又怎么可能凭自身实力反杀刺客!” 说到此,太后再次沉声道:“潘玉,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给本宫挖出背后之人!” “本宫有预感,此人定是冲着本宫来的!” “而且这次寿辰,只怕不会太平静……” 宁辰遇刺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随着太后寿辰越来越近,刺杀一事甚至几乎都被人忘却了。 宁辰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刺杀他,特别是每每回想起那刺客临死前的那句话,便如同插在心窝的一根刺。 他隐隐觉得,这场刺杀背后一定牵扯了更多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力斗争。 但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将这根刺拔出来。 比起这隐藏的危机,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后寿辰。 他很清楚,太后寿辰是他唯一的机会,更将是他与太后的一场正面交锋。 甚至是殊死搏斗! 一旦自己不能在太后寿辰上绝地翻盘,那自己就将必死无疑,更遑论其他!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日刺杀一事,太后应该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特别是自己发明的袖弩。 否则太后绝不可能再让自己出宫,自己的计划也不可能顺利执行。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刚穿越来那日找来木材和工具制作的袖弩,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献出它的第一次。 但这东西本就是为了保命,只要其他人没能发现,这依旧是他紧要关头保命的底牌之一! 临近太后寿辰的几天,宁辰依旧每日出宫,也许是因为刺杀一事,太后对他的保护或者说是“监视”又加重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做最后的确认。 他先是大张旗鼓去找了京兆府尹王忠良视察贺寿活动的进展。 不得不说,在逢迎讨好这一块,王忠良的功力相当深厚,活动安排地不仅种类多,而且相当热闹。 宁辰十分满意,大赞王忠良乃百官之表率! 之后,他又去视察了赈灾一事,由于太后寿辰临近,赈灾一事早已被人们抛诸脑后。 范大有却还在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赈灾,似乎太后寿辰一事,与他毫无干系。 但从现场灾民的情况看来,宁辰那以工代赈的方式已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宁辰在小安子与侍卫们的跟随下找到范大有。 “怎么样,见到孔老夫子了吗?”宁辰睁着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单纯地看向范大有。 范大有却依旧一脸不屑,没好气地说道:“见到了!” 见状,一旁的小安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更是满脸担忧地看向宁辰。 宁辰却只是笑了笑:“那孔老夫子愿意出面为太后贺寿吗?” 范大有似乎有些不耐烦,冷冷道:“请了,但他老人家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能不能来我也不确定!” 宁辰微微皱眉,打量着范大有,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另外十万两赈灾银能不能到位,朕也不能确定了!” 范大有已然彻底失去了耐心:“陛下爱给不给!” 说罢,竟直接拂袖而去,甚至连礼都不行。 宁辰见状,脸色一沉,大声怒道:“好,很好,范大有,你给朕听好了,如果孔老夫子不出现在母后寿辰上贺寿,朕会立刻奏请母后,将你罢官流放……” 可范大有像是完全没听到,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宁辰也只能拂袖而去。 刚回宫不久,范大有怒怼小皇帝宁辰的事情便已经传到了太后耳中。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失望的语气中又带着些许不屑: “不来就不来吧,本宫早就知道那小废物是不可能请动老夫子出山为本宫贺寿的。” “他终究只是个愚蠢的九岁稚子,又哪里知道孔老夫子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殊不知,他越是逼着范大有去请孔老夫子,孔老夫子就越不可能出山……” 一旁的麽麽恭敬地说道:“是啊,天下谁人不知,那孔老夫子闭世多年,他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请动老夫子出山!” “不过,他这片孝心还是值得夸赞的!” 太后再次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孝心?” “再有孝心也没用,本宫寿辰马上就到了,他这皇位也马上坐到头了……”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小安子看了眼闭着眼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九岁少帝,愤怒地说道:“这范大有真是该死!” “他竟然没能请动孔老夫子出山!” “我就说,这种老腐儒根本就靠不住……” 说到此,他又担忧地说道:“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以范大有下午的那个态度,他根本就没能了解您的良苦用心!” “那孔老夫子肯定也不会出山,那您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计划岂不都白费了?” “我、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宁辰像是想清楚了什么,突然睁开眼坐起来,九岁的脸上却透着一股远超他年纪该有的冷静与淡定。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小安子,而是兀自问道: “太后这一年在行宫的事情你查清楚没?” 小安子自责地摇了摇头。 宁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喃喃道:“难道自己猜错了?” 小安子见状,愧疚道:“陛下,都是奴才没用……” 宁辰收拾好心情,笑了笑:“无妨,东厂到现在已经发展了多少人?” 小安子道:“加上我们二十四死士,如今总计五十八人!” “您放心,他们都没问题,奴才都是按您之前的吩咐,用尽了各种手段,包括用他们的家人作为要挟……” 宁辰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一脸轻松地朝着小安子勾了勾小手。 附在其耳边轻声说道:“既然暴风雨总归是要来的,不妨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你记住,为防万一,备用计划也得好好准备……” 宁辰说完自己的安排,抬手伸了伸懒腰,满脸轻松: “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小安子愣了愣! 虽然他能感受到小皇帝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但他还是有些不解。 “陛下,恕奴才多言,那范大有分明就没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孔老夫子肯定也不会出山,您又哪来的东风可等?” “奴才实在不懂,您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难道你真的就如此确定孔老夫子会出山助您?” 宁辰没有多加解释,稚嫩的脸上依旧充满了自信。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会,他们一定会!” “而且,他们肯定会像朕预料的那般助朕……” 两日后清晨。 偌大的大宁都城早早便沉浸在普天同庆的繁华热闹之中。 街上张灯结彩,人群摩肩接踵。 在大队人马的护卫下,在文武百官的跟随下,宁辰身着金色皇袍,一脸乖巧地与太后同乘龙辇,朝着宫外而去。 太后轻轻抓起宁辰的小手拍了拍:“辰儿有心了,竟然能想到发动民间活动替本宫贺寿,本宫甚是期待啊!” 宁辰睁着两个大眼睛,满脸天真懵懂:“母后,您放心,这次寿辰,皇儿一定会给您一个个大大的惊喜,保证让您开心……” 第13章 太后寿辰 龙辇很快便在百姓的簇拥下来到了新建的行宫。 行宫不大,但依山傍水,修缮极为奢华。 作为宁辰指定的此次民间活动主要发起人,京兆府尹王忠良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次风头大出的机会。 他绘声绘色地向太后介绍着行宫的所有细节,以及这次活动的详细安排,无比卖力。 然而,太后却皱起了眉头:“尔等孝心本宫甚是欣慰!” “但如今国库空虚,尔等却为了本宫寿辰花费如此巨大去修建行宫,组织民间活动,这实非本宫所愿!” 王忠良看了看一旁一脸稚嫩的宁辰,连忙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先前便明令微臣不得动用官家银钱。” “这次行宫修缮以及组织活动所设计的银钱花费,并没有花费管家一毫一厘,全都是百姓自发募钱为娘娘贺寿。” 太厚微微挑眉,回头看了眼身旁“呆萌”的宁辰:“哦?没动用官家一毫一厘?” 宁辰恭敬解释道:“母后,您的寿辰乃是我大宁王朝最重要的事情,本就应普天同庆。” “您爱民如子,心怀天下,百姓们对您更是无比爱戴,故而当他们得知有机会能为您的寿辰出一份力,自然争先恐后!” 太后再次挑眉,虽然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但眼里的高兴却根本压抑不住。 她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宁辰的小脑袋:“原来如此,皇儿有心了,母后甚是欣慰!” 一旁的王忠良及时补充道:“是啊,娘娘,陛下为了给您一个惊喜,可谓是尽心尽力……” 根据活动安排,上午是诗会,由文坛领袖范大有主持,汇集了天下文人才子。 就连宁辰也没想到,这次诗会竟然会来这么多人。 宁辰看向坐在评委席上一脸严肃的老腐儒范大有,脸上浮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又来到太后身边,躬身行礼,带着强烈的歉意:“母后,对不起,是辰儿没用,没能请来孔老夫子为您贺寿……” 太后微微一笑:“无妨,这天下没人能请动老夫子,辰儿有如此孝心,本宫已然十分开心了。” 诗会很快就开始了,自然是以为太后贺寿为题,由太后,范大有,宰相宋国忠等人为评委。 对于普通文人士子而言,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所有人也都用尽毕生所学,绞尽脑汁拿出自己最得意的诗词为太后贺寿。 各种溢美之诗、赞颂之词,如炮弹般接连不断地轰向太后,轰得她十分舒服,万分满意。 那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宁辰知道,这场诗会已然办到了太后的心里。 索性就再给让她高兴一下。 诗会快要结束之际,宁辰主动站了出来,扫视了一眼众人,这才对着太后恭敬地行了行礼。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九岁的宁辰满眼期待,一字一句地说道:“母后,儿臣也写了一首诗为母后祝寿,请母后点评!” 作诗? 一众臣工也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小皇帝在位三年,可没人见过他作诗写词,甚至连看到他看书的时间都很少。 现在竟然要亲自为太后写诗贺寿? 有意思! 这小皇帝为了讨好太后,为了让太后不废他,还真是绞尽脑汁! 且看看这小废物作诗到底能作个什么东西出来…… 太后也不禁挑了挑眉,心下暗道:“小废物,这是你自己要丢人的,可别说本宫不维护你的面子……” 太后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慈爱地说道:“既然皇儿有如此孝心,本宫岂能不满足!” 一旁的小安子颇有些担忧,接触宁辰这么长时间,他也从未见过这小皇帝摸书,更不曾见他吟诗诵词。 而且,在宁辰与自己讲的计划和安排中,也没有说要亲自献诗这个环节。 但见宁辰十分自信,他也只能将担忧强压心中,祈祷小皇帝不会把事情搞砸。 宁辰迈着小步缓缓走到台上,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用稚嫩的声音大声说道:“今日太后寿辰,普天同庆,方才各位才子也纷纷献上了贺寿佳作。” “作为朕的母后,太后呕心沥血,尽心辅佐,保大宁之朝纲,护天下之百姓,朕也自当尽心尽力,孝顺太后!” 说到此,宁辰再次朝着太后恭敬地行礼。 “母后,儿臣便借这首诗,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宁辰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然童稚未消,但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玉琯调元气,璇宫庆履长。” “一人宏孝治,四海仰慈光。” “宝帨腾华彩,霞觞祝寿康。 “安贞看式训,迓福正无疆。” 宁辰一首诗念完,原本嘈杂的现场竟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但仅是片刻,又哗的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议论声。 没人能想到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能现场作出这样的诗词! 在那些普通文人士子看来,一句“一人宏孝治,四海仰慈光”已然是对太后无上的赞美,整篇辞藻更是透露着皇家贵气。 天才! 当今这个年仅九岁的少年天子,竟然能随口作出如此诗作。 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而对于那些大臣,宁辰这首词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他们比普通百姓更了解眼前的这个小皇帝,这就是个昏庸的小废物,怎可能会突然变得如此有才? 就连小安子此刻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太后更是微微张嘴、目露震惊! 一直等到议论声渐渐平息,她才入梦初醒! 他直勾勾地看着宁辰,眼里闪过一丝不安,眉头更是紧紧锁在了一起,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见她口中喃喃道:“这、这首诗真的是他写的吗?” 一旁的麽麽轻声说道:“娘娘,依老奴看,这首诗定然不是小皇帝自己写的,三年了,他是什么样子谁不知道?” “这首诗肯定是他找人代笔的!” 见宁辰满脸得意,一副小孩子显摆后按捺不住兴奋的样子,太后缓缓松了口气,又喃喃道:“不错,定是他前段时间出宫找人代笔!” “不过他能有如此心思,也算他有心了……” 而没人注意到,范大有看向宁辰的目光竟有几分迷离,几分呆滞! 看着众人的反应,宁辰是真的很满意。 他之所以极尽赞美,甚至溜须拍马,为的就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太后的“孝心”! 因为他越孝顺,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就能有越多的筹码! 不然自己费尽心思搭建一个这样的舞台,岂不白废? 他现在就等着晚上的寿宴! 诗会过后便是中午的龙舟活动,现场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百姓们更是全身心投入,为各自支持的龙舟呐喊助威,俨然有战场拼杀的尽头。 一众文武官员也都十分投入,连连赞叹这些活动办得好。 就连太后也十分尽兴。 毕竟身居后宫多年,她也好多年没有参与过如此全民热闹的氛围中。 龙舟过后又是“舞凤灯”活动,本应该是龙灯,可在宁辰的建议下,直接改成了凤灯! 他就是要告诉全天下,告诉在场所有人,特别是太后,整个大宁,太后最大! 他要将太后高高捧起,捧到天上去!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 一整天紧凑的活动安排下来,太后的嘴角都没有沉下来过。 那兴奋的笑容,开心的神情,绝不是能演出来的。 以至于晚宴前更换衣服时,她还笑着对伺候她的老麽麽说道:“这些年本宫如履寒冰,算尽一切,你可知为何?” 老麽麽愣了愣:“娘娘如此,自然是为了大宁的长治久安……” “放屁!” “本宫要的就是今日这种万民敬仰、一人独尊!” 太后说着,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与决心: “谁说女子不如男?” “本宫这么多年一步步爬过来,本宫就是要爬到顶峰,屹立不倒!” 麽麽轻声说道:“看来娘娘今日的确是很尽兴,也不枉那小皇帝如此费心……” 太后却突然打断道:“这小废物的确是费心了,今日本宫十分满意!” “但这并不能改变本宫的决心,今晚寿宴一过,明日便是废他之时!” 皇家晚宴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就连诸位藩王也只能派家眷携贺礼参加。 那几个年幼的小王子却引起了宁辰的格外注意,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在小安子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之后便十分乖巧地参加晚宴,等待着他预料的一切发生。 果然! 就在晚宴快要结束,所有人都喝得十分尽兴之际。 范大有突然站了出来,跪倒在太后面前。 大声喊道:“启禀娘娘,微臣范大有有话要说……” 第14章 站出来了 范大有的突然发声,让原本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压抑了下来。 毕竟谁都知道范大有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他此时要站出来说话,难道还指望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太后皱了皱眉,扫视了一眼席上神情各异的众人,似乎有些犹豫。 一旁的小安看了看范大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宁辰。 难道果真如陛下所料,范大有真的会那么做? 一念至此,他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范大人,今儿本宫寿辰,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明日早朝再说吧!” 太后终于发话了,她实在不想给这个范大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料范大有直接说道:“重要,十分重要!” “此事事关大宁王朝,事关天下苍生,更关乎太后您!” 此言一出,太后不禁皱了皱眉,难道他不是要说赈灾的事? 不行,不管是不是都不能给机会这个老腐儒开口,让他说话只会扫兴! 宁辰微微挑眉,仔细观察着太后的神情,但脸上依旧装出一副懵懂无知、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殊不知,此刻,他那小小的脑袋里,已然在一幕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画面。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又岂能在宴会这种场合说,范大人,还是明日早朝百官政议吧!” 范大有猛地一怔!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宁辰也是微微皱眉,好家伙,这太后果然狡猾,不管重不重要,她这都给范大有堵得死死的! 但宁辰知道,范大有的那张嘴可不是能被堵住的! 果然! 范大有突然抬头看了眼宁辰,然后坚定地看向太后,大声道:“请太后收回废帝懿旨,给陛下一次机会,给大宁王朝一次机会,更给我大宁千千万万百姓一次机会!” 哗! 范大有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晚宴现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疯了,范大有这肯定是疯了!” “他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请太后收回废帝懿旨,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这是在找死,简直就是活腻了……” 众人议论着,纷纷看向宰相宋国忠与太后。 宰相微眯着眼,依旧面无表情,而太后脸上已然浮现怒意。 这一切都被宁辰看在眼里。 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局面。 从打定主意收拢范大有开始,他就知道,范大有一定会通过这样的形式,在这样的场合公开逼太后收回废帝懿旨! 从范大有站出来说出这句话开始,他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太后要脸,百官要面! 只有在这样的场合,才能将以太后为首的那批人架在火炉上烤! 而范大有便是他从一开始便选中的那个点燃炉火之人! 就连小安子此刻都不禁握紧了拳头,他兴奋又期待地看向向皇帝。 因为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确定,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当真有着算无遗策的恐怖能力! 范大有真的站出来了,也真的像小皇帝预料的那般在晚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他之前一直悬在心上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接下来,就看事态会不会继续按照小皇帝预料的那般发展! 可与小安子不同,在一些冷眼看戏的旁观人眼里,范大有这样的行为却是在害小皇帝。 谁不知道太后废帝之意已决? 范大有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只会激怒太后,不仅不会让太后收回废帝懿旨,反而会让太后更加坚定废帝一事! “放肆!” 果然,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怒拂衣袖,沉声道,“废帝一事一个月之前便已当着百官之面在朝堂上确定!” “本宫旨意已下,你此时站出来让本宫收回废帝旨意,居心何在!”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不一会,一众官员也都站了出来,怒目指责道: “大胆范大有,你这是想让太后朝令夕改,失信于天下吗?” “小皇帝荒淫无道,你竟敢在太后寿辰上替他说话,你简是居心叵测!” “娘娘,请立刻下旨,将范大有这老匹夫拖出去杖毙!” “杖毙还不够,必须诛九族……” 眼看群臣激愤,小安子又担忧地看向宁辰,他还是担心,以范大有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抗衡太后以及那群太后的狗腿子。 可宁辰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范大有。 范大有扫视一眼众人,突然冷笑道:“笑话!” “我范大有既然敢站出来提及此事,就已经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你们要拿随时可以拿!” “但我要说的话,今天必须说完,否则,我倒要看看,你们怕不怕天下人的唾沫!” 这句极具威胁恐吓的话语一出,更加点燃了现场那群人的怒火,气氛也顿时变得无比紧张。 就连小安子此刻的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如此情形,太后真有可能一气之下杀了范大有。 而一旦失去范大有这颗极为重要的棋子,那小皇帝之前所有的谋划全都白费了。 他紧张地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小皇帝宁辰,却发现宁辰此刻正看着太后,嘴角竟还莫名的微微上扬! 他用力眨了眨眼,是自己看错了吗? 为何陛下到现在还充满了自信? 殊不知,此刻的宁辰丝毫不担心太后会在这样的场合杀了范大有。 今日诗会,聚集了那么多文人士子,太后如果真的敢杀范大有,很快她的骂名便会传遍天下读书人之口。 这绝非一个聪明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这也正是他当初发起诗会,搭建这样一个“舞台”的目的。 如今,太后按着自己的计划,被架在火炉上烤! 果不其然! 太后在沉吟良久后,即便目露凶光,但还是说道:“好,你不是要把话说完吗?本宫今夜便好好听听,你到底为何要让本宫收回废帝旨意?”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将不屑的目光投向范大有。 但宁辰此刻那看似天真懵懂的双眼里却流露着期待的光彩,心下更是暗道:“范大有,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范大有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缓缓起身,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 “你们都说我们这位小皇帝昏庸无道!” “我且问你们,今日太后寿辰,你们是否满意,是否尽兴?” 众人不由地一怔,太后也不禁皱了皱眉。 范大有继续说道:“今日太后寿辰的活动盛况都是全民见证的、全民参与的,效果如何,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 “毫不夸张地说,这次寿辰可谓是我大宁立朝以来,最为盛大的寿辰活动,更是真正做到普天同庆!” “而这都是我们这位小皇帝为了她的母后,也就是我们大宁太后精心准备的!” “这便是陛下孝心的体现,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陛下那首贺寿诗更是其恪守孝道、以身作则的体现!” “将来也一定会成为笑道传承的一段佳话!” “我大宁以孝治天下,陛下年仅九岁便能做到如此地步,你们还怎能说他是昏庸无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张着嘴不知道如何回应。 就连太后也无言以对,毕竟今日寿辰的安排,她的确十分满意。 只是她压根没想到,范大有会在最开心的时候站出来,更没想到自己对寿辰的满意,会让她现在不知所措! 见状,宁辰微微挑眉,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苦心并没有白费,范大有终究和自己有了默契,也不枉自己苦心设计一场! 而一旁的小安子则再次看了看小皇帝宁辰,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因为只有他知道,范大有说的这些话竟和小皇帝之前预料的分毫不差…… 范大有见众人不说话,又道:“你们无法反驳,便证明我说的是事实,那请问各位,这样一位心怀孝道,且以身作则的小皇帝,又怎能将其废掉?” 太后再次皱了皱眉,扭头冷冷看向看上去一脸懵的宁辰,眼里充满了怀疑:莫非今日一事是他们串通好的? 不、不可能吧? 小皇帝一直都在自己的监视,根本就没有与范大有私下接触的机会,他们又如何串通? 第15章 人生如戏 犹豫片刻后,她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令她后背发凉的念头。 她相信自己对皇宫的掌握,更相信自己对那小废物的监视! 这段时间小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范大有的行为同样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他们绝无私下串通的机会,更绝无这个能力! 可范大有为何会选择这么一个自己骑虎难下的场合和时机站出来呢? 难道真的只是他的临时起意…… 也罢,不管怎样,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驳回范大有。 她很清楚,范大有选择这个时候让自己收回废帝旨意,就是因为自己不便在这样的场合对范大有下手,所以想用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在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来逼迫自己妥协。 做梦! 一个老腐儒就想逼迫本宫改变计划? 简直可笑至极! 太后皱了皱眉,震怒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冷笑。 “这次寿辰本宫的确十分满意,也足以见得皇儿之孝心,日月可鉴!” 她虽然不愿说出这句话,但面对如今这个事实,她根本就反驳不了,毕竟今日几乎是全民见证,特别是小皇帝的那首贺词。 “但虽说我大宁是以孝治天下,可为君者,必须有匡扶社稷之才!” 说到此,她又看了眼一脸懵懂、满目茫然的宁辰,再次冷笑一声,道:“本宫之前就说过,有的人适合当皇帝,有的人不适合!” “皇儿如今虽然孝心可嘉,但终究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退位让贤方是明智之举,更是为我大宁社稷,为我大宁苍生好!” 闻言,一众大臣又再次议论了起来,甚者更是指着范大有的鼻子训斥: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何谓明君?明君不仅是要有堪称天下表率的孝心,更要有治理国家的才能!” “咱们这位小皇帝这三年来是什么样子,你范大有难道不清楚吗?” “你如今竟敢说让娘娘收回废帝旨意,你这是对我大宁社稷的不负责任!”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何意图,你不就是想扎拍咱们这位小皇帝的马屁,将来更上一步吗?”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面对群情激昂的众人,宁辰依旧满脸茫然,但心下却不禁暗自冷笑:“好一个退位让贤,好一个明智之举,我得好母后,朕就知道你会如此说!” 如今的他虽然看似只是一个看客,还得装出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 但他心底很清楚,自己谋划了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让自己今日以一个看客的身份,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兵无权,想要绝地翻盘,就必须在算好每一步的情况下,用好每一个棋子的情况下,尽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 “瞎了,瞎了,你们这帮人全都是睁眼瞎!” 范大有突然大笑道,“你们看不到陛下身上有一代明君的天赋,可我能看到,文人士子,天下百姓都能看到!”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再次一愣,随即竟直接破骂出口。 “范大有,你这老匹夫,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你竟敢说他是未来的明君,你眼睛长在腚上了吗?” 范大有冷笑一声:“我看你们的眼睛才长在腚上了!” 说到此,他缓缓踱着步子从一众大臣案前走过。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现在城外灾民如何?” 范大有的突然转移话题,让众人不禁一愣。 这帮人本就没几个在意灾民,再加上准备太后寿辰,更没人关心。 见众人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范大有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没一个会在意城外那些灾民!” “如今国库空虚,又恰逢太后寿辰,就算你们在意,你们也没那个能力解决,不然灾情的折子也不会留置中书省!” “太后虽然拨给我二十万两用于赈灾,可最后却只能拿出十万两,数万灾民,又要安置,又要治病,仅用十万两银子,你们哪一个能做到?” “更何况在赈灾的前提下,还要为太后贺寿,把寿辰办好!” 众人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不错,这个难题根本就无法解决。 不然当初赵思文等人也不会利用这个难题来给范大有下圈套! 见众人无言以对,范大有再次看了看小皇帝宁辰。 继续大声说道:“如此难题你们办不到,我范大有也办不到,天底下就没人能办到!” “但我们这位年仅九岁的少年天子,他却办到了!” “他利用寿辰活动,增加民间工程,让无数灾民得到了养家糊口的机会。” “正因如此,他不仅完美地帮我解决了赈灾一事,也将太后寿辰办得史无前例的热闹,更重要的是,他没用国库一分银子!” “他才九岁,这不是明君,不是我大宁未来的希望又是什么?” 话音未落,宴会场上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惊诧之声。 借贺寿来赈灾,这的确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妙计! 可这真的是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想出来的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小皇帝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无数道目光瞬间投向宁辰! 其中,太后的那道目光尤为冷冽。 而一旁的小安子顿时紧张了起来。 只有他知道,范大有的这一席话虽然早在小皇帝的预料之中,但这也是小皇帝这个计划中,最为危险的时刻! 如果在场所有人,特别是太后相信了范大有的这一席话,认定小皇帝是个腹有韬略之人,那太后定然会更加将小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一旦他才华展露,就意味着将来迟早会逼得太后让权! 明眼人都知道,这正是太后最不想看到的。 自然也一定会将小皇帝除之而后快! 想到此,他担忧地看向小皇帝宁辰。 他只记得宁辰说过会有办法应对这个危机,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清楚宁辰到底会如何面对这个即将被暴露的危机! 不料,宁辰竟直接露出了一副更加茫然甚至有些惊慌不安的神情。 满脸疑惑地说道:“朕、朕完美解决赈灾一事?” 见状,所有人不禁都皱了皱眉,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九岁的废物小皇帝,根本就不知道赈灾一事,更别提什么利用寿辰增加工程,来间接赈灾这样的奇思妙计! 但仅是片刻,宁辰又挺了挺胸脯,像足了一个因为想得到表扬而撒谎的孩童。 声音略带紧张地说道:“不、不错,朕、朕就是这么想的!” “为母后贺寿而举办的民间活动,能增加很多民间工程,这、这样那些灾民就有事可以做,不、不用花国库的银子……” 此言一出,小安子不禁愣了愣:什么情况?陛下为何主动承认?这不是自曝吗?这不是主动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吗? 想到此,他愈发担忧地看向小皇帝,心中已然做好了随时启动备用计划的准备。 但当他看到宁辰那状态时,莫名地又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陛下的确是主动承认了,也的确是自曝了,可他说出这句话之前的那个满脸疑惑…… 此时,朝堂众人也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片刻后,太后突然沉声质问道:“皇儿,本宫再问你一遍,利用寿辰赈灾的办法,到底是不是你早就想好的?” “你应该知道,身为天子,更应以身作则,不可因贪慕虚荣而满口谎话!” 闻言,宁辰神情紧张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噘着嘴,低着头,小声嗫嚅道:“母、母后,对不起,我、我撒谎了,我根本就没想那、那么多……” 闻言,太后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而范大有竟直接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满眼绝望! 完了!小皇帝啊小皇帝,老夫如此舍命助你,你、你为何关键时候出卖我? 他很清楚,小皇帝此时矢口否认,就意味着自己之前说的那一切都前功尽弃! 到时候,太后一定会清算自己…… 然而! 与范大有的绝望不同。小安子竟兴奋地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还记得小皇帝曾说过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万万没想到,小皇帝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演技! 这先疑惑,后承认,最终不得不老实交代的一套戏码,在一个九岁稚子身表现出来,简直毫无破绽! 他相信,此时此刻,一向老谋深算的太后定会坚定地认为小皇帝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废物稚子! 而且,太后最后一番逼问时,小皇帝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会让太后觉得小皇帝怕她,可随意任她拿捏! “听到没,皇儿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范大有,这一切都是你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太后突然阴沉地看向范大有,“来人,给本宫将这居心叵测、满嘴胡言的老匹夫抓起来,扔进天牢!” 话音未落,潘玉便带着一众卫兵冲了进来,死死扣押住范大有…… 第16章 夫子来也 在一阵怒骂声中,范大有深深看了眼宁辰,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被潘玉等人押走。 没人替他求情,即便是在场的一些视范大有为领袖的文人士子心中不忍,但他们都知道范大有这次回是真的没救了。 他凭空捏造的事实已经被小皇帝亲口拆穿了,凭着自己那莫须有的猜想,就在寿辰上逼迫太后收回废帝之意,这不仅仅是对太后的不敬,更是目无纲纪! 只是在替范大有感到惋惜的同时,他们实在不解,为何这小皇帝要出卖帮他说话的人? 难道他看不出来范大有是在帮他吗? 简直愚昧至极! 而这范大有又何尝不是眼瞎,偏偏要帮这么个小废物说话! 就连小安子也不禁有些紧张,虽然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小皇帝的谋划,但范大有毕竟是目前唯一支持小皇帝的大臣。 万一! 万一他的计划出现任何一点变故,范大有可能就真的被清算了。 而小皇帝也一定会背负上不识好歹,坑害文坛领袖的骂名!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小皇帝宁辰,却发现宁辰十分淡定。 于是强行压住心中的紧张,心下暗道:“不会有问题的,陛下料事如神,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果不其然! 就在潘玉即将押着范大有离开晚宴现场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且慢,老夫有话要说!” 众人都不禁愣在了原地。 太后更是皱了皱眉,脸上竟骤然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随着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晚宴大厅,原本安静的现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惊诧声。 “孔老夫子?” “竟然真的是孔老夫子!” “他、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这样的疑问与惊讶充斥在现场每个人脸上,特别是太后! 先前得知小皇帝逼着范大有去请老夫子出山,她便料定老夫子肯定不会出山,而通过这段时间对小皇帝以及范大有的监视,她更料定老夫子绝不会出山。 可万万没想到这老夫子此时竟真的现身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仍旧一脸懵的宁辰。 难道这小废物真的逼着范大有请动了老夫子来为自己贺寿…… 然而,太后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小安子竟再次激动地全身颤抖了起来。 心中更是兴奋呐喊:“来了,老夫子果然来了,他就是陛下最后王牌!” 因为只有他知道,小皇帝又一次料中了! 目前的一切,几乎全都是按着小皇帝之前的预料发生的。 此刻,也只有他能深深感受到小皇帝的心思之深沉,谋划之强,简直恐怖如斯! 不由地,他看向那个依旧保持着一脸懵的九岁少帝,眼神竟不自觉地迷离了起来! 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夫子,太后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老夫子一定来者不善! 随着老夫子一步步走到太后面前,一众文武官员纷纷起身行礼。 太后也尊敬地行了行礼:“恩师,真没想到您亲自来……” 不料,老夫子脸上并没有半点情绪,古井无波地说道:“怎么,太后娘娘不想看到老朽吗?” 太后一愣,尴尬地扫视了一眼众人! 老夫子的这句话虽然让她很生气,但这样的场合,她又如何能发作? 毕竟她可是大宁曾经的“贤后”,尊师重道必须“保持”! 在这个两任帝师,文坛泰斗,大宁真正的肱骨面前,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恩师误会了,能见到您,学生再高兴不过了,只是之前听闻范大有没能请到您出山,现在您突然出现,着实让学生有些惊讶!” “恩师此次来定是舟车劳顿,本宫这就让人安排您好好休息,等您休息好了,本宫再与恩师您好好叙叙旧……” 太后说着,朝着身边麽麽递了个眼色。 这老夫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是冲着范大有而来! 还是赶紧堵住老夫子的嘴,赶紧把今晚这个寿宴结束了好! 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又被架在火炉上烤! 宁辰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心下暗自冷笑:“老夫子能出现,就证明他已经明白了朕的良苦用心,既是如此,我的好母后,你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老夫子糊弄过去?” 果然! 太后话音未落,老夫子便直勾勾地看着太后,声音苍老但却十分有力: “糊涂,娘娘,你是真的糊涂!” “老夫是来救你的,你竟然还想堵住老朽的嘴!”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寿宴现场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一众大臣更是不解地看向老夫子。 就连太后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救、救本宫?恩师此言从何说起?” 孔老夫子痛心疾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极了一位老人对自己最爱的子女训话,语重心长、发人肺腑: “芷汐,虽然你是一介女流,但你却是为师所有弟子中天分最高,也是最聪明的一个!” “如今,你贵为太后,更是辅佐陛下、匡扶社稷,这便足以证明老夫当初没有看错人!” “可你却要捉拿范大有,更是要坚持废帝!” “你这是在自掘坟墓,你知道吗?” 闻言,一众朝臣纷纷愣在了原地,太后更是微微张嘴,两眼茫然! 就连范大有此刻也不禁有些迷茫:之前恩师分明说太后是个不择手段、野心极大之人。 此刻又为何说出这番话? 然而,没人注意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吃瓜者”,也是这一切的背后谋划者,九岁的少帝宁辰,却暗自笑了起来。 他深深地看向孔老夫子,心下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孔老夫子啊孔老夫子,真没想到,你比朕还会演戏……” 太后不解地问道:“自掘坟墓?” “恩师,您到底在说什么啊?” 孔老夫子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期许,缓缓教诲道:“芷汐,方才宴席上的对话老朽都知道了。” “是,或许这个小皇帝孝心可嘉却能力不足,或许利用寿辰赈灾这条妙计根本就不是他想出来的,这只是他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 “可你想过为何愚钝如范大有,都会认为借寿辰赈灾这条妙计是咱们这位小皇帝想出来的,甚至还说他有可能是未来的明君?” 太后愣了愣,似乎已经开始思索了起来。 她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小皇帝宁辰与范大有串通好的,毕竟他们一直在自己的监视下。 可范大有这老顽固怎的就拼死帮这小废物呢? 她到现在也没想通。 孔老夫子继续缓缓解释道:“因为是小皇帝负责监督赈灾,所有的细节也都是他向范大有下达的命令,所以范大有自然而然就会认定借寿辰赈灾一事是小皇帝想出来的!” 说到此,孔老夫子再次强调道:“虽然小皇帝的确是歪打正着,但从结果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一石三鸟的妙计!” “范大有能如此想,更何况天下的文人士子,黎民百姓?” “只怕他们早已认定,这借寿辰,以工代赈的妙计就是小皇帝想出来的,更会如范大有那般,认定小皇帝是个未来的明君!” “你此时抓了范大有,还要坚持废帝,你可想过天下文人士子,黎民百姓对你会作何评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是要违背天下人心所向,将自己淹没在万民骂声之中吗?” 此言一出,在场一众大臣都僵在了原地,更是十分认真地思考起老夫子的这句话! 特别是太后! 毕竟老夫子的地位摆在那里,又曾是她小时候的恩师。 大概是每个学生都对老师有心理阴影,她不自觉地也被老夫子这句话唬住了,竟真的认真地衡量了起来。 而她此时考虑的还不只是百姓的骂声,更有那些各怀鬼胎的藩王! 这一刻,她似乎真的有些犹豫了。 可宁辰却在内心对这个老夫子产生了深深的佩服,心下更是暗道:“果然还是得像老夫子这般多读书,不然忽悠人都不知道怎么忽悠……” 然而,仅是片刻。 一直沉默不语的宰相宋国忠,突然半眯着眼,恭敬地朝着老夫子行了一个礼,面无表情地地说道:“老夫子,您这句话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或许天下人都像范大有那般认定小皇帝是个未来的明君,可刚刚小皇帝都已然自己亲口承认了,这一切并非他的设计。” “这件事,只需颁布旨意向天下人说明即可,何至于让太后深陷万民骂声之中?” 闻言,一众大臣纷纷如梦初醒,太后更像是幡然醒悟,道:“没错,本宫只需颁布旨意,向天下人说明即可,恩师确实有些危言耸听了……” 一众大臣纷纷附和太后与宰相所言,局面顿时急转! 宁辰暗暗皱了皱眉,心下暗道:“不好,这宋国忠还真是条老狐狸,竟能一句话扭转局势……” 第17章 永不废帝 宁辰不由地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宋国忠。 之前在朝堂上要废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个宋国忠一句话改变了局势,迫使自己以死相逼。 如今又是他! 有他这条老狗帮太后,难怪太后能独掌朝堂这么多年! 宁辰暗暗发誓,这条老狗迟早得除掉! 但眼下必须先过了寿宴这一关,否则自己一旦被废,活都活不成,更遑论其他! 而此时局面的急转,也让一旁的小安子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他很清楚,小皇帝此前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这场寿宴,而老夫子就是小皇帝设计的这出戏的绝对王牌!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万一这老夫子不能顺利帮小皇帝翻盘,那小皇帝此前所有努力和谋划全都白费! 所以,他必须随时准备好启动备用计划。 然而,当他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宁辰也接收到了他询问是否准备开启备用计划的暗号时,小皇帝却用暗号坚定地回了个“否”! 小安子不解,因为他并不知道,上一世无数次生死较量、无数次阴谋诡计早就教会宁辰一个道理: 任何时候都必须给自己留一个底牌! 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易亮牌! 宁辰深深地看向老夫子,虽然他并不是很了解这位老夫子,但直觉告诉他,老夫子既然能出现在这里,便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即便此刻局势逆风,他依旧选择相信老夫子! “恩师,此事就这么定了,您无需操心,快,来人,给恩师赐座,首席!” 太后脸上恢复了笑容,她纵使之前已然因为寿辰尽心而喝得微醺,但此时却觉得自己无比清醒,如果不是宰相宋国忠的话,或许自己就真的被老夫子唬住了! 老夫子方才的话她虽然听着不舒服,但她却能感觉到这老夫子是真的在关心她。 所以,她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老夫子或许是真的老了,不复往日之英明,这才会说出那番糊涂话。 然而,她话音刚落,老夫子竟突然冷笑了起来,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叹道:“愚昧,简直愚昧至极!” “尔等这几十年简直白活了!” 说罢,他再次深深看向太后,谆谆教诲道:“芷汐,你觉得这真的是一道懿旨告知天下便能解决吗?” “你若如此做,只会更加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太厚更是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老夫子:“恩师,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老夫子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你觉得百姓是会相信你的那道懿旨,还是会相信他们看到的?” “这小皇帝歪打正着的行为虽然蒙蔽了百姓的眼睛,但他的孝心却是被天下人看在眼里的!” “尤其是那首诗!” “说不定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宁!” “这种情况下,你若突然让他下罪己诏,继而废帝,百姓只会认为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 “无知百姓的看法或许影响不了什么,但你可知,越是无知的百姓,越是容易被怂恿,被煽动!” “芷汐,这些年你对大宁的付出,为师心里清楚,虽然为师不愿这么说,但如今的事实就是如此!” “你毕竟是女子身,即便身为太后,那也改变不天下之人对你的看法!” 此言一出,太后皱了皱眉! 老夫子这句话如同匕首般深深扎在了她的内心。 偏见是座大山,身处深宫多年,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才发誓,一定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处,以女子之身立于顶峰屹立不倒! 她已然在一年前便制定好了长远的计划,而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废了宁辰! 老夫子继续说道:“三年前先帝驾崩,一年前小皇帝外祖父谋逆被你处决!” “如今你又去废一个年仅九岁,虽然昏庸,但孝心可嘉的少帝!” “你觉得天下人会不会认为你才是这背后的最大阴谋家?” “为师了解你,当然知道你不是!” 说到此,老夫子转身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唯独公然忽视一旁的小皇帝宁辰。 继而大声说道:“可那些躲在暗处心怀鬼胎之人,定会以你此次废帝为由,挑唆百姓,煽动谋逆!” “芷汐,你好好想想,你这不是让你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又是什么?” 轰! 老夫子的这段话,犹如陨石般,瞬间在朝堂中砸出雷鸣般的议论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老夫子这段话里蕴藏的巨大危机! 而一直旁观的诸藩王亲眷,此刻更是噤若寒蝉!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地思考着孔老夫子这番振聋发聩的言论时,宁辰的目光却充满了敬佩,藏于长袖中的双手,竟止不住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成了! 此番言论一出,自己谋划的一切必成! 不愧是两任帝师、文坛泰斗,大宁砥柱!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王炸! 简直是将自己为太后搭建的火炉里的火,烧到了最大。 此时此刻,太后定然已经被烧得痛苦不已。 太后的野心他自然清楚,但太后最为顾忌的他更清楚,自然便是老夫子说的那些躲在暗处各怀鬼胎之人! 这番话不能由他这个少帝说出来,只能由老夫子这般重于泰山之人才能说出来,才能震慑住所有人,特别是太后! 而他最佩服的,不是老夫子能说出这段话,而是老夫子在说出这段话的同时,既保护了他这个少帝,又蒙骗住了太后,让太后认为老夫子是在挽救她! 果然! 果然还是要多读书…… 殊不知,一旁的小安子双眼同样充满了敬佩,甚至比宁辰更浓,尽管竭力克制,但全身竟还是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宁辰激动是因为老夫子,而小安子的激动却是因为宁辰! 因为只有他知道,小皇帝早在逼范大有去请孔老夫子时,便已经料定了老夫子会说出这些话! 一切的一切,全都按照了小皇帝的谋划在发生! 更重要的是,年仅九岁的小皇帝,还是在生性多疑、不择手段的太后眼皮子底下成功谋划了这一切! 神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小皇帝日后会成长什么样? 与此同时,他更庆幸自己当初成为小皇帝外祖父留下来的死士,庆幸自己跟着小皇帝宁辰,成为小皇帝的左膀右臂!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傻,甚至都是人精! 特别是从一个秀女爬到太后之位的太后虞芷汐! 老夫子这一番话直指要害,她又怎能不幡然醒悟? 没错,三年前先帝之死,一年前宁辰外祖父被处决,这些事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如今,又公然将小皇帝废黜,还是在他已经让天下人都认为他孝心可嘉的情况下! 如果那些心怀鬼胎的藩王真的借这次机会异动,那自己不就是亲手将自己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该死! 本宫之前怎的就会同意公开废帝这样的愚蠢行为? 可、可若不除掉宁辰,那自己的计划又如何实施? 太后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头也越来越疼。 她万万没想到,原本十分高兴的寿宴,竟会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直到最后她头疼欲裂,失去理智! 她突然愤怒又痛苦地大喝一声:“闭嘴,都给本宫闭嘴!”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太后深深看向孔老夫子,几乎用哀求的目光问道:“恩师,那您说,本宫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见状,宁辰心中暗笑:“我的好母后,你总算是上套了!”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一副心疼爱徒的模样,说道:“办法自然有!” “那便是永不废帝!”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竟再次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个个目瞪口呆地看向孔老夫子,看向太后,看向仍旧一脸懵懂的少帝宁辰! 而没人注意到,此时的小安子更是微微张嘴,默念着一句:“果然,又被陛下料中了,老夫子果然说出了这句话!” “永不废帝?” 太后直接愣在了原地! 孔老夫子再次捋了捋胡须:“没错,你要做的便是趁着这次机会,下一道懿旨!” “虽然小皇帝并未曾想过借寿辰以工程代赈,但太后你必须把这件事算在这个小皇帝身上!” “不仅如此,你还得公开嘉奖小皇帝的孝心,让其成为天下孝子的楷模!” “然后表明您的决心,宽恕他之前的种种罪过,将他打造成一个知错能改,天资卓绝的未来明君!” 此言一出,众人直接纷纷傻眼! 太后更是呆若木鸡,吃吃道:“为、为何,这是为何……” 第18章 终于成了 一瞬间,众朝臣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无数个为什么从他们口中蹦出。 但老夫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看向太后,似乎是在等她自己想清楚原因。 见状,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懵懂看客的宁辰,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孔老夫子的高明之处! 如何骗过一个生性多疑之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出问题,然后润物无声地引导她自己去想。 因为比起别人口中直接给出答案,太后这种多疑之人,更会相信自己思考出来的结果! 但即便他明白老夫子的用意,内心深处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他悄悄看向太后,也在等着她自己想清楚。 因为太后一旦想不清楚,或者不上套。 那此前的一切谋划全都白费,自己这条命绝活不过明日! 太后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地立在原地,秀眉紧蹙,俨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也许是感受到了太后此时脸上的阴晴不定,原本嘈杂的寿宴现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生怕此时发出任何动静惹怒太后,气氛骤然变得无比压抑!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太后,都在等待太后做最终的决定,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老夫子提出的这个建议着实是为了太后好! 但偏偏这又违背了太后原本的意愿! 更重要的是,太后关于废帝一事的抉择,影响的不仅仅是那傀儡小皇帝宁辰的命运,更是会牵连背后无数人的命运! 而一旁的小安子更是紧张地手心冒汗,忍不住看看太后,又偷偷看向小皇帝宁辰。 就连范大有此刻也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良久,真的是很久! 太后突然扭头看向宁辰,目光充满了一股无比浓烈的阴森,但很快,这股阴森便又消散,转而变得无比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目光顿时又变得无比决绝,咬着牙,大喝一声: “听旨!” 众人见状,连忙伏地跪拜,期待着太后接下来到底会下怎样的旨意! 太后怒拂衣袖,霸气地回到自己的凤椅上坐下,高高在上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唯独跳过了宁辰: “皇儿宁辰孝心可嘉,日月可鉴!” “寿辰一事,本宫十分满意,甚是开怀!” “赈灾一事更是无上功劳,足见其生性纯良,天赋卓绝!” “从今往日,只要皇儿能一以贯之,诚心悔过,本宫便原谅他之前犯下的那一千一百七十二条罪状,再给他一次机会!” 说到此,她突然神情复杂地看向宁辰,一字一句道: “即刻起,本宫收回废帝懿旨,并当众立誓,永不废帝!” “不仅如此,本宫还会全力辅佐其成为未来明君!” 太后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传遍了晚宴现场的每一个角落! 哗! 宴席现场瞬间被一片惊诧声淹没。 这一刻,那些大臣懵了! 他们没想到,太后竟真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甚至已经下达了旨意! 尤其禁卫军统帅潘玉!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太后,脸上写满了问号,眼中更是充满了不甘! 为什么? 太后到底为何会同意老夫子的建议? 明明太后计划的第一步就要实现了! 明明太后可以强势地否定老夫子! 明明这废物小皇帝马上就可以被废,甚至永远消失…… 而此时,范大有也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他本是冲着这句话而来,甚至死谏明志,可当最终的结果如他所愿时,他却在脑海里充满了疑惑。 太后这是真的被老夫子这段话说服了? 转性了? 与所有人的反应不同,孔老夫子则是欣慰地看向太后,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但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宁辰一眼。 然而,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安子此刻已然眼眶湿润,内心甚至暗自狂喜呐喊! 成了! 终于成了! 收回废帝旨意这几个字,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太后口中说了出来! 别人或许觉得仅是收回废帝旨意罢了,这似乎并没有多难! 但只有他清楚,“收回废帝旨意”这几个字,仅是小皇帝成功迈出的第一步。 也只有他清楚,为了实现这“第一步”,无兵无权的傀儡小皇帝,这些日子是如何如履寒冰、反复推敲、小心谋划、精心伪装、舍命一搏的!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其中却充满了不确定,但凡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他们或许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这个中滋味也只有当局者才清楚! 更何况,陛下只有九岁! 九岁啊! 九岁的年纪,别人都还在玩泥巴! 而小皇帝却已经在“玩”人心! 他相信,小皇帝既能成功迈出这一步,将来也一定会成功地迈出无数步,直到顶峰! 可当他激动地悄悄看向宁辰时,却发现宁辰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兴奋。 陛下还在伪装吗? 还是…… 此时,太后突然又站了起来,带着一脸慈爱地走到小皇帝宁辰面前,牵着宁辰的小手来到孔老夫子面前。 满眼笑意地说道:“恩师,多谢您今日指点迷津,本宫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但本宫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恩师可否应允?” 闻言,宁辰微微皱眉,一股不安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心下疑惑道:我的好母后,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孔老夫子也不由地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当着所有人不解的目光,太后将宁辰的小手拉起来,又拉起老夫子的手,将宁辰的小手放在老夫子苍老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俨然一副慈母形象。 神情真挚地说道:“您贵为两任帝师,不知是否愿意再度出山,收皇儿为徒,亲自教导皇儿?”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发出了疑惑的惊叹声。 为何? 太后不仅真的收回了废帝懿旨,现在竟还要请孔老夫子当那傀儡小皇帝的老师? 难道她真的转性了? 难道她真的打算好好辅佐小皇帝宁辰? 孔老夫子微微皱眉,终于看了眼依旧满脸懵懂的宁辰,随即叹了口气,道:“太后,你知道的,老朽已经闭世多年,今日如不是担心娘娘你误入歧途,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老朽收徒要求极高!” 说到此,他再次打量一眼宁辰,摇摇头,叹息道:“小皇帝虽然孝心可嘉,但无论才智还是品性,他都远远不及高祖与先帝!” “老朽实在不愿浪费时间……” 闻言,宁辰忽地挑了挑眉,当即跪倒在地,俨然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哀求道:“母后,老夫子,辰儿知错了!” “辰儿不该谎称寿辰赈灾是朕的主意,更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撒谎!” “辰儿只是觉得若辰儿表现好,就能让母后开心,所以才撒谎。” “老夫子,辰儿求您了,就收辰儿为徒吧,辰儿自知愚钝,但您若不收辰儿为徒,母后定会伤心失望的,辰儿不想让母后不开心……” 好一副母慈子爱的画面! 现场有些女眷甚至已然感动落泪。 但此刻,只有老夫子与宁辰知道,在太后的这场演出中,他们这个未经任何彩排,完全靠默契的双簧有多重要! 太后见状,也是目露感动,甚至哽咽道:“辰儿,母后的乖孩子,母后今日才知道,你竟如此有孝心!” 她慈爱地摸了摸宁辰的脑袋,突然朝着老夫子跪下,诚恳地说道:“老夫子,芷汐求您了,只有您才能助我好好辅佐辰儿,让其当一个合格的皇帝……” 老夫子连忙在太后跪倒之前将其搀扶起来。 一脸为难地说道:“罢了,罢了,老朽就知道今日来定会给自己找麻烦,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老朽应下便是!” 见太后露出笑脸,老夫子又严肃地说道:“太后,老朽只是答应给他一次面试机会,但过与不过,则看他自己的表现!” 说着,他看了眼宁辰,又朝着太后拱手行礼:“太后,请允许老朽单独考考陛下,如果他能过了老朽的考验,老朽便收他为徒,否则,老朽坚决不收!” 太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老夫子的要求,似乎并不在意小皇帝能否通过老夫子的考验。 很快,晚宴结束后,老夫子便顺利地带着宁辰来到了一个无人的房间。 合上门,宁辰当即尊敬地跪倒在老夫子面前,感激地说道:“多谢老夫子相救……” 不料,话音未落,老夫子突然沉声打断道: “在老朽面前就别装了!” “老朽能助你,就能毁你!” 闻言,宁辰猛地一怔…… 第19章 师生密谈 宁辰皱了皱眉,深深地看向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夫子。 仅是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来。 自己的一切谋划定然早已被老夫子看穿。 而他虽然已经现身,心甘情愿地被自己利用,帮自己实现了第一个目标。 但他也需要亲自考验自己,看自己这个年仅九岁的傀儡小皇帝是否值得他如此帮助! 正如老夫子所说,他能帮自己,也能毁自己! 如果自己能通过他的考验,他当然会一直帮自己。 反之,这老夫子定会亲手毁掉自己! 想清楚这一点,宁辰当即朝着老夫子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多谢老夫子救命之恩,辰儿利用范大人还有您也是无奈之举,还望老夫子见谅……” 不料,老夫子突然沉声打断道:“废话少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 “只怕就连老夫之前说的那段话都已经被你计算到了!” “不然你也不会一直都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宁辰不由地一怔,万万没想到,整个经过老夫子都没看自己几眼,就能识破自己的伪装! 高,实在是高! 宁辰刚要开口,不料老夫子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沉声道:“老夫且问你,如若老朽今日不出现,如若太后没能被老夫吓唬住,你会如何应对?” 宁辰微微皱眉,他知道,此时此刻,在老夫子面前,自己绝不能有任何伪装。 他长舒一口气,眼里再也没有一丝童稚! 一字一句地说道:“鱼死网破,挟持太后!” 闻言,老夫子不由地一怔,直勾勾地打量着这个只有九岁的稚子,眼里闪过强烈的震惊! 片刻后,他却突然捋着胡须大笑道:“好,很好,九岁稚子便能有如此气魄,看来你真的早非以往那个傀儡小皇帝了!” 顿了顿,老夫子又直勾勾地看向宁辰,满脸严肃地问道:“老朽再问你,何为明君?” 宁辰微微皱眉,道:“明君者,当有三明!” 闻言,老夫子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又充满了疑惑。 他原以为宁辰会回答书籍上典故里的那些定义,可没想到这九岁稚子竟提出了“三明”的说法。 这着实让他有些好奇! 于是严肃地问道:“哪三明?” 宁辰道:“三明者,当明大局,明真相,明手段!” 老夫子闻言,竟深深皱起了眉头。 明大局、明真相、明手段? 这个说法,即便是文坛泰斗,两任帝师的他,也从未听闻过! 不由地,他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口中更是不断重复低喃:“明大局、明真相、明手段……” 见状,宁辰开口道: “明大局者,当高屋建瓴,将天下大局尽数掌握!” “明真相者,当拨云见日,明辨是非,知人善用!” “明手段者,当胸有城府,腹藏沟壑,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闻言,夫子如恍然大悟般顿时兴奋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整个人似乎都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地步: “妙、妙、妙……” “好一个三明,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精辟之总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是真的从未听过这样的总结,更不会想到,这样的总结竟会出自一个九岁的稚子口中! 对于这样的答案,他十分满意! 但他的满意仅持续了一秒! 宁辰深深看向老夫子,目光无比坚定: “但朕并不想当明君!” 老夫子猛地一怔,不解道:“你不想当明君?为何?” 宁辰嘴角微微勾起,年仅九岁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与坚定! 他一字一句说道:“朕要当千古一帝!” “开万世之太平!” 千古一帝? 开万世之太平? 老夫子神情瞬变,脸上晦明不定! 他之前便对小皇帝做出过评价,这绝对是个千古一帝的好苗子! 他也很愿意辅助出一个千古一帝! 可眼前这个稚子毕竟只有九岁,如此小的年纪,纵使你天资卓绝,但说出此等话,任谁都会觉得你口出狂言,狂妄自大! 宁辰见状,也不再有所保留,正色道:“夫子或许觉得朕口出狂言!” “但实不相瞒,朕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既然上苍又给了朕一次机会,朕就绝不会虚度光阴!” “重活一世,朕必当立不世之功,成千古一帝!” “至死不休!” 宁辰的声音虽然童稚,但语气却充满了沧桑与坚定! 因为他很清楚,穿越成为皇帝,那就意味着自己永远无法像其他穿越者那般躺平。 身处权利旋涡,他要么奋击长空,要么坠入深渊! 他没得选,因为有无数人会盯着他的这个位置! 一旦被赶下龙椅,他必死无疑! 或许是因为这段让人惊掉下巴的豪言壮语,又或许是九岁宁辰身上那让人费解的沧桑感。 老夫子此刻竟不由地有些迷离! 看着宁辰那双干净而坚定的双眼,他知道,宁辰没有信口开河,他未必能做到,但他一定已然将这当作他的毕生追求! 九岁! 世间有哪个人能在九岁的时候,想清楚自己这一生的追求? 这样的少帝又怎能不吸引他,怎能不让他倾心相助? 他很清楚,宁辰为何说自己重活一世。 毕竟这三年来,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后对他的打压与迫害定然让他曾经绝望到了极点,如行尸走肉,如已然死过一次! 定是因为一年前,他亲眼看到他的外祖父在他面前被五马分尸,才会让他幡然醒悟,如重活一世! 一念至此,老夫子的视线顿时模糊了起来,看向宁辰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但很快,老夫子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神情严肃地说道:“你可知,你选的这条路,只会让你接下来更加危险……” 与此同时,另一边。 凤仪殿内突然响起一连串的“哐哐”声! 看着太后愤怒地将屋内所有的瓷器摔地粉碎,老麽麽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吱声! 一旁的禁卫军统帅潘玉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切都在本宫掌握之中!” “明明那小废物已经在朝堂说承诺过寿辰过后便下罪己诏主动退位!” “明明本宫没有给小废物任何一个机会!” “说,你们说,为何可一个赈灾,一个寿辰,就让一切都变了!” 老麽麽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太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当然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的在发问,而只是在宣泄受到委屈后,心中的强烈不甘与愤怒。 然而,潘玉却并不清楚,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不必如此动怒,小心伤着身子。” “您若反悔了,属下立刻带人去把小皇帝控制起来,大不了您收回旨意,再废了小皇帝就是……” 正说着,太后突然将一个茶杯狠狠砸在了潘玉的头上,只砸地他血肉模糊、鲜血四溢! “蠢货,你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蠢货!” “你可知本宫为何会同意老夫子的建议永不废帝?” “因为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那些该死的老鼠……” 她很清楚,老夫子之前说的那些躲在暗处各怀鬼胎之人就像老鼠一般,一直都存在。 甚至从她还未垂帘听政开始,那些人便一直存在,即便她把皇宫内的“老鼠”清除干净了,可皇宫外却依旧存在! 之前小皇帝在寺庙遇刺,不正是那些“老鼠”的所作所为吗? 说白了,他们那些“老鼠”想要的,就是将自己赶下台! 正如老夫子所说,虽然是宁辰这小废物歪打正着,但他的确已经通过赈灾和寿辰站在了台面上。 这种时候,如果自己真的坚持废帝,那便真的是亲手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她当然明白老夫子为何让自己公开宣布永不废帝,还要将宁辰打造成未来明君。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会站在道德的最高处,维系自己“贤后”的声誉,不授人以柄! 如此,那些“老鼠”即便再怎么在暗处躁动,也终究见不得光,永远做不到名正言顺! 身在皇家,又是大宁地位最高的太后,“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是她无论如何也必须紧紧抓在手里的! 权衡利弊下,她不得不选择听从老夫子的建议。 只是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就不得不推迟! 没人能体会她此刻的不甘与愤怒! 辛辛苦苦谋划了一整年,废帝另立,这个自己计划的第一步,眼看着寿辰过后,明日早朝便能实现! 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场晚宴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此,她又看向满头鲜血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的潘玉,终究还是长舒一口气,努力消化心中的情绪。 片刻后,她突然又像疯了般,冷笑一声,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阴森:“永不废帝是吧?” “小废物啊小废物,本宫既然不能明着废了你,难道还不能暗中让你消失……” 第20章 危机再临 “辰儿知道!” 偏殿内,宁辰直勾勾地看向孔老夫子,“所以,辰儿需要老夫子您的帮助!” 从老夫子的目光中,他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话肯定已经说进了老夫子内心。 所以,他必须趁热打铁,彻底将老夫子收为己用。 孔老夫子也将是他实现第二步计划的最大助力! 孔老夫子捋了捋呼吸,若有所思地幽幽道:“老朽再最后问一句,陛下为何确定,老朽一定会助你?” 宁辰突然笑了出来,满脸轻松地说道:“从始至终,朕都不确定!” “但结果证明,朕赌对了,不是吗?” 赌? 孔老夫子不由地一怔! 没错,这九岁稚子可不就是在赌吗? 他在赌自己会不会助他,更是在赌他自己的那条命! 可他为何能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 这真的只是个九岁稚子吗?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谋划,都说明这小皇帝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 可此时小皇帝表现出来的这种风轻云淡、举重若轻的态度,就算是个天才少年,也绝不可能做到! 他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孩童! 若非惯见生死,若非大风大浪,只怕任何人都做不到如此风轻云淡、少年老成! 不由地,他内心竟产生一个颠覆他认知的念头:莫非这小皇帝真的是天命之子? 不错,一定如此! 一定是这三年的惨痛经历,让这天命之子彻底觉醒…… 正想着,宁辰又突然正色道:“老夫子,正如您所说,朕选择的这条路荆棘丛生,危险密布,稍有不慎定将万劫不复!” “如此,您还愿意像这次一样,一直助朕吗?” 老夫子不由地再次一怔! 是啊,他这个九岁稚子,纵使天资卓绝,纵使少年老成,纵使天命之子,但如今,他还只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傀儡! 助他,就意味着把自己这条命也搭上去了! 不仅如此,万一有失,自己的一世英名,满身功绩,也定将毁于一旦…… 宁辰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祈求的行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老夫子给出答案。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把能争取老夫子的所有手段都用了。 面对这样一位智者,接下来自己再多说任何一句话,多做任何一个举动都是多余! 良久,老夫子依旧呆在原地,微微张嘴,却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宁辰内心暗暗失落,难道自己这番话并没有打动老夫子? 也罢,毕竟自己现在实在太弱了,即使老夫子不肯将一世英名绑在自己这个傀儡身上,也正常! 正想着,老夫子突然开口道:“陛下,老臣还有一问,希望陛下能如实回答!” 宁辰道:“一定!” 老夫子满脸严肃道:“如老朽所料不错,今日这出戏只是陛下的第一步,敢问陛下第二步将会如何做?” 宁辰微微皱眉,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对于这个问题,老夫子本人一定有他自己的答案。 他这么问,只是在做最后一次确认,确认自己在接下来是否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确认自己是否值得他帮助! 换句话说,接下来自己的答案将会直接决定孔老夫子会不会被自己收为己用! 想清楚这些,宁辰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在房间里找来了两支毛笔。 将其中一支递给老夫子:“老夫子,不如我们一起将答案写在手上吧,且看看咱爷孙俩会不会再默契一次……” 老夫子不由地一愣,这小皇帝果然厉害,竟能知道我心中已有答案! 也罢,且看看他接下来的计划是否与自己替他设想的一致! 二人当即转身背对背,在自己手上写下各自的答案。 片刻后,二人再度转身,相视一笑。 一同伸出手,却见二人手上竟不约而同地写着两个字: “潘玉!” 见状,老夫子不由地目露震惊之色。 仅是两秒,老夫子竟突然跪倒在宁辰面前,恭敬地说道:“陛下在上,请受老臣孔孝儒一拜……” 夜色渐深。 宁辰独自躺在床上,想着之前与老夫子的那段密谈,不由地勾起了嘴角。 自己的第一个目标完美实现,孔老夫子也成功收为己用,接下来便是第二个目标:禁卫军统帅潘玉! 有了老夫子的相助,自己的计划定会成功…… 正想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话音刚过,殿门便被推开,太后一行人快步而入,小安子也紧跟其后。 太后满脸笑容,见宁辰将要起身拜见,当即慈爱地拉起了宁辰,笑道:“辰儿不必多礼!” “怎么,还在为老夫子没有收你为徒而不开心吗?” “无妨,老夫子嫌你天赋差,那是他有眼无珠,皇儿不必介怀,况且他已经答应本宫,就算不收你为徒,也会定期进宫给你授课的。” 宁辰点点头,乖巧地说道:“多谢母后!” 太后笑了笑,继续道:“今日寿辰一事,本宫甚至开心,也让本宫看到了辰儿你的孝心!” “想想往日,本宫待你实在严格了些,希望辰儿不要记恨母后啊……” 宁辰心下一怔,:事出有怪必有妖,这老妖婆定有所谋! 但还是连忙说道:“母后,以往都是辰儿糊涂,母后对辰儿严格也是为辰儿好,辰儿感激母后还来不及,怎会记恨母后!” “还希望母后别生辰儿的气,母后放心,辰儿日后定当好好孝敬母后……” 太后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宁辰的小脑袋,说道:“辰儿乖,母后决定,从明日起,便让你试着学习处理朝政,本宫既然当众立誓,便一定会竭尽全力辅佐你成为一代明君!” 宁辰心中暗自冷笑:明日起开始让朕处理朝政?我的好母后,你这还是真做戏做全套啊! 但嘴上却说道:“辰儿还小,只怕处理不好朝政,辰儿只愿跟随母后……” 正说着,太后突然转身招了招手,老麽麽随即将一碗汤端了过来。 太后接过汤,亲手喂宁辰,一副慈母形象:“辰儿,此乃渤州为贺本宫寿辰,特意进贡的极品鱼翅,母后亲手为你将其熬制成汤!” “来,本宫亲自喂你,就当是对你的嘉奖了……” 看着鱼翅汤,宁辰不由地后背一凉。 一股不祥的强烈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突然,他发现不远处,小安子正满脸担忧地看向自己,那微微摇动的脑袋,那惊恐不安的目光,更加印证了他的预感! 这鱼翅汤一定有问题! 然而,太后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然将盛满汤的汤匙送到了宁辰嘴边。 宁辰脑海飞速运转。 他知道,一旦喝下这个汤,自己定然生死难料! 可此时此刻,太后都已经亲自现身,并亲手喂自己,只怕自己不喝也得喝…… 而就在此时,他却发现小安子已然上前一步,悄悄抬起手臂。 宁辰连忙用目光制止小安子,但又怕小安子看不懂,且自己一旦行为异常,定会引起太后的怀疑。 于是突然双手接过太后手里的汤碗,没有半点犹豫,当着众人的面便直接一口喝完。 见太后等人都不由地一怔,他又悄悄看向小安子,示意他不要妄动。 小安子也终于领会到了宁辰的意思,强烈的愤怒与不甘只能压在心中,以至于浑身都在暗暗颤抖。 他明明已经暗示小皇帝那碗汤有问题,不能喝! 而且小皇帝明明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 可小皇帝为何要阻止自己,甚至不待自己反应,就突然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宁辰却不再看小安子,一脸天真地舔了舔汤碗,又用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嘴,兴奋地看向太后: “好好喝呀,母后!” “您还有吗?辰儿还想喝……” 见状,太后这才从错愕中醒来,随即满眼慈爱地笑道:“皇儿真乖!” “鱼翅虽好,但不许贪吃哟!” “皇儿放心,只要你日后听话,努力当个好皇帝,母后会定期为你熬汤的……” 宁辰委屈的嘟起了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母后,可是辰儿还想喝……” 太后笑了笑,故作严肃道:“皇儿不是说会好好听母后的话吗?” 宁辰低下了头,委屈道:“好吧,母后,您答应辰儿了,只要辰儿好好听话,您就定期熬汤给辰儿喝……” 太后再次摸了摸乖巧的宁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了,辰儿,你好好休息吧,明日还得早朝,母后就先回去了……” 待太后等人离去,小安子也留了下来。 他当即担忧自责地跪倒在宁辰面前:“陛下,您没事吧?陛下……” 宁辰皱了皱眉,突然沉声道:“小安子,你可知罪?” 小安子猛地一怔,脸色瞬间惨白,连忙说道:“陛、陛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汤的事情……” 第21章 卸磨杀驴 小安子紧张地看向宁辰,他知道,宁辰肯定在怀疑他早就知道汤有问题,却没能提前告知: “陛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太后让奴才去汇报情况,奴才按您说的汇报完了后,太后便让人去熬了汤!” “奴才之所以觉得有问题,是因为这汤根本就不是太后亲手熬的,她却说是她亲手……” 正说着,宁辰突然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 “好了,这件事不必解释了,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自然相信你!” “朕要说的是你方才准备对太后动手的事情!” “你可知方才若让太后察觉,后果将会如何?” 闻言,小安子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虽然眼前这个小皇帝只有九岁,且已经表态相信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却还是被小皇帝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震慑住了。 “陛下,奴才知错了,方才若不是您及时阻止奴才,奴才肯定已经暴露,到时也会害得您所有的努力和谋划都白废……” 宁辰见状,笑了笑,道:“知错便好,记住,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你绝不可露出任何马脚,特别是在太后面前!” 小安子长舒一口气,道:“是,陛下,奴才记住了!” 但很快又无比担忧地问道:“可是陛下,既然您也觉得这汤有问题,又为何要一口饮尽……” 宁辰叹了口气,随即又惨笑一声,道:“因为朕现在还不够强大!” “晚宴时她才刚当众说永不废帝!” “且方才当着朕的面,她还说要让朕开始处理朝政,所以,她绝不会立刻杀朕!” “如果朕没料错,汤里应该是慢性毒药,她让朕要慢慢病死!” “而她,则会在朕毒发身亡的这段时间,努力装出一副贤后的模样,全心全意辅佐朕当个好皇帝……” 闻言,小安子顿时慌了起来:“可、可这毒药,我、我们该怎么办……” 正说着,宁辰起身走到桌边,一边走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用如此紧张,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好事?这、这是为何……”小安子皱了皱眉,疑惑道。 宁辰走到桌边用刀将自己方才喝完汤擦嘴用的袖子割下来,转身回到小安子面前,笑道: “她需要时间装贤后,就意味着我们又争取到了一段充足的时间!” 说到此,他将自己的袖子递给小安子,继续道: “这袖子上有朕刚刚喝的汤水残留,你想想办法,尽快让人查出太后下的什么毒,希望能找到解药……” 看了看那小截袖子,小安子又抬头看向一脸轻松的宁辰,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心中更是暗道:向死而生,陛下这是用命做赌注! 既然陛下如此,那自己必当舍命陪君子,绝不让陛下输…… 宁辰很清楚,无兵无权,能成功蒙蔽太后,在寿辰上逼着太后公开宣布永不废帝,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如今的形式,自己要想彻底翻盘,就必须在继续蒙蔽太后的前提下,悄悄夺取兵权! 只有有了兵权,自己才能彻底摆脱太后的威胁与控制! 而自己下一个目标便是潘玉。 或者说是潘玉所在的那个位置:禁军统帅! 他不清楚太后给自己下的毒会多久发作,也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所以,他接下来必须在未知的时间内,尽快掌握兵权! 想到此,他不禁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喃喃道:“老夫子,希望你能尽快……” 次日一大早。 宁辰再次乖巧地坐在龙椅上听着百官议政。 随着一件件、一桩桩国情军政上奏,他的内心已然十分不爽。 西北前线要钱,国内灾区要钱,水利工程要钱,百官俸禄要钱…… 可纵使百姓苛捐杂税已然猛如虎,但国库却愈发空虚。 钱到底去哪儿了? 可笑的是,百官竟无一人提出这个问题。 而面对没钱的问题,绝大多数人争来争去,无非也就是如何冠名堂皇地巧立名目增加税收! 宁辰无奈,这大宁王朝当真是烂透了!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之际,户部尚书赵思文站了出来:“启禀娘娘,老臣有一个办法,可缓解国库之虚,至少可以先把前线所需填补上!” 太后皱了皱眉,道:“是何办法,速速说来!” 赵思文道:“捐官!” “捐官?这是何意?”太后疑惑道。 宁辰却不由得心中一怔:靠,你说的这捐官不会就是那个捐官吧…… 赵思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如今大宁百姓能上交的税银越来越少,就算我们此时再想办法增加关税,只怕短时间内也难以填补国库之空虚!” “既然老百姓拿不出钱,那就让民间的有钱人拿钱出来。” “而所谓捐官,就是允许民间百姓通过捐钱纳财获得官职!” “从七品官吏开始,每往上便需要捐更多的钱才能获得官职,当然,能卖给他们的自然只是些闲官散职。” “如此一来,定会有不少人踊跃捐钱,也不会影响朝廷重要官职。” 对于这个新颖的设想,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赵思文也愈发得意:“老臣这也是受到陛下利用寿辰赈灾的启发。” “除了捐官,还可以缴纳议罪银,也就是官员犯法,或者百姓犯法,只要不是罪大恶极者,都可通过缴纳保释金,来酌情减免罪行!” “如此一来,臣保证,国库空虚很快便能得到填补!”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爆发出了震耳的议论声。 宁辰皱了皱眉,看着赵思文那得意的神情,他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妈的!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都有翻版“和珅”! 你这哪是要填补国库,你这简直就是要加速大宁的灭亡! 太后似乎也有所犹豫,她看向半眯着眼,面无表情的宰相宋国忠,问道:“宰相,你觉得如何?” 宋国忠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老臣觉得此法可行!” 闻言,一众朝臣又纷纷站了出来附和道:“微臣附议!” 宁辰彻底无语了,这都是些什么鸟官! 你们难道想不到这些政策一旦实施,贪污腐败将会多严重吗? 突然,太后又转头看向宁辰,带着满意的微笑,问道:“皇儿,你觉得此法如何?” 宁辰愣了愣,刚要开口,不料范大有突然站了出来:“老臣反对!” “娘娘,赵大人此举的确能短时间内帮国库填补空虚,可假以时日,此举定会让贪污腐败之风盛行!” “届时,人人只要交钱,便可当官,只要交钱便可赎罪,长此以往,我大宁朝纲必将毁于一旦!” 宁辰微微皱眉,又是范大有! 果然! 他话音刚落,赵思文便沉声道:“范大人,你此话未免也太危言耸听,小题大作了吧?” “本官说了,所捐之官位乃闲官散职,所赎之罪亦非十恶不赦,怎的就会让贪污腐败之风盛行,将我大宁毁于一旦?” “好,范大人既然如此说,想必已然有了如何填补国库空虚的办法,那就请范大人当着太后娘娘与百官的面,说说你的办法吧!” 范大有不由地僵在了原地:“我、我……” 见状,不少官员纷纷站了出来指责范大有。 范大有也再次沦为了众矢之的。 没办法,谁让他也想不出填补国库空虚的良策、 “办法本官暂时还未想出来,但无论如何,本官坚决反对赵大人你的这个办法!” 宁辰悄悄看了看太后,见太后脸上已有怒意,看向范大有的眼神也变得无比阴森。 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范大有怒道:“好你个范大有,之前宴席上你便公然顶撞母后,对母后大为不敬!” “如今又站出来反对赵大人的治国良策,简直罪不可恕!”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禁被小皇帝突然的发怒给震惊到了。 什么情况? 这范大有之前在宴席上不要命地帮小皇帝说话,怎的小皇帝现在如此对他? 范大有也不禁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 太后更是皱着眉头,疑惑地看向宁辰。 宁辰说罢,当即朝着太后行礼:“母后,范大有数次对母后不敬,请母后允许皇儿将其罢官流放!” 罢官流放?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到底什么情况? 这废物小皇帝竟然要将范大有罢官流放? 这、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昏君,果然是扶不上墙的昏君…… 第22章 贻笑大方 众人虽然震惊,但却并没有多少人替范大有说情。 也就只有御史台的几名言官站了出来。 宁辰态度坚决,但心中依然悄悄记下了这几人,而其他人在他眼里,都将是日后必将清除的“国之蠹虫”! 一个都少不了! 太后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她终究还是摆了摆手,满眼感动地看向宁辰,笑道:“辰儿的孝心,母后知晓,但范大有罪不至此!” 宁辰看向太后,将她每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于是再次请求道:“母后心胸宽广,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可辰儿实在看不惯,之前在朝堂上、在寿宴时他都屡次顶撞母后,如果不罚,母后天威何在?” 说到此,他瞥了瞥范大有,再次看向太后道:“母后,辰儿知道您不忍罚他过重,不如这样,就按照之前说过的,贬他为监察御史!” 见太后好像十分犹豫,宁辰心中暗笑:我的好母后,还搁这儿装呢? 朕主动帮你赶走范大有,你心里其实早就乐开花了吧? 殊不知,在范大有之前站出来反驳赵思文时,宁辰就看出了太后已经决定采用赵思文的“捐官”、“议罪银”的建议。 而当时她看向范大有的目光,明显已然有了杀意! 既然她既想当表字,又想立牌坊,那宁辰怎能不成全她! 果不其然,太后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下旨将范大有贬为监察御史。 但太后并没有亲自下旨,而是看向宁辰,语重心长地说道:“辰儿,母后说过今天开始就让你学着处理政务!” “既然贬范大有为监察御史的建议是你提出来的,那这道旨意便由你亲自下达吧,也算是你正式开始接触政务的第一道旨意!” 宁辰心中暗自冷笑:我的好母后,你这是让我上岸第一步,先斩大恩人啊! 你这招借刀杀人玩得妙。 但朕很乐意奉陪! 宁辰当即叩谢太后,然后下达了他坐上皇位的这三年来的第一份旨意:贬范大有为七品监察御史! 让人意外的是,范大有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大骂宁辰,只是深深看了眼宁辰,无比失望! 七品监察御史,是没有资格上朝议政的! 他也只能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下黯然离开金銮殿。 范大有的离去并没有影响接下来的政议,太后很快便下旨采取赵思文“捐官”、“议罪银”等新政。 宁辰也表示十分赞同! 但临近散朝之际,宁辰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珠帘后垂帘听政的太后,乖巧可人地行了行礼: “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望母后应允!” “何事?”太后心情十分愉悦,语气也变得和蔼可亲。 “方才赵思文赵大人提出的这些新政的确很好,但儿臣也想试试用自己的办法为国库赚钱!”宁辰认真地说道。 太后微微挑眉:“哦?你的办法?是何办法啊?” 闻言,宁辰煞有其事地说道:“经商!” “经商?” 闻言,朝堂众人纷纷爆发出不屑的议论声。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没有地位的,也是最不受朝堂待见的。 可这小皇帝竟然公开说要经商? 方才这小皇帝还卸磨杀驴,忘恩负义,亲自将帮他说话、甚至公开顶撞太后也要让太后收回废他旨意的范大有贬官。 现在竟又说出经商如此离经叛道之话? 这就是他开始处理政务的结果? 简直可笑! 幸亏太后之前三年没有让这小废物处理朝政! 看着众人不屑的目光,宁辰暗自笑了笑,静静等待太后发话。 果然,太后略带怒意道:“荒唐,你身为当今天子,竟然想着经商?我皇家体统何在?威严何在?” 宁辰当即委屈巴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恳求道:“母后恕罪,辰儿只是想试试,之前在封地昌邑时,就数那些商人最有钱!” “母后,您就让辰儿试试吧,辰儿也想替您分分忧!” 眼看宁辰泪水已然顺着那稚嫩的脸庞滑落下来,太后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突然笑着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摸了摸宁辰的小脑袋,道:“也罢,今日是你第一次学着处理朝政,你有如此孝心替本宫分忧,本宫自当应允,且随你去吧!” 说罢,太后便大步离去了。 “谢母后!”宁辰当即感激地拱手行礼。 此时,一众朝臣竟都纷纷跪拜行礼,大喊道:“太后慈爱,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辰当然明白这帮大臣为何朕会说太后慈爱,这正是他想要的! 回到养心殿,宁辰当即对小安子说道:“小安子,准备好了吗?” 小安子点点头,道:“陛下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宁辰得意一笑:“很好,随朕出宫!” 另一边。 凤仪殿内。 麽麽忍不住问道:“娘娘,您为何同意小皇帝如此荒唐的请求啊?天子经商,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太后笑了笑,道:“贻笑大方不好吗?” “他若不贻笑大方,怎显得本宫圣明,怎显得本宫慈爱?” “况且,本宫早就不想再看到范大有那老腐儒,那小废物今日主动提出将范大有罢官流放,实乃帮本宫一个大忙,本宫自当小小满足一下他!” 麽麽笑道:“是啊,这小皇帝亲自颁布圣旨将范大有罢官,您就不会承受那些以范大有为领袖的文人士子的骂名,全由这小皇帝帮您背了……” 太后点点头,又正色道:“去告诉潘玉,派人好好保护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在他毒发身亡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取他狗命!” “是,娘娘……” 不久后。 京都城外。 范大有背着行李,一人一马,落寞地走向远方。 路过一个长亭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暖流,连忙快步过去,恭敬地朝着对方行了行礼:“恩师,难为您大老远的还特意来送学生,学生实在感激不尽……” 没错,此人正是孔老夫子! 他不待范大有说完,便打断道:“为师不只是来送你的,更有重要的事交代与你!” “何事?”范大有不由地一怔!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大有,你可知为何陛下会主动提出将你罢官流放?” 范大有神情黯然:“学生知道,他这是在保护我!” 孔老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有进步,看来那晚为师没有和你白聊!” “既然你明白,那你为何看上去还是如此失望落寞?” 范大有叹了口气,道:“恩师,您知道今日赵思文提出了什么建议吗?” 说到此,不等老夫子开口,他又痛心疾首地说道:“捐官、议罪银!” “这可是误国误民之举,陛下竟然说这是好建议!” “而且,学生听说,他还在朝堂上公开说要经商,这、这简直贻笑大方……”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笑道:“果然被陛下料中了!” 范大有一愣:“料中了,这、这是何意?” 孔老夫子笑道:“其实是陛下让为师来送你的!” 见范大有愣住了,他又继续道:“你想想,你都能知道的,陛下他又何尝不知?” 范大有一怔:“他知道?可、可他为何……” 孔老夫子耐心解释道:“你啊,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 说到此,孔老夫子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满眼欣赏地说道:“咱们这位陛下虽只九岁,但他已经是个老辣的棋手,且已经开始在下一局很大的棋!” 说着,孔老夫子又满脸严肃地说道:“而你,就是他最为看重的棋子!” 范大有一怔:“很大的棋?” “我是陛下最看重的棋子?” 孔老夫子笑了笑:“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但相信为师,日后你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说到此,他又问道:“大有,你可知你为何会成为西川监察道御史?” 范大有疑惑道:“为、为何?” 孔老夫子道:“因为西川是潘玉的老家!” “潘玉?”范大有再次一怔! 孔老夫子招了招手,示意范大有附耳过去。 片刻后,听完孔老夫子的描述,范大有竟突然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孔老夫子: “所、所以,陛下是让我助他夺取兵权?” 孔老夫子欣慰地点点头:“不错,这正是他这局棋局里最关键的一步!” “其实今日不论你反不反对赵思文,陛下都会找借口将你罢官!” “他早就知道西川监察御史一职空缺,你若被贬,必将成为西川监察御史!” “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 “而赵思文的建议和你的现身反对,恰好给了一个让他推行计划的契机……” 听完孔老夫子的话,范大有沉吟良久,突然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大声喊道: “陛下,您放心,老臣绝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第23章 初逛青楼 马车在繁华的京都街道缓缓行驶着,车前后跟着数名护卫,都已乔装打扮。 小安子从车窗探出脑袋看了看,又缩回身看向一脸阴郁的宁辰,轻声问道: “陛下,您是在担心什么吗?放心吧,奴才之前已经派人将您的书信亲手交给孔老夫子了,他一定会代您嘱托范大有的……” 宁辰却并没有回答,转而说道:“你说范大有这次能靠的住吗?” 小安子微微一愣,轻声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自己都说范大有是您最重要的棋子吗?怎么……” 正说着,见宁辰脸色沉重,小安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深深看向这个年仅九岁的小主人。 是啊! 即便小皇帝再怎么天才,也终究只是个九岁孩童! 别的这么大的孩子都还有爹妈护着,可小皇帝却孑然一人。 背着那么大的压力,又随时都处在死亡边缘,如今更是喝下了太后亲手投喂的毒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毒发! 就算如此,他还得谋划如何将太后身边的亲信潘玉除掉,夺取禁卫军的兵权! 难! 自己这年仅九岁的小主人实在太难了…… 顿了顿,他强行收拾好情绪,深深看向宁辰,正色道:“陛下,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尽快查清毒药配方,找到解药,不管什么时候,奴才都会一直陪着您、保护您……” 正说着,宁辰叹息道:“朕相信你,朕只是担心,虽然你白天的时候找机会将朕的密信悄悄交给了老夫子,但范大有此次要去的毕竟是西川,他在那里毫无根基,他就算有心只怕也无力!” 小安子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 宁辰见状,一脸深沉地说道:“好了,不聊这个了,我们把自己手上的事做好再说!” 小安子心领神会,再次将头伸出车窗往外看了看。 “陛下,前面就到了!” 宁辰点点头,脸上神情骤变,大喊道:“停车,本少爷要下车走走!” 宁辰下了马车,俨然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孩,对街上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兴趣。 他带着一行人边走边逛,不一会的功夫便买了一堆吃喝玩乐的东西,直把那几名侍卫的累的够呛! 但宁辰依旧兴致勃勃地来到了一家卖杂货的商行。 见老板热情无比,宁辰又买了一大堆东西,这才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从商行出来,留下小安子结账。 然而,当宁辰带着众人走到门口时,不远处,一直暗中跟随的潘玉狠狠啐了一口:“呸,小废物,还说什么做生意,这完全就是找借口出宫吃喝玩乐来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小安子正将一个钱袋塞到老板手中,压低声音沉声道:“陛下是特意亲自来看望你们的!” “记住我等使命,千万别让陛下失望!” 老板接过钱袋,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无比坚定。 目送小安子快步赶出去,老板连忙招呼下人看店,自己则带着钱袋快步走到后院的房间。 打开钱袋一看,里面除了有几锭金子,还有几张写着字画着图的纸! 老板拿起纸仔细端详,满脸狐疑地愣了愣,喃喃道:“蒸馏酒?香水?香皂……” “经营策略?规章制度?员工要求……” “这、这都是什么鬼……” 从店里出来,宁辰又逛吃逛买了好久,直到暮色降至,他这才满意地上了马车。 小安子再次伸出头看了看那几名累的够呛的侍卫。 缩回身,轻声说道:“陛下,奴才已经把东西交给他们了,您放心,他们和奴才一样,都是誓死效忠您的!” 宁辰点点头,笑道:“不用解释,朕相信你!” “你们若外面没有人,当初又怎会让朕随你们逃出宫?” 小安子一怔,惊讶地看向小皇帝,但很快便笑了出来。 殊不知,自从小皇帝外公被杀后,小安子便一直在谋划安排小皇帝逃出宫的事情。 除了皇宫里的二十四死士,刚刚那个商行便是他安排在宫外的那些人的据点。 虽然人数很少,但个个都是誓死效忠小皇帝的。 后来,小皇帝趁着赈灾时,又吩咐他要在宫外发展自己人,于是他才重新联络这些人。 只是小皇帝之前并没有深究,他也没有详细说明。 现在看来,自己压根就不需要说明。 毕竟以小皇帝的才智,自然能料到! “陛下,其实奴才一直想问,您发明的那些东西,真的能赚到填补国库的钱?毕竟想要填补国库,那可得无比巨大的数字……”小安子又忍不住问道。 宁辰再次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放心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要相信商业的力量!” 小安子愣了愣,他不懂什么商业的力量,但他相信,只要小皇帝能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就一定不会错! 但很快,他又问道:“可如果赚了钱,您真要拿出来给填补国库?” 宁辰笑了笑,道:“会也不会,朕做生意赚钱是为大宁,更是为了朕自己!” “记住,有钱能使鬼推磨!” “无论什么时候,腰包鼓了才有底气!” 小安子点点头,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那句话,只要小皇帝脸上露出那个自信的笑容,自己就完全无条件相信陛小皇帝! 于是转而说道:“陛下,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要回宫吗?” 宁辰撇撇嘴:“大好夜色将至,回宫作甚?” “不回宫?那、那去哪里?”小安子疑惑不已。 宁辰笑了笑:“去青楼!” “去青楼?” 安子瞬间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向宁辰,“去青楼干什么?” 宁辰笑了笑,道:“当然是去做生意,不然一个太监,一个小孩还能干嘛?” “做生意?” “去青楼做什么生意?” “做生意赚钱的事您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难道您还想做这种生意?您就不怕太后知道了……” 宁辰笑道:“朕就是要让太后知道,不仅如此,朕还要让朝野上下全都知道!” 小安子皱了皱眉,张了张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问题压了下去。 夜色渐深。 宁辰的马车在好几家青楼前停下过,但他都没有下车。 终于在一家生意最为冷淡的青楼前,他才下了马车,带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去。 不远处。 看到这一幕的潘玉竟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妈的!” “老子暗中跟随你,累了一天都没有放松过!” “你这小废物一天吃喝玩乐不够,还他娘的逛青楼?” “好、好、好,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还以为你与往日不同了,今日*你总算是恢复了本性!” “你这小色鬼给老子等着,老子回宫后一定禀告太后娘娘,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然而,有太后命令在身,他也只能在瑟瑟夜风中,坚守在青楼外。 “丽春院?” 小皇帝停下来看了看青楼的名字,笑着喃喃道:“果然够冷清的,朕喜欢!” 说罢,便让那几名侍卫守在青楼门口,只带着小安子走了进去。 然而,刚走进大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宁辰皱了皱眉,却见大堂里,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正用一把匕首怼着自己的脖子,脖子处已然渗出丝丝鲜血。 另一边,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与老鸨模样的女人正在那女子对面。 老男人破口大骂: “臭*表字,在老子面前玩这一套是吧?有种你就插,插进你的脖子里!” “老子告诉你,只要你没死透,你就逃不过老子的手掌心!” “妈的,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看中的女人就没一个能跑得了的!” 老鸨子苦苦哀求: “女儿啊,你别这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若死了,让我怎么办啊?” “咱丽春院这么些人,可都指望你养活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你就算不念其他人的好,也得念念娘的好吧!” “当初,可是娘救了你……” 然而,就在场面极度热闹之际,小安子突然盯着那个女子喃喃道:“怎么会是她?” 宁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门外的侍卫,又看向小安子:“什么情况?你认识这个女子?” 小安子点点头,也回头看了看门外的侍卫,见他们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这边,这才凑到宁辰耳边,轻声道:“认识,这女子乃是……” 听完小安子的描述,宁辰看向那女子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震惊,但很快又充满了惊喜,喃喃道:“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第24章 亮明身份 宁辰深深看向那个女子,整个人也进入了沉思的状态。 与宁辰的安静不同,激烈的动静儿让原本清冷的青楼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少人都围成团看起热闹来,但这青楼实在冷淡,以至于宁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依旧能清晰地看热闹。 “陛下,咱们要不要……” 小安子似乎十分担忧,可宁辰却摇摇头:“不着急,先看看情况!” “可万一她真的……” 小安子再次开口,却又一次被宁辰打断:“别着急,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 小安子不由地一怔,疑惑地看了看宁辰,又看向那脖子处已然渗出鲜血的女子。 这还有什么不简单的? 不就是司空见惯的恶人欺负弱女子吗? 正想着,老鸨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啊,你别这么傻,有什么事,你就和王大爷说,王大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老鸨子话音刚落,不料那女子突然哭了起来,眸中带泪,十分动人: “王老爷,若若也不想如此!” 说着,她梨花带雨地看向那老男人,继续道: “您光顾若若这么长时间,若若怎能不懂得感恩,可问题是,若若今晚真的不能伺候您……” “若若现在死,只死若若一个,可若若今晚如果伺候了您,死的可就不止若若一个人,只怕王老爷您也……” 说到此,女子深深地看了眼那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再次:“王老爷,您真的别再逼我了,若若不能害了您,您的恩情,若若只能来世报了!” 闻言,宁辰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小安子更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宁辰,轻声道:“真的另有隐情?” 那老男人也被女子的那一番话感动不已,不解道:“若若,你这话到底是从何说起?难道是有人逼你吗?” 女子似乎并不愿意说,但从她的神态反应看来,的确就是受人所迫! “是谁?若若,你说出来,是谁在逼你?” “老子还不信了,敢抢我的女人,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若若,你今天必须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女子仍旧不情愿,但在男人的强逼下最终还是战战兢兢地说:“王老爷,若若知道您不是一般人,可那人是皇宫的禁卫军!” 禁卫军? 宁辰不约而同地与小安子对视一眼! 与二人反应不同,那老男人闻言不禁冷笑一声:“禁卫军?禁卫军怎么了?不就是一条看门口狗吗?这有什么好怕的?” 那女子解释道:“王老爷,他可不是一般的禁卫军,乃是禁卫军统帅手下的副将,他和禁卫军统帅可是亲如兄弟,天下谁人不知,那禁卫军统帅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信……” 禁卫军统帅潘玉? 这件事竟然还和潘玉扯上关系了? 小安子疑惑不已,宁辰却再次勾起了嘴角。 那老男人怔了怔,随即拍了拍胸脯,道:“那又如何?” “说到底你说的那人也只是潘玉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就算是他潘玉过来,老子也不怕他……”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禁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哟,谁啊,这么大的口气?” “竟敢说禁卫军是看门狗!” 小安子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已然站起身,大步向那边走去的宁辰。 什么情况? 陛下,你怎么突然就站出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他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他也只能继续装成哑巴,无奈地跟在小皇帝身后。 众人一看宁辰只是个稚子,都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目光,但很快又都充满了戏谑。 “哟,这是哪家的败家子,偷大人的钱来青楼尝鲜啊?” “是啊,这么点的小屁孩都学会逛青楼了,还真是小刀拉屁股……”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懂吗,就敢来这里,也不怕被你家大人抓回去跪祠堂……” 宁辰丝毫不在意众人的戏谑,来到女子和王老爷面前,看了眼女子,随后直勾勾地看向那王老爷。 沉声道:“方才是你说我大宁禁卫军是看门狗是吧?” 王老爷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宁辰:“哪儿来的小屁孩,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老子面前找不痛快!” 宁辰却再次沉声道:“再问你最后一遍,方才说我大宁禁卫军是看门狗的,是不是你?” 王老爷愣了愣:“你他娘是没听清楚是吧!” “小崽子,是老子说的又怎么样?” “玩你的泥巴去,滚!” 不料,他话音刚落,宁辰突然大喊道:“敢公然侮辱我大宁禁卫军,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话音刚落,之前守在门口的侍卫纷纷闻讯冲了进来。 几人不由分说,当即按照宁辰的指令将那老男人给扣住了。 这一幕直接吓傻了现场所有人。 “这小孩到底是什么人?” “他难道不知道这王老爷是何等人物?” …… 小安子也不由地一怔。 陛下这是要干嘛? 不是说来做生意的吗? 怎么感觉是来闹事的,明明那女子都已经放下刀了,他干嘛还要站出来对那老男人发难? 而且,就算是要出手,不应该去对那个潘玉手底下的副将出手吗? 他这么做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 王老爷挣扎着骂道:“放开我,你个兔崽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对老子动手,你死定了……” 宁辰却只是冷笑一声:“哟,听口气,你后台大得很啊?说来听听?” “听好了,黄口小儿,大宁王朝宁安侯是我姐夫!” “你敢动老子,老子……” 宁安侯的小舅子? 其中那些不认识王老爷的人瞬间爆发出震惊声! 他们虽然不认识王老爷,但天下人谁不知道宁安侯的大名,那可是开国元勋! 更是如今京都功臣元勋的领军人物! 小安子也瞬间皱起了眉头,担忧地看向宁辰。 然而,宁辰却根本不在意,调皮地笑道:“的确很大,但不好意思,还是没有我大!” 说着,他对那些侍卫说道:“把你们的牌子拿出来给他瞧瞧,也好让他知道,为何要抓他!” 那几名侍卫当即将金灿灿的牌子亮了出来! 御前侍卫? 所有人瞬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人如果是御前侍卫的话,那这个小孩又会是谁? 莫非就是当今大宁王朝的那个小皇帝…… 王老爷不傻,当即便猜到了小皇帝的身份,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傻了! 直接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向宁辰,吃吃地说道:“你、你是皇上……” 宁辰冷笑一声,并未回答。 见状,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连忙跪倒在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也没想到,当今天子竟然会出现在青楼这种地方,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在王老爷被带走后,宁辰竟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那么大步走到跪倒在地的女子面前,亲手将其牵了起来: “可愿为朕单独献上一曲?” 女子点点头,二人竟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楼,进了包房。 这一幕直接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虽然小安子带着剩余的侍卫封锁现场,不让任何一个人离开。 但这并不能阻挡人们内心深处对这小皇帝的评价: “皇帝逛青楼,还是个年仅九岁的少年皇帝,这、这简直……” “太后刚在寿辰上说永不废帝,没想到这小皇帝这么快竟直接出现在亲青楼这种地方……” “危矣,大宁危矣……” 与此同时。 一直躲在青楼不远处的潘玉见到侍卫带了一个人出了青楼,忍不住疑惑道: “宁安侯的小舅子?” “什么情况,难道那小废物把宁安侯的小舅子抓了?” 但很快,他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作吧,小废物,你可一定要好好作,下去,很快就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罢,他当即在随从耳边轻声吩咐道:“快,速速将这边的情况禀告太后,记住,一定要快!” 见随从离去,他竟又忍不住得意地笑道:“天子逛青楼,还是个没长毛的小屁孩,这回有好戏看了……” 不多时。 丽春院二楼的房间内。 女子拿着琵琶坐在宁辰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陛下,您想听什么曲子……” 正说着,宁辰突然问道:“你一定很恨朕吧?表姐……” 第25章 青楼密谈 见宁辰如此说,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她看了看宁辰,一脸陌生地说道: “陛下,您在说什么,草民……” 宁辰打断道:“表姐,朕知道,你一定很恨朕,当初为了朕,外公被杀,更连累了你们一家人……” 女子皱了皱眉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乐器,双手收进袖管里,悄悄握紧藏在袖管里的匕首,沉声道:“陛下认错了,草民只是个青楼女子!” “陛下如果不想听曲,便请回吧……” 正说着,宁辰突然沉声打断道:“还要继续装下去吗?表姐!” “朕已经亮明了身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宁辰的目光十分坚定! 虽然表姐变化特别大,甚至他刚开始没有认出来。 还是作为外公留下来的死士小安子先认出来的。 但此刻,宁辰已然回忆起了原主脑海里关于表姐的记忆。 他十分确定,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原主外公的亲孙女周素若! 一年前,为了助原主宁辰发动政变,外公周显祖一家全都被诛。 如今看来,表姐定是用了什么办法逃过一劫! 至于她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宁辰不想问,但仅从表姐藏身于青楼,他便能想象,这一年来表姐是怎么熬过来的! 宁辰看向周素若,叹息道:“你如果真的恨朕,不肯与朕相认,就用你方才演戏用的匕首杀了朕,替外公、舅舅报仇!” “毕竟是为了朕,他们才被……” 演戏? 周素若猛地一怔! 难以置信地看向年仅九岁的宁辰,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演戏? 她暗暗收好藏在袖管里的匕首,反复打量着宁辰,终于沉声道:“既然你知道我在演戏,又为何要把王老爷绑走?” 宁辰叹了口气,道:“朕是在救你!” “老天有眼,让朕在这里遇见表姐你,从今往后,朕在这世间的亲人便只有表姐你了!” “朕之所以把那姓王的绑走,是不想再失去表姐你啊!” 周素若愣了愣,再次打量着宁辰:“什么意思?” 宁辰解释道:“如果朕没猜错的话,表姐方才一直在演戏,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利用那姓王的,挑起姓王的和潘玉的矛盾,然后借助宁安侯的势力对付潘玉吧?” 闻言,周素若瞬间脸色大变,动人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甚至目瞪口呆地看向宁辰。 因为她正是这么计划的。 当初,是潘玉带人查抄了她家,抓了爷爷,还现场打死了她的父亲。 后来在天牢里,潘玉甚至指使手下企图玷污她和她的长姐,还有母亲! 她的长姐不堪凌辱在牢里撞墙而死,一家几百口人最终全都被砍头。 如果不是她放下尊严,她甚至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她之所以活着,为的就是要报仇!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宁辰这个小表弟,更没想到,宁辰竟然出手破坏了她的计划! 而最让她没想到是,与以往相比,这九岁的宁辰似乎换了一个人! 不仅看出她之前在演戏,更一眼拆穿她的计划,而且还莫名地透着一股与年纪极度不符的成熟! 正想着,宁辰深深地看向周素若: “表姐,朕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熬过来的,但朕很清楚,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复仇!” “可你这么做不仅报不了仇,还只会害了你自己,以如今太后的势力,就算是宁安侯也不得不避让!” 周素若愣了愣,她当然知道机会渺茫,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复仇方式! 宁辰又叹了口气,坚定地说道: “这一年来朕也如重活一世,如今,朕和你一样,唯一的目标就是复仇,无论是潘玉,还是太后,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周素若冷哼一声,不屑地看向宁辰:“就凭你?” “笑话!” “你少在我面前装!” “你忘了你那首贺寿诗了吗?” “如今可是传遍了整个京都,天下谁人不知你是个孝子!” 闻言,宁辰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表姐一定对自己有着极深的误会。 他深深地看向周素若,真诚地说道:“表姐,你误会朕了!” “你知道吗,朕经常会梦到外公在我面前被五马分尸的画面!” “可朕真的没有办法,朕只是个九岁傀儡,无兵无权,能做的只能蛰伏静待时机!” “但朕从未忘记外公的仇……” 宁辰将隐藏在心中的真心话与这段时间的遭遇全都倾诉了出来。 他虽然不是原主,但深深烙印在原主记忆里的那个血腥画面,却一直让他无法释怀! 听完宁辰的描述,周素若愣在了原地。 良久,她长叹一口气, 也不知是想起了一家人惨死的画面,还是被宁辰这番话打动。 压抑了一整年的泪水,终于再次滚落了下来。 心中对宁辰的怨气也终于消散了。 当初听闻宁辰为太后办寿辰,甚至写诗贺寿,她便认定宁辰是个狼心狗肺、认贼为母的畜牲! 而在宁辰破坏她的计划,还要单独让她献曲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动了杀念! 但好在,这一番交谈下来,她明白了宁辰凄惨状况,更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事实证明,即使爷爷失败了,即使连累了整个周家,但宁辰并没有如传闻那般昏庸。 相反,这年九岁的傀儡小皇帝,一直隐忍着,一直想着替他们报仇! 她缓缓走到宁辰身边,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小表弟的脑袋,终于向宁辰敞开了心扉: “辰儿,你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太后那老妖婆还有潘玉!” “只是你还太小了,能活着就不错了,报仇的事,你做不了……” 宁辰却再次打断道:“谁说朕做不了!” 宁辰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表姐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值得相信的人! 听完宁辰的描述,周素若竟直接僵在了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完全不敢相信一个九岁的小孩,是怎么做到如此缜密的计划! 这、这还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宁辰吗? 片刻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公开亮明身份,这岂不给太后等人把柄吗?” 宁辰笑了笑,眼里充满了自信:“朕就是要给他们把柄,不然如何凸显朕的昏庸,如何彰显太后的圣明?” “朕不这么做,又如何麻痹他们!” 闻言,周素若恍然大悟,她痴痴地看向宁辰,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有这样的一个表弟,或、或许大仇真能得报…… 见周素若愣在原地,宁辰正色道:“表姐,相信朕,要不了多久,朕便会让那潘玉付出代价!” “至于太后,那一天也不会很远!” “可是表姐,朕需要你的帮助……” 夜色渐深。 宁辰醉醺醺地离开了丽春院。 一上马车,小安子便迫不及待地轻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周小姐她……” 正说着,宁辰突然沉声道:“告诉商号的人,日后要多照看丽春院,必须要保护好表姐,决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 “对了,待会回去后,太后肯定会让你去汇报!” 说到此,宁辰伸出小手勾了勾,示意小安子附耳过来。 “到时候你就这么说……” 听完宁辰的吩咐,小安子点点头,看着宁辰那双坚定的目光,他也不再发问,因为他知道,小皇帝一定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马车披着夜色缓缓驾向皇宫。 宁辰靠在车内,心情十分愉悦! 不仅因为他与表姐的相认,更是因为他这趟青楼之行的目的顺利达成! 他之所以逛遍青楼,最终选择一家之前颇负盛名如今却生意惨淡的青楼,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表姐,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而且有表姐在,这比任何人都让他放心。 正想着,马车却突然急停了下来。 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与惨叫声。 小安子脸色大变,当即探出头去查看,却发现十几名黑衣人正在与侍卫缠斗。 不一会的功夫,侍卫已然死伤殆尽! “不好,陛下,刺客人数众多,我还是掩护您……” 不料宁辰却突然冷笑一声,打断道:“不用,还不是你暴露身手的时候……” 与此同时,不远处。 一名侍卫担忧地看向潘玉:“将军,我们还不动手吗?太后让我们保护小皇帝,再等下去只怕小皇帝真的会有危险……” 潘玉皱了皱眉:“不着急,再等等!” 殊不知,他此刻内心想的却是:这小废物死了最好…… 第26章 以身入局 凤仪殿内。 “什么,那小废物去了青楼?” “还绑了宁安侯的小舅子?” 太后震惊地看向前来汇报的人,眼里的怒火几欲喷射而出。 但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低喃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废物终究是废物!” “也罢,他若不如此废物,本宫又怎能当好一个贤后?” 一念至此,她当即说道:“告诉潘玉,不用管他,只需暗中保护好他就行,他爱干嘛就干嘛,一切事情等明日早朝再说!” 待那人走后,太后忍不住得意道:“看来明日本宫又得好好演上一出戏了!” 可就在太后想着明日早朝如何亲自替宁辰道歉,装出一副贤良母后的样子时,太监总管李莲英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太后皱了皱眉:“放肆,你说谁不好了!” 老太监李莲英当即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不是您不好了,是、是小皇帝!” “他、他又遇刺了,而且受伤不轻……” 闻言,太后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潘玉不是一直暗中保护着他吗?” 太后不由地愣了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老鼠,肯定又是那些躲在背后的老鼠干的!” “他们现在在哪儿,赶紧带本宫去瞧瞧……” 很快,太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养心殿,却发现宁辰脸色惨白,仍在昏迷之中。 “娘娘请放心,太医已经检查过了,陛下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好好休养休养就没事了!” 见小安子用手语比划着汇报,太后松了口气。 沉声道:“小安子,潘玉,跟本宫来!” 再次回到凤仪殿,太后沉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玉低着头,似乎有些不敢回答。 见状,太后又看向小安子:“小安子,你说!” 小安子愣了愣,看了看潘玉,又看向太后,这才比划着说他们在回宫的路上遭遇到了一批黑衣刺客,侍卫不敌,马车很快便被黑衣人围住了。 他本想带着宁辰往外冲,可他毕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太监,宁辰又只是个小孩,实在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虽然奋力保护宁辰,身上也多处受伤,但最终宁辰还是被一刀扎进了胸口。 所幸关键时候潘玉及时带人出现,与那些刺客一番厮杀,这才救下了宁辰和小安子。 但那些刺客眼看不敌,竟全都选择自杀,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来。 小安子说的十分详细,临了还不忘感激潘玉,说如果不是潘玉,他们可能死定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小安子你做得很好,去吧,回去好好照顾陛下!” 小安子行完礼便缓缓退出了房间。 他走得很慢,刚出房门便听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随即便是太后怒不可遏的训骂声:“混账东西,本宫让你保护好那小废物,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本宫刚宣布永不废帝,他如果现在被刺杀了,那些老鼠定会将这件事推到本宫头上,借此发难!” “你说,本宫要你还有何用……” 小安子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但没人注意到他脸上已然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回到养心殿,小安子来到宁辰身边,轻声呼喊道: “陛下、陛下,奴才回来了……” 宁辰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怎么样,太后有没有对潘玉动怒?” 小安子敬佩地看向宁辰:“陛下当真料事如神,奴才按你交代的回复太后,太后直接将潘玉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还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扇得,我估计太后自己都手疼,哈哈……” 宁辰笑了笑,道:“很好,如此也不枉朕流这么多血!” 小安子疑惑道:“可是陛下,您是怎么知道潘玉一直在暗中跟随您,万一,奴才是说万一,万一潘玉他见死不救……” 宁辰突然沉声打断道:“他已经动了见死不救的心思!” “否则,他不会等到那么晚才出现……” 殊不知,上一世作为顶级雇佣军头目,宁辰的反侦察能力本就极强。 上午刚出皇宫不久,他其实就已经发现了潘玉等人在暗中跟随他。 不用想他都知道,一定是太后让潘玉暗中保护自己的。 经历过上一次刺杀,再加上太后已经公开宣布永不废帝,还已经给自己喂了慢性毒药,所以太后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在毒药发作前被杀掉! 因为一旦自己被刺杀,太后定会受到牵连! “可恶,这潘玉真该死!” “对了,陛下,您又是怎么知道今晚有刺客要刺杀您?”小安子再次问道。 宁辰笑了笑:“朕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他们要在今晚刺杀朕!” “不过上次那刺客临死时说过他们绝不会罢手!” “所以,朕只要继续出宫,他们就一定会找机会出手!” 小安子皱了皱眉,担忧地看向宁辰:“陛下,这刺杀实在是防不胜防,您以后还是尽量别出宫……” 宁辰打断道:“不出宫?不出宫怎么除掉潘玉!” “朕还希望这种刺杀再多来几次才好!” 小安子疑惑道:“多来几次?可被刺杀的是您,这和除掉潘玉有什么关系?” 宁辰笑道:“这两次刺杀已经让太后对潘玉动怒了,你说如果再来几次,太后还会那么信任潘玉吗?” 小安子愣了愣,但很快便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可是陛下,如果这样的话,您就太危险了!” 宁辰幽幽道:“朕这是以身入局,若不如此,怎么铲除太后身边的亲信!” 说到此,宁辰勾了勾手指:“接下来就该你们东厂发挥作用了……” 深夜。 宁辰躺在床上,仔细复盘着今日的一切。 商号去了,青楼也逛了,这两个目的也顺利达成了。 接下来,不管是为了帮外公一家报仇,还是为了自己,他都必须尽快对付潘玉。 他很清楚禁军统帅的重要性,太后是绝不会将这个位置让出来的。 可为了让自己绝地翻盘,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不择手段也必须将禁军统帅的位置抢夺过来。 因为只有掌握了禁军,他才能真正意义上有第一股强有力的势力! 虽然为了对付潘玉,他已经安排了范大有去西川,但他明白,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这边的计划,也必须加速推进! 毕竟太后亲手喂他喝下的毒药还未查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宁辰因为养伤并没有上朝,但他通过小安子率领的东厂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宁安侯在朝堂上控诉他这个皇帝不分青红皂白关押其小舅子。 百官更是对他逛青楼的事情群情激奋,更有甚者竟再次提及废帝! 而不出所料,太后坚定地保下了他,甚至还替他亲自向宁安侯道歉,甚至还要发布罪己诏,向天下百姓道歉,保证日后会对小皇帝严加看管! 一时间,太后俨然成了大宁有史以来最为贤良的太后! 对于这个结果,宁辰也十分满意。 因为他很清楚,尝到了这件事的甜头后,太后暗地里会继续纵容他出宫,继续放任他“胡闹”。 只有通过自己昏庸的对比,太后才能更好的装出“贤后”的样子,也才能更得人心。 有了人心和口碑,她才能牢牢掌控朝堂,死死压制那些躲在暗处的对手! 与太后和宁辰各自的满意不同,潘玉这段时间可谓是诸事不顺。 这么长时间,虽然他绞尽脑汁、宵衣旰食,但刺杀小皇帝的背后之人一直没有查出来,太后对他也越发不满意。 上次宁辰受伤,他本想直接让那小废物被杀了算了,免得他还得一直保护这小废物! 但最后关头,想到太后的命令和脾气,他还是顺从内心,怂了! 可结果是,太后一眼就看穿了他见死不救的念头,为此把他狠狠骂了一顿,还扇了他一巴掌。 甚至还罚了他一整年的俸禄。 此刻在他眼里,这小废物宁辰就是最大的祸害! 但他也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没关系,这小废物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毒发身亡,老子定将其挫骨扬灰!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属下的声音:“潘统领,陛下要出宫,太后让您立刻带人随行,保护陛下!” 闻言,潘玉瞬间觉得头疼无比,深深啐了一口:“妈的,真他娘的是怕啥来啥……” 第27章 定不相负 刚要起身,他越想越不对劲儿。 竟直接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骂道:“小杂种,给老子找事是吧!” “你若再遇到刺杀,太后娘娘定饶不了老子!” “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去找太后!” 心有定计,潘玉很快便来到了凤仪殿。 “娘娘,末将有话要说!”潘玉恭敬地跪倒在地。 太后皱了皱眉:“何事?” 潘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犹豫片刻,还是一咬牙说道:“娘娘,小人斗胆问您一句,您为何又同意让那小皇帝出宫啊?” 太后明显有些不悦:“蠢货,你还不明白?他在外越是胡闹,对本宫越有好处!” 潘玉继续道:“可是娘娘,那小皇帝已经遇到了两次刺杀了!” “之前刺杀他的幕后黑手还没查出来,如果他再出宫说不定还会遇到刺客,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肯定会给您带来麻烦,到时候……” 潘玉正说着,太后突然沉声打断道:“怎么,你没信心保护好他?” 潘玉愣了愣,他很清楚如果直接承认定会遭受太后的责骂,可如果那小废物宁辰真的出事了,那可就不止是责骂的事了,自己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一咬牙,潘玉道:“娘娘!” “敌在暗,他在明,更何况想要刺杀一个人的手段有千万种,根本防不胜防!” 太后怒道:“废物,你堂堂一个禁军统帅,难道连一个九岁稚子都保护不了?那本宫要你还有何用?” 潘玉再次努力解释道:“娘娘,真不是小人废物,之前两次刺杀,对方能准确知道那小皇帝的行踪,还能提前安排此刻埋伏,只能说明幕后之人绝不简单。” “这种情况下,奴才真的没有信心!” 说到此,潘玉又重重将头磕在地上,央求道:“娘娘,奴才求您了,真的不能让那小皇帝再出宫冒险了!” “他的命不重要,奴才的命也不重要,可就像您之前说的,他如果真的死了,那些人肯定会借此向您发难!” “更何况,他已经喝了您安排的毒药……” 正说着,突然“啪”的一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潘玉捂着脸,委屈地看向太后:“娘、娘娘……” 太后怒道:“记住了,给本宫把这几个字烂到肚子里,若再让本宫听到这几个字,本宫定将你五马分尸……” 不多时。 宁辰刚准备好这次出宫所需的东西,不料太监总管李莲英突然来报: “陛下,娘娘让老奴知会你,出宫一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您身子刚恢复,还是在宫中好好修养修养再说!” 待李莲英走后,小安子看着陷入沉思宁辰,问道:“什么情况,太后不是已经答应陛下您了吗?” “怎的会突然反悔?” 宁辰摸了摸下巴,道:“定然是潘玉那狗贼说服了太后!” “潘玉?”小安子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没错,肯定是他,不然太后不可能突然反悔,他一定是害怕您真的出事,他会被太后责罚。”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潘玉已经有了提防,您想再出宫当鱼饵吸引刺客的计划只怕很难实现……” 正说着,宁辰突然笑着打断道:“好,很好!” 小安子一怔:“很好?陛下,您在说什么……” 宁辰道:“既然潘玉已经有了提防,怕朕在外面遇到刺客,所以才去说服太后的话,那太后只会对他更加失望!” “那朕就再给他添上一把火!” 说着,宁辰示意小安子附耳过来,在其耳边轻声吩咐着什么。 月黑风高。 寂静的养心殿内,突然传来了宁辰的喝骂声:“废物,一点小事都干不好,滚,都给朕滚!” “朕不想再看到你们这帮狗奴才!” 宫女太监们见状,都默默退出了养心殿。 “这小皇帝是怎么了?疯了吗?” “怎么突然冲着我们发脾气啊?” 见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小安子用手语比划道“他这是因为太后不让他出宫玩不高兴了!” 太监宫女们不满道:“又不是我们不让他出宫玩的,有本事去跟太后发脾气啊,就只知道对我们这些下人发脾气……” 小安子叹了口气,再次比划着让众人注意言行。 夜色越来越深。 宁辰躺在床上,似乎还在发脾气。 突然,殿外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殿门随之缓缓被推开。 宁辰看也不看,怒道:“滚,朕不是说了让你们都滚远点吗?” 然而,那道脚步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宁辰心中一惊,当即坐了起来,却见一个小太监正拿着匕首飞扑过来。 “救、救命……” “来人啊,有刺客,快来救朕……” 宁辰惊恐地大声呼喊着,但那匕首还是直直地刺了过来。 所幸宁辰反应够快,当即用被子挡下了那一刀。 但那小太监力大无比,匕首刺穿了被子还是插进了宁辰的左肩。 就在此时,小安子及时带人冲了进来。 却不想那小太监身手了得,接连刺伤了小安子和几名太监,再次将匕首对准了宁辰。 与此同时。 另一边,潘玉正在房间里休息。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报:“潘将军,不好了,有人要刺杀陛下,小安子公公让奴才通知您,快去救驾……” “什么?” “都刺杀进皇宫了?” 潘玉心头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顾不得其它,他倏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便抓起刀飞奔出门。 “完了,完了……” “小畜牲,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不然我这禁军统帅算是干到头了……” 潘玉心中暗自祈祷,一路狂奔! 万万没想到,他潘玉竟然有这么一天! 以前他巴不得小皇帝宁辰早点死,可现在却生怕他出意外! “哐当”一声! 潘玉一脚踹开殿门,却见小皇帝已经受伤倒地,鲜血染红了宁辰的衣服。 旁边还躺着几具侍卫的尸体,一些受伤的太监也倒在地上痛苦**。 “不要!” 潘玉一声惊呼,那刺客手中的匕首竟已经再次捅向了宁辰。 这一刻,潘玉心如死灰! 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被太后五马分尸的画面。 然而! 就在他彻底绝望之际,身受重伤的小安子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飞扑,竟直接挡在了小皇帝身前。 一声惨叫,匕首狠狠刺中了小安子的右胸!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只要宁辰不死,只要能活捉那刺客,自己就还有希望! 不仅如此,只要能撬开刺客的嘴,说不定自己还能在太后面前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 一瞬间,潘玉那颗已然死了的心似乎再度复活了过来,没有任何犹豫,拔出刀便飞掷而出。 眨眼间,那柄刀不偏不倚,径直插进了那刺客的后心窝。 于此同时,潘玉已然飞身冲了过来,一脚飞踹,竟将那刺客踢飞数米有余! 他看了眼宁辰,见宁辰没死,当即控制住刺客,大喊道:“快,快传御医,绝不能让刺客死了,快……” 然而,话音未落,那刺客终究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是他即便死了,眼睛开始直勾勾地看向宁辰。 潘玉彻底懵了! 他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更是如行尸走肉般狠狠抽着自己的脸,无比懊恼:“完了,这回真的是完了……” 作为禁军统帅,他比谁都清楚皇宫出现刺客的后果! 就算是平时,只要皇宫出现刺客,不管有没有伤亡,他这个禁军统帅都是要被问责的! 更何况他白天才刚刚说服太后不让小皇帝出宫,以免小皇帝遇到刺客。 太后更是因为之前的两次刺杀对自己勃然大怒。 而现在,小皇帝竟还是遇到了刺杀,而且还伤了好几条人命! 就连小安子和那小皇帝宁辰都在自己眼前身受重伤! 他脑子彻底懵了,整个人都傻了! 似乎整个天都崩塌了! 然而。 他并没有发现,小皇帝此刻虽然满脸惊恐,但却悄悄看向那名咽气的刺客,嘴唇微微张动。 没有人能听到,从他口中悄悄蹦出的那几个字:朕定不负你…… 第28章 再见夫子 深夜。 因为失血过多,宁辰与小安子都陷入了昏迷,好在有御医,他们性命并无大碍。 而凤仪殿内。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太后看着跪倒在地正瑟瑟发抖的潘玉,眼里已然冒出了森然的杀意。 但她的语气却异常平静,平静地令人胆战:“潘玉,你跟随本宫多少年了?” 潘玉闻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鲜血瞬间溢出。 “十、十几年了,娘娘,从您当初进宫不久,奴才便一直是您的人,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刺客会混进宫里……” 正说着,太后平静地打断道:“既然你跟随本宫这么多年了,就应该知道本宫的规矩!” 闻言,潘玉再次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鲜血已然染红了他整张脸。 “娘娘,求求您了,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了……” “娘娘,小人发誓,小人一定会尽快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求您了,娘娘,再给小人一次机会,求你了……” “机会?”太后冷哼一声,“本宫给你的机会还少吗?” “那刺客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你拿什么查?” “你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那小废物出事。” “可你身为禁军统帅,竟然让刺客混进了皇宫,还差点杀了那小废物!” “如果不是小安子舍命救下那小废物,本宫定会因为你的失职陷入麻烦。” “你说,你还让本宫如何信任你?” 潘玉再也顾不上其他,竟直接爬到太后脚下,抱着太后的脚,哭求道:“娘娘,是小人失职了,但小人对您的忠诚日月可鉴啊!”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小人对您更忠心的了!” “娘娘,小人求您了,求求您,就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 “小人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给刺客任何可乘之机,小人也一定会尽快查出幕后之人,求您了,娘娘,就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如果小人还不能让您满意,您到时把小人千刀万剐,小人也绝不再说一句……” 太后皱了皱眉,目光依旧那么森然。 “晚了!” “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正说着,身后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麽麽突然轻声说道:“娘娘,可否容老奴说两句……” 太后回头看了看她:“你要说什么?” 老麽麽轻声道:“依老奴看,那小皇帝只要没死,就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查出幕后真凶!” 说到此,老麽麽抬眼看向太后,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而且不知为何,老奴觉得这次刺杀很奇怪!” 太后皱了皱眉:“奇怪,从何说起?” 老麽麽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此人既然能够把刺客安排进皇宫,就说明他一定对皇宫十分熟悉!” “既然如此,为何前两次刺杀是在宫外,而这次会在皇宫内?” “他明明可以早就在皇宫动手了!” “毕竟小皇帝死在皇宫的话,他们更好将此事推到太后您头上不是吗?” 闻言,太后眉头一沉,顿时陷入了沉思。 潘玉连忙补充道:“不错,太后,此次刺杀实在过于蹊跷!” “求娘娘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 正说着,太后突然沉声道:“闭嘴,在本宫考虑好之前,自己滚去牢里待着……” 待潘玉不甘地离去后,老麽麽再次说道:“娘娘,皇宫不比其他地方!” “虽然刺客已死,但总会留下痕迹,只要花些时间查,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到幕后之人!” “潘将军跟随您这么多年,其忠心是毋用置疑的,而且对皇宫又熟悉,不如让他戴罪立功吧!” “而且,您正好可以通过这次皇宫的刺杀,以查刺客为由,再次清理朝堂,铲除那些心怀二心的人!” “潘将军对这种事熟,由他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闻言,太后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次日上午。 宁辰终于醒了,不得不说,这九岁的小身子实在太弱了。 如果是上一世,这点小伤根本就花不了这么长时间来恢复!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后喂下的那碗毒药造成的! 当他醒过来时,小安子已经伺候在他床边。 见身边没有其他人,宁辰轻声问道:“怎么样,潘玉下场如何?” 小安子满脸激动地说道:“陛下,您的计划奏效了,太后已经将潘玉革职,关入大牢了!” 宁辰长舒一口气,幽幽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将潘玉从禁军统帅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是啊,陛下,为了对付他,您都已经受了两次伤了……”小安子痛心地说道。 宁辰却笑了出来,俨然一个没心没肺的孩童:“无妨,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说到此,他童稚的脸上却骤然浮现一抹忧伤,他深深地看向小安子:“小安子,一定要厚待他的家人,朕欠他一条命……” 小安子却说道:“陛下,我们这些死士都是孤儿……” 宁辰不由地一怔,眼眶竟不自觉地湿润了。 见状,小安子目光坚定地说道:“陛下,您不必如此,我们这些死士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效忠您!” “只要您能摆脱太后的控制,将来当一位明君,我等纵死也愿!” 宁辰皱了皱眉,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朕发誓,绝不会辜负你们!” 潘玉被革职关进了大牢。 那就意味着太后马上就要选新的人坐上禁军统帅的位置。 禁军统帅的任免不是小事,按照规矩是必须经过朝堂商议的。 接下来自己必须尽快和老夫子碰头,推进后续计划。 这一天宁辰等了很久,为此更是精心谋划。 因为他很清楚,掌握了禁军,就等于掌握了皇宫内的兵权。 只有如此,他才真正有了生杀大权,才能让自己在皇宫里站稳脚! 然而,仅仅又过去了一天。 还在休养的宁辰,便收到了小安子带来的一个坏消息: 太后在朝堂上对潘玉大发雷霆,甚至已经要判死刑! 可在宰相李国忠与赵思文等一众大臣的力保下,太后最终还是给了潘玉一次机会,让其戴罪立功! “可恶,明明都已经成功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除不掉潘玉,那陛下您之前的谋划全白费了!” “那些大臣真是该死,他们竟然会替潘玉求情,甚至不惜顶撞太后也要力保潘玉……” 小安子不甘地看向一脸沉思的宁辰,目光中充满了悲凉,“我们的人也白白牺牲……” 正说着,宁辰突然打断道:“他不会白白牺牲!” “如若朕没猜错,今日早朝上发生的都是太后演的一出戏,但她既然已经将潘玉革职,甚至还推上了朝堂,这也就说明,这是潘玉的最后一次机会!” “也就是说,只差最后一口气,我们便能将潘玉除掉……” 小安子愣了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宁辰摇摇头:“不行!” “这种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不能再用!” “不然就算我们将潘玉杀了,也会暴露我们自己!” “潘玉经历这次后,也一定更加提防,全力搜查刺客!” “雁过留痕,他迟早会查出来,我们不能再冒风险。” 说到此,宁辰叹了口气,幽幽道:“现在只能按兵不动,等范大有发那边的进展……” 他很清楚,这件事过后,他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一旦潘玉顺着刺客查到小安子和自己,那之前谋划的一切全都白费! 而如果让好不容易一直被自己蒙蔽的太后回过味儿来,她一定宁可不继续装“贤后”,也会提前对自己动手! 此刻,他只感觉一步步被逼到了悬崖边沿。 也不知道范大有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不然的话,自己就真的只能兵行险着了…… 正说着,门外突然来报:“陛下,太后让您过去一趟,说是孔老夫子来了,要给您上课!” 宁辰猛地一怔! 老夫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是要去西川暗中帮助范大有吗? 莫非已经有进展了? 想到此,宁辰心中大喜,连忙去见太后。 不久后,皇宫书房内。 宁辰看向依旧仙风道骨的老夫子,期待地问道:“怎么样,夫子,范大有那边……” 正说着,孔老夫子突然问道:“老朽刚回京都便听闻陛下遇到了刺杀,这是陛下您安排的吧?” 宁辰一愣,他也没想到,这老夫子竟然能一眼看穿,实在厉害! “不错,这次刺杀的确是朕安排的……” 不料,老夫子突然沉声训斥道:“糊涂!” “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你可知,你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第29章 死而复生 宁辰皱了皱眉,深深地看向老夫子。 那神情似乎是已经知道老夫子要说什么了。 沉吟片刻后,他沉声道:“朕也知道在皇宫安排这场刺杀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但朕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 孔老夫子猛地一怔。 “陛下这是何意,之前寿宴一事,不是已经帮陛下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吗?” 孔老夫子疑惑地看向宁辰,但看着宁辰那副表情,仅是片刻他便反应了过来:“难道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太后给朕下了毒,至今还未查出到底是什么毒药。”宁辰惨笑一声,“所以,朕只能想办法将计划提前。” “下毒?” 老夫子愣了愣,他仔细地盯着宁辰,神情很快便从震惊变成了愤怒: “你是说太后对陛下你下毒了?” “这、这……”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竟然对一个九岁稚子下毒,简直天理不容!” 老夫子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他当然知道太后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他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小孩下毒! 明明她已经掌握了整个朝堂,明明小皇帝在她面前伪装得很好…… 正想着,宁辰却反而笑着安慰道:“夫子不必如此生气,史书是胜利者写的,皇权之争本非儿戏,有的只是成王败寇,手段什么的,无卑鄙正大之分!” 老夫子不由地一愣! 看向宁辰,他颇为动容,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能有如此成熟的心境,连他自己都暗暗自愧不如。 “只是刺杀这样的戏码不能再用了,留给朕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现在只能靠范大人……” “对了,范大人那边进展如何?” 孔老夫子叹了口气,道:“他那边刚来过信,调查已有眉目,但还缺少能一击致命的证据!” “想要扳倒潘玉,必须得有确凿证据!” “可西川毕竟是潘玉老家,如今潘玉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当地官员都附庸于他,想要调查这件事实在有些难度……” 宁辰皱了皱眉,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很快,他像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打断道:“如今的形势,朕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必须尽快将这件事捅出来!” “这件事虽然是老夫提出来的,可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实际证据,只怕急着捅出来最后适得其反……”孔老夫子担忧道。 宁辰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自信地看向老夫子:“证据这种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说到此,他凑到老夫子耳边轻声说道:“夫子,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朕遇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有此人在……” 宁辰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了出来,听完宁辰的描述,孔老夫子沉吟了良久,这才深深看向宁辰,沉声道:“这样实在太冒险了,你可知道,一旦出现问题,那些人都将为此丧命!” 闻言,宁辰长叹一口气:“是啊,朕怎能不知!” 但很快,他的目光又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可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 “朕是如此,诸位亦如此!” “不能在低谷时陪朕舍命以搏,又怎配在朕登顶时同享无限风光?” “朕能做的便是:败,同入地狱!” “成,定不相负!” 闻言,老夫子一怔。 是啊,世上之事本就如此,特别是身处皇权旋涡中心,又怎可能儿女情长?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相信,眼前的这位傀儡小皇帝,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将来也一定会成为千古一帝! 为了大宁的未来,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小皇帝宁辰,纵使千骨枯、万骨枯又如何? 想到此,他看向宁辰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无比坚定!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与宁辰料想的一样,自从刺杀一事后,潘玉对他的“保护”更加严密,甚至几乎将他完全关在了皇宫。 而潘玉也是更废寝忘食地投入到追查刺客的案件中。 但让宁辰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三四名官员被罢官降罪,很明显,太后在追查刺客同时,也在铲除异己,加深对朝堂的控制。 这对宁辰来说是个极为重要的信号,意味着他必须更加抓紧时间。 好在小安子也因为刺杀一事更得赢得了太后的信任,他也能顺利帮宁辰推进计划。 这天晚上,潘玉刚刚疲惫地躺在床上,便听到亲信来报:“潘将军,不好了,那范大有回京了!” “回京便回京,一个老腐儒罢了,与我何干……”潘玉捶着肩膀,没好气地说道。 “将军,这次可能真的得重视起来了,手下探子来报,说范大有带了一个女人回京!”亲信低声道。 “女人?什么女人?”潘玉皱了皱眉,疑惑道。 “听手下说那女好像叫周素若……” 亲信话音未落,潘玉猛地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地说道:“周素若?” “你是说小皇帝外公的亲孙女?” “这、这怎么可能,她、她不是死了吗?” 一股强烈的不祥瞬间涌上心头。 妈的,人倒霉了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刺客一事还没查出结果,竟然又冒出个周素若。 他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周素若! 是他亲手杀了她一家人,也是他让手下人排队轮番将其凌辱,更是他亲眼看其在自己面前咽气!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突然死而复生? 不管怎样,这件事必须确定! 因为周素若必须死! 否则,一旦被太后知晓此事,以太后的能力,自己的秘密也必将被太后发现。 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亲自去查探一番。 是夜,他带着亲信乔装赶到了范大有的住宅,悄悄潜入府邸后,果然在一个房间内,看到了正在交谈的范大有与一名女子。 “胡闹,这哪里是周素若……” 看着屋内那与周素若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潘玉长舒一口气。 不料,正说着,屋内那女人便对范大有说道:“范大人,您放心,我周素若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只要您能帮我伸张正义,揭露潘玉的罪行,素若死也值得!” “当初,就是那潘玉利用手中权力,杀了我一家人,还将我与姐姐凌辱,姐姐不堪受辱,最终撞墙而死,我周素若历经苦难,改容易貌活到今日就是为了报仇……” 闻言,躲在房外的潘玉瞬间皱了皱眉,眼里充满了震惊:不对,她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难道她真是周素若? 对了,她刚刚说改容易貌,难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此时,范大有的声音响起:“周小姐,本官很想替你伸张正义,但你的身份毕竟是罪臣之女,就算你不怕死,只怕也奈何不了潘玉……” 周素若的声音再次响起:“范大人,我知道您一向刚正不阿,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我也不会偷偷找到您。” “我已经掌握了潘玉的罪证,这些年,被他利用权力私自从大牢里带走的犯官女眷不下百名,全都被他秘密圈养在西川老家,这畜生俨然就是为他自己建了一个后宫……” 闻言,潘玉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不行,此事绝不能让太后知晓! 他很清楚,自己滥用职权是小,私自圈养后宫是大,太后是绝不允许自己碰别的女人的! “去,将范大有妻儿全部干掉!” 闻言,亲信当即领命离去,看着亲信离去的背影,潘玉眼里浮现出一道凌厉的杀机! 下一刻,亲信刚走出两步,不料潘玉竟直接一刀捅进了亲信的后心窝! “所有知道自己瞒着太后圈养后宫的人,都必须死!” “包括你!” 潘玉皱了皱眉,一咬牙,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破窗而入! 看着被自己吓得不知所措、脸色惨白的二人。 潘玉手中军刀一横,沉声道:“一个老腐儒,一个小贱人!” “去死吧……”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内。 宁辰突然坐了起来,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浑身冷汗淋漓。 小安子见状,连忙凑到宁辰面前,担忧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宁辰看了眼小安子,这才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声音略带紧张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小安子点点头,道:“放心吧,陛下,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安排妥当了……” 宁辰这才松了口气,但目光仍旧紧张:“成败在此一举了!” “希望表姐和范大有可千万别出意外……” 第30章 视死如归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清晨,金銮殿上。 百官俯首跪拜,声如洪钟。 太后端坐珠帘后,视线跳过小小的宁辰,扫视着百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虽然潘玉还是没有查出行刺一事的幕后黑手,但太后也清楚,幕后黑手一定藏得极深! 这件事也绝非短时间内就能查清楚的。 但起码潘玉这段时间的工作态度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这段时间,潘玉夜以继日地追查行刺一事,加强皇宫的护卫,更重要的是,在潘玉的操作下,朝堂上又少了几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官员! 仅凭这一点,潘玉不仅可以将功赎罪,更值得自己好好奖赏! 而且,她还知道,这段时间户部尚书赵思文提出的“捐官”、“议罪银”制度起到了奇效。 果然,赵思文已经站了出来,得意的汇报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经户部查点,这段时间府库再进八百万两白银。” “臣相信,捐官、议罪银制度继续执行下去,国库之虚很快便能解决……”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一脸懵状态的宁辰,笑道:“皇儿,你看到没,这才是我大宁需要的中流砥柱!” “虽然你初心甚好,想替本宫分忧,但经商一事实在荒唐,你也闹够了,日后便莫再提经商一事,还是好好跟着诸位大臣学习正道!” 宁辰心里暗自发笑:朕的好母后,你就好好珍惜此刻的高兴时光吧,很快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但宁辰嘴上却十分乖巧地说道:“是,母后,孩儿日后一定向赵大人学习!”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匆匆来报:“启禀太后娘娘,启禀陛下,西川道监察御史范大有正在大殿外跪求觐见!” “范大有?” “这老匹夫为何突然回京了?” “可恶,潘玉这厮怎的不禀告本宫!” 太后暗自皱眉,看了眼赵思文,赵思文心领神会,当即站出来,对那太监说道:“一个七品外官,有何资格上殿觐见,有事按制上报便是!” 见状,一众朝臣当即附和。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不必在殿外跪着了,不管何事,先按制上报!” 她实在不愿看见范大有这老匹夫,因为她知道,一见到他就没什么好事! 可没人注意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宁辰正暗自发笑:我的好母后,范大有若这么好打发,朕又怎会将其视作利刃! 母后啊母后,你可知何为利刃? 那便是朕不便说的话,他来说! 朕不便做的事,他来做! 朕不便刀的人,他来刀! 心中暗笑,但宁辰脸上依旧一副乖巧懵懂的模样。 果不其然! 太监又禀报道:“启禀娘娘,范大有说事关禁军统帅潘玉潘将军,如果您不见他,他、他就……” 事关潘玉? 太后秀眉紧皱,脸色瞬间铁青: 什么情况? 和潘玉有什么关系? 这老匹夫到底想要干什么…… 朝堂众人更是瞬间议论纷纷。 “本宫若不见,他待要如何?”太后沉声质问道。 小太监吓得颤颤巍巍:“他、他说若娘娘您不让他上朝,他、他就代朝廷审讯潘将军,还要替天下百姓将潘将军就、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瞬间像是炸开了锅。 将禁军统帅就地正法? 他范大有一个七品芝麻官,竟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是疯了吗? 而太后心中更是顿时涌上一股邪火: 就地正法?还是替天下百姓? 他范大有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竟敢用如此口气,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但很快,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潘玉落在他手上了? 这怎么可能?潘玉可是禁军统帅,为何会落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腐儒手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很快,她便联想到范大有是潘玉老家西川道的监察御史,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的确没有见到潘玉。 强烈的好奇与不安让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莫非这背后另有玄机? 不行,不管怎样潘玉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中,否则…… 见太后如此,宁辰心中更是兴奋: 干得漂亮! 好一个范大有,果然没让朕失望! 这场针对潘玉的大戏,就由你范大有来引爆! 果然! 沉吟良久后,太后还是没好气地摆了摆手:“把他带上来吧,本宫倒要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很快,范大有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金銮殿走来,一步步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知是不是跪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他脸色煞白。 但却目光如炬、神情坚决! 仿佛是即将就义的勇士。 更仿佛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很有可能是他迈出的最后一步。 “老臣范大有,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陛下……” 范大有恭敬地下跪行礼,可不待他行完礼,太后便沉声道:“本宫且问你,要替天下百姓将禁军统帅潘玉就地正法是否为你所说!” 范大有抬起头,不卑不亢:“不错,的确是老臣说的……” 太后猛地站起身,指着范大有,目光阴沉到了极点:“范大有,你好大的狗胆!” “你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察御史,是谁给你的权利抓堂堂禁军统帅?还大言不惭要代表天下百姓将其就地正法,本宫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 “说,你到底把潘玉怎么了!” 范大有一字一句道:“娘娘该问他把老臣怎么了?” 太后一怔:“本宫懒得管你和他之间的事,说,潘玉在什么地方?赶紧给本宫把他放了,本宫现在便要见到他!” “回娘娘,臣自然会放了潘玉,但不是现在,请先容臣为天下百姓讨个公道!”范大有始终不卑不亢。 “放肆!”太后大喝一声,“范大有,你是想造**反吗?” “来人,给本宫将其拿下,严加审讯,必须将潘玉的下落审出来……” 一旁的宁辰微微皱眉,此时此刻,他能感觉到太后偏袒潘玉的心甚至藏都不藏。 太后为何如此着急护着潘玉? 难道仅仅因为潘玉是她的心腹? 不觉间,宁辰隐隐觉得自己苦心设计的这出戏码,似乎还能诈出新的东西! 正说着,范大有突然打断道:“娘娘,您贵为大宁太后,更是天下闻名的贤后,就算要抓臣,是不是也得容臣将潘玉的罪行说出来!” “最起码也该问问臣为何会抓他,又是怎么抓到他的吧?” 太后冷哼一声:“废什么话,不管你有什么话说,都给本宫滚到天牢里说去!” 宁辰心中顿感不妙! 他万万没想到,范大有按自己的指示用“贤后”的名声来裹挟太后,这次竟然没有起到作用! 他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太后真的要不管不顾抓了范大有? 难道自己这次失策了…… 而此时此刻,他心中也更加肯定潘玉一定掌握着太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很快,伴随着一阵脚步声,禁卫军左副统领曹大海便带人匆匆赶来。 宁辰心头一沉,决不能让范大有被抓,否则不仅一切努力白费,说不定范大有也会因此丧命! 想到此,宁辰本能地想要站起来。 然而,就在他刚要起身,就在曹大海即将扣押范大有之际。 范大有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衣服解开! 大喝一声:“娘娘,看清楚了!” “这就是老臣抓他的原因!” 随着声音响起,范大有的胸膛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胸口处的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药布更是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然而,下一刻,范大有竟直接一把将药布扯开,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任谁都看得出来,如若那伤口再深一寸,范大有这老匹夫定将是一具尸体,更不可能还笔直地站在此处! 殊不知,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宁辰默默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眼眶更是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 但他必须强忍着,绝不能暴露自己的情绪。 他很清楚,昨晚,范大有定然是在生死关前走了一趟!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范大有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后娘娘,老臣虽只是七品监察御史,但却还是大宁的朝廷命官!” “根据大宁律例,刺杀朝廷命官,当斩!” “更何况潘玉乃堂堂禁卫军统帅,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请问娘娘,臣身为监察御史,是否有权利将如此恶徒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什么情况? 范大有身上如此严重的伤是潘玉干的? 难道真的是潘玉刺杀范大有在先? 可堂堂禁军统帅,为何要刺杀一个七品监察御史…… 第31章 真的累了 眼看朝堂众人都惊疑不已。 太后更是眉头紧锁,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宁辰那双看上去懵懂的双眼,却已然将所有的细节全都看在眼里。 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太后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里,担忧与紧张竟比之前淡了不少。 他不由得在心底暗自疑惑:她到底在紧张什么,为何现在又好像不那么紧张了? 突然,赵思文站了出来,指着范大有喝道:“笑话,你说是潘将军所为就是潘将军所为吗?” “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开始附和起来,纷纷指责范大有。 没人注意到,宁辰的嘴角已然微微勾起。 范大有冷笑一声,不屑地看向赵思文:“赵大人身为户部尚书,最好谨言慎行!” “不然只会让人误会我大宁朝廷命官都是像你这种水平!” 话音刚落,朝堂众人再次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有人暗暗不忿,有人忍俊不禁,也有人义愤填膺。 “我这种水平,我这种水平怎么了……” 赵思文刚开口,范大有便沉声打断道:“你觉得我范大有会傻到没有证据就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站在这里吗?” 说罢,范大有再次朝着太后行了礼,大声道:“太后娘娘,老臣知道您很看重潘玉!”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潘玉看似尽忠尽责,可背地里却目无法纪,罔顾朝纲!” 太后皱了皱眉,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很清楚范大有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是个满嘴仁义道德的老顽固,更是不怕死的滚刀肉! 范大有既然敢闯朝堂,当众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真的是潘玉主动去找范大有的麻烦,范大有也肯定已经掌握了潘玉违法的铁证! 而且,潘玉去找范大有之前并没有先向自己汇报。 这也就意味着潘玉肯定有事儿瞒着自己。 如此说来,自己刚开始的预感或许错了,今日这件事或许并没有那么复杂,他或许只是单纯的要揭露潘玉的犯罪行径! 也罢,范大有已然当着文武百官闹成这样,也只能让他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事已至此,她已然肯定此事与自己的那个秘密并无关系! 至于潘玉,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先装装样子,等过段时间风浪平息了,再重新启用便是。 想到此,太后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 好你个潘玉,本宫刚刚还想着要好好奖赏你…… 殊不知,此时正在吃瓜的宁辰,嘴角已然不易察觉地再次微微上扬了起来。 看着继续说话的范大有,他的眼里充满了欣慰。 见太后并未阻止,范大有的声音也再次响起:“臣此次赴任西川道监察使,便听闻他这些年来的种种恶行,经臣仔细调查,发现潘玉在其老家强抢民女,强占土地,草菅人命,无辜惨死者,足有数百人!” “当地大小官员迫于其淫威,无不听命与他,仅是得罪其家人便神秘消失、无辜惨死的官员便有十余人!” “不仅如此,他更是多次将犯官女眷私自从大牢里带走在,将她们带到其老家圈养,甚至修建了专门的住所供他圈养那些女眷!” “其规模之大,其人数之多,堪比后宫!” “他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当地的土皇帝!”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强占土地,草菅人命?” “杀了十余名官员?” “还利用职权私自带走犯官女眷,私自圈养后宫?” “真的假的?不会吧……” “这、这……” 不知为何,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珠帘后的太后。 所有人都知道,潘玉是太后的亲信。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太后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地可怕,一字一句道:“范大有,你要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隔着珠帘,谁也看不清太后脸上的表情,只有离她最近的宁辰能清晰的感受到太后眼里那刺人心骨的寒意。 范大有当即回道:“老臣当然负责!” “娘娘,老臣正是因为找到了一个证人才私自赶回京都。” “可不知为何,这件事被潘玉知晓,昨晚他便带人悄悄潜入老臣家,想杀了老臣,还有那个证人!” “他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所幸老臣早有提防,危急关头才将其反制,老臣险些命丧黄泉,证人也已经被她杀死!” 死了? 宁辰心头一沉,当即看向范大有。 不可能,表姐怎么可能会死? 此时,赵思文又突然站了出来,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好你个范大有,你刚刚说什么?” “证人死了?” “既然证人死了,你凭什么说她就是证人?” “说到底你还不是空口无凭,没有确凿证据……” 闻言,一众大臣顿时像打了鸡血般纷纷附和: “没错,范大有,你这就是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其心当诛,当诛……” 不料,就在众人纷纷跳出来指责范大有时,太后却突然如清空响雷般厉喝道:“闭嘴,都给本宫闭嘴!” 众人见状,纷纷愣在了原地,疑惑不解地看向太后: 什么情况? 我们这不是在帮太后您吗? 潘玉可是跟随您多年的亲信,您怎么反倒让我们闭嘴…… 殊不知,哪怕是今日这出戏真正的幕后主谋宁辰,也万万没想到太后会是这样的态度。 看向太后的目光里,也越来越多疑惑。 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似乎刚才发出那道厉喝的人并不是她:“范大人,你继续!” 范大有也是一怔,愣了愣,不自觉地瞥了眼宁辰,又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太后,回道:“虽然那女子不幸惨死在潘玉那恶贼手上,但臣还有一个证人……” 还有一个证人? 宁辰皱了皱眉,看向范大有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早朝一直持续到了正午! 可谓是本朝历时最长的一次早朝。 当宁辰回到养心殿时,小安子迫不及待地凑到满脸倦容的宁辰身边,焦急问道:“怎么样,陛下,成了吗?” 宁辰来到床边,直接扑倒在床:“成了!” 小安子顿时激动地跳了起来:“成了,真的成了吗?太后她没有保潘玉?” 宁辰摇了摇头:“太后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潘玉判了死刑!” “甚至见都没见潘玉的面,便将其关进了天牢!” 小安子先是一喜,但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判刑也好,关进天牢也罢,不都是太后说了算,万一她表面严惩,实则继续暗中保潘玉……” 宁辰笑了笑,满脸轻松:“放心吧!” “虽然朕也感到很奇怪,但太后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小安子仍旧有些不放心:“您、您确定……” 宁辰再次笑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朕的判断吗?” 闻言,小安子愣了愣,下一刻竟直接兴奋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总算是成了!” “陛下,你这么长时间的谋划终于成了!” “那接下来,我们就该推行下一步计划了吧……” 宁辰笑道:“是啊,终于成了,禁军统帅的位置总算是腾出来了,接下来就看这个位置花落谁家了!” 小安子激动不已,还想说些什么,但宁辰却摆了摆手:“朕累了,想睡一会!” 小安子见状,当即闭上了嘴,安静地往外走去,一路边走,还一边激动地笑出了声:“太好了,终于成了,终于成了……” 可不待他走出去,宁辰便已然睡着了。 宁辰是真的累了。 虽然他今日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看客,但作为这出戏的幕后策划者,他又如何能不累? 为了这一天,他谋划了那么多,甚至不惜以身入局,经历数次刺杀,最后甚至还让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表姐周素若冒险现身! 今天这出大戏,他谋划了开始,也谋划了结局,但过程中实在充满了太多他无法把握的因素! 如果潘玉不动杀机,他的所有谋划也将白费! 如果小安子安排的人不能保护好范大有与表姐,他更加失去两个最为重要助力! 如果太后真的不管不顾,一心维护潘玉,他依旧无法达成目的。 如果没有那个新的证人出现,表姐周素若很有可能会暴露在太后眼皮子下…… 但好在最终结局是好的,他赌赢了! 只是,他真没料到范大有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甚至刚开始听闻周素若死了的时候,他险些真的相信了。 也是直到后来通过那个新证人的口供他才确定,范大有成功的保护好了表姐周素若! 不得不说,这次他是策划者,是发起者,但真正最大的功臣就是老腐儒范大有…… 殊不知,就在宁辰熟睡的时候。 天牢内,身受重伤的潘玉用他那早已沙哑的嗓子大声呼喊道:“来人,来人,本将军要见太后娘娘,快去禀报……”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太后说,非常重要……” 正喊着,一道身披斗篷,脑袋完全笼罩在帽子里的身影缓缓走到了牢房口。 “潘玉,你还有何话要说……” 第32章 背后之人 “娘、娘娘……” 闻言,潘玉刚激动地要爬起来,但下一秒他便反应了过来,不由地心头一沉。 “不对,你不是娘娘,你是麽麽!” “麽麽,救救我,救救我……” 那人掀开帽子,果然正是太后身边的老麽麽。 “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情报?我可以替你转告娘娘……”老麽麽沉声道。 “不、不,我要亲自面见娘娘!”潘玉大声喊道。 老麽麽冷哼一声:“笑话,娘娘如果想见你,也不会让老奴来!” “你的时间不多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见老麽麽神情淡然,潘玉瞬间心如死灰:“麽麽,太后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我在老家……” “你说呢?”老麽麽神情厌恶。 见状,潘玉连忙哀求道:“冤枉啊,麽麽,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小人对太后娘娘一片忠心,怎么可能去做那些事,那些事都是小人家人做的,是小人对他们管教不严,小人日后一定……” 正说着,麽麽突然将一本小册子砸在了潘玉脸上,沉声道:“还想狡辩,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潘玉颤颤巍巍地捡起小册子一看,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里面竟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这些年的所有罪状! 刺杀地方官员、收受贿赂、强抢民女、圈养后宫、草菅人命…… 潘玉猛地将小册子撕碎,大喊道:“这、这怎么可能,不,这上面写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老麽麽冷哼一声:“假的?” “潘玉啊潘玉,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这可是你的亲信张猛交出来的,他已经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你的罪状全都交代了出来!” 闻言,潘玉猛地一怔:“张猛?不、不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我昨晚在范大有家明明已经亲手将他杀死了,这、这怎么可能……” 老麽麽讥讽打断道:“你没想到吧,没想到他被范大有救活了,还私自记下了你的所有罪状!” “怪只怪你自己愚蠢,没早些发现你手下会偷偷将你所有罪状都记录下来!” “你实在太废物了,连你自己的亲信都会背叛你!” “也难怪,你都要杀人家了,人家大难不死,又怎可能不背叛你?” “蠢货!” 见状,潘玉竟直接爬到牢房口,隔着柱子抱着老麽麽的腿,痛哭流涕道: “是小人错了,求求麽麽替小人向太后我求求情,小人真的知道错了,请娘娘她老人家放心,小人以后……” 老麽麽狠狠踹开潘玉,一脸嫌弃地打断道: “没有以后了!” “潘玉,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其实,不论你杀了多少人,犯了多少罪,太后娘娘都会一直保着你!” “即便是上次小皇帝在皇宫遇刺,娘娘也没打算真的杀了你!”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碰别的女人!” “这已经触犯了娘娘的底线!” “娘娘说了,她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也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正说着,潘玉突然大喊道:“不,不,我还有用,我还能帮娘娘,对了,你猜我在范大有家看到的是谁?” “周素若,我看到了周素若,范大有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就是宁辰那小畜生外公的亲孙女,周素若,她没死……” 老麽麽冷哼一声:“放屁,那女证人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大殿之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是周素若!” “潘玉啊潘玉,死到临头了,你还想欺骗太后?” 潘玉猛地一怔,整个人竟直接傻了。 “怎么可能?” “那女人分明就是周素若,她化成灰我都记得,怎么可能不是她……”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张猛联合范大有欺骗了所有人?” “没错,一定是这样!” “麽麽,一定是张猛联合范大有欺骗了所有人,他们弄了一具假尸欺骗你们……” “麽麽,小人真的确定,那女人就是……” 老麽麽似乎已然失去了耐心,完全不愿听潘玉废话,转过身抬手一挥,两个人手持匕首当即打开牢门走向潘玉。 见状,潘玉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不、不、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可是他们的……” 养心殿。 一觉睡到深夜的宁辰突然坐了起来,像疯了般自言自语: “不对,潘玉一定是掌握了太后的秘密!” “不然太后绝不会在范大有刚提到潘玉时那么紧张,后面也不会那么果断地下旨降罪!” “说不定就是太后这一年没有垂帘听政的秘密,没错,一定是太后在行宫的秘密!” 说到此,他突然大喊道:“小安子,小安子……” 小安子当即冲到了宁辰床边,紧张地问道:“陛下,怎么了,陛下?” 宁辰沉声道:“去,赶紧让人去打探潘玉被关押的具体地方!” “在他被斩之前朕一定要见他一面,朕要亲口从他嘴里撬出太后的秘密……” 见宁辰神情如此凝重,小安子不敢耽搁时间发问,连忙跑了出去。 宁辰缓缓坐到床边,稚嫩的脸上无比严肃。 这次针对潘玉的计划虽然很成功,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仅凭范大有和表姐周素若便设计了来了一出引蛇出洞、请君入瓮,顺利骗潘玉行凶,也顺利让太后放弃潘玉。 但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特别是太后之前的那紧张不安的目光,以及太后这次竟毫不犹豫地将潘玉判了死刑。 现在,他突然想通了! 一定是因为潘玉掌握了太后的秘密,太后担心潘玉将她的秘密说出来,所以才会那么紧张,后面确定潘玉没供出她的秘密后,就那么着急甚至不召潘玉上殿对峙,便判他死刑! 而且他现在可以肯定,那个秘密一定十分重要! 甚至足够将太后一击致命! 如果自己能掌握这个秘密,那自己说不定就无需费那么多精力便可以绝地翻盘,摆脱太后的控制! 甚至说不定还可以逼着太后交出解药! 想到此,他再也坐不住了,竟直接光着脚在地上踱起了步,口中更是不断喃喃道: “小安子,你可一定要快啊……” 就在宁辰焦急等待小安子回来时。 凤仪殿内。 老麽麽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太后,恭敬地说道:“娘娘,办妥了!” “他刚开始还嘴硬,不承认养后宫的事,但……” 正说着,太后突然打断道:“他还有没有说些其他的?” 老麽麽愣了愣,似乎犹豫了片刻,道:“他最后提及了他们……” “哐!” 突然,太后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混账!” “他竟然还有脸提及他们!” “简直死有余辜!” 见太后如此生气,老麽麽连忙转移话题道:“娘娘,潘玉还说了一件事……” “何事?”太后追问道。 “他、他说他在范大有家看到的那个女人是周素若,就是小皇帝外公的亲孙女……” 老麽麽话音未落,太后便沉声打断道:“什么?” “周素若?周显祖那老东西的亲孙女?” “她不是死了吗?” 老麽麽愣了愣,道:“奴才也觉得不可信,潘玉那废物为了活下去什么谎话都能说出来,更何况那尸体都已经……” 正说着,太后突然凝眉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 “如果潘玉说的是真的,那周素若为什么现在会出现?” “难道只是为了报复潘玉?” “她最该报复的不应该是本宫吗?” “莫非……” 说到此,之前被她在朝堂上打消的念头突然再次涌了上来。 如果潘玉说的是真的,如果周素若没有死,而且重新出现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对付自己的话…… 一瞬间,她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联想到了一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神情凝重地看向老麽麽:“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从本宫寿宴范大有与孔老夫子出面让本宫不得不宣布永不废帝,再到小皇帝屡次遇到刺杀,现在范大有又针对本宫身边的禁卫军统帅……” “这一切的背后会不会是有人在谋划的一场针对本宫的阴谋?” 闻言,老麽麽瞬间僵在了原地:“不、不会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背后之人也太恐怖了!” 太后皱了皱眉,不禁觉得后背一凉,竟忍不住踱起了步,思忖着自言自语:“此人会是谁呢?” “不行,本宫得好好屡屡,最近这些事实在透着许多古怪!” “想要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就得先想清楚这一系列事情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让本宫永不废帝的最大受益者是宁辰那小畜生!” “难道……” 第33章 道阻且长 见太后如此分析,麽麽顿时反应过来:“莫非是小皇帝?” “不、不可能……” 很快,老麽麽的头便摇得像拨浪鼓,“永不废帝的最大受益者的确是小皇帝,可小皇帝遇到的那几次刺杀怎么解释?” 太后皱了皱眉:“如果这些刺杀都只是一场戏呢?” 老麽麽瞬间僵在了原地:“娘娘,您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小皇帝设计出来的戏码?” 太后点点头,脸上阴沉到了极点:“自从宁辰那小废物在朝堂上用自杀来逼着本宫暂缓废他,本宫便一直觉得这小废物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了。” “现在将这一系列事情全都串联在一起,就越发让人细思极恐。” “先是设计让本宫暂缓废帝,而后又让本宫不得不对外宣布永不废帝。” “现在又对本宫身边的亲信出手,你现在想想,难道不觉得这就是一连串的阴谋吗?” 老麽麽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潘玉被针对也就说得过去了,难怪每次都是范大有……” 老麽麽越想越觉得可怕:“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小皇帝吗?” 闻言,太后眼里顿时涌出强烈的杀机:“如果真是他,那本宫就不得不……” 正说着,老麽麽突然思忖道:“可是老奴还是觉得不可能是他!” “他一个九岁稚子,就算真的开窍了,也绝不可能一下子宛若神人!” “如此缜密的计划,特别是还安排人刺杀自己,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稚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他哪有人可以安排?” “小安子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他的一切都在娘娘您的掌控制之下,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更何况,他如果真的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能有谋划如此连环计谋的能力,那他应该也能料到那碗毒汤,他又怎么可能喝下那碗毒汤呢?” 太后愣了愣,顿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真的是很久。 她突然像是如释重负般长长松了一口气,道:“也对,如果他真的这么厉害,也绝不可能喝下那碗毒药!” 说着,太后自己也摇了摇头,惨笑一声:“看来是本宫多心了!” “本宫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怀疑一个已经喝下毒药,而且还一直都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的小废物?” 说到此,太后深深叹了口气。 不禁觉得自己方才那个念头的确十分荒唐可笑,甚至直接被自己气笑了。 是啊,如果宁辰真变得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卸磨杀驴主动要求严惩范大有? 又怎么可能借着经商这种荒唐借口出宫吃喝玩乐,甚至夜逛青楼? 还在青楼亮明身份,甚至还把宁安侯的小舅子给绑了! 这些荒唐事,怎么可能是一个能精心谋划如此连环阴谋的人会做出来的。 想到此,她脑海里不禁再次浮现出宁辰那双时时刻刻都懵懂无知的眼神! 冷笑一声后,她突然又坚定地说道:“就算不是宁辰那小废物,但这些事的背后一定是有幕后主使的!” “到底会是谁呢?” “扳倒本宫,除了那小废物,谁又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此人是藏在朝堂之上,还是藩王封地……” 想了很久,太后始终想不到答案,直到她隐隐有些头疼:“不重要了,幕后之人早晚会浮出水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由谁来接替潘玉的禁军统帅一职!” “禁军是本宫必须要牢牢捏在手里的!” 老麽麽道:“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禁军左副统领曹大海和右副统领杨飞。” 太后点点头,随口道:“你觉得哪个更合适?” 老麽麽很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道:“曹大海是潘玉向您引荐,才坐到了这个位置,对您也是忠心耿耿,他是个聪明人,出了潘玉这档子事,他应该会更清楚谁才是他的主子。” “至于那个杨飞,他是您一手提拔的,也是禁军里的老人了,一路摸爬滚打,靠着功劳才爬到了右副统领这个位置,是个唯军令至上的军人!” 说到此,老麽麽暗自观察着太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也不确定哪个更合适,但不管是谁当禁军统帅,禁军都会牢牢掌握在娘娘您的手中……” 太后笑着白了眼老麽麽:“你个老狐狸!” 老麽麽笑了笑,恭敬地朝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却再次正色道:“各有各的好!” “此二人的忠心倒是不用怀疑,曹大海心思活泛,擅长揣摩上位心思,所以才能被潘玉看重,多次在本宫面前替他说好话,此人用起来的确很顺手,用好了也的确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怕就怕他日后会与潘玉那厮一样!” “至于那杨飞,他做事一板一眼,虽不用担心他会像潘玉那样,但就怕他心思不够灵活,做事不到位……” 按照规定,禁军统帅的任免虽然是需要通过朝堂百官共议的,但这个制度早已形同虚设,对太后而言无非就是走个过场。 所以,太后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在曹大海与杨飞这二人之间如何抉择。 但正如老麽麽所说,不论选择谁,此二人的忠心都不用担心,禁军也依旧会牢牢掌握在她手中…… 另一边。 宁辰终于等到了小安子回来,当即焦急地问道: “怎么样?” 小安子叹了口气,愧疚地说道:“晚了,潘玉已经自、自杀了……” 闻言,宁辰皱了皱眉,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可小安子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宁辰的失落。 小安子当即自责地跪倒在地:“对不起,陛下,是奴才没用!” “奴才到现在都没能找到解药,如今又去晚了一步……” 宁辰伸出小手将小安子扶了起来,露出孩童该有的烂漫笑容,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朕漏算了这一步!” “虽然结果有些可惜,但好在潘玉的死让朕更加确定了先前的怀疑。” “太后身上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说到此,宁辰转身看向窗外的孤月,长叹了口气,幽幽道: “道阻且长啊……” 见状,小安子愣了愣,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堪比天人的小主人虽然表面在安慰自己,但内心一定十分失落!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小皇身后,深深地看着这个虽只有九岁,却如历尽沧桑般的背影! 是啊! 宁辰怎能不失落? 时至今日,宁辰苦心谋划每一步,几乎每日都如履寒冰。 虽然目前为止他的计划都顺利达成。 但毒药未解,太后的控制仍旧没有摆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自己彻底翻盘的那天。 原本还指望能从潘玉那里得知太后的秘密,可他终究是少算了一步,让太后抢先杀人灭口了…… 但他并不会因此丧气! 他相信,虽道阻且长,但行则将至,行而不缀,未来可期!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 即便潘玉死了,不能从其口中撬出太后的秘密,不能加速扳倒太后,但自己只要一步步走稳,一定能绝地翻盘! 收拾好心情,他回过头,满脸轻松地看向小安子: “去,将潘玉的死讯通知表姐,我想,她肯定会高兴的!” “顺便告诉她,番玉的死只是个开始,朕一定将会所有害死外公一家的帮凶全都除掉,直至扳倒太后,替外公一家报仇!” 吩咐完,宁辰再次转身看向窗外的孤月,但他的目光已然变得无比坚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计划当然不能停! 接下来,就是按照自己与孔老夫子商定好的,将老夫子说的那个人推上禁军统帅的位置。 这段时间他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他相信老夫子,自然也相信老夫子推荐的那个人,只要将其推上禁军统帅的位置,那便等同将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一步至关重要! 想到此,宁辰缓缓从怀中掏出两个小木牌。 木牌上赫然写着: 左副统领曹大海! 右副统领杨飞! 他缓缓来到烛火前,将其中一个小木牌放在火焰上。 看着木牌渐渐燃尽,他的目光也愈发坚定…… 第34章 人中之龙 凌晨。 房间内,周素若仿佛雕塑般呆立原地。 良久,随着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周素若缓缓张嘴,目光里充满了不甘: “死了、就这么死了……” “他潘玉凭什么就这么死了……” 说到此,周素若扭头看向来人,泪水早已湿透了妆容。 抓了她一家人,杀了她父亲,欺负她母亲,甚至将她姐姐凌辱至死,更是让那群畜牲排着队轮番凌辱自己。 此刻,过往的刺骨的仇恨一幕幕全都浮现在她脑海。 忍辱负重活到现在,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报仇,她更是曾无数次想象过如何亲手宰了潘玉: 她要先阉了潘玉,然后一刀一刀将他身上的肉全割下来,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刨出来,她要将他挫骨扬灰,甚至食其肉啖其骨…… 可现在,潘玉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天牢里,甚至都不是表弟宁辰亲手杀的! 她的不甘甘,她的失落瞬间如洪水般涌了出来,淹没了理智! 她要潘玉付出代价,但绝不是就这么死了。 她还没有折磨潘玉,还没有亲手割下潘玉的脑袋…… 周素若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近乎失智般咆哮道: “凭什么、凭什么……” “这就是他说的报仇?”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殊不知,那晚在范大有家中,就在潘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便要亲手杀了潘玉替家人报仇。 但当小安子提前安排好的人出现与潘玉厮杀之际,范大有却第一时间让人将她护送离开。 范大有的那句“相信陛下,陛下一定会帮周大人一家报仇的!”让她最终强忍住了亲手杀死潘玉的冲动。 她相信,宁辰肯定会让她亲手报仇的,但如今,她甚至都没有亲手在潘玉身上捅一刀,潘玉就这么死了…… “周姑娘,您是在怪陛下吗?”来人问道。 周素若冷笑一声,擦干了眼泪:“难道我不该怪他吗?” “我一家人的仇,我甚至都没有亲手报!” “别忘了,爷爷是他的外公,我父亲、母亲也是他的舅舅和舅妈,我们也是他的亲人……” “他怎么能让潘玉就这么死了?” “他让潘玉死得这么轻松,对得起他那被潘玉害死的亲人吗?” “我就知道,一个稚子不足以相信,他就是……” 正说着,来人突然打断道:“够了,周小姐!” “你的情绪我们都能理解,陛下也能理解,不然陛下也不会第一时间让小人来通知你!” “是,你没能亲手报仇的确可惜,可陛下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周小姐别忘了,将周大人五马分尸、害死您一家人的真正元凶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 “他潘玉只是条走狗!” “陛下在皇宫内无兵无权,当初更是险些被废,如今太后又逼他喝下了毒药,至今还找不到解药,陛下自身都难保了!” 闻言,周素若猛地一怔,如五雷轰顶般愣在了原地:“什么,毒、毒药?”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叹了口气,眼里充满了对宁辰的敬佩,继续道:“陛下不让小人们告诉您,是怕您担心!” “周小姐,您想想,陛下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啊!” “而且他每天都要在仇人太后的监视下如履薄冰!” “他一步步走到现在容易吗?” 周素若愣了愣,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失控,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去理智了。 脸上浮现出了愧疚之色。 来人继续道:“是,他没能让你亲手报仇,这的确很遗憾!” “可他已经在成功保护好你和范大人的情况下,这么快就置潘玉于死地了!” “别忘了,潘玉可是禁军统帅,是太后身边最大的亲信!” “若换作天底下任何一个人,谁又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成这件事?” “就这样,你怎么还能忍心责怪陛下?” 莫名地,周素若浑身一颤,泪水竟再次涌了出来。 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愧疚,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是啊! 她一个成年人到现在都没能替家人报仇。 可表弟宁辰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太后的控制下,还要随时提防太后的迫害,可他却偏偏做到了。 她还有什么资格责怪宁辰没能让她亲手报仇? 此时恢复理智的她已然反应了过来:潘玉死在天牢一定是太后所为,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不然宁辰肯定会让自己亲手报仇的! 想到此,她内心愈发对刚刚失去理智责怪宁辰感到愧疚。 “对、对不起,是我一时情绪失控,是我一时糊涂……” 来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周小姐不必道歉,你身上背负的仇恨实在太重了,所以才会如此情绪激动!” “我相信陛下也能理解你的心情!” “陛下说了,潘玉的死只是个开始,陛下一定会将所有害死外公的帮凶全都除掉,特别是最大的元凶太后!” “小人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一定能扳倒太后!” “因为小人无比确定,陛下乃是真正的人中之龙!” 闻言,周素若抬手擦干眼泪,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坚定,用力点了点头:“没错,我也相信,虽然辰儿只有九岁,但他一定能扳倒太后,一定!” 次日早朝。 太后在朝堂上让人宣布了潘玉的死讯,并将其所有罪状全都昭告天下,俨然一副秉公执法的“贤后”姿态。 不仅如此,太后更是大张旗鼓的表扬了范大有,不仅恢复其左都御史的职位,更是是赏银千两,称其为大宁肱骨、百官表率!” 这让宁辰有些不安。 而接下来,太后又提出了关于由谁来担任禁军统帅一职的问题。 谁都明白,禁军统帅一职的重要性,谁能成为禁军统帅,就意味着此人即将成为太后下一个最大的亲信。 得到太后器重,那便是一步升天! 而因为禁军统帅毕竟是不是随便调一个人就能当的,只能从禁军中选拔。 那么人选无非也就是在左副统领曹大海与右副统领杨飞之间选择! 所以,为了推与自己关系更好的人上位,朝堂上一时也争执不下。 宁辰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但让他没料到的是: 以赵思文为首的一些人支持军人出身的杨飞,并直言曹大海是潘玉一手提拔的,潘玉的众多罪行曹大海定然参与其中,应当一并严查。 而以宰相宋国忠为首的一批人竟会支持曹大海,他们认为潘玉是潘玉,曹大海是曹大海,不能一杆子打翻所有人。 果然! 即便朝堂之上都是太后的人,但内部还是会有斗争,而且斗争相当激烈。 宁辰没有说话,虽然依旧一副懵懂无知、安静吃瓜的样子,但却仔细地留意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特别是当他观察到太后也在留意众人时,她知道,太后此刻也在谋划着如何利用禁军统帅一职人选来更加深化对朝堂的控制。 果然,太后并没有立刻揭晓答案! 这也是宁辰早就料到的,如果换做是他,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一次整顿朝堂的机会。 回到养心殿后,宁辰当即亲手写了一封信,让小安子即刻悄悄送给孔老夫子。 孔老夫子看完信后立刻将其烧毁,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了范大有。 “什么,太后要杀我?” 范大有睁大了眼睛,神情复杂地看向孔老夫子。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这是陛下的判断,一定不会错……” 第35章 非我莫属 见范大有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孔老夫子叹了口气,严肃道: “陛下说太后这次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已经好几次公开和太后做对了,这次潘玉的倒台她也会算到你头上!” “而今日太后当众表扬你,更是恢复你的官职、赏你千金,这便是太后要对你动手的信号。” 孔老夫子将宁辰在信中的分析与计划都说了出来。 最后,他又担忧地看向神情凝重的范大有: “大有,你要考虑清楚,上次你就侥幸逃过一劫。” “可这次,你很有可能死!” 闻言,范大有皱了皱眉,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犹豫。 孔老夫子叹了口气,心疼地看向自己这个最喜爱的弟子,动容道:“陛下说了,你已经帮他很多了,他非常感激你,也一定不会辜负你。” “但这次真的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你不一定能熬过来。” “陛下让你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你也有家人孩子!” “你若不愿意,陛下也理解,让你马上去辞官远离京都,待日后陛下亲政,定会重新启用你!” “可若你执意接受这次任务,一旦出了什么事,陛下也无法保全你,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想尽一切办法保你妻儿一生平安!” 见状,范大有犹豫地看向孔老夫子:“恩师,我、我……” 孔老夫子拍了拍范大有的肩膀:“大有,不要有任何负担,遵从你自己的内心,陛下和为师都尊重你的选择!” 孔老夫子是真的心疼自己这位执拗愚笨的学生,范大有虽然腐儒了些,虽然有时候脑袋不知道转弯,反应慢一些。 但他却是一个言行守一的人! 放眼这个世上,还有几个能像他这般做到言行守一? 这么多年,孔老夫子也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孩子。 这也是为何,当初只有范大有能在他闭世时见到他。 说完这些,孔老夫子不再说话,他静静地等待着范大有做出决定。 在这件事上,他能做的只有将实话原原本本告诉范大有,剩下的就是充分尊重范大有自己的抉择。 良久。 范大有终于缓缓开口问道:“恩师,我若完成这次任务,禁军真的能掌握在陛下手中吗?” 孔老夫子愣了愣,道:“为师也不能肯定,但陛下与为师为此谋划了很久!” “禁军统帅一职的任免,更直接关系到陛下后续的计划!” 突然,范大有仰天大笑了出来: “既然此任务如此重要,自然非我范大有莫属!” 孔老夫子一怔,再次苦口婆心劝道:“大有,此事可不是儿戏,就连陛下都很难保证你的安全,而且,你真的已经帮陛下很多次了,不能总是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正说着,范大有收敛笑意,深深地看向孔老夫子:“恩师,如今大宁早已如冢中枯骨,朝堂上乌烟瘴气,封地藩王各怀鬼胎,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百姓民不聊生。” “学生虽愚笨,但却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正如您所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在有生之年遇到如陛下这般的未来明君,是我最大的幸运!” “您说,如此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孔老夫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言语最终都只化作在范大有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可他看向范大有的目光却变得无比复杂:欣慰、自豪、感动、担忧…… 良久,孔老夫子终于扔下一句:“去吧,大有,不管如何,你都是为师最好的弟子,你放心,这条路,为师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之后,便决绝地离去了。 不久后,养心殿内。 小安子担忧地看向宁辰:“陛下,您确定太后会对范大有出手?” 宁辰点点头,正色道:“她一定会!因为这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小安子似懂非懂,又问道:“可这次任务如此危险,您又把实情告诉了范大有,万一范大有他不肯接受这次任务……” 宁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正因危险,所以朕必须将实情告知他,真相信他不会的放弃的,因为他是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 小安子愣了愣,一脸懵:“理想想主义者……” 小安子听不懂,但见宁辰如此自信,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转而说道:“可那个人真的靠得住吗?万、万一……” 宁辰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他伸出小手勾了勾,小安子当即附耳过去。 只见宁辰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阴森,沉声道:“他若敢背叛朕,那便让他全族随朕一同灭亡……” 与此同时,凤仪殿内。 太后缓缓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曹大海,沉声道:“说吧,潘玉犯的那些罪行,你参与了多少?” 闻言,曹大海连忙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冤枉啊,小人顶多也就是收受点贿赂!” “杀人这种事随也干过,但也都潘玉指使小人去干的!您知道的,潘玉对我们逼得特别紧,小人不敢不听他的话!” “娘娘,您放心,虽然是潘玉那厮一手提拔的小人,但小人心里清楚,不是您,他潘玉就算再怎么想提拔小人,也绝不可能!” “所以在小人心里,您才是小人最大的恩人……” 太后脸上毫无波澜,沉声打断道:“够了,你应该清楚,只是这些废话还不足以让本宫把禁军统帅的位置给你!” 闻言,曹大海眉头一挑,激动地偷偷瞟了一眼太后,当即拱手行礼:“娘娘有何吩咐,小人定万死不辞!” 太后嘴角微微上扬,拿出一份小名单:“去吧,你知道怎么做,如果办不好,自己提着脑袋回来!” 曹大海当今兴奋地领命:“是,娘娘,小人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可当他正要离去时,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另外,给本宫监视好杨飞的一举一动!” 曹大海一怔,但当即便反应了过来,他很清楚,这就是自己能否当上禁卫军统帅的考验。 当曹大海离去不久后,杨飞也跪到了太后的面前:“末将杨飞,参见娘娘!” 太后看了眼一脸刚毅的杨飞,正色道:“杨飞,你是本宫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如今出了潘玉这档子事,禁军统帅一职空缺出来了,本宫有意让你继任。” 杨飞道:“多谢娘娘,属下定当尽职尽责,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正说着,太后突然打断道:“你的忠诚和能力本宫是知道的,但奈何朝堂上还有不少人支持曹大海继任,本宫实属为难!” 说到此,太后又拿出一小份名单:“去吧,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是潘玉一案牵涉到的人,你去将他们除掉,免得又闹得满城风雨!” “只要你办得漂亮,禁军统帅一职谁也抢不走!” 杨飞感激地点点头,但看着名单,他又皱了皱眉,疑惑道:“范、范大有……” “娘娘,您不是刚赏了范大人吗?他、他……” 太后微微皱眉,直勾勾地看着杨飞,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沉声道: “这老匹夫有功不假,但却过大于功,他仗着自己是文人领袖,三番两次当众与本宫做对,让本宫毫无颜面,治他个大不敬都嫌少了!” “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除掉?” 杨飞沉吟了片刻,当即沉声道:“敢对娘娘不敬,那便是对大宁不敬,纵使再有功,也不能留!” “属下这就去办!”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你给本宫监视好曹大海,此人乃潘玉心腹,虽然一出事他就和潘玉撇清了关系,但本宫还是不放心!” 杨飞用力地点了点头:“是,娘娘!” 看着杨飞离去,老麽麽笑了笑,轻声说道:“娘娘这招实在是高!” “既可以考验他们二人,又能顺道将范大有等暗地里与您作对的人除掉,到时候还可以说是潘玉余党为潘玉报仇所为!” “关键是,他们做完这些事,也就等同于交投名状了……” 太后得意一笑:“杀范大有这些人还只是个开始!” “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既然敢对本宫身边人出手,本宫也是时候开始大清算了……” 第36章 事发突然 晚上,月黑风高。 寂寥的小院内,一盏孤灯正不断摇曳着。 “曹大人,饶命啊,你不能杀我,我举报潘玉有功,太后在朝堂上还奖赏我……” 话音未落,随着一道寒光乍现,鲜血瞬间从张猛的脖子处溅射而出,随之一个血葫芦就那么滚落在地。 曹大海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顺势一脚踩在血葫芦上:沉声道:“去,张猛的所有家人,一个不留!” 说罢,又问道:“名单上的其他人都解决完了没?” 手下连忙回报:“回大人,都解决了!” 曹大海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杨飞那边呢?” 手下道:“已经安排人盯着,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范大有家中!” 闻言,潘玉嘴角得意地勾了起来…… 与此同时。 范大有正躺在床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没人注意到他的手正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汗! 他接受了宁辰的任务,也按宁辰的指示准备好了一切,甚至见完老夫子后,便在老夫子的帮助下将妻儿送走。 可这次任务实在充满了太多不确定。 他不知道太后会派谁来杀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争取到一丝丝完成任务的机会! 连小皇帝都直言这次任务太危险了,甚至恩师孔老夫子都劝他放弃…… 突然! 随着一阵冷风袭来,一道魁梧的身躯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 范大有猛地惊坐而起:“谁……” 养心殿内。 小安子紧张地看向宁辰:“陛下,手下刚得到消息,曹大海和杨飞先后单独见过太后,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没过多久这二人就都出宫了!” “应该正如您所料,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宁辰皱了皱眉,虽然事情都被自己料中,但脸上却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丝喜悦。 也许是感受到了宁辰的担忧,小安子轻声道:“陛下,放心吧,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宁辰抬眼看向小安子:“希望吧,朕实在亏欠范大有太多次了……” 与此同时。 凤仪殿的灯火也未熄灭。 太后甚至妆容都没退去,似乎在等着什么。 “娘娘,如果他们两个都顺利完成任务,您会选谁出任禁卫军统帅?” 老麽麽恭敬地轻声问道。 太后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道:“本宫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潘玉!” 麽麽笑了笑:“是啊,娘娘,那曹大海和潘玉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心狠手辣,奸诈狡猾……” 太后不屑地冷哼一声:“但他没有潘玉的那副皮囊!” 麽麽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老东西,你笑什么笑……”太后白了眼麽麽。 麽麽连忙解释道:“世上最不缺的就美男,娘娘您才三十岁,好日子一大把了,哪像老奴……” 太后没好气地道:“老不正经的,是不是也想让本宫给你找个美男伺候伺候你?” “不敢、不敢,老奴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了……” 麽麽话音未落,太后正色道:“好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这次名单上的那些人除掉后,朝堂上没什么异动,那就说明那些老鼠应该不在朝堂上!” 麽麽思忖道:“不错,不在朝堂上,那就只能是那些藩王了……” 太后突然冷笑一声:“那本宫便一个个解决……”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太监总管李莲英的声音:“娘娘,曹大海来了,说有要事汇报!” 太后眉头一挑:“进来吧!” 然而,当曹大海出现在太后面前时,太后竟不由地愣住了。 只见曹大海浑身是伤,十分狼狈。 “怎么回事?不就是让你去杀几个人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太后沉声道。 曹大海扑通一声将头磕在地上,七尺男儿竟直接哭了出来:“娘娘,求娘娘为小人做主啊!” 太后眉头紧蹙,目光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做主?做什么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本宫交代你的任务没有完成?” 曹大海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娘娘,您交代给小人的任务,小人都已经顺利完成了。” “可、可杨飞他……” 太后皱了皱眉,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杨飞?杨飞怎么了?” “回娘娘,您让小人监视杨飞,小人也照做了。” “可却发现他并没有刺杀范大有,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想放范大有逃走!”范大有战战兢兢地说道。 “啪!”的一声,太后重重拍在桌上,猛地起身喝道:“什么,杨飞要放走范大有?” “他好大的胆子!” 但很快,太后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坐了下来,神情也瞬间恢复平静,只是语气依旧十分阴森: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飞人呢?” 曹大海连忙回道:“回娘娘,小人的手下将此事告知小人后,小人便立刻带人赶了过去。” “正好将二人堵在了范大有家门口,为了阻止他放范大有逃走,小人便和杨飞打起来了。” “是小人没用,小人实在打不过他,不得已才逃了回来……” 太后眉头紧蹙,沉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杨飞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说到此,她直勾勾地瞪着曹大海,沉声道:“曹大海,你应该知道,在本宫面前说谎会有什么后果!” 曹大海闻言,不断地磕着头,哭喊道:“冤枉啊,娘娘,小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谎啊!” “对了!他们一定还没有逃出京都!” “娘娘,只要您派人把他们抓回来一审便知,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啊……” 看着曹大海痛哭流涕的模样,太后一脸嫌弃。 “好,本宫命你马上带人去把杨飞和范大有抓回来!” “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给本宫把他们活捉回来!” 曹大海见状,连忙领命:“是,娘娘!” 待曹大海离去,麽麽忍不住轻声道:“娘娘,事发突然,老奴怎么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这杨飞与范大有并无任何联系,怎的会突然放走范大有?” 太后皱了皱眉,沉声道:“不是杨飞有问题就是曹大海有问题!” “去,立刻通知京都四营的人,让他们将京都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锁,务必给本宫抓活口!” “不论是谁有问题,等抓到人自然就有答案了!” 另一边。 小安子匆匆跑到宁辰身边,焦急地说道:“陛下,手下刚刚来报,说曹大海刚单独见了太后,不久后,又匆匆离去,应该是得了什么命令!” 宁辰皱了皱眉:“没有范大有的消息?” 小安子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宫外的人,也失去了范大有的消息……” 宁辰不由地一怔:“怎么回事?”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宁辰踱着步,神情愈发凝重。 他很清楚,自己的计划能否实现,就看今晚! 而今晚的结果至关重要! 禁军统帅一职,统领皇城三万兵马! 只要他能掌握这三万兵马,那就代表他真正有了对抗太后的底气与资本! 如果说之前谋划让太后对外宣布永不废帝,只是给自己争取时间,只是让自己暂时保命! 那掌握这三万禁军,才是他真正吹响反击号角的时刻! 可为何范大有会完全失去消息? 计划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是孔老夫子推荐的那个人真的出问题了? 想到此,宁辰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那个人真的出问题,那非但范大有,就连孔老夫子,甚至自己都得玩完! 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谋划也将全都白废! 想到此,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无比阴沉:“小安子,去,让东厂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全部待命!” “一旦出现任何意外,那就鱼死网破……” 第37章 能否抗住 后半夜的天空格外阴沉。 凤仪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与宁辰一样,太后此时也心事重重地踱着步。 凝重的气氛让一旁的老麽麽也噤若寒蝉。 突然,外面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娘娘,曹大海求见!” 太后眉头一挑:“快让他进来!” “娘娘,人抓到了!”潘玉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 “哦?抓到杨飞了?”太后期待地问道。 曹大海抬头看了眼太后,颤颤巍巍地说道:“回娘娘,杨飞没抓到,但抓到范大有了……” “什么?抓到了范大有却没抓到杨飞?” 太后皱了皱眉,狐疑地打量着曹大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是杨飞放走范大有的吗?他们没在一起?” 曹大海再次抬眼看了看太后,立刻找补道:“请娘娘放心,小人相信只要好好审问范大有,一定能查出杨飞的下落!” 太后皱了皱眉:“你还没审讯范大有?” 曹大海连忙道:“回娘娘,小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不敢私自审讯!” 太后打量着曹大海,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很好,曹大海,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继续搜捕杨飞,审讯的事不用你管,记住,此事一定要保密!” 见太后如此说,曹大海将范大有关押的地方说出来后,便连忙领命离去,没有任何多余的一句话,更没有半点犹豫。 待曹大海离去,太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老麽麽:“去,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给本宫撬开范大有的嘴!” “还有,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指使他!” “如果有,必须将幕后黑手给本宫挖出来!” 老麽麽领命,又犹豫了片刻,道:“娘娘,您不怀疑曹大海了吗?” 太后冷笑一声:“如果是曹大海陷害杨飞,你觉得曹大海会把范大有活着抓回来吗?” 另一边。 宁辰依旧在养心殿焦急地踱着步。 小安子再次匆匆赶来:“陛下,陛下,曹大海又去见太后了……” 宁辰眉头一挑:“你确定?” 小安子点点头:“确定!” “而且,他很快又出宫了!” 宁辰眉头紧锁:“那杨飞呢?” “到现在还没见到杨飞出入皇宫!” 宁辰松了一口气,又缓缓踱步至窗边抬头看向天上的那轮暗月,沉吟良久,他突然神色复杂地说道:“很好,水已经够浑浊了!” “接下来就看范大有能不能挺住了……” 小安子愣了愣,神情也逐渐担忧了起来:“陛下……” 刚开口,宁辰又再次幽幽道:“朕是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小安子,你说朕什么时候才能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小安子一怔,深深地看向宁辰。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只有九岁的小主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这次计划,是真的冒着极大的风险。 而且,不确定因素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 特别是范大有! 即使范大有对小皇帝忠心耿耿,即使范大有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可他终究只是个肉体凡胎的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一旦范大有没能挺住,不仅是范大有自己,就连孔老夫子,甚至是小皇帝也都将身陷死地! 小皇帝这又是一次用命在赌! 虽然这是小皇帝亲手谋划的,可小皇帝现在也只能默默地在幕后当个“看客”! 小安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坚定地说道:“陛下,奴才不这么认为。” “您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行动上!” “可与此同时,他们不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您的谋划上吗?” “奴才相信,等您扳倒太后那日,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 宁辰惨笑一声,幽幽道:“小安子,你是懂得安慰人的!” “但此次行动,朕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小安子目光坚定地看向宁辰,一字一句道:“陛下,哪怕您一成把握都没有,奴才们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相信您!” “东厂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只待您一声令下,我等今晚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宁辰感动地看向小安子,道:“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小安子一怔,当即勉力挤出笑容:“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您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上天一定会帮助您的!” 宁辰苦笑两声,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朕不信天,更不信命……” 凌晨,京都一座废弃宅院的地下室内。 随着皮鞭一次次挥下,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斥着这个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让原本阴森的地下室愈发瘆人,仿佛随时都会被死亡的气息淹没! 终于,皮鞭声停了,惨叫声也止了! 满头大汗的太监来到一直静坐在一旁喝茶的老麽麽身边,恭敬道:“麽麽,人昏死过去了!” 老麽麽叹了口气,缓缓将茶杯放下:“果然,严刑拷打是降服不了他这种人的!” 老麽麽说着,起身走到范大有身边,满脸嫌弃地伸出小拇指勾了勾范大有那早已被皮鞭抽烂的衣服,露出那早已溃烂血流不止的伤口。 “来人,弄些水来!” “哦,对了,别忘了在里面多加些盐!” 很快,随着一盆冰冷刺骨的盐水泼在范大有身上,钻心的疼痛瞬间将范大有刺醒。 “范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你毕竟只是个文人,何苦如此铁骨铮铮?” “说吧,到底是不是杨飞放你走的?” “他为何要放你走?” “你又为何会被曹大海抓住?” “还有,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你三番两次与太后作对,又是谁指使你对潘玉下手……” 话音未落,范大有突然大啐一口,将一口血痰吐到老麽麽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老麽麽顿时怒不可遏,连忙用手帕擦脸,但却又气极反笑: “范大人,我知道你已经把你家人藏了起来,所以你才如此悍不畏死。” “可你想过没有,整个大宁都在娘娘掌控之中,你觉得他们能躲多久?” “一年也好,十年也罢,他们总躲不了一辈子的,不是吗?” 闻言,范大有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担忧。 但即便是一丝丝,也依旧被麽麽捕捉到。 她微笑着看向范大有,继续道:“咱们做个交易吧!”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保证你妻儿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见范大有依旧不说话,老麽麽笑了笑,转而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担心你的妻儿!” “那你的恩师孔老夫子呢?” 范大有猛地一怔,沙哑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恩师与此事无关,更何况他、他同样是太后的老师……” 老麽麽不屑地笑了笑:“重要吗?” “你应该明白,孔老夫子与此事有没有干系你说了不算,太后娘娘说了才算!” “甚至等你死后,孔老夫子也可能变成指使你的幕后黑手!” 范大有彻底心如死灰,此刻,他才真正亲身体会到了太后的阴狠毒辣! 他挣扎的大骂道:“畜牲,你们这群畜牲,你们怎能如此阴险毒辣、厚颜无耻……” 老麽麽再次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成王败寇,用什么手段重要吗?” “我再给你最后半柱香的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范大有满眼血丝,看着老麽麽气定神闲地回到座椅上喝茶。 他胸中的那股气终究还是泄了:“好、我、我说,我都说……” 清晨。 一夜没睡的宁辰,依旧忐忑地踱着步。 这一晚,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最难熬的一晚。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能否顺利掌握禁军,能否继续推行下一阶段的计划,甚至能否活下去,就看今晚的结果了! 看了眼伏在案上昏昏睡去的小安子,他又转身看向窗外的一方鱼白。 他长舒一口气,皱了一晚的眉头终于松弛了下来。 喃喃道:“总算是平安等到了天亮,想来应该成了吧……”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辰原本松下来的那口气,又瞬间提了上去。 小安子更是从睡梦中惊醒,连忙冲到宁辰身边:“陛下,什么情况,难道是太后要对您……” 第38章 浑水摸鱼 小安子紧紧将宁辰护在身后,如临大敌。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外面突然出现的这群人真是太后派过来的,那很有可能代表着范大有没能抗住,将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拼了吧……” 小安子刚开口,宁辰却笑着打断道:“放心吧,没事的!” 小安子疑惑道:“可是陛下……” 宁辰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道:“如果是太后派来对付朕的,你东厂的人早就提前来禀告了!” 小安子恍然大悟! 没错,自从小皇帝让他暗地里发展东厂,这么长时间以来,东厂已然初具规模。 如果太后让人明火执仗地冲过来对付陛下,他一定能提前得到消息! 果不其然! 只听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奉太后娘娘之命,所有侍卫全体换防!” 一阵嘈杂声过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陛下,娘娘让末将通知您,该去早朝了!” 小安子一怔,当即看向宁辰:“陛下,是曹大海!” 宁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有去案边鼓捣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大步往殿外走去。 推开门,果然见曹大海正弯着腰候在殿外, 仅是一瞬间,宁辰原本复杂的神情瞬间又变得懵懂无知了起来。 他睁着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天真地问道:“曹副统领,为何突然换防啊?” 曹大海抬眼看了看宁辰,语气里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屑:“这是太后的命令,恕末将无从告知!” 宁辰皱了皱眉,径直走到曹大海面前,侧着头,一只手搭在耳朵上:“你刚刚说什么?” 曹大海见状,往前半步,道:“恕末将无从告知……” 正说着,宁辰突然一巴掌扇在了曹大海的脸上。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曹大海也懵了,当即捂着自己的脸。 宁辰扫视了一眼众人,淡淡说了句:“注意你的态度!” 说罢,便一拂衣袖,大声道:“上朝!” 曹大海还捂着脸,一脸怒容,转身对手下喝道:“看什么,还不赶紧换防,本将军还要去其他地方!” 见众人散去,他这才转过身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将捂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手中赫然多了一张小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范大有绝不能死!” 曹大海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宁辰远去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心下暗道:“年纪不大,力气还不小,果然厉害……” 没人知他在心底说的这句话,更没人知道他那句“果然厉害意味着什么……” 殊不知! 这张纸条正是宁辰方才抽曹大海那一巴掌时悄悄给他的。 曹大海为人机警,感受到小皇帝手中有东西的一瞬间,便第一时间将脸捂住,死死将那张纸条压在脸上。 而没人注意到,宁辰上了龙辇后,看着前方的金銮殿,嘴角竟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 看似懵懂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一丝极力克制的兴奋与激动,甚至连藏在袖中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成了! 终于成了! 因为曹大海正是孔老夫子向他推荐的人! 他很清楚,曹大海一大早便带人来换防,这就意味着他曹大海已然取得了太后的绝对信任,更即将成为三万禁军的统帅! 自己谋划的这一切,也终于实现了! 其实,早在当初宁辰与孔老夫子各自在手上写下“潘玉”两个字时,曹大海的名字便已经被提到了计划之中。 这曹大海虽然是潘玉一手提拔的,更是潘玉的心腹,但孔老夫子却几乎是拍着胸脯说:曹大海绝对值得信任! 孔老夫子并没有详细解释曹大海为何值得信任,只是模糊地说曹大海欠他一个人情! 而且还说曹大海从一个街头混混一步步走到今天,十分不易! 孔老夫子不愿详细说,宁辰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在这个世上,孔老夫子是他最相信的几个人之一。 没有孔老夫子,他走不到今天,甚至太后寿宴的第二天他就会被废! 想来曹大海与孔老夫子之间定然是有什么不便告人的故事。 但即便如此,深谙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宁辰也始终警惕着曹大海。 甚至让小安子秘密监视着曹大海一家老小。 一旦有变,就像他之前说的,那便同下地狱! 所幸,曹大海并没有让自己失望,更没有辜负孔老夫子对他的信任! 这场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深渊的豪赌,宁辰终究还是赌赢了。 当初! 太后在朝堂上公开询问众臣曹大海与杨飞谁更适合继任禁军统帅时,宁辰就已经看出来:太后更中意杨飞。 因为那户部尚书赵思文本就是太后在朝堂上的绝对心腹,更是最擅长揣摩太后心意的人。 之前屡次三番抢着替太后出面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以他为首的那批人支持杨飞,就更加说明太后本人也中意杨飞。 毕竟曹大海是潘玉提拔上来的心腹,潘玉因掌握太后秘密,被太后舍弃并灭口,曹大海自然会受到潘玉的影响。 太后也很难再完全信任曹大海。 而太后之所以故意考验二人,也只是想利用二人为她清理朝堂罢了! 这也是宁辰想推曹大海上位的最大难点。 所以,为了让曹大海赢得太后的绝对信任,他不得不设计一出浑水摸鱼的戏码。 宁辰早就料定太后会对范大有出手,曹大海也在第一时间通过孔老夫子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宁辰。 于是,宁辰便将计就计,让范大有在家等着被抓,并设好埋伏。 当杨飞出现在范大有家中时,就已经深陷早已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此时的杨飞早已不知道被范大有和曹大海埋在了什么地方。 而曹大海便会把杨飞放走范大有的消息告诉太后。 这个时候,太后定然还会怀疑曹大海和杨飞到底哪个有问题。 毕竟杨飞突然叛变这件事的确让人难以置信,而曹大海本就不受太后青睐,更加会被太后怀疑是否是他陷害了杨飞。 宁辰要的就是这种得不到结果的怀疑。 因为太后越是怀疑曹大海,后续的计划,就愈容易让曹大海赢得太后的信任。 按照计划,紧接着范大有就会以担心家人为由,在半途与杨飞分开,故意被抓。 此时,得知范大有被抓的太后定然会想:如果是曹大海陷害了杨飞,曹大海绝不会抓一个活的范大有回去。 不然只要将范大有的嘴撬开,那曹大海不等同于自寻死路吗? 而范大有最后也会因扛不住折磨而主动交代一切! 按照计划,范大有在扛不住的时候会老老实实交代,的确是杨飞放他走的,他与杨飞也是一伙的。 为此,在孔老夫的协助下,宁辰更是已经想好了由谁来担任幕后黑手! 只要太后相信了范大有,那她就会意识到自己误会曹大海了。 即便太后高高在上,即便太后目空一切,但范大有被抓甚至“被迫”交代一切后,她便绝不会再怀疑曹大海。 因为无论是理由还是背后的主使,甚至所有细节,宁辰与孔老夫子都早已经反复斟酌过无数遍。 只要范大有演技过关,是绝不会被太后发现任何端倪的! 而这出戏最让宁辰担心的也就是范大有! 一旦范大有演技不过关,或者扛不住折磨,不但不能按照计划行事,还将所有的真相交待出来,那将全部玩完! 幸运的是,曹大海换防一事,就已经证明范大有这次演技过关了! 更重要的是,宁辰深知太后是个生性多疑的人! 而越是多疑的人,越是只会相信自己的所听、所见、所想! 对一直蒙在鼓里的太后而言,范大有就是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更是最关键的证人! 比起一个消失不见的“忠臣”杨飞,她自然也更相信范大有这个证人的“供述”! 现在,宁辰唯一担心的就是范大有! 因为他不确定范大有“老实”交代后,太后会不会留其活口…… 与此同时。 凤仪殿。 看着凤冠霞帔,即将出门的太后,老麽麽轻声问道: “娘娘,您这么快就让曹大海换防,清理杨飞的余党,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太后皱了皱眉:“怎么,你亲自撬开范大有的嘴,现在又怀疑范大有的供词了吗?” 老麽麽犹豫了片刻,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老奴一想到杨飞藏得这么深,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太后冷笑道:“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本宫从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证据,范大有的供词没有任何问题!” 老麽麽又道:“那、那范大有如何处置?是杀是留……” 太后冷笑一声:“如此重要的证人怎能杀?” “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本宫收拾祁王之日,还用得着他……” 第39章 晴天霹雳 旭日东升。 宁辰稳稳坐在龙辇上,随着通往金銮殿的路越来越亮,他的目光也愈发坚定! 苦心谋划至今,曹大海终于顺利坐上了禁军统帅的位置! 而这三万禁军,正是他亮剑的底气! 从今以后,他不必再像当初那般唯唯诺诺…… 很快便到了上朝的时间。 可让宁辰意外的是,从不迟到的太后,今天竟足足晚了半个时辰,引得众朝臣议论不止。 宁辰也莫名觉得有些不安:难道是曹大海的事又出了什么变故? 正想着,大太监李莲英的声音突然传来:“太后娘娘驾到!” 原本嘈杂的朝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太后阴沉着脸,快步入座珠帘之后。 众臣当即三跪九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陛下……” 不待众人喊出“陛下万岁”,太后冰冷的声音便不耐烦地响起了: “两件事!” “第一,由曹大海接任禁军统帅一职……” 话音未刚落,朝堂众人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曹大海?” “不会吧,太后竟然真的让曹大海担任禁军统帅,那杨飞呢?” “这曹大海可是潘玉的心腹,怎么能让他接任禁军统帅一职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宁辰注意到,户部尚书赵思文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十分难看,而且他还偷偷瞥了瞥一直半眯着眼、像面瘫般毫无表情的宰相宋国忠。 此时,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霸气外露: “本宫心意已决,尔等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更是第一时间“缝”上了自己的嘴。 宁辰见状,只觉心中好笑。 因为只有他清楚,太后为何会选曹大海担任禁军统帅一职,也只有他知道,太后为何不作出任何解释,甚至提都不提杨飞与范大有消失不见一事。 旨意一下,便大势已定,宁辰心中的那块石头也彻底安稳地落了下来。 可他却注意到太后那张脸似乎愈发阴沉! 想到太后上朝从未迟到,而今天却破天荒地迟到了,宁辰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还有变故…… 正在宁辰为此担忧之际,太后突然从珠帘后走了出来,阴沉着脸扫视着朝堂众人: “第二件事!” 众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太后带来的压迫,竟都纷纷紧张地看向太后。 甚至连宁辰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本宫刚收到前线急报!” “山海关失守了……” 太后一字一句地说着,甚至不待太后说完,这个消息便如晴天霹雳般瞬间引爆整个朝堂,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僵在了原地: “山海关失守了?” “这、这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宁辰同样无比震惊,甚至难以置信! 因为他很清楚,山海关乃是大宁边境第一关,更是北拒大金最重要的屏障。 甚至好不夸张地说: 山海关在,大宁在! 山海关无,大宁亡! 大宁南邻大海,北抵大金,平原千里,沃土万丈! 而山海关便是大宁唯一可以仰仗的天险! 自大宁立朝以来,双方在山海关处战事不断! 大宁更是一直倾全国之力,不计成本在山海关布重兵防御。 而如今镇守山海关的正是大宁第一名将,镇北大将军项青! 项老将军手握雄兵数十万,镇守山海关十余载,成功抵挡了无数次大金的铁蹄! 宁辰实在很难想象,有项老将军在,如此重要的山海关怎可能就失守了? 而且还如此突然! 太后很快便将详细情况说了出来。 说是项老将军中了敌人的奸计,导致山海关失守,毗邻的北广城也随之沦陷,短短十日,北广城便被屠城,死伤百姓数十万。 项老将军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残兵败将退至阳谷城。 但大金并没有立刻攻打阳谷城,而是遣人送来书信。 要求大宁向大金俯首称臣,割地赔款,每年上贡五百万两白银,五十万匹良布,十万匹战马…… 否则,大金定会挥师南下,剑指京都! 然而,比起山海关失守带来的震惊,更让宁辰没想到的是: 听到这个消息的文武百官,此刻脸上竟全都写满了惊慌失措!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山海关往后便是一片平原,大金铁蹄本就无敌,失去了山海关的防御,他们岂不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京都远离北境,可中间再无险可守,若大金真的挥师南下,直逼京都,只、只怕……” 绝望就像野火,转眼间便在朝堂所有官员心中蔓延开来! 甚至连那些武将,此刻竟也都惊恐不安。 整个朝堂也瞬间笼罩在一片绝望之中! 宁辰皱了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当然知道山海关失守意味着什么! 大宁本就孱弱,而大金更是一直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从未消停过。 如今,失去山海关这个最坚固的屏障,大宁几乎国门尽开。 若大金真的举全国之力大军南下,大宁绝无胜算,亡国之日近在咫尺! 更重要的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之前谋划的一切岂不彻底成了一场笑话? 国都没有了,自己就算扳倒了太后,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是会成为亡国之君…… 正想着,太后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够了!” “本宫养着你们这些废物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惊慌失措的!” “本宫要的是应对之策!” “说,现在该怎么办?” 宁辰看得出来,太后是真的怒了,毕竟他很清楚,太后要的是独掌大宁,而非一个亡国的大宁!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议论纷纷之际。 户部尚书赵思文突然站了出来道:“娘娘,大金尚武,其军事能力本就远在我大宁之上!” “而如今山海关已失守,纵使我们再派兵支援,只怕也是以卵击石!” “所以依臣所见,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答应大金的要求,派使者主动北上求和……”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竟都纷纷附和。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文武官员站出来支持赵思文主动求和的办法。 宁辰的脸阴沉到了极点,甚至再也顾不上继续装懵懂、装无知! 哪怕是穿越到如今的这个大宁,上一世那些割地赔款的屈辱史,仍旧牢牢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深知一个国家的尊严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一个民族的脊梁,更意味着一个民族的灵魂! 头可断,血可流,国家尊严绝不能丢! 就在太后犹豫之际,宁辰突然站了起来,扫视着堂上众人,怒喝一声: “闭嘴!”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就连太后也不禁怔了怔,疑惑地看向宁辰。 在众人的注视下,宁辰伸出手,指着在场所有人,掷地有声地喝道: “割地赔款,俯首称臣?” “尔等如此行径,与卖国求荣何异?” 哗!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又炸开了锅…… 第40章 口战群臣 见小皇帝宁辰公然说出此话,朝堂众人瞬间被激起熊熊怒火。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些同僚不是武将世家便是文人才子,他们是大宁的官员,更是是大宁的肱骨。 可这九岁稚子、黄口小儿竟然敢说他们是“卖国求荣”!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世上最恶毒的话! 赵思文第一个站了出来,神情愤怒:“卖国求荣?” “陛下你竟敢说我等是卖国求荣?” “我等为大宁尽职尽责,忠心可昭日月!” “陛下倒是说说,我等如何卖国求荣了?” 赵思文话音刚落,一众朝臣纷纷站了出来,不断质问宁辰。 此时,几乎没人再关心如何应对大金带来的威胁,所有矛头瞬间集中刺向龙椅上那个幼小稚嫩的小皇帝。 一旁的太后也是皱了皱眉,作为大宁最高高在上的人物,她当然理解赵思文等人为何会如此激动。 但她并没有立刻出言制止,毕竟,宁辰这句话可是公然激怒了所有朝臣。 这种行为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而且,宁辰越是胡闹,等自己出面时,众臣只会更加对自己心悦诚服! 更重要的是,她也很好奇平日里懵懂无知的宁辰,为何此时竟会如此激动地站出来。 宁辰气极反笑:“朕骂你们卖国求荣还是轻的!” “国之疆域,寸土不让,国之子民,老弱皆护!” “大金攻陷山海关,屠戮北广城,无辜惨死者数十万,这些可都是我大宁的疆土,我大宁的子民!” “尔等身为大宁臣子,不想着为我大宁百姓报仇,不想着收复我大宁疆土,却要主动求和,割地赔款,老实上贡!” “尔等将我大宁颜面置于何地?” “尔等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袍吗?” “又对得起朝廷对你们的信任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愣住了,谁也没料到年仅九岁的傀儡小皇帝竟然能说出如此这番大义凛然的话! 只是,在他们看来,这番话着实有些痴人说梦,贻笑大方! 然而,宁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压根笑不出来。 “尔等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你们这群人根本就不在意边境百姓的死活,也完全不会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更不会在意国家颜面!” “看看你们这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样子,你们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只要大金不杀到京都,只要大宁还存在,就不影响你们的既得利益!” 闻言,所有人都气的脸色涨红,那一道道目光,恨不得将宁辰生吞活剥。 可骤然被宁辰在金銮殿上拆穿内心,他们竟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一方面,她震惊于宁辰说出来的这些话。 思前想后,她只觉得这些肯定是开口仁义道德,闭口家国天下的孔老夫子教授的!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禁有些暗自好笑。 她当然知道这群家伙是什么样子,可没有一个执政者会傻到在金銮殿大骂所有人! 宁辰啊宁辰,本宫是该表扬你替本宫骂了这些家伙呢? 还是该好好教训你的愚昧无知! 还是赵思文第一个站了出来:“好一个大义凛然,好一个指责百官!” “陛下年幼,懵懂无知,老臣可以不计较!” “老臣只想问陛下一句,依陛下所言,我大宁如若不俯首称臣,又该当如何?” 宁辰上前一步,正色道:“当然该战!” “哈哈……” 宁辰话音刚落,赵思文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充满了不屑。 “好一个当战!” 说到此,赵思文看向太后,恭敬地行了行礼,道:“太后娘娘,恕老臣无礼!” “老臣真觉得您当初没有立刻废帝,是您唯一的错误!” 太后皱了皱眉,明显对这句“唯一的错误”有些不悦,但想了想,她还是饶有兴致地继续吃起了瓜! 赵思文随即又直勾勾地瞪向宁辰:“正所谓空谈误国!” “陛下既然说当战,请问如何战?拿什么战?” 此言一出,户部左侍郎当即站了出来,附和道:“没错,我大宁拿什么战?” “这些年之所以能力拒大金,全是因为有天险山海关作为屏障,如今山海关已失去,大金铁骑再无阻碍……” 一个小小的九岁稚子,只会说大话罢了,真论起战略来,定将当众出丑! 然而,宁辰却寸步不让,当即打断道:“当然是拿命战!” “天险山海关的确已失守,但只要我大宁臣民万众一心,齐力抗敌,这便是护我大宁千秋万代的最大天危,最强屏障!” 此话一出,众人竟再次爆发出嘲笑声。 太后更是默默摇了摇头,心下暗道:“果然只是个废物稚子,还以为你从孔老夫子那里学到了些什么,终究只是些不切实际、纸上谈兵的空话……” “不过,这的确符合孔老夫子的风格,范大有不也是如此吗?” “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做起事来稀里糊涂……” 不料,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可曾想过,大金在攻克山海关,屠戮北广城后,为何没有继续南下,而是要修书一封?”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一怔! 太后也不禁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宁辰继续道:“大金若真有能力灭我大宁,又怎会收手?” “他们定是自知灭不了我大宁,所以才会提出条件让我大宁向其俯首称臣!” 此时,户部左侍郎突然道:“笑话!” “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敢保证大金没有能力直逼我京都?” 宁辰懒得和他在逻辑分析上去争执,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多说也无益。 于是转而说道:“好,即便大金有这个实力,倾全国之力进攻我大宁,可我大宁京都距离北广城数千里,山河湖泊更是无数!” “大金铁骑即便再怎么厉害,即便他们以战养战,可他们奔袭千里,终究会消耗巨大,人疲马乏!” “如此情况下,我大宁只需沿途不断设卡!” “拖延他们脚步的同时,组织有效兵力,与他们打消耗战、游击战、伏击战、甚至陷阱战,麻雀战、敌后战……” “总之,我大宁将士根本就不需要和他们正面硬碰硬,只需边退边打,不断消耗他们,分散他们。” “就算他们杀到京都,我们也可以再往南迁,实在不行,甚至可以迁到海岛上!” “他们铁骑无敌,可水战却是他们的弱项,更是他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总之,只要我大宁上下一心,就算是再锋利的矛,也必将被我们磨碎!” 此言一出。 朝堂众人竟诡异地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震惊于九岁的宁辰竟能脱口而出这一套长篇大论。 有人沉思着宁辰这段话的可行性。 而那些武将之中,更是已有聪慧者脸上已经重燃了希望之火,目光更是逐渐坚定了起来。 殊不知,宁辰无比坚定地相信:这套上一世用在鬼子身上的战略,即便放在如今的大宁,也依旧管用! 因为它是无数先烈前辈用鲜血验证过的! 而他知道,即便这些武将听不懂何为麻雀战、游击战等等,但他们一定明白自己说的意思! 果不其然! 当即有几名年轻武将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不错,不论如何,我大宁终究是以逸待劳,等着他们入侵!” “只要我们按照陛下提出的这个方针去落实,大金即便再强,也会被我们击败……” 此时! 没人注意到,太后的脸色骤变! 那双看向宁辰,原本略带讥笑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凌厉,甚至充满了强烈的震惊! “这小废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第41章 非战不可 太后是聪明人! 她当然明白了宁辰这番话的意思,更知道这个战略若真的能落实到位,一定能成功! 不仅能击败大金的入侵,说不定还能趁机讨伐大金! 但此刻,她没有心思去想如何落实宁辰提出的这个战略,更不会选择这条战略! 因为警惕和疑心已然占据了她的大脑: 如此目光长远、如此必胜无疑的战略,真的是眼前这个九岁的小废物想出来的?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突然,她脑海里竟莫名蹦出了孔老夫子的样貌。 难道这些都是孔老夫子教的? 没错,一定是孔老夫子教的,不然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甚至从未读过兵书的九岁稚子,怎可能想出如此高明的战略? 突然,她不禁回忆起当初孔老夫子教他和先帝时的画面。 那时,孔老夫子便经常提出问题,如果宿敌大金大举南下,攻克山海关,该如何应对? 先帝当时的回答一直都是:战至最后一兵一足! 而她当时的回答是:先诈降,而后曲线救国! 孔老夫子当时没有给出最后的答案,没想到,他竟然把答案教给了宁辰这小废物! 孔老夫子啊孔老夫子,你不是自己都说宁辰这小废物不是明君的料,甚至还不愿收他为徒,还是本宫求着你,你才答应时不时教他吗? 怎的会教他这些真本事…… 眼看着理解、认同宁辰这套战略的武将一个个站了出来。 而太后又像是走神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思文皱了皱眉,他虽然一时间也没想好如何反驳,但他立刻看了看一旁的兵部尚书陈伯礼。 陈伯礼秒懂,当即站了出来,大声道: “不仅是天险关卡的问题!” “我大宁立国至今,因为山海关一直将大金抵挡在北,这些年几乎从未有过战争。” “如今,除了项青项老将军等几个老人,当年驰骋沙场的一众老将早已故去,年轻战将也没有起来!” “正值青黄不接、后继乏人之际,谁又能领兵出战?” “就算有人愿领兵出战,没有丰富的经验,又如何能抵挡大金铁骑?” “而且,陛下您又如何保证一定能做到上下一心,兵民齐力?” 宁辰冷笑一声:“陈伯礼啊陈伯礼,你一个文人,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朕且问你,有哪个名将是天生的?” “青黄不接、后继乏人无需你操心,战火会将真正的人才洗礼出来!”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慧眼识人,用人不疑!” 说到此,宁辰不禁想到了上一世那些名留青史的古今名将! 那些人之中,哪个不是在残酷的战火中磨练出来的? 宁辰整理好思绪,再次道:“至于你说的如何保证上下一心,如何保证兵民齐力……” 说到此,宁辰再次扫视一眼众人,甚至还瞥了瞥一直沉默不言的太后,继续道: “百姓的心是单纯的,眼睛更是雪亮的,我们如能以身作则,百姓更会拼死跟随!” “毕竟打仗死人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些数字,可对于他们来说,死的是他们的亲朋好友、手足同胞!” “他们只会比你们这些高居庙堂的人,更憎恨侵略者!” “所以,这便要求我大宁朝堂上的所有人,能做到让我大宁子民相信!” “相信我们是在为了大宁而战,是在为了他们而战!” “相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抛弃他们,更不会为了自身的利益,置百姓于不顾!”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民心如水,朝堂似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些高居庙堂之人又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他们不愿承认,不愿面对罢了! 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早已让他们对此麻木! 但此时宁辰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再一次刺痛了他们早已麻木不仁的内心。 他们无法相信,一个九岁的稚子,竟然能在这种场合,说出如此震慑人心的言论! 而太后更是张大了嘴巴! 如果说之前宁辰提出的战略纵使高明,但在实施之前终究是纸上谈兵的畅想! 但此时的这番言论,却是实实在在的为君之道!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不敢想象,宁辰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明白这个道理! 难道这也是孔老夫子所教? 如果真是如此,那孔老夫子还真是毫无保留地在教宁辰这小废物! 而更可怕的是,这宁辰的学习能力、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觉间,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此时。 赵思文再次站了出来,他冷冷看向宁辰:“陛下此番言论的确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如果真的能执行下去,落实到位,臣也觉得或许真能抵挡大金的入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难道连赵思文也认同了小皇帝? 然而,赵思文却继续说道:“可是陛下,容老臣再问一句!” “打仗打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人命吗?” 宁辰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赵思文话里的意思,于是冷哼一声: “赵尚书想说的是钱吧?” 赵思文先是一愣,随即不屑地嗤笑一声:“看来陛下明白!” “不错,打仗归根结底打的是钱是粮!” “天地万物一本账!” “陛下可曾算过,你所谓的消耗战,需要多少银两,多少粮食?” “一旦战争开启,那必将是个烧钱烧粮的无底洞!” “届时百姓流离失所,那些田地谁去种?” “无人种田,又何来粮食?” “而那些商户更无法经营,如此又何来的税收?” “如今,在老臣议罪银与捐官制度的促进下,国库收入的确较之以往提升不少!” “可这哪里够我们长久与大金消耗下去?” “是!” “俯首称臣,割地赔款,老实上贡的确有损我大宁颜面,可与陛下所谓的持久战相比,终究是九牛一毛!” “更能让我大宁根基依在!” “这笔账,是个傻子也能算清楚吧?” 宁辰皱了皱眉,看向赵思文的目光已然带着森然的杀意。 他深知赵思文乃是太后的绝对心腹! 其地位之稳固,甚至比潘玉更甚! 更重要的是,赵思文掌管着大宁的钱袋子。 他的话,将直接影响太后的决定。 宁辰再次上前一步,沉声道:“不错,这笔账的确傻子也算的清楚!” “但只知道算这笔帐的却连傻子都不如!” “简直就是头鼠目寸光的蠢驴,误国误民,害人害己!” 此言一出,赵思文不由地愣在了原地,那张老脸更是气的涨红,俨然变成了一只鼓腮的蛤蟆! 可宁辰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想要保证我大宁日后的国泰民安,此战必打!” “哪怕是穷得勒紧裤腰带,也必须打!” 说到此,宁辰不禁想到了上一世,那场轰轰烈烈的抗击援助之战! 197653! 这是串冰冷的数字,更是一条条牺牲在异国他乡鲜活的生命、一名名伟大的烈士…… 宁辰收拾好片刻的恍惚。 再次道:“可比起我们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你可知,俯首称臣的后果更为严重!” “欲壑难填!” “一旦我大宁俯首称臣,国家尊严便荡然无存,百姓只会更加民不聊生,对朝廷失去信心,甚至憎恨我大宁朝廷!” “民心荡然无存,百姓无一附庸!” “届时,大金若从五百万涨到一千万,你该当如何?” “如果一千万也不满足,他大金再举兵来犯,谁来替你……” 说到此,宁辰的目光再次一一扫过堂上众人:“谁来替你们去战斗?” 此言一出! 朝堂众人竟都鸦雀无声。 甚至连赵思文都如雕像般僵在了原地。 整个金銮殿瞬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不错,的确该战,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必须一战……” 虽然不知是谁无意间说出来的,但这道声音竟像涟漪般逐渐散开。 直到最后,绝大部分人都不禁议论着:“战,必须一战!” “陛下已然提出战略,分析利弊,此战非打不可……” 然而。 眼看着朝堂众人竟都因为一个九岁稚子说的话,而改变了最初一致赞同俯首称臣的决定。 太后的脸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她甚至突然厉喝一声:“够了!” “本宫乏了!” “战与不战,本宫说了算!” “退朝……” 第42章 直接逼宫 眼看着太后拂袖而去,宁辰微微皱眉,也快步跟着离开了金銮殿。 只留一众大臣还在议论着宁辰今日在朝堂之上说的这番话! 殊不知,这番话很快,甚至宁辰刚回到养心殿不久,便已然传向了整个京都…… 宁辰很清楚,太后因何突然罢朝,更明白太后为何会如此生气。 就因为自己不装了,因为自己今日根本就不是之前那个一直在她面前伪装成懵懂无知、任性胡闹、任人拿捏的废物傀儡了! 只怕此刻她根本就没心思考虑大金一事! 而是在苦思自己为何会突然转变! 甚至有可能会怀疑这一切背后是否还有阴谋! 但宁辰并不担心这个问题。 正如他上朝之前想的,如今,他成功将曹大海推上了禁军统帅的位置,便等同于有了这三万禁军! 他无需再像之前那般唯唯诺诺! 但此刻,让他更担心的是太后到底会如何应对大金入侵一事! 他很确定,他在朝堂上的这番言论已经说服了绝大部分朝臣。 是,他们的确绝大多数都是太后的人! 可大金入侵这件事可不是朝堂之争,党派之斗。 而是关乎大宁王朝,天下苍生,更关乎到他们自身的安危与利益! 只要不傻,他们都会明白,只有保住大蛋糕,他们才能永久享受着自己的既得利益! 所以,这也是他为何会冒着被太后猜疑记恨的风险,也要站出来说这段话! 因为这就是他在深思熟虑后,给太后送上的一个阳谋! 只要说服众朝臣,他们自当会为了自身利益,上奏太后,力挺一战! 如此,即便太后不愿奋力一战,即便赵思文等人竭力反对,但顾忌声誉的“贤后”,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而只要太后没有蠢到丧心病狂,一定会选择一战! 毕竟自己已然将利害关系讲得十分透彻! 而只要太后选择一战,那就意味着太后选择了自己的战略! 届时,战争一旦打响,自己仅凭今日的提出的这个战略,便能赢得更多拥护者! 而战争时期本就是特殊时期,自己这个上一世的雇佣军头目,也必将有更多操作空间! 扳倒太后,只会更加容易! 而如果太后坚持不选择自己提出的这个战略,而是一意孤行地向大金俯首称臣、割地赔款、老实上贡。 那她必将遭受百姓的骂声! 她苦心经营的“贤后”也必将瞬间崩塌! 那些躲在暗处、原本就对她虎视眈眈的势力,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 太后选择自己这个战略是给了自己更大的机会! 不选也将是自取灭亡! 回到养心殿不久,小安子便匆匆来报: “陛下,据手下来报,太后单独召见了宰相宋国忠,还有户部尚书赵思文、兵部尚书陈伯礼等人……” 宁辰皱了皱眉,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宰相宋国忠?” “遭了,忘了这个老不死的面瘫脸宋国忠!” 想到之前宋国忠每次都是在朝堂上半眯着眼一言不发,而每当关键时候,他的出面或是发话,总能改变局势,宁辰便愈发担忧了起来。 到底结果如何? 太后究竟会如何抉择…… 终于! 结果终究还是出来了。 下午时,太后颁布了一道圣旨,用的是宁辰的皇帝玉玺,措辞口吻也是按着宁辰来的。 甚至圣旨中,明确提到太后反对俯首称臣,而小皇帝宁辰却以不想百姓再遭战乱为由,决定派宰相宋国忠出使大金,北上求和! 通篇圣旨,俨然就是宁辰这个九岁稚子自己做的决定。 而太后在其中更是扮演了一个铁血太后,巾帼英雄的形象。 只不过,她终究爱子心切,不得不同意小皇帝宁辰的一意孤行! 宁辰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出这一招! 不仅没有选择力战大金,更是将主动求和的名头安在了自己身上。 他颓然地躺在床上,长叹一声:“失算了,这次真的失算了……” 见状,小安子无比担忧:“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宁辰突然一拳重重砸在床上,怒不可遏:“该死,实在该死!” 小安子反应了过来,愤愤道:“陛下,你是在气太后那老妖婆将俯首称臣的事安在您头上吗?” 宁辰却像是没有听到,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大宁完了,完了……” “陛下,您不要吓奴才啊,您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像得了失心疯般的一会痛心疾首,一会怒不可遏的小皇帝宁辰,小安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干脆跪了下来,几欲哭道:“陛下,没关系的,失败就失败了,大不了……” 见小安子跪了下来,宁辰这才反应过来,叹道:“朕并没有因为太后这点小伎俩而生气!” “她如此苦心,将俯首称臣的罪名安在朕头上,顶多也只能拖延一时罢了!” “朕今日是当着朝堂百官的面提出的主动一战,而且有孔老夫子在,真相一定会公布于世,她的这个伎俩迟早会被拆穿!” “她此举只会让她贤后的名声崩塌得更彻底罢了!” 闻言,小安子终于放下心来:“既然如此,陛下为何如此气愤……” 宁辰缓缓坐了起来,深深看向小安子: “让朕气愤的是,她竟然还是选择了对大金俯首称臣!” “如果朕所料不错,接下来为了筹措上贡大金所需,她定会加大赵思文议罪银、捐官等措施的力度,甚至还会增加百姓赋税!” “如此一来,我大宁百姓只会更加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说到此,宁辰竟直接站了起来,狠狠地咬着牙,怒道: “如今的大宁真是烂透了,而且只会越来越烂!” “兵败如山倒,国灭似土崩。” “都是瞬间的事!” “真不知道如此下去,还能不能等到朕扳倒太后那日……” 宁辰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 “不行,朕必须加快计划!” “尽早扳倒太后,为将来的大宁争取更多的时间……” 见状,小安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义愤填膺地说道: “没错,陛下必须尽快扳倒太后,早日亲政!” “大宁这些年本就江河日下,老百姓的日子更是越来越难,这一切都是太后那老妖婆造成的!” “如果让她继续执掌大宁朝堂,大宁必将灭亡!” 说到此,小安子目光中顿时闪现一股决绝,坚定地说道:“陛下,不如我们直接逼宫……” “直接逼宫?”宁辰愣了愣,随即陷入了沉思。 小安子以为宁辰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陛下,您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定会让太后记恨!” “反正她迟早是会对您下手的,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如今,在您的谋划下,曹大海已经顺利坐上了禁军统帅的位置!” “我们完全可以直接逼宫,将太后软禁起来,甚至直接除掉!” “而且太后给您下的毒至今还没找到解药,我们也可以逼她交出解药……” “有曹大海在,有三万禁军,再加上东厂的人,这次一定能成功!” 说到此,小安子又想起了小皇帝的外公周显祖周大人! 他的神情也顿时充满了不甘:“之前周大人那次行动失败,就是因为他没有掌握禁军!” “可如今不同了,陛下,您有我们东厂,又有孔老夫子相助,现在更是有了禁军,除掉太后,既可以替周大人报仇,又可以让您早日亲政,说不定还能及时撤回太后俯首称臣的决定!” “以您的能力,定能带领大宁走向繁荣富强……” 宁辰深深地看向小安子,眼里竟已然燃烧起了一股火焰。 口中更是喃喃道:“逼宫……” 第43章 新的目标 看着小安子热切的目光,宁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正如小安子所说,如今自己已经成功让曹大海坐上了禁军统帅的位置。 只要曹大海牢牢掌控三万禁军,他便有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而且是离太后最近的一股力量! 再加上东厂的人,如果直接发起突袭、控制太后的成功率确实不小。 而且有上一世的经验在,他也有信心能成功控制太后,逼太后还政于自己。 他很清楚,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手中没有真正的权力,否则面对大金的入侵,他宁死也不会派人北上求和。 可现在的他,只是个傀儡,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向大金俯首称臣,割地赔款,上贡纳粮! 宁辰越想越气,作为上一世的军人,这种结果,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而作为帝王,这更是奇耻大辱,他暗暗发誓,待亲政后定要雪耻! 而目前来说,逼宫,这的确是最快亲政的办法…… 暮色降至。 突然有太监来报:“陛下,孔老夫子来给您授课了,太后让您尽快去……” 宁辰皱了皱眉:“孔老夫子怎么突然来了?” 定然是老夫子有急事! 宁辰没有犹豫,当即去见孔老夫子。 安静的房间内。 打量着宁辰,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陛下,老朽已经知道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些言论!” “小小年纪,便能提出如此卓绝的战略,更能如此坚定地主战!” “果然,老夫没有看错,陛下你绝对是值得老夫子竭力辅佐的未来明君……” 见老夫子开口便是一顿赞美,眼里的光彩更是愈发兴奋。 宁辰愣了愣,随即叹息:“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太后还是选择北上议和,向大金俯首称臣!” 孔老夫子笑着摇了摇头:“她若不这么做,那就不是她了。” “更何况,即便她用你的名义北上求和,这也是自食恶果!” 说到此,孔老夫子再次捋了捋胡须: “老朽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天下文人学子都会将陛下您在朝堂上的这番言论传开,她的谎言也很快便会被拆穿,她查都无从查起!” 宁辰愣了愣,没想到孔老夫子行动竟然如此迅速。 孔老夫子看出了宁辰的震惊,一脸神秘地笑道:“不用如此震惊,陛下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这也算是咱师徒二人的默契!” 宁辰也笑了出来:“多谢夫子,对了,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孔老夫子当即收敛笑意,像是换了一张脸,沉声道:“老朽想问问陛下,你是不是打算接下来直接逼宫?” 宁辰皱了皱眉,不愧是老夫子,竟然连这也猜到了: “朕的确……” 不料,宁辰刚开口,老夫子便厉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冒险逼宫!” “如今虽然曹大海已经当上了禁军统帅,但太后仍旧牢牢控制着京都四营,万一走漏消息,那结果……” 见孔老夫子如此严肃,甚至目光中都充满了紧张与担忧,宁辰突然笑了出来,打断道:“没错!” “朕的确考虑过逼宫!” “甚至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谋划的!” “可现在,朕不会这么做了!” 老夫子愣了愣,长舒一口气,紧张之色稍缓,目光中再度闪出强烈的欣慰: “陛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宁辰无奈一笑:“以前,朕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所以必须拿命去赌!” “就算失败,大不了鱼死网破!” “可现在,朕已经有了夫子您,范大人,还有小安子带领的东厂,更是有曹大海的禁军!” “朕不再是光脚的!” “朕要对你们每个人负责,不到万一,朕绝不能让你们跟着朕拿命去赌!” “虽然曹大海已经当上了禁军统帅,但他还需要时间完全掌控禁军,谁知道禁军里还有多少太后的人?” “更何况朕深知太后是个怎样的人,就算朕能顺利发起逼宫,她也绝不会那么容易束手就擒,所以,仅凭她手里的京都四营近十万兵力,朕也不会贸然逼宫!” “因为一旦她顽抗到底,即便朕赌赢了,那也只能是惨胜!” “到时,躲在暗处的各方势力定将有所异动,大宁更将分崩离析,朕即便亲政了,也很难力挽狂澜……” 闻言,老夫子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老夫多想了,老夫就担心今日朝堂一事后,会刺激陛下选择直接逼宫……” 宁辰道:“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 “朕要的是完胜!” “是在保证稳住局面的情况下,尽快平稳地从太后手中夺回权力!” 说到此,宁辰又露出一副神秘的笑容:“夫子,如果朕没料错的话,您应该已经替朕想好了下一个目标了吧?” 老夫子愣了愣,但很快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一起写?” 宁辰秒懂,当即拿笔递给他,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背过身,在手上写出答案。 很快,二人再次面对面摊开手掌: 宁辰手上赫然写着“户”,老夫子手上写的却是“赵”。 二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不错,此刻,他们心中所想的,正是户部尚书赵思文! 看着宁辰脸上那副天真灿烂的笑容,老夫子竟再次有些失神。 之前,他还担心宁辰会急功近利,在曹大海当上禁军统帅后,便着急对太后下手。 如今看来,这个小皇帝远比自己想的要更加成熟、更加稳重! 而下一步解决户部尚书赵思文正是最稳妥的方式。 毕竟赵思文掌握着大宁的财政,更是太后的钱袋子…… 正想着,宁辰却突然收敛笑意,直勾勾地看向老夫子,正色道:“虽然朕不会立刻逼宫,但从今日起,朕也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唯唯诺诺!” 老夫子再次一怔,但很快便欣慰地点点头,目光坚定地说道:“不错,从现在开始,陛下您无需再伪装!” “是时候让天下人看到陛下你的实力了……” 二人不傻! 当然知道不再伪装、展现实力会让太后对宁辰愈发猜疑,甚至提前动手。 特别是刚见过太后的孔老夫子,他更加清楚,太后已经开始警惕宁辰了,甚至不再让他给宁辰授课…… 因为就在之前,凤仪殿内。 太后脸带笑意,但目光中却夹杂着一抹阴沉地问道:“今日辰儿在朝堂上的那番言论,什么消耗战,什么兵民一心,什么让百姓相信朝堂……” “这些都是夫子您教他的?” 老夫子表面古井无波,但早已将太后眼中的那抹阴沉尽收眼底,更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知道,太后已经起疑心了。 于是缓缓道:“不错,确为老夫所教!” 太后冷笑一声:“夫子果然是尽心尽力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让辰儿有如此大的长进……” 老夫子幽幽道:“娘娘,这不是您之前求老朽,老朽才看在娘娘您的面子上好好教他的吗?” “相较先帝,陛下的资质实在普通,所以老朽本不愿收他为徒!” “但老朽既然答应了娘娘教他,就自当尽心尽力!” 太后嘴角微微颤了颤,心中暗骂道:“老东西,本宫是让你教他,可没让你教他真本事啊!” “你知不知道,他在朝堂上的那番言论,害得本宫进退两难!” 嘴上却笑着说道:“很好,不愧是夫子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帮助辰儿进入神速。” “但以后,夫子就不必再教辰儿了,本宫会亲自教他!” 老夫子心中暗叫不妙,但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如此最好不过了!” 太后一愣,她万万没想到老夫子竟然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第44章 苛政猛虎 太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孔老夫子。 今日宁辰在朝堂上的那段长篇大论,不得不说,即便是她也感到无比震惊、无比佩服! 以至于她坚定地认为,如此卓绝的战略眼光,如此精准的民心把控,这绝不是一个九岁稚子能做到的。 所以,这一定是孔老夫子教的。 除了他,没人能有这样的眼光,这样的战略! 现在孔老夫子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可对她而言,麻烦的是自己如果真的支持一战到底,那到时战火四起,自己必将无法再掌控整个大宁! 而如果自己放弃抵抗,宁辰的这番话过后,自己就会被天下人视作没有骨气的软骨头! 自己苦心经营的“贤后”之名,也将瞬间崩塌! 好在赵思文、宋国忠等人及时提出了建议:用小皇帝宁辰的名义发布圣旨,主动求和! 只要自己封锁今日朝堂上宁辰的这番长篇大论,天下人肯定还是会相信自己“贤后”之名! 只是,绝不能让老夫子再教宁辰真本事了! 不然谁知道他会把宁辰那小废物教成什么样? 她深深地打量着老夫子,甚至也怀疑是不是老夫子故意让宁辰如此说的,但老夫子那平静如水的表情,以及这句“如此最好不过”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到此,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既然夫子您同意,那便请回吧,今日也不用再给辰儿授课了!” 不料,太后话音未落,孔老夫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娘娘既然不需要老朽帮您,老朽倒也落个清静!” “只希望娘娘日后莫要后悔!” “告辞!” 老夫子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 见状,太后皱了皱眉:“等等,夫子何意,为何说本宫会后悔?” 老夫子依旧古井无波、平静如水:“娘娘,您忘了吗?” “是您自己对外说要好好教导陛下的,陛下的进步,不正是娘娘您竭力辅佐、耐心教导的体现吗?” 闻言,太后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中竟闪过一丝犹豫。 沉吟片刻,她竟然突然改变主意,道:“不错,多谢老夫子提醒!” “本宫一时糊涂,还请老夫子莫要介意!” “希望您能继续教导宁辰,帮他进步……” 老夫子叹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平静:“娘娘确定?” 太后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本宫自然确定,往后便有劳夫子了!” 见状,老夫子点点头:“既然如此,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老朽就再教他一段时间吧,告辞!” 当孔老夫子再次转身离去时,不料太后再次喊道:“夫子,今日朝堂一事,还望夫子莫要外传……” 夫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吧,老朽知道哪些事对太后不利……” 而就在孔老夫子离开后,老麽麽不解地看向太后:“娘娘,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继续让孔老夫子教那小皇帝啊?” “您就不怕小皇帝真的成长起来……” 太后冷笑一声,道:“怕什么,那小废物已经喝下了本宫喂的毒药,他活不了多久!” “老夫子提醒得对,这段时间,他越是进步,本宫‘贤后’的美名岂不愈发稳固?” 说到此,太后看向门外,满脸感激地幽幽说道:“夫子果然还是向着本宫的……” 老麽麽愣了愣:“向着您,娘娘,此话怎讲?” 太后笑道:“难道不是吗?” “当初本宫寿辰要杀范大有时,是老夫子及时赶到,提醒了本宫,让本宫避免犯下大错!” “后来,他不愿收宁辰那小废物为徒,也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才不定期来给宁辰授课。” “如今,老夫子又在本宫即将犯错的时候,出言提醒!” “这不是向着本宫,又是向着谁?” …… 房间内。 听完老夫子对刚刚在凤仪殿与太后那段对话的描述,宁辰感动地深深向老夫子行了一礼: “夫子,谢谢您!” “没有您的帮助,朕真的走不到今天!” 宁辰满眼敬佩地看向老夫子,他知道,老夫子早已完全看透了太后的内心。 他更清楚,方才那段看似简单的对话,背后有多危险! 因为孔老夫子正是自己最大的助力! 甚至比小安子的东厂,曹大海的禁军更重要! 一旦老夫子没能不动声色地骗过太后,一旦老夫子真的不能再与自己见面,那自己就将再次变得孤立无援。 甚至走到最后,也只能选择冒险逼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夫子有着超凡的智慧,料定太后现在最看重的就是“贤后”的美名,所以才不动声色地提醒太后,让自己进步会更有益于她的美名! 如此一来,老夫子也为自己赢得了日后不再伪装的空间! 这也是为何,老夫子也支持自己日后无需再伪装,而是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 老夫子捋着胡须笑了笑:“不至于,不就是演演戏吗?” “不过在这方面,老朽还得向陛下你学习,哈哈……” 宁辰愣了愣,见老夫子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也不禁大笑了起来…… 次日一大早,宁辰便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来到窗户边伸了伸懒腰,想到昨晚与老夫子那段畅聊,他的眼里愈发坚定。 赵思文,等着吧,下一个就是你了!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两个:兵权、财权! 如今虽然还没有掌握大宁兵权,但皇宫内的兵权——禁军,已然掌握在手。 接下来,便是让曹大海尽快完全掌控禁军的同时,从太后手中抢过财权! 只要能牢牢掌控这两样,接下来平稳扳倒太后,就指日可待了! “小安子,准备上朝!” 宁辰大喊一声,眼里充满了信心。 不出所料。 朝堂上,为了应对向大金上贡一事,赵思文第一站了出来: “娘娘,国库总共也就不到一千万两,如今要向大金准备五百万两,布匹、战马都需要钱,北方南下逃难的流民也都需要安置,西南又诸多灾祸,桩桩件件都需要钱!” “国库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银两,臣昨夜与众大臣商议了一晚,不如加大‘议罪银’、‘捐官’力度,此举定能给国库带来更多收入!” “另外,加大田赋的同时,可以允许百姓交钱代替徭赋!” “同时,除了已有的牛驴马猪羊税、花布烟包税、牙贴税、海水,酒税之外,还可以新增鸡鸭猫狗等其他牲畜税,还有剩女税、单身税、无后税等等!” “以及要百姓征收兵饷、边饷和军饷三饷……” 说到此,赵思文将一份折子递了上来,又补充道:“虽然百姓和以前比会稍微苦一点,但臣等估算过,按照这些举措,除了每年向大金所交的银两,国库每年还能净收三、四百万两!” “如此,也能保证朝堂正常支出……” 宁辰皱了皱眉,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 他知道赵思文肯定会加大“议罪银”、“捐官”力度,也定然会加大税收! 可万万没想到,赵思文等人竟能决绝到如此地步! 剩女税、单身税、无后税…… 还什么“三饷”! 更可恨的是,这赵老狗竟特码恬不知耻地说“虽然百姓和以前比会稍微苦一点”! 这只是苦一点吗? 这简直就是不把老百姓当人! 更不给老百姓留一条活路……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后甚至看也不看,便说道:“不用看了!” “既然是诸位大臣商议好的,你们就着手去落实吧!” 说到此,太后不忘假惺惺地说道:“只是苦了我大宁的百姓了!” 赵思文连忙道:“娘娘仁爱之心感天动地,不过那些百姓只需坚持几年即可,待日后我大宁收复山海关,便可再减轻赋税!” 太后点点:“行吧,去办吧!” 见状,赵思文当即兴奋地说道:“是,娘娘,老臣这就再组织人手,尽快落实到全国……” 正说着,宁辰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指着赵思文,厉声喝道: “落实?” “落实什么?” “你们如此行为,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饮鸩止渴何异?” “尔等是盼着我大宁早日灭亡吗?” 第45章 朝堂对赌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瞬间愣在了原地,纷纷将目光投向宁辰。 太后更是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宁辰。 这小废物又想干嘛? 昨日朝堂上就长篇大论了一番,今日难道又要闹一出? 与太后一样,一众朝臣心中同有此感。 虽然他们都被宁辰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但很快,以赵思文为首的众臣,目光顿时充满了不屑。 赵思文更是气极反笑,昨日就被这小皇帝公然辱骂了一番,今日这小废物竟然又来一次。 于是心下暗道: 小废物啊小废物! 你除了无能狂怒还能干什么? 昨日你那么义正严词,那么大义凛然,甚至提出那么卓绝的战略。 可结果呢? 还不是太后一道圣旨,便否了你的提议,派宰相宋国忠北上议和去了? 傀儡终究只是傀儡,这大宁朝堂可是太后说了算! 想到此,他不屑道:“陛下,您还是安静听着吧,这些都是臣等一众大臣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这都是治理国家的真本事!” 赵思文此言一出,以他为首的一些大臣也随即附和道:“不错,陛下年轻气盛,说话把握不好尺寸,臣等不怪你!” “但你说我等臣子盼着大宁早日灭亡,这简直贻笑大方!” “我等都是大宁的臣子,生是大宁的人,死是大宁的魂,怎会盼着大宁早日灭亡呢?” “陛下,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若有什么想法,还是等陛下亲政再说吧!” “陛下离亲政还远着呢,还是先静下心来好好学习,改改那年轻气盛的毛病,莫要眼高手低……” 眼看众人态度愈发轻蔑,就连太后都有些觉得不合适了,咳了咳,开口道:“尔等注意言辞!” “陛下虽年幼,但别忘了,他才是我大宁的天子!” 这不疼不痒的一句训斥,虽然让众人闭上了嘴,但他们脸上却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惧怕,更谈不上对宁辰这个皇帝的敬畏、尊重! “辰儿,本宫知道你还在为母后昨日同意北上求和而生气,但这也是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决定!” 太后俨然一副慈母苦口婆心的样子: “本宫也知道,你是觉得这些举措会让老百姓活的太苦,本宫也很担忧,可现在是特殊时期!” “如果大金这一关过不去,我们大宁王朝都岌岌可危,赵大人不是说了吗,只要顺利渡过这几年,待日后收复山海关,就会减免赋税的!” “你刚刚那些话说得也的确有些过分,听话,辰儿,给众大臣认个错,他们还是会继续全心辅佐你的……” 正说着,宁辰突然大笑一声,道:“日后?日后是何时?” “难道要等到我大宁百姓全都饿死,等到我大宁百姓全都揭竿而起吗?”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瞬间色变,太后更是目露凶光。 她刚要开口,宁辰再次抢先说道:“母后,您说的这些皇儿都懂,夫子也曾教过皇儿,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可问题是,大宁这些年本就天灾不断,如今又刚答应了大金的条件,屈辱地派宰相北上求和,现在如果立刻对百姓加增这么重的赋税,百姓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们活不下去就必定会揭竿而起,到时候大金定会趁机大举进攻,那我大宁可就真的完了……” 此时,赵思文突然不屑地打断道:“陛下此言夸张了,我大宁的军队打不过大金,难道还平不了国内的那群百姓……” 不料,宁辰寸步不让,顿时上前一步,怒道:“朕在和母后说话,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你可以不尊重朕,但你眼里还有没有朕的母后!” 此言一出,赵思文瞬间僵在了原地。 的确,他根本没将宁辰放在眼里,但插嘴太后,这可就不同了。 于是只能又气又恼地闭上了嘴,心下暗骂:“小废物,你就狂吧,老夫看你还能狂多久,迟早你就会被废掉!” 太后也不禁皱了皱眉,看向宁辰的目光顿时充满了陌生。 如果说昨日是因为大金入侵的事情,宁辰才那么激动。 可今日,自己这个太后都已经出言安抚他了,他竟然还是丝毫不让! 老夫子就算教他真本事了,可这脾气怎么也跟着长了? 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许帝王霸气! 就在太后疑惑之际,赵思文似乎想好了反驳宁辰的办法,他冷笑一声,平静地说道:“陛下能体恤百姓之苦的确很好!” “可问题是,如果不增加赋税,我大宁如何解决向大金上贡之需?” “如何解决国库之虚?如何维持大宁朝堂宫廷的正常运作?” “陛下既然反对老臣等人的办法,那就请陛下拿出个解决办法来!” “只会反对,却拿不出办法,此乃黄口小儿行径!” 宁辰冷笑一声,道:“朕当然有办法!” 太后皱了皱眉:“皇儿有何办法?” 宁辰当即向太后行了一礼,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办法皇儿现在还不能说,但只要母后给儿臣半年时间,皇儿不仅能填补国库空虚,还能保证每年向大金的上贡!” 太后愣了愣,随即竟笑了出来,继续扮演着慈母:“皇儿,动辄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银两,这可不是儿戏啊!” “你还是要慎重考虑……” 话音刚落,赵思文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好,很好!” 说着,他也朝着太后行了一礼,肃然道:“娘娘,既然陛下如此肯定,老臣也十分期待!” “不如就让陛下试试,既然陛下昨日能提出那些战略,想必在赚钱这方面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说到此,赵思文又冷笑一声看向宁辰: “老臣相信陛下能做到,毕竟这么做也能免去百姓之苦。” “不过正如太后娘娘所说,这毕竟不是儿戏,空口无凭,陛下可愿与臣立下赌约?” “哦?赵大人想朕立下何种赌约?”宁辰冷笑一声。 赵思文道:“就以半年为期,如果陛下不能做到方才所言,那就……” 说到此,赵思文眼里顿时冒出凶光:“那便请陛下主动退位!”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太后也不禁愣了愣,她也没想到赵思文会说出这种话。 本想开口制止,但回头一想,宁辰自己退了也好,反正自己“贤后”的美名还在。 当初不就为了保持“贤后”的美名才宣布永不废帝吗? 而且这件事是小废物宁辰与朝堂大臣之间的事,与自己无关。 天下人就算骂也骂不到自己头上! 那些老鼠就算想以此针对自己,也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乐见其成的她便开心地当起了吃瓜者。 而就在太后兀自思索之际,赵思文已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臣。 以他为首的众人纷纷站了出来附和道:“不错,既然是赌约,就该有赌注!” “陛下若做不到填补国库之虚,做不到上贡大金所需,就请立刻退位!” 见状,太后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了起来,看向宁辰的目光顿时充满了不屑: 宁辰啊宁辰,你终究只是个九岁的小废物! 即便有孔老夫子教你,你还是成不了气候! 你若不敢应约,求求本宫,本宫可以帮你取消这次赌约,反正本宫现在也不着急废你。 更何况你本就活不了多久…… 不料,太后正想着,宁辰大笑了两声,虽然声音只是个九岁稚童的声音,但那语气、神态却俨然一个真正的王者! “好!” “这赌约朕应下了,母后与在朝所有人臣子为证!”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一片哗然! 这小皇帝是疯了吧?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宁辰却直勾勾地看向赵思文,沉声道:“可如果朕做到了,赵大人的赌注又是什么?” 赵思文愣了愣,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的赌注是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宁辰这个九岁的小废物,就算有神仙相助,也不可能在半年的时间做到! 于是喃喃道:“这、这……” 就在赵思文思索之际,宁辰再次沉声道:“朕若能做到,那就说明你这户部尚书是个只知道压榨百姓的蛀虫,是个只会吃白饭的废物!” “如果朕做到了,那你赵思文就自裁以谢天下……” 闻言,赵思文再次僵在了原地。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九岁稚子竟然如此狠毒,竟然想要了自己的命! 但他怎么可能会输? 这么多钱,他一个九岁稚子半年就能赚到,简直痴人说梦。 于是咬咬牙,一脸不屑地说道:“好!” “老臣也应下了,如果陛下做到了,老臣自裁以谢天下!” 见状,宁辰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果然! 他赵思文果然上套了…… 第46章 再次出宫 “什么?” “陛下,您怎么会在朝堂上和赵思文那老狗做出这样的赌约?” “这可是动辄上千万的银两!” “如果您做不到,难道真的要主动退位?” “那、那您之前的所有谋划岂不是白费……” 养心殿内,小安子瞪大了眼睛,如被晴天霹雳劈中了般,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 宁辰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朕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可能应下这个赌约!” “可、可是……”小安子仍旧不放心。 宁辰正色道:“你可知,今日朕就是故意激怒赵思文,引诱赵思文和朕对赌的?” 小安子愣了愣:“故、故意……” “陛下,这……” 宁辰笑了笑,道:“不这么做,朕怎么名正言顺除掉赵思文,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禁军已经在朕的手里了,户部尚书也必须牢牢掌握在朕的手里!” “朕早就在谋划这一天了,不然朕之前为何要亲自去商号?” 小安子愣了愣,虽然难以置信,但他又一次在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脸上看到了那股熟悉的自信笑容。 他知道,只要小皇帝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那就一定能成! 与此同时。 凤仪殿内。 老麽麽也同样惊讶地看向太后:“娘娘,那小皇帝真的应下了这个赌约?” “他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这、这……” 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老麽麽,太后冷笑一声:“他那不是狂妄自大!” “而是蠢!” “蠢到骨子里,就算有老夫子教他,也只是白废!” “看来本宫还是高看他了……” 老麽麽忍不住笑了出来:“早知道一激他,他就会用主动退位来作为赌约,娘娘您之前早就该用这一招了,何至于浪费这么多时间,浪费这么多心思!” 太后笑道:“是啊!” “这小废物主动和赵思文立下赌约,反倒让本宫可以袖手旁观了,这种感觉还挺好,本宫就等着他到时主动退位了。” “不过这赵思文也的确有点本事,知道利用这次激将宁辰!” “日后当个宰相也不是不行……” 正说着,老麽麽突然忍不住问道:“娘娘,恕老奴多嘴!” “如果,老奴说的是如果,如果赵思文输了,您真的要让他自裁吗?” 闻言,太后忍不住大笑道:“自裁?” “哈哈,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宁辰那小废物怎么可能做到?” “放心吧,赵思文输不了的……” 老麽麽点点头,又忍不住笑道:“娘娘,说来这小皇帝如此自信,老奴还真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去赚钱?” 太后不屑一笑:“有什么好奇的,随他折腾吧,本宫还得全身心对付那些老鼠!” “对了,范大有没事吧?” 老麽麽道:“娘娘放心,老奴已经命人好吃好喝伺候着……” 而另一边。 户部大院后堂内。 户部左侍郎高秀满脸谄媚地看向赵思文:“大人,您这招可真是高明!” “简单几句话就激地那小傀儡立下赌约,甚至还以主动退位为赌注!” “高,实在是高啊!” 赵思文冷笑一声:“那小废物就是自找的,他数次公然与老夫为敌,甚至几次三番当众辱骂本官!” “本官若不发威,那黄口小儿还真把本官当病猫了!” 闻言,左侍郎高秀立刻陪着笑了出来:“那是自然,赵大人您可是太后的绝对心腹,将来宰相之位也一定是您的!” “不过……” 赵思文皱了皱眉,追问道:“不过什么?” 高秀道:“不过到时候小皇帝输了,太后真的会让他主动退位吗?” 赵思文笑了笑,道:“放心吧,太后娘娘的心思本官再清楚不过了!” “我等只需要紧紧跟随太后,誓死效忠太后,必能永保荣华富贵……” 高秀当即连连点头,道:“下官可够不着娘娘,但下官知道,只要紧跟您的脚步,就一定能富贵常在!” 说着,高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我儿高文斌调入户部的事情,您看……” 赵思文没有立刻回答,打开木盒一看,竟是一对极品夜明珠。 他挑了挑眉,又将木盒关上,为难地说道:“难办,难办……” “父子同时入职户部,这可有些不符合规矩……” 高秀当即满脸堆笑:“大人,有您在,还有什么难办的,下官这个左侍郎不也是您……” 说到此,他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叠银票:“还劳烦大人费心了,下官父子二人日后一定鞍前马后……” 赵思文接过银票,竟有足足百万两!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次日一大早。 上朝之前,宁辰便直接找到了太后,希望太后同意他出宫。 太后满脸慈爱,不仅完全不提他上次去青楼暴露身份的事情,还以之前遇到刺杀为由,苦口婆心地劝宁辰不要出宫。 要不是宁辰清楚太后为人,差点就真被她感动到了。 “母后,辰儿昨日已经当着文武百官与赵大人立下了赌约,辰儿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一试!” “母后,求求您了,您就让辰儿出去试试吧,辰儿也是想替母后您分忧……” 宁辰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嘟着嘴,伸出小手摇着太后的衣袖。 俨然是个撒娇讨好的孩童。 苦苦求了好久后,太后似乎是心软了这才勉强答应,也完全没有追问他出宫到底要做些什么。 只是笑着表扬了宁辰的孝心,又提醒宁辰一定要小心,早些回宫。 但宁辰刚蹦蹦跳跳离开,太后那慈善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不屑,更是鄙夷地甩了甩被宁辰拉过的衣袖。 喃喃道:“小畜生,昨日那么狂,今日还不是要来求本宫!” “你就继续作吧,好好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出门后的宁辰,同样嫌弃地拍了拍那双胖乎乎的小手。 只是让宁辰没想到的是,太后这次竟会让曹大海亲自带人乔装保护他。 不过这也正好,自己还没有好好和曹大海接触过! 此次出宫他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检查商号和表姐那边的进展。 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便是赵思文…… 也许是忌惮之前宁辰遭遇的那两次刺杀,曹大海这次准备十分周全。 明哨、暗哨一大堆,完全不给任何人刺杀宁辰的机会。 宁辰看在眼里,心下也很满意,这曹大海办事能力果然不俗! 于是便放心地再次开启逛吃逛吃的节奏! 马车内,小安子伸出头往外看了看,然后又缩回头,对着宁辰点点头。 宁辰心领神会,于是压低声音问道: “这次随行的有太后的人吗?” 曹大海道:“人是太后亲点的!” 宁辰点点头,又道:“范大有如何?” 曹大海连忙恭敬地说道:“陛下,奴才已经打探好了,范大有就关在皇宫内,太后让人把他伺候地好得很,可比末将舒服多了!” “实不相瞒,末将都有些羡慕他了……” 宁辰愣了愣,没想到这曹大海还挺幽默! 但还是正色道:“他安好就行,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朕命令!” 范大有似乎有些自来熟,完全没有一般武将对上位敬畏的那种局促感:“是,夫子他老人家说过了,陛下您说怎么做,末将就怎么做,死都不怕!” 宁辰笑了笑,又道:“对了,你和夫子是怎么……” 正说着,范大有突然叹了口气,道:“请陛下放心,末将已经是您的人,生死都是您的人。” 宁辰挑了挑眉:这曹大海果然心思灵敏! 既然他不想说,那自己就不再追问了。 “陛下,您到底打算怎么赚钱啊?” “那么多钱,只怕……” 曹大海担忧道。 宁辰笑了笑,道:“你也放心,你既然是朕的人,朕就绝不会辜负你!” “记住,你接下来只有一个任务,务必尽快完全掌握禁军,必须弄清楚禁军内还有哪些太后的人!” 曹大海笑了笑,道:“陛下放心,末将早就搞清楚了!” 说着,将一个小册子递给宁辰。 宁辰接过一看,不由地再次暗赞道:“这曹大海果然聪明,幸亏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直接逼宫……”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一个商号附近。 宁辰逛吃了好久,这才像是突然发现商号一般,兴致勃勃地走向商号。 而一直跟随的曹大海很懂事地带着所有侍卫留在了商号外。 宁辰带着小安子来到商号大厅,掌柜见到二人当即迎了上去,一番客套的说辞后,便以介绍东西为由,带着宁辰和小安子来里屋。 “小人张适参见陛下!”掌柜恭恭敬敬地朝着宁辰跪下。 宁辰连忙亲手将其扶起:“不用如此,起来吧!” “朕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东西做出来没?” 第47章 未来可期 “做出来了,陛下稍等,奴才马上去拿!” 见张适自信地说完便离开房间去取东西,宁辰不禁皱了皱眉。 自信是好事,可蒸馏酒、香水、香皂这些东西,他们可是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这张适竟还能如此自信? 这未免让他有些担心。 毕竟自己只是给了他们制作流程、设备等图纸。 无论材料,设备,工艺,都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他真的有这个能力做好?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虽小,但直接关乎自己的赚钱大计,关系着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更是自己日后发展大宁的最重要的支柱! 很快,张适便带着自信的笑容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呈到宁辰面前。 兴奋地说道:“请陛下过目!” 宁辰打开酒瓶嗅了嗅,不由地一怔:这酒香? 于是连忙倒出一小杯看了看酒花,又轻轻抿了一口! 下一刻,他竟直接愣在了原地! 酒香浓郁,入口醇绵,回味悠长! 好酒! 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好酒! 宁辰深深地看向张适。 万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只是将详细地制作流程、设备等写在图纸上,这张适竟然不仅做出来了,而且还能做出如此好的品质。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说实话,就是他自己实际操作起来,只怕也不可能这么快,品质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好…… 正想着,张适又将制作出来的香水和香皂拿了出来,满脸期待地看向宁辰:“陛下,您再看看这个!” 宁辰拿起香皂闻了闻,又将香水滴了一滴在手腕处,用手挥动着,一瞬间,整个房间竟都充满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 “好!” “很好!” “有了这些东西,朕的赚钱之道便稳了!” 宁辰忍不住赞叹着,又激动地看向张适:“张适,你干得很好,朕没想到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做成这样的效果,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见状,张适连忙跪了下来,恭敬地说道:“非奴才之功,实乃陛下这些图纸之功!” “陛下有所不知,其实奴才刚拿到陛下这些图纸的时候,内心还是十分怀疑的!” “但想着陛下您亲自来给奴才布置任务,奴才必须尽可能看您说的去做!” “可让奴才没想到的是,奴才找人按照您的图纸制作出来后,虽然刚开始的效果不是很好,但已经让奴才大为震惊了!” “无论是您说的蒸馏酒还是香皂,特别是这香水,简直是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稀宝,实在让奴才大开眼界!” “奴才敢肯定,这些东西一旦能成型,一定会轰动全国,甚至很快便能传遍天下。” “到时候发展出规模,定能为陛下带来无尽的财富!” “所以,奴才便立刻倾尽所有,将奴才能找到的一些民间高人全都招募了过来!” “这段时间,我们日以继夜,不断根据您的图纸改进,这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宁辰闻言,唏嘘不已。 果然,古人的智慧绝不比现代人差,甚至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想想自己之前的担心,简直就是多余! 想到此,他亲手将张适扶了起来,正色道:“一个你,你个小安子,你们真的是外公留给朕最大的财富!” “幸亏有你们!” 闻言,小安子和张适不由地对视一眼,二人眼眶竟瞬间湿润了。 二人竟不约而同地说道:“陛下,奴才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您,这是周大人赋予我们的使命……” 宁辰感动不已,道:“朕记下了,你们放心,就算是为了你们,朕也必须扳倒太后,替外公报仇!” 说到此,宁辰整理好心情,又正色道:“张适,你做得很好!” “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朕需要你尽快将这些东西转化成钱,越多越好!” 说到此,他又提醒道:“但你一定要按照朕之前交代的,把你的商号管理好、组织好,而且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有任何需要,只管和小安子说,朕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们!” “记住,从现在起,你这个商号就是朕的钱袋子,更是朕的命根子!” 宁辰知道,无论任何朝代,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钱都是至关重要的! 也只有腰包鼓了,才能更好为自己日后大计做准备! 闻言,张适再次跪倒在地,无比感动地看向面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小皇帝,郑重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不辱使命!” 宁辰点点头,再次亲手将张适扶了起来:“还有一件事!” “朕要秘密成立科技局!” “从现在开始,张适,你便是朕这个科技局的局长!” 二人闻言,不由得一愣,疑惑地看向宁辰:“科技局?陛下,何、何为科技局……” 宁辰九岁的脸上浮现烂漫的笑容:“科技就是力量,人才便是资源,朕要从现在就开始储备!” “从现在开始,无论你花多大的代价,必须网罗招募天下所有懂发明、善制造的各行各业的人才,只要有才,不论身份,不论出身!” “将这些人全都给朕组织到一起,朕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让他们帮朕做出来,这些东西,将彻底改变整个大宁,甚至整个天下!” 二人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仅是这些蒸馏酒、香水、香皂就已经完全是不敢想象的了。 可毕竟说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而且还如此笃定地说是能改变整个大宁,甚至整个天下的东西! 这小皇帝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宝藏? 他到底哪来的这些东西? 殊不知,宁辰此刻嘴角已然自信地上扬了起来,目光中更是充满了期待。 因为他坚信,只要科技局能组建并发展起来,有自己上一世的知识。 未来定然可期! 想到此,宁辰又拿了一小摞图纸交给张适:“科技局的事情可以不用着急,这些东西你也可以慢慢去制作。” “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发展商号,替朕赚钱!” 看着宁辰拿出的这些图纸,张适眼睛瞬间亮了,简直如获至宝:“精盐、织布机、玻璃、青霉素……” 看着这一张张图纸、一个个名字,张适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竟如机器一般,不断看向宁辰又看向手里的图纸。 若是之前,他定会同样怀疑宁辰图纸上的这些东西。 但现在,有了蒸馏酒、香皂、香水,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九岁的小皇帝,一定是天上仙人转世! 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层出不穷的东西拿出来?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无比坚定地说道: “陛下放心,有您给的这些东西,奴才肯定能将商号做成天下第一商号!” 宁辰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朕相信你,不仅是你,外公留给朕的每一个人,朕都无条件相信!” 闻言,张适与小安子竟再次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感动且坚定地说道:“效忠陛下,至死不渝!” 宁辰只能再次亲手将二人扶起来,道:“记住了,你们都是自己人,以后见朕不用跪了!” 二人不由地对视一眼,愣了片刻,这才目光坚定地说道:“是,多谢陛下!” 宁辰笑了笑,又嘱咐道:“朕这次给你的这些东西你慢慢组织人手去研究制作,千万不要着急!” “但记住,制作出来的任何东西千万不要着急公布于世,一切等朕亲自验收过之后再做决定!” 说到此,宁辰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森然,再也不似一个九岁稚子: “记牢了,不论是谁,但凡走露一点消息,朕立刻灭他满门!” 二人见状,当即正色道:“是,奴才谨记陛下教诲!” 宁辰说罢,让小安子拿给他一袋金银珠宝,这才提着满满一手货物出了商号。 对于这个张适,宁辰是十分信任的,毕竟他和小安子一样,都是外公留下来的死士。 可一旦发展壮大,人一多那就很难保证了! 所以,规矩必须尽早立,而且必须严厉! 走出商号时,带了两壶酒,两瓶香水,两块香皂,心情也整理好了。 见宁辰出来,曹大海第一个迎了上去。 神情严肃地在宁辰耳边轻声说道: “陛下,情况不对,有人一直在跟着……” 宁辰皱了皱眉,但很快便露出一脸轻松的笑容:“无妨,走,去青楼逛逛……” “青楼?” 曹大海不由地一愣。 第48章 再逛青楼 夜色降至。 马车内,曹大海一会看看宁辰,一会探出头看看车外,看上去十分紧张。 小皇帝之前在宫外就遭遇过两次刺杀,真正的幕后之人一直没有查出来。 如今在小皇帝的推动下,自己顺利坐上了禁军统帅,这就意味着自己已经上了小皇帝的这艘小船,风大浪急,生死都将一起绑定。 如果小皇帝又遭遇刺杀,如果小皇帝真有什么意外,那自己也肯定活不了。 “陛下,天色不早了,要不还是回宫吧?” “那些人一直在远远跟着,万一他们真的是……” 不料,话音未落,宁辰便笑着打断道:“没有万一,他们就是来刺杀朕的!” 曹大海愣了愣,看了看眼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小皇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小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孩! “陛下,您既然如此确定,为何还要去青楼,万一……” 曹大海话音未落,再次被宁辰笑着打断:“万一朕有危险,你会舍命保护朕吗?” 曹大海当即道:“那是自然,陛下,我曹大海已经是您的人,您就是我曹大海的主子,奴才自然……” 正说着,宁辰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道:“不用太在意那些刺客,放心,朕会保护好你的!” 曹大海再次一怔! 明明是自己保护小皇帝,可这小皇帝竟然说要保护自己? 他又不由地再次深深看向宁辰,却发现他脸上正带谜一般的自信。 不由地,他竟再次有些恍惚:自己舍命上了这小皇帝的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丽春院门口。 宁辰下了马车,在门口驻足片刻,不由地皱了皱眉,心下暗道:“这丽春院的生意为何还是如此冷清?” “这可不行……” 心里想着,他便迈开脚步往里走去。 曹大海很懂事,当即带着侍卫守在门外。 不料宁辰却突然回头:“大海,一起来放松放松吧!” 曹大海愣了愣,这才快步跟上。 不多时,二楼的房间内,宁辰轻声问道:“表姐,生意怎的还是如此冷清?” “朕之前来亮明身份后,应该给你们带来了名气,为何看上去毫无起色?” 表姐周素若叹息道:“没办法,现在生意不好做,咱们这的姑娘整体姿色不如别的青楼……” 宁辰叹了口气,道:“无妨!” “想要生意兴隆,就必须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周素若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宁辰。 宁辰笑了笑:“没错,必须另辟蹊径!” “表姐,你应该知道,只有你把生意做得越大,才能更好地帮朕!” 周素若点点头:“那、那我该怎么做?” 宁辰正色道:“从今以后,你们这里改名妙音坊,所有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周素若登时睁大了眼睛,惊诧道:“只卖艺不卖身?”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这里是青楼,如果这样的话还怎么做生意?我又怎么帮你……” 正说着,宁辰从怀中掏出一摞图纸交给她,自信地说道:“有了这些东西,你们就能做到!” 周素若看着手里的图纸,原本不解的神情,竟瞬间呆滞了! “这、这都是……” 周素若出身名门世家,自小便有才女之称,更是深谙诗词舞曲,而宁辰交给她的正是舞蹈的分解图和词曲! “红昭愿、青花瓷、水调歌头、醉赤壁、发如雪、花好月圆……” “声声慢、赤伶、两相欢、梅香如故……” “这、这……” 周素若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辰儿,这、这些词曲和舞蹈都是你创作出来的?” “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词曲舞蹈,随便挑出来一个,那都是足以流传千古的……” “你、你……” 见表姐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宁辰笑道:“是谁创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把它用好!” “表姐,朕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将这些诗词舞曲发扬光大,让妙音坊成为大宁最出名的艺馆!” 周素若激动地看向宁辰,无比坚定地说道:“辰儿,有了你的这些词曲舞蹈,姐姐一定能把丽春院,哦,不,是妙音坊,我一定能将妙音坊打造成天下最有名的艺馆!” 宁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朕这次来,就是要让姐姐你还有妙音坊一炮而红!” 说到此,逆宁辰又附在周素若耳边轻声交代着什么。 当晚! 周素若便尽心准备,为宁辰等人演奏了一曲《水调歌头》! 歌声婉转,舞姿翩然。 一曲歌罢,在场所有人,就连一旁新上任的禁军统帅曹大海都情难自已、如醉如痴。 宁辰看上去十分兴奋,端着酒东倒西歪地来到仍在自顾自哼唱着《水调歌头》的曹大海身边:“怎么样,大海,朕没带你来错地方吧?” 曹大海愣了愣,打了个酒嗝,一副回味无穷的神态道:“真没想到,这丽春院竟然能有如此让人痴迷的歌舞,简直像是仙女下凡啊……” 宁辰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大海,你以前跟着潘玉去过的青楼不少吧?” “你觉得朕这首《水调歌头》能让这家青楼红遍天下吗?” 曹大海道:“当然,当然!” “若若小姐的姿色,再加上《水调歌头》这首词曲,以及舞蹈,定然能红遍天下……” 正说着,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看向宁辰,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什、什么?” “陛下,您、您说这首词是您写的?” “不、不会吧,陛下您才、才九岁啊……” 宁辰笑了笑,连忙说道:“朕只说这是朕的,可没说这是朕写的……” 正说着,宁辰端着酒壶,突然大喝一声:“很好,就连禁军统帅曹大海曹大将军都说如仙女下凡,朕怎能不赏?” “来人,朕要亲自为若若小姐题词!”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朕? 难道是当今大宁的那位小皇帝? 就连曹大海都被吓了一跳,他连忙东倒西歪地走到宁辰身边,轻声道:“陛下,您、您怎么能自爆身份啊?关键是还把奴才的身份也说出来了!” “万、万一太后……” 然而,不待曹大海说完,宁辰便已经接过小安子递来的笔。 在横幅上写下了大大的三个字:妙音坊! 虽然字写得不是很好看,虽然没有盖上皇家印章。 但仅凭今晚表姐完美演绎的那首《水调歌头》,仅凭自己这个皇帝再度亮明身份亲自题名,再加上如今太后身边最大的红人曹大海在场。 这便是当下最好的造势! 他坚信,妙音坊必将成为京都,甚至整个大宁最出名的艺馆! 更重要的是,只要妙音坊能壮大,那自己日后就又多了一股强大的助力! 提完字,为了表示感谢,周素若又献上了一曲《声声慢》! 这让宁辰都十分意外。 他原本只让表姐抓紧时间练习一曲《水调歌头》,可表姐不仅那么快便能完美演绎,更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声声慢》这样经典的舞蹈都已熟练! 果然,人才就是最大的资源! 这一曲舞蹈,更是将现场气氛推到了顶点。 很快,伴随着小皇帝宁辰亲自题字,再加上那首《水调歌头》与《声声慢》,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无数人匆匆闻讯而来。 一时间,竟门庭若市,纷至沓来! 与宁辰刚来时简直判若两地! 由于人越来越多,宁辰等人只能提前离开。 他将一壶蒸馏酒、一瓶香水以及一块香皂交到表姐手中:“表姐,这些都是好东西,也能助将妙音坊做好,日后会有人定期给你送货!” “另外,日后禁军统帅曹大海就是妙音坊明面儿上的靠山,记住,有朕在,你们谁也不用怕,以后,妙音坊就将卖艺不卖身贯彻到底!” “还有,户部尚书赵思文的事你……”宁辰勾了勾小手,周素若当即附耳过来。 夜色已深。 回宫的路上,看着倒在小安子肩上呼呼大睡的宁辰,曹大海不由地皱了皱眉。 这小皇帝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已经和赵思文在朝堂上立下了赌约,为何他还有心思出宫吃喝玩乐? 明明已经知道有刺客一直跟随,为何要主动表明身份,现在竟又能如此安心的呼呼大睡? 他是真的完全相信自己,还是另有…… 正想着,突然外面传来了几声惨叫。 曹大海瞬间心头一紧,大喝道:“有刺客,保护陛下……” 第49章 不可全信 曹大海一声惊呼,当即飞身而出。 见状,小安子脸色大变,猛然起身,欲护宁辰逃出马车。 不料宁辰突然将他拉住,示意他不要妄动。 小安子愣了愣,满脸疑惑,可他刚要开口,宁辰便让他不要说话。 小安子满腹疑惑,只能乖乖地看着宁辰掀开车窗帘观察着外面。 “何方贼子,竟敢行刺陛下……” 随着车外响起曹大海的一声厉喝,很快便传来了厮杀声。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那群刺客竟如此不堪一击,不一会儿的功夫竟都被曹大海击退。 而就在曹大海要带人追上去抓活口时,宁辰突然一声惊呼。 曹大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人手撤了回来。 急匆匆地跑到马车前,担忧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宁辰一脸惊恐地说道:“有、有蟑螂、有蟑螂……” 曹大海瞬间僵在了原地,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但他并没有问出口,而是看了看身后的一众侍卫,满脸怒容地喝道:“看什么看,回宫!” 接下来的路,曹大海并没有坐上马车,而是跟着侍卫们一同在马车外走着,随时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陛下,您为何不让曹大海追那些人啊?” “他明明很快就能抓到活口了……” 小安子实在忍不住,探出头看了看车外的侍卫,随即凑到宁辰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 宁辰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事情。 “陛、陛下……” 见宁辰不说话,小安子说到一半本打算不继续问了,不料宁辰却突然轻声说道:“不让他追,是因为不能追!” “不能追?”小安子愈发不解。 宁辰依旧闭着眼,幽幽道:“难道你没发现,这次的这帮刺客与之前刺杀朕的不是一伙人吗?” “不是一伙?为、为什么……”小安子仍是不解。 宁辰缓缓睁开眼,神情复杂地说道:“如果是之前的那些刺客,绝不会如此没有战术、没有组织,更不会在白天已经被曹大海发现的情况下,晚上还要进行刺杀。” “若朕所料不错,这些人并不是专业刺客,他们很有可能只是一些因为北上求和向大金俯首称臣而不满的义士!” “看来要不了多久,北上议和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要爆发了……” 见宁辰如此笃定,小安子也不再怀疑,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小主人虽然看上去只有九岁,但其心思却比海还深。 “义士?” “陛下,他们可是要刺杀您的人,就算是义士,那也是乱党贼子!” “您难道还不忍捉拿他们吗?”小安子问道。 宁辰笑了笑,打断道:“慈不掌兵,朕可没那么善良。” “敢对朕下手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任何事情都先后顺序,铲除对手也不例外。” 小安子一愣,看着宁辰脸上那烂漫的笑容,却从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有些恍惚。 宁辰继续道:“朕暂时不管他们,是因为范大有还没有被救出来!” “所以这些人的存在不能让太后知道。” 小安子又懵了,疑惑地回看向宁辰:“为、为何?他们和营救范大有何干?” 宁辰再次一笑,耐心地给小安子解释着。 之前那两次针对他的刺杀,都是冲着太后去的,定然是背后那些反对太后的势力所为。 而他之所以能利用范大有的“被迫交代”成功推曹大海上位。 也正是因为太后也十分确定有那些势力存在,他当初才能成功让范大有将靖王“供”出来,并让太后的视线锁定在靖王身上。 如果此时让太后知晓刺杀宁辰的是民间之人,那太后很有可能会怀疑之前的刺杀都是这些人所为,而不是靖王。 进而反应过来范大有欺骗了她。 太后本就多疑,一旦发现端倪,范大有必死无疑! 而范大有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因为太后要留着他对付靖王! 听完宁辰的解释,小安子瞬间恍然大悟,看向宁辰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佩。 没想到,一次不成气候的刺杀,竟然能让小皇帝想这么多,想这么远。 如此多思,小皇帝这小小的脑袋难道不疼吗? “可是陛下,曹大海是我们的人,只要他在太后面前谎称这次刺杀与靖王有关,不就可以了……” 小安子正说着,宁辰却皱了皱眉,沉声道:“曹大海可用、可信,但暂时还不能全用、全信!” 小安子愣了愣:“这、这是为何?他不是孔老夫子推荐的人吗?而且上次的事完全可证明他值得信任……” 宁辰冷笑一声:“因为他的心还藏得很深!” “藏得很深?这、这……”小安子彻底懵了。 宁辰深深看了眼小安子,幽幽道:“他明明和表姐很熟,但却在朕面前装出一副完全不熟的模样……” 小安子猛地一怔:“和周小姐很熟?这、这怎么可能……” 宁辰沉声道:“难道你忘了当初表姐在那宁安侯的小舅子面前提及过的那个禁军统帅潘玉的副将?” “那个副将指的就是他曹大海,表姐也已经和朕确认过了!” 小安子愣在了原地:“怎么会这样?” “曹大海为何要隐藏?” “他分明不知道周小姐是陛下您表姐的事情……” 宁辰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你记住,东厂、商号还有表姐的事情,决不能让他知道!” 闻言,小安子不禁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像陛下所说,那幸亏当初没有直接逼宫,万一这曹大海还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万一他关键时候倒戈,那、那就彻底完蛋了…… 也许是看出了小安子的担忧,宁辰笑了笑,道:“放心吧,他已经上了朕的这条船,他是个聪明人,只要我们拿捏好尺寸,他还是可用、可信的!” 说到此,宁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有张适的商号,再加朕给的那些图纸,赚钱应该不是问题!” “接下来朕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更快地让用那些东西赚到朕所需的钱,虽然赌约有半年,但半年对朕来说实在太久了……” 闻言,小安子眼里不禁涌出浓浓的愧疚,心下暗自责骂道:“我真是没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碗毒汤的解药……” 回到皇宫后,小安子与曹大海先后被叫去了凤仪殿。 得知了宁辰遇刺一事,太后都没心思责怪宁辰在宫外吃喝玩乐,甚至又去青楼的事情。 她皱着眉头看向身旁的老麽麽:“还敢刺杀那小废物,这靖王还真是不死心啊!” 老麽麽道:“娘娘,反正范大有已经老实交代幕后之人就是靖王,不如直接以谋逆罪捉拿靖王,他若敢反抗,便直接派兵剿杀……” 太后皱了皱眉,喝断道:“愚蠢!” “一个范大有就能将谋逆的帽子扣到靖王头上?你未免也太小看靖王了吧?” “若他真的反抗,以他藩地的兵力,再加上与他交好的一些藩王势力,届时定会引发大乱!” “这可不是本宫想要看到的!” 老麽麽愣了愣,不甘道:“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一直刺杀小皇帝……” 太后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但很快,她便眼前一亮:“观莲节……” “没错,再过一段时间就是观莲节了!” “先帝在时,每年都会邀请各藩王共同赴京观莲……” 老麽麽正要开口,太后又当即吩咐道:“去,即刻让中书省拟旨,今年观莲节,本宫举办观莲大会以纪念先帝,所有藩王不得缺席,尤其是靖王!” 老麽麽当即领命,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娘,你这莫非是想利用观莲节……” 很快。 小安子的手下便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宁辰这里。 “观莲节?” 宁辰微微皱了皱眉,“太后还说了什么?” 小安子道:“太后还说让所有藩王不得缺席……” “不得缺席?” 宁辰沉吟良久,倏地眉头一挑,冷冷道:“我的好母后,看来你终于要对靖王下手了!” “好,很好!” “这观莲节,朕也得好好利用利用了……” 第50章 筹办观莲 见小皇帝那稚嫩的脸上再次浮现那抹熟悉的自信笑容,小安子还是将到了嘴边的问题憋了回去。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小皇帝脸上出现这种笑容,那就意味着,他又在谋划着一场大戏! “陛下,需要奴才怎么做?”小安子坚定地说道。 宁辰却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踱着步,不自觉地搓起了手指。 见状,小安子不再说话,因为他很清楚,宁辰肯定是正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演算着。 片刻后,宁辰终于伸出小手勾了勾,待小安子附耳过来,他轻声道:“这次观莲节,朕既要救出范大有,又要让蒸馏酒和妙音坊彻底红遍天下,这样,你……” 次日,在太后于朝堂上宣布观莲节的具体内容后,宁辰便带着剩余的一壶酒,一块香皂,还有一瓶香水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凤仪殿。 “辰儿,你昨晚才刚遇到刺杀,不在养心殿好好修养,跑本宫这儿来作甚?” 太后似乎心情不错,脸上难得地带着笑意。 宁辰睁大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而单纯:“母后,您不是要办观莲节吗?” “辰儿昨日出宫,发现了几个好玩意儿,本想着送给母后当礼物,后来知道母后要办关莲会,所以想看看这几件东西能不能用的上,儿臣也是希望为母后您出点力……” 见宁辰那副愚蠢却又煞有其事的样子,太后露出了不屑地笑容,不以为意地随口道:“难得啊,你昨日出宫吃吃喝喝,还又去逛了青楼,竟然还能想着本宫!” “东西就算了,民间能有什么好东西,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我大宁皇宫!” “至于观莲节,你还小,用不着你出力!” 见太后完全不给自己机会,宁辰强忍住内心的恶心,连忙拉着太后的袖子摇了起来,极尽撒娇之态:“母后,您就看看嘛,这些东西真的很好的!” “好母后,您就看看嘛!” “辰儿保证,您绝对会喜欢的……” 太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眼里更是带着一丝强行压制的嫌弃:“辰儿,虽然你才九岁,的确是撒娇的年纪,但你毕竟是天子,动不动撒娇可不是好事!” “听话,回去好好休息……” 宁辰微微皱眉,于是连忙转身将那瓶香水拿到太后面前,打开瓶子的一瞬间,沁人心脾的芬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好、好香……” 太后和老麽麽竟都不约而同地赞叹出口,二人对视一眼,又纷纷将目光投向宁辰手中的小瓶子。 太后疑惑道:“辰儿,这是什么,为何如此芬芳?” 宁辰见状,故作神秘地滴了一滴在自己的手腕上,又用手挥了挥,道:“香不想香,母后?” “这是辰儿昨日在街上买的香水!” “香水?何为香水……”太后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着,语气中竟莫名带着几分警惕。 见太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山炮”样儿,宁辰脸上恭敬,但心底早已不屑地笑了出来。 “和香包一样,香水是能让人身上持续散发出香味的东西,而且这香水可比香包好太多了,据说滴一滴,就能让人保持一整天的芬芳,从早到晚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空气里,让人时时刻刻闻着就能有好心情,更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关键是,它不用像香包那样带在身上,只需要滴一滴,相当方便!” 闻言,太后与老麽麽顿时对视一眼,兴趣骤起,纷纷凑了上来一顿打量猛嗅。 “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能人,竟能发明出此等神奇之物……” 见二人不由地赞叹着,宁辰笑了笑,果然女人都抵抗不住香水的魅力…… “还有这个香皂!” 宁辰车热打铁,又将香皂好好介绍了一番,“这香皂乃沐浴清洁所用,用完也能让身体保持芬芳,而且还能有效地预防生病……” “香皂?” 二人瞬间又被香皂吸引,甚至就连其他宫女也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蠢蠢欲动了起来。 果然,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也终究抵挡不住这些跨时代的物件。 直到最后,宁辰又将重头戏蒸馏酒拿了出来。 开瓶的一瞬间,酒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太后再也没有之前的警惕,就连老麽麽也不再拘谨,二人一杯接一杯地品尝着。 “好酒,果然是好酒!” “本宫这么多年,为何从未喝过如此好酒……” “是啊,娘娘,宫里那些各地上贡的好酒,与这酒相比,简直云泥之别,万万没想到,民间竟然会有如此好物,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出这么好的酒!” “是啊,能酿出此酒的人,绝对是人才,难得的人才……” “老东西,老东西,你慢点喝,本宫让你尝尝就得了,你都喝完了,本宫还喝什么!” “娘娘,老奴就再尝一口,就一口……” 见二人沉浸在新事物带来的冲击中,已然将那瓶酒喝得所剩无几,甚至都有些失态。 宁辰知道时候到了,于是再次开口道:“母后,自从父皇驾崩至今,都已经三年没有举办过关莲节了,您此次复办观莲节,实乃万众期待之举。” “辰儿想着,既然要办,咱就办得热热闹闹!” 闻言,太后突然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宁辰:“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辰一怔,没想到这老妖婆都已经微醺了,竟然还如此警惕。 于是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表情,认真说道:“辰儿是想像之前母后您的寿辰一样,举办一些活动,比如歌舞表演,诗词大会等等!” “辰儿问过了,以往每次的观莲节都是观观莲、赏赏花,着实没什么新意,所以辰儿斗胆,想替母后好好筹划这次观莲节,保证让您满意……” 太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动心,但又有些犹豫:“如今我大宁刚刚北上议和,向大金俯首称臣,此时若大办观莲节,只怕会让天下百姓觉得……” 见状,宁辰刚要开口,不料老麽麽率先凑到了太后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娘娘,奴才觉得可行!” “一来,正因刚刚北上求和,所以才需要大办,给天下百姓信心,让他们知道我大宁根本不在乎那点进贡大金的银子!” “二来,这小皇帝不是已经和赵思文立下赌约了吗?既然他主动提出要替娘娘您筹办观莲节,那就让他去呗,正好彰显您的宽宏大度,仁爱之心。” “三来,他把心思都放在观莲节上,就更没时间瞎折腾,您也安心,到时赌约输了,他也没有借口可以找了,谁让他自己要筹划观莲节的!” “最重要的是,此次观莲节您不是还要对付靖王,还要宣布几条新举措吗?如此重要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些好东西应应场!” “特别是这个酒,到时候拿出来,他们定然会贪杯,只要他们喝多了,事情岂不更好办了?” “而且有小安子和曹大海在,您也随时可以知道小皇帝在干什么,不怕他闹出什么麻烦……” 宁辰不知道二人在聊些什么,但很快,太后便改变了态度,同意了他的请求。 “好吧,辰儿既然如此孝顺,本宫又怎能不成全!” “去吧,你便替本宫好好筹办观莲节……” 宁辰当即恭敬地行礼:“是,辰儿多谢母后成全!”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凤仪殿。 殊不知,刚离开凤仪殿,宁辰的嘴角便再次上扬了起来。 很好,顺利拿下第一步! 我的好母后,你等着,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51章 初见八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宁辰果然如太后与老麽麽所料,全身心投入到了观莲节的筹办之中。 甚至连朝也不上了,宫也不出了。 似乎完全将赚钱的事,将与赵思文对赌的事全然抛诸脑后。 这得知消息的赵思文十分开心。 他本就不认为一个九岁稚子能赚到那么多钱,如今这小废物甚至还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观莲节上,岂不更加输定了! 他就静待小皇帝当众退位了。 而太后更是怀疑宁辰是不是知道他输定了,所以想利用观莲节来讨自己欢心,好让自己到时候放他一马,不要废他。 殊不知。 宁辰虽然没有上朝,更没有出宫。 但有小安子的东厂在,皇宫内外的事情他基本全都知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东厂早已暗地里有了一定的规模。 从小安子那里,他知道这段时间商号已经将蒸馏酒推向了市场,反响果然如他料想的那般十分巨大。 如今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款好酒的存在,但宁辰交代过,酒价必须定高,越高越好! 抓紧时间扩大产量,但必须把控每日放货的量,吊足人们的胃口! 而妙音坊自从那晚宁辰亲自题字后,更是一改之前冷清的局面,火爆之至极。 不仅每晚都人满为患,更是已经按照宁辰的交代,开启了预约、预定模式。 可就在妙音坊爆火之际,它却突然关门歇业,原因不详,重开日期不定。 以至于整个京城都已经开始议论了。 万事俱备,宁辰也终于迎来了观莲节的日子。 作为这次皇家宴会的主办人,宁辰极其尽责。 天将黑,便早早在精心筹备的赏莲园门口侯着。 这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大宁的诸位藩王! 首先来的是安王宁玄知,此人二十来岁,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弟弟,一袭白衣文质彬彬,玉面剑眉风流倜傥。 宁辰知道,此人乃是大宁有名的逍遥王爷,不爱江山,唯爱诗词风流。 宁辰恭恭敬敬地行着礼:“侄儿见过皇叔……” 不料宁玄知却一脸向往地兀自念道:“一人宏孝治,四海仰慈光……” “这首诗果真是陛下您创作出来的?” 宁辰愣了愣,尴尬地挠了挠头。 宁玄知见状大笑两声:“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华,当真难得、难得啊……” 宁辰刚要开口,不料背后传来了一道粗狂的声音:“难得个屁!” 二人一愣,都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着劲服的粗犷老男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抬头挺胸,目空一切。 在他身后跟着的年轻男子则是斯斯文文,一见宁辰与宁玄知便拱手弯腰:“见过永王叔,见过陛下!” 宁玄知笑了笑,又对那粗犷男子拱手行礼:“见过靖王兄!” 宁辰微微皱了皱眉,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靖王了,而他身后的应该就是靖王世子了。 宁辰连忙行礼:“辰儿见过皇叔……” 不料,宁辰话音未落,靖王便不屑地冷哼一声,斜眼扫了下宁辰,便看向安王宁玄知:“拍马屁也是像你这样拍的,当心拍在马蹄子上!” “一个只知道逛青楼,对外却俯首称臣的皇帝小儿,有什么难得的?” “只怕换头猪坐上去也不过如此……” 说罢,便再也不看二人一眼,大步往院内走去。 靖王世子连连朝着安王与宁辰道歉赔礼:“陛下,安王叔莫怪,父王他一向如此口无遮拦,先帝在时便是如此,为此他受了不少惩罚,还请陛下,安王叔莫怪……” 正说着,靖王的声音突然响起:“混账东西,还愣在那里干嘛?” 见状,靖王世子连忙追了上去,一路还不忘回头双手合十赔礼道歉。 “嗨,这靖王兄还是老样子,陛下莫要介意!” 安王笑着摇了摇扇子,打量了一眼宁辰,又凑到宁辰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听说京城有一家名为妙音坊的艺馆,陛下改日可否带我去见识见识?” 宁辰愣了愣! 好吧,自己逛青楼的事情竟然已经传到了诸位藩王耳中。 于是他也只能尴尬地挠挠头:“有机会一定,一定……” 安王顿时兴奋了起来:“君无戏言,那就说定了!” 说罢,便哼着《水调歌头》的调调,摇着白扇乐哉乐哉地往里走去,似乎方才靖王对他的批评完全没放在心上。 “这安王叔还真有意思……” 宁辰笑着看安王宁玄知消失在眼前,但很快他的目光便瞬间阴沉了下来。 可那靖王,果然够嚣张! 也不枉朕将幕后黑手的帽子安在你头上…… 没错! 范大有交代的幕后黑手正是大名鼎鼎的靖王! 当初为了这个人选,他和孔老夫子讨论了很久,甚至把大宁八位藩王全都讨论了一遍。 只有一向嚣张至极、目空一切的靖王宁玄武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靖王宁玄武,乃是先帝的兄长,虽非嫡,但却是长子,成长于军营,军功无数。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宁辰的父王在,这天下就是靖王的! 而据老夫子所说,靖王当初就极力反对先帝立虞芷汐为后,这么多年,更是一直不待见太后。 奈何靖王封地在东南沿海,多年抵御倭贼之患,其地位与势力无法动摇! 哪怕是权倾天下的太后,也不得不顾忌! 就在宁辰思索之际,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见过陛下!” 宁辰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 他皱了皱眉,瞬间想起老夫子曾经的介绍,想必此女子便是楚王宁玄礼的王妃。 楚王宁玄礼自幼多病,想必如今已然下不了床,这才只能让其王妃代替他出席。 只是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王妃,竟然把还是婴儿的世子带着。 宁辰客气地还完礼,便目送楚王妃进入园中。 不一会,其他五位王爷,或是本人,或是家眷也都纷纷入场。 只是,他们虽不像靖王那般对自己嚣张至极,但也没流露出多少尊重。 但宁辰却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不管藩王本人有没有来,但他们竟都不约而同地带着子女来了。 只有安王宁玄知那个风流光棍孑然一身! 难道这次观莲节,太后除了要对付靖王,还有别的谋划…… 想到此,宁辰不禁皱了皱眉。 八王聚首,不免叙叙旧聊聊天。 安王宁玄知最是活跃,甚至用上蹿下跳来形容都不为过,整个会场就数他的笑声最大。 唯独靖王兀自喝着酒、一脸不耐烦。 而那楚王妃也是独自一人抱着婴儿无人问询,仿佛心事重重。 不一会儿,随着大太监李莲英的一声通传,太后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状,众人纷纷起身向太后行礼,而靖王依旧兀自喝着酒,却也不拦着他儿子起身恭敬地朝太后行礼。 宁辰仔细地观察众人的反应,却发现太后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靖王那“不敬”的行为,甚至颇有些习以为常。 “各位风尘仆仆赶来参加此次观莲大会,本宫甚是欣慰!” “自从先帝驾崩,我们这一家人也着实好些年没如此聚齐过了……” 说到此,太后竟掩面而泣。 “今日本宫复办这观莲节,一来是想念大家了,二来也是想念先帝了,故而诚邀各位前来共同纪念先帝。” “遥想先帝文韬武略,可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骤然驾崩,将这偌大的江山丢给我们孤儿寡母,若不是有各位家人戮力相助,本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帝在世时,最喜爱的就是莲花,每年也会举办观莲节,他常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纯洁高雅的象征,更是象征着顽强的生命,可谁能想到,他竟就那么撒手人寰了……” 太后似乎是真的动了情,泪水止不住地往来涌。 几位王妃纷纷出言劝慰,场面一时温馨无比。 平复好情绪,太后这才进入正题:“今日各位刚进宫,想必累的不轻,先好好放松放松,享受辰儿为各位精心准备的晚会!” 说到此,又狠狠夸奖了宁辰一番:“此次观莲节辰儿也是费心费力,足见其孝心,也不枉本宫竭力辅佐……” 说到此,太后看了眼宁辰:“辰儿,开始吧!” 宁辰点点头,命人将准备好的蒸馏酒抬了上来,然后一群舞女也随之缓缓走了上来。 不料靖王突然怒道: “好,好一个观莲节!” “如今大金犯兵,强占山海关,屠戮北广城,你们竟还有心思举办观莲节,还有心思欣赏歌舞……” 第52章 提前动手 此言一出,会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目光纷纷投向靖王宁玄武。 空气中顿时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太后皱了皱眉,目光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如猎鹰般死死瞪着靖王,语气却异常平静:“靖王,注意场合,莫要再口无遮拦!” 靖王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竟直接站起身瞪了回去,大声道:“口无遮拦?” “不好意思,本王这口还真遮拦不了!” 说到此,他竟直接端起酒壶满饮一口,然后将酒壶狠狠砸在地上,扫视了一眼众人,道: “如今大金兵临城下,不想着如何抗敌,却要北上议和,向大金俯首称臣,如此情形下,竟还有心思在此欣赏歌舞!” “本王就想问问,这场观莲会到底是要干什么?” 宁辰皱了皱眉,他也没想到靖王竟然会直接开喷,将话题引到边境战事上去。 不觉间,他心中多了一层疑虑:这靖王如此行径,到底是因为太嚣张了,还是另有所图?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任由他这样闹下去,自己的计划很有可能就会被他打乱。 就在宁辰想着如何应对这突发的变故时,太后阴沉着脸,尽管嘴角已然抽搐,但语气依旧平静地说道:“靖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靖王冷哼一声,扫视了一眼众人:“各位,我等都是大宁的王爷,身上流的都是父王的血,怎能接受向大金俯首称臣这样丧权辱国的行为?我们又怎能对得起父王,对得起列祖列宗……” 宁辰不由地眉头一挑: 靖王啊靖王,你这是想利用观莲会这样的场合煽动其他藩王啊! 你真正的目的只怕是太后吧…… 果然! 靖王话音未落,宁王便起身附和道:“不错!” “各位,如今山海关已失,大金更是屠戮北广城,我等身为皇家血脉,理应在此时站出来,齐心协力共抗大金……” 宁辰微微皱眉:看来宁王已经是和靖王一伙的了,只怕他们早就接触过其他藩王了。 如果今日因为他们打断了这场宴会,那自己的计划岂不彻底泡汤了? 此时,太后突然笑了出来,之前的阴沉瞬间一扫而光,柔声道:“靖王与宁王说得很好,不愧是我大宁皇族!” “说实话,本宫也不想北上议和,所以这次邀请各位聚首,也是为了共议此事……” 正说着,靖王突然打断道:“都已经派宰相去议和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太后不怒反笑:“议和只是暂缓之计罢了,是打是和,不还得仰仗各位王爷吗?” “今日各位风尘仆仆,先好好放松放松,明日本宫便会召集各位还有一众朝臣共议此事!” 闻言,宁辰不由地一怔,一股阴谋的味道瞬间让他有些不安! 见太后如此说,靖王、宁王等人似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再加上怀王等人也站出来和稀泥、打圆场,二人也只能老老实实坐下,等着明日议政。 宴会总算是顺利开始了。 宁辰也松了口气,不管太后有什么阴谋,但肯定是与这些藩王之间的事,暂时与自己无关。 自己的计划也总算是可以顺利推进了。 宁辰吩咐人给在座的每个人斟酒。 “各位,这是辰儿特意为迎接各位到来,从民间精挑细选的美酒,请各位品鉴!” 靖王似乎对刚刚太后的以柔克刚仍旧不爽,竟再次将矛头对准宁辰,似乎要将那股邪火发在宁辰身上。 他端起酒杯,甚是不屑地递往嘴边,一边喝着酒,一边还大声教训道: “陛下,你身为我大宁天子,不好好学习如何当个明君,竟把心思用在这些美酒、美女上……” 正说着,靖王突然愣了愣,瞬间睁大了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就连教训宁辰的话,也忘了继续说下去。 “这酒……” 说到此,他连忙自己动手又斟满一杯,一口饮了下去,闭上眼似乎在仔细品味着。 “好酒,好酒……” “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好酒……” 这一幕直接让所有人都愣了愣,纷纷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此时,永王宁玄知竟直接站了起来,满脸兴奋地看向宁辰:“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饮,好酒,果然是好酒……” 其他人比品鉴完,亦纷纷大赞不已。 此时,靖王已然三杯下肚,擦了擦嘴,大声道:“这酒叫什么名字?” “从何而来?” 宁辰刚要开口,永王宁玄知笑道:“靖王兄,你这是怎么了?” “不刚刚还说陛下不能把心思放在美酒上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笑出了声。 靖王一时尴尬,羞怒道:“废什么话,他年纪还小,自然不能把心思放在美酒上,可本王都这么大年纪了,好点酒有何不可!” “说,这酒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 宁辰笑了笑,恭敬地说道:“回皇叔,此酒乃是朕无意间在民间发现的,当时商家还没取好名字!” 说到此,他又看向永王:“永王叔,您乃行家,又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不如您给此酒取个名字吧?” “他?算了吧,他那点才气也就够装装样子……”靖王不屑地笑道。 永王瞬间不乐意了:“王兄,带兵打仗我的确不行,可品酒取名谁说本王不行,王兄等着……” 说着,他踱了两步,顿时眉头一挑,兴奋地摇着扇子,看着手中那杯酒,随后一饮而尽,幽幽道:“吾欲醉乘风,直上九万里……” “琼浆玉液!” “没错,九万里仙境之酒,不是琼浆玉液又是什么?” “不如取名玉琼……”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纷纷赞叹。 宁辰更是心满意足,因为对他而言,这酒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又能让名流天下的逍遥王爷宁玄知给他取名! 他相信,很快,玉琼的名字便会传遍整个大宁,甚至整个天下! 随后。 一曲“红昭愿”渐渐响起,舞女翩翩起舞,身姿摇曳,歌声动人。 竟让所有人都挪不开眼睛。 哪怕是出身军营,一向不屑于歌舞的靖王,此刻都不禁完全沉浸在这曼妙婉转的歌舞之中。 似乎完全忘了宴会开始他引起的那副充满火药味的画面! 而永王更是如痴如醉,端着酒杯,踉踉跄跄地走到宁辰身边,一脸神秘地说道:“乖侄儿,你怎么知道你永王叔就好这一口!” “说说,这些舞女是哪儿找来的?” “这曲子、这舞蹈,再配上这美酒简直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快快快,告诉王叔,到底哪找的,这些词曲又是谁写的?” “本王一定要亲自去拜见拜见……” 宁辰笑了笑,同样神秘地笑道:“王叔,您不是想让朕带你去妙音坊吗?” “妙音坊?” 永王宁玄知似乎瞬间清醒了过来:“侄儿,你的意思是她们就是妙音坊的?” “难怪,难怪本王听说他们前几日便关门歇业了,原来是被你小子请到皇宫里来了,妙,实在是妙……” 宁辰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道:“皇叔,她们今晚就会回去……” “哦?”永王瞬间兴奋了起来,“那是不是本王今晚去的话,就包场了……” 宁辰耸耸肩,没有说话,一副突然尿急的模样,说道:“王叔,不好意思,朕有点……” 永王拿起扇子敲了敲宁辰的脑袋:“还是玩意儿太小啊,装不了多少,去吧,去吧……” 宁辰捂着肚子急匆匆离开会场,小安子早已恭候在一旁。 来到小安子身边,宁辰脸色骤变,沉声道:“今晚行动,营救范大有!” 小安子猛地一怔:“今、今晚?” “陛下您不是说等宴会快结束了再行动吗?” 宁辰皱了皱眉,道:“太后恐怕会提前动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53章 在此一举 “陛下,如果提前动手的话,要不要通知曹大海,让他协助……” 小安子担忧地说着,却被宁辰打断了:“行动的事情不用告诉曹大海,就用你东厂的人去做!” “记住,决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至于曹大海,朕就是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没有他朕也能做到!” 宁辰很清楚,曹大海此人是个极其聪明之人,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想要用好这样的人,就必须让他有所忌惮! 而自己如果不用曹大海的禁军就能把范大有从太后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 那以曹大海的聪明,肯定会意识到,他并不是自己的唯一,甚至随时都可能被替换,甚至被“消失”! 这就是宁辰送给曹大海的“忌惮”! 交代完一切,宁辰又连忙回到宴会现场。 宴会现场虽然一片欢乐,但方才那充满火药味的现场他并没有忘记。 他虽然不知道太后除了要对付靖王之外,到底还谋划着什么? 也不清楚为何所有的藩王都会如此配合地来到京都?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太后与这些藩王一定都有着自己的谋划。 他甚至隐隐觉得,双方似乎很快就要爆发冲突。 特别是太后面对靖王、宁王时的那招以柔克刚、以退为进,更让他确定了这样的预感。 太后睁着眼睛说瞎话,谎称明日会共议是战是和一事! 这摆明了就是在拖延时间! 可她拖延时间到底要干什么…… 带着这些疑惑,带着对范大有的担忧,宁辰无比乖巧地伺候在太后身边,却无时无刻不在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 宁辰暂时得不到答案,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太后定然会对靖王提前下手。 而如果太后让范大有与靖王见面,不管双方博弈结果如何,范大有都将必死无疑! 所以,必须将范大有救出来,而且一定要赶在太后对靖王动手之前。 而对于靖王,他在掌握到足够的力量之前,暂时还不希望太后与靖王任何一方倒台,打破现有的平衡。 当初使用祸水东引一计,将幕后黑手的帽子扣到靖王头上,也只是为了加剧他与太后之间的矛盾。 以分散太后的注意力,让双方持续博弈。 而范大有只要被成功救出来,失去最重要的人证,那太后也不能把靖王怎么样! 靖王也就不会受到实际的折损,然而还可以让靖王与太后的博弈一直激化下去。 如此一来,他便能按照当初的计划坐山观虎斗! 更重要的是,太后与靖王他们只要一直斗下去,那他日后便有更多操作空间……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但让宁辰没想到的是,太后竟会主动提前结束宴席,几番简短的客套后便带人回了凤仪殿。 众人也都各自散去,这也让宁辰愈发担忧了起来。 而更让宁辰担忧的是,就在他刚回到宴席时,他就已经发现太后身边的老麽麽不见了。 他不知道小安子的人动手了没?是否顺利? 他更不知道小安子他们是否来得及! 以至于他回到养心殿后,仍旧忐忑地踱着步! 如刀口舔血,成败在此一举! 如若救出来范大有,那自己很有可能彻底暴露在太后面前。 而且,万一靖王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在捣鬼,他定将调转枪口,对准自己…… 与此同时,皇宫一角的房间内。 披头散发、带着脚铐手铐的范大有,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 虽然这段时间的囚禁让他已然骨瘦如柴,但那双深邃的双眼,却依旧神采奕奕! 随着“吱呀”一声,一道脚步声缓缓走了进来。 赫然正是太后身边的老麽麽! “哟,范大人,你还真是笔耕不辍啊!”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在写你那本注释……” 范大有头也不抬,冷笑一声道:“老夫也得感谢太后,感谢你们,不是你们将老夫囚禁在此,老夫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专心治学!” 老麽麽也笑了笑,道:“范大人,走吧,只要你今晚表现好,以后有的是时间专心治学!” 范大有手里的笔停在了半空,扭头看向老麽麽:“走?去哪儿?” “自然是去见你的幕后主使啊!”老麽麽得意一笑。 范大有猛地一怔:“你、你是说靖王……” 老麽麽笑了笑,道:“不错,待会见到靖王,你只需实话实说把他如何指使你利用小皇帝来针对太后娘娘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不用怕,这里是皇宫,是太后娘娘的地盘……” 范大有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不怕死,就怕小皇帝辛辛苦苦设计的这一切,因为自己而被太后看穿。 而他更清楚,一旦见到靖王,只怕所有的事情都将无法再掩藏下去。 到时候,太后绝不会再给小皇帝时间…… 想到此,他的视线悄悄看向了案子上放着的那块砚,目光逐渐悲凉,但无比决绝! 然而! 就在范大有刚准备抓起那块砚石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几道惨呼声。 紧接着,几道身影瞬间破门而入! 老麽麽当即惊呼:“你、你们是什么人,你、你们想干……” 另一边。 回凤仪殿的路上,太后招了招手,大太监李莲英一路小跑过来,太后吩咐道:“去,传话下去,让靖王立刻来凤仪殿,本宫有要事与他商议!” 看着李莲英离去的背影,太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 “靖王啊靖王,你还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小伎俩?” “笑话,本宫若解决不了你,当初又如何能从一个小小的秀女坐上这太后之位……” 回到凤仪殿,太后摒退了众人,独自沉思着。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渐渐焦躁不安了起来。 “奇怪,那老东西怎么还没把范大有带来?”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正是老麽麽的随从:“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太后猛地一怔,竟瞬间站了起来:“进来,何事如此惊慌?” 那人当即跪倒在地,紧张地说道:“娘娘、不好了,范、范大有被人救走了,麽麽她、她……” “什么!” 太后脸色瞬变,当即要冲出房间。 可就在此时,大太监李莲英的声音也响起了:“娘娘,靖王来了……” 太后愣了愣,犹豫了片刻,将心中那股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冷静了下来道:“传令下去,封锁皇宫!” “出入的任何人,都必须给本宫仔细检查,绝不能让范大有逃出宫……” 那人很快得了命令离开,正好看到满脸不耐烦的靖王。 不多时。 皇宫东门。 守卫得了命令,对出入皇宫的每个人都仔细检查着。 此时,一队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站住,例行检查,车上的人都下来……” “这位勇士,我们是妙音坊的,是陛下让我们来表演歌舞的……” “是谁都没用,下来,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 “这大晚上的,姑娘们衣服单薄,万一受了风寒,会影响……” “废什么话,统统下车,接受检查!” 那守卫正说着,为首的马车门帘随即被掀开:“哟,我大宁的侍卫什么时候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啊!” 话音未落,一张俊秀的面庞便探出了头。 看清此人,守卫们当即纷纷下跪:“参见永王殿下!” 永王宁玄知笑了笑,道:“放心吧,车上都是仙女,本王已经替你们检查过了!” “放行!” 很快,那队马车便离开了皇宫,缓缓驶进了夜色之中。 然而,没人注意到,走在后面的那个马车上,两道身影一闪而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半夜。 养心殿内,宁辰依旧踱着步。 终于,小安子终于回来了。 宁辰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怎么样,范大有救出来了吗?” 小安子微笑着点点头,道:“放心吧,陛下,他已经安全了!” 宁辰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好,很好,朕总算是没有辜负他!” 见状,小安子不由地目露感动。 这一刻,一个念头莫名的涌进了他的内心: 如果有一天自己遇到了危险,小皇帝也一定会如此担忧自己吧? 没错,小皇帝一定会的…… 正想着,宁辰再次问道:“对了,靖王和太后那边情况如何?” 第54章 入园赏莲 见宁辰如此问,小安子当即回道:“据手下汇报,太后单独召见了靖王,但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 “二人没谈多长时间,靖王便离开了凤仪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宁辰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没了人证,她再锋利的剑只怕也无法出鞘了!” “朕的好母后,你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呢……” 说到此,宁辰那胖乎乎的小手又不自觉地搓了起来。 见状,小安子似乎有些犹豫,道:“陛下,还有一件事……” 宁辰皱了皱眉:“何事?” “手下说他们动手营救范大有的时候,太后身边的老麽麽正好在场,他们本来是要直接杀了那老麽麽,但中间出了点意外,那老麽麽好像没死成……” 小安子正说着,宁辰脸色骤变,当即打断道:“那有人被认出来吗?” 小安子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陛下放心,这次动手的都是从我们这些死士挑选的好手,绝不会被认出来!” 宁辰松了口气,道:“认不出来就行,至于那老麽麽,她没死更好!” 小安子愣了愣:“没死更好?这、这是为何……” 宁辰并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神秘的微笑走到床边,扑通一声扑倒在床,喃喃道: “范大有救出来了!” “蒸馏酒、妙音坊的名头也算是彻底打响了!” “朕也可以安安心心睡个美觉了!” “母后啊母后,只怕今晚你是睡不着咯……” 事情正如宁辰所料。 凤仪殿内,太后“啪”的一声,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全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而在她面前,曹大海正战战兢兢地跪着,一脸茫然。 “到底是谁?” “竟能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把范大有救走!” “你说,到底是谁……” 曹大海不敢说话,但他当然知道是谁! 因为原本负责此次宴会警卫的他,一直在等宁辰的命令。 是他将范大有的藏身之所找到的,也是他将具体位置告诉了小皇帝宁辰的。 他还一直在思考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范大有救走,而不引起太后的怀疑。 可他万万没想到,小皇帝竟然根本就没用到他,就直接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将范大有救走了。 甚至连身为禁军统帅的他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此时此刻,他内心莫名地对这个小皇帝感到有些惧怕! 莫非小皇帝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难道除了他,这小皇帝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力量? 可帮小皇帝救走范大有的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谁又有这样的能力…… 想到此,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上小皇帝这艘船。 否则,自己只怕怎么被小皇帝除掉的都不知道…… 而且他甚至隐隐觉得,小皇帝甚至不需要动用那神秘力量,仅仅是用些计谋就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那杨飞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一念至此,他不禁摇了摇头。 难怪、难怪孔老夫子会花那么大的代价,让自己帮小皇帝! 可这小皇帝真的只是个年仅九岁的稚子吗?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太后突然死死瞪着曹大海。 曹大海当即浑身一颤,重重将头磕在地上,道:“娘、娘娘、小人只是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能救走范大有?” “关押范大有的地方,只有您知道,就连小人都不知道……” 曹大海虽然一副惊恐模样,但内心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很清楚,小皇帝不用他来救范大有,这也是在侧面保护他。 今日一整天,他都在忙于宴会的警卫,即便太后再怎么想不通,也绝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 “本宫怎么知道是谁?” “废物,一群废物!” 太后怒不可遏,曹大海甚至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太后发这么大的脾气。 曹大海想了想,思忖道:“只怕这些人不是皇宫内的!” “为何?”太后冷冷道。 曹大海分析道:“娘娘,您想啊,如果是皇宫内的人,那他们不早就可以救走范大有了吗?” “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 “麽麽说他们只有三四个人,就能杀了您布置在那里的守卫,那这些人定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您说会不会是……” 见曹大海欲言又止,太后冷冷道:“你是说靖王?” 曹大海当即回道:“小人不知道,小人只是觉得除了那些王爷,小人实在想不出谁还有这样的实力。” “而且小人已经把皇宫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搜查到范大有的人影!” “那就说明范大有很有可能已经被那些人送出了皇宫!” “接到您的命令后,小人便立刻按照您的吩咐命人仔细检查了所有出入皇宫的人,唯、唯独……” 见曹大海再次欲言又止,太后彻底不耐烦了,怒道:“那些藩王出宫,你们没有检查?” “没、没有……”曹大海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您是知道的,他们根本不把小的们放在眼里,小的们哪敢搜他们……” 太后闻言,竟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曹大海的脸上,直扇得他嘴角流血,怒道:“废物,你就是个废物!” “让你查人,你竟然不查那些藩王……” 曹大海委屈巴巴地捂着脸:“娘娘,小人是真的不敢查他们啊,他们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小人……” “够了!”太后怒喝一声,满眼愤懑: “那就没错,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说到此,太后转过身,背对着曹大海,以至于曹大海根本看不到,她此刻脸上那近乎扭曲的表情。 “好,很好!” “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还险些杀了本宫的麽麽!” “等着,本宫会让你们好受的……” 听着太后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语气,看着太后那颤抖的背影,曹大海知道,太后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 不觉间,他脑海竟莫名浮现出小皇帝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 随之,一股奇怪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竟让他垂低的双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天色将亮,一抹鱼白格外清爽。 京城郊外的一座长亭内。 看着骨瘦嶙峋的范大有,孔老夫子不禁有些泪目。 他颤抖地拉着范大有的双手,深深道:“苦了你了,大有……” 范大有笑了笑,略显憨厚:“没事,恩师,学生好得很,可谓是神清气爽啊!” 说到此,范大有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恩师您看,学生在被囚禁的这段时间,还完成了这本注释,哈哈……” “那就好、那就好……”孔老夫子仍旧满眼怜爱地看向自己这个“傻”弟子! 见状,范大有突然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十分郑重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这才缓缓道:“恩师,您知道吗?其实学生这次就没打算活着出来……” 孔老夫子叹了口气,也看向皇宫的方向,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缓缓道:“是啊,为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做到了……” 说到此,他拍了拍范大有的肩膀,深深道:“大有,你安心去吧,相信陛下很快就能扳倒太后!” “扳倒太后之日,就是陛下再次重用你之时!” 范大有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两个头,坚定道:“嗯,学生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 清晨的阳光总是格外明媚。 因为这此次关莲大会的筹办人,宁辰依旧早早候在赏莲园。 第一个出现的依旧是永王宁玄知,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一见到宁辰,便兴奋地凑到他耳边,挤了挤眼睛,轻声说道:“侄儿,昨晚王叔玩得很尽心,下次一起?” 宁辰无奈地笑了笑:“有机会一定,请王叔进内用膳吧……” 正说着,永王用扇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不用了,太后已经请我们用了早膳,吃得饱饱的,你王叔现在就想睡觉,哈哈……” 太后请他们用过早膳了? 按照定好的流程,不应该是在赏莲园一起用膳吗? 宁辰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很快,太后和诸位藩王这才来到赏莲园。 所有人都到了,只有楚王妃因为世子年幼没有来,靖王也没有来,只有靖王世子跟着来了。 这不禁更让宁辰觉得有些古怪! 跟在太后身后,宁辰悄悄观察着太后,她似乎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影响心情,反而满面春风! 宁辰暗自皱了皱眉:太后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55章 突发命案 和光煦煦、莲花灿灿。 就在众人赏着莲花侃侃而谈时,宁辰乖巧地像个小尾巴,就那么默默地跟在太后身边,一路思索着。 昨晚的事情,用脚想都知道一定会让太后勃然大怒。 不出意外的话,太后定会认为救走范大有的人就是靖王。 而现在,太后越是风轻云淡,越是满面春风,他越笃定太后一定会对靖王动手。 可她到底会怎么做? 又会什么时候动手呢? 而且太后为何要突然提前与藩王早膳? 为何靖王没有来赏莲……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不禁扭头看了看一旁的靖王世子宁枫。 此时,太后声音突然响起:“各位身为皇家血脉,文治武功自然不能落下,今日天高气爽,又有如此美景在前。” “不如就以莲花为题,各位尽情发挥,举办个小小的诗会,也算是本宫考考各位王爷世子的才情,如何?” 闻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回应。 也许是到了自己的主场,永王宁玄知打了个哈欠,摇着扇子站了出来:“瞧瞧,都说让你们平日里多读点书吧,就是不听……” 说到此,永王又朝着太后行了行礼: “娘娘,吟诗作对这种事,未免有些为难各位了吧……” “不如就让本王先打个样儿,抛砖引玉!” “不过看他们这样,玉是引不出来了,能引出个啥,本王也不知道,哈哈……” 闻言,众人面上都有些不悦,个别争强好胜的人更是直接站出来反驳! 可永王完全不在乎,迈着潇洒的步子、自信地摇头晃脑: “幽塘静卧水云间,翠盖罗裙映碧涟……” “粉瓣含情羞带露,素心向月淡如烟……” “风摇倩影清香绕,雨润娇姿秀色连……” “但守清贞尘不染,濂溪笔下韵长传!” 话音未落,永王竟直接兴奋了起来,不待众人评价,他便再次摇起扇子,大赞:“好诗,好诗!” “以莲花作美女,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哈哈……” 仿佛这首诗不是他创作的,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最后,还不忘得意地扫视一眼众人:“各位,怎么样?” “有了这首诗,只怕你们还真引不出玉了吧?” “哈哈……” “来啊,你们方才不是还反驳我吗?” “还有谁,站出来,但凡你们能作出比本王这首更好的,说让本王在怎样,本就就怎样!” 看着永王那一副臭不要脸、极其讨打的模样,众人都越发不忿,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永王这首诗的确不错! 而且现场发挥,他们还真想不出比这首诗更好的。 于是,一个个像吃了老鼠屎般,脸色十分难看! 一旁的宁辰压根没有心思在意这场小小的诗会,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如果他是太后,他会怎么做? 可万万没想到,太后突然点了他的名:“辰儿,你出来做首诗吧,可别辱了孔老夫子之名……” 宁辰愣了愣,呆呆地看向太后。 看来太后也被永王那副欠打的模样勾起了好胜心! 宁辰无奈,随口道:“是,母后!” 他可没心思配合太后,于是不假思索地念了一首: “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蘋,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竟都不由地爆发出嘈杂的赞叹声。 谁也没料到,这年仅九岁的小皇帝,竟然随口便能作出如此优美的诗词。 太后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永王道:“永王,你觉得辰儿此诗如何?” 众人见状,也纷纷赞扬了起来: “永王以莲花作美女,但陛下这是以莲花作仙女!” “是啊,一个是人间美女,一个是天上洛神,这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永王,怎么样,现在还敢嚣张吗?” “陛下才九岁,随口之作便能碾压你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永王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嘴角竟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下一秒,他不顾众人笑话的目光,直接跑到宁辰身边,轻声抱怨道:“侄儿,这首诗真是你作的?” “老实说,是不是你抄袭别人的?” 宁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笑话,辰儿身为我大宁天子,怎会去抄袭别人的!”太后连忙维护道。 永王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侄儿,你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皇叔啊!” 说到此,他挺起胸膛:“好好好,本王认输,认输!” 又看向宁辰:“说吧,陛下,你要本王怎么做?” 宁辰挠了挠头,笑道:“日后再说吧,辰儿现在还没想好……” 永王正色道:“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好再说,就当本王欠你一次,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本王绝不反悔!” 宁辰愣了愣,看着永王脸上的笑容,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涌了出来:这永王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正想着,太后突然大声说道:“各位看到没,这就是孔夫子教出来的学生!” “如今各位世子都不小了,却连一个九岁稚子都不如,着实说不过去啊!” 闻言,宁辰心中再次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太后继续道:“不如这样,本宫正打算办太学府,各位王爷也可以挑选适龄子嗣入京,进太学府学习,一切供养都由朝廷出!” “毕竟都是我大宁皇家血脉,自然得享受最好的教育!” “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纷纷脸色大变。 他们都不傻,太后办太学府,名义上是为了更好教导皇室血脉,但真正目的不就是想把各位王爷的子嗣当做人质圈在京都,进而加强对藩王的控制吗? 宁王更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多谢娘娘好意,入太学的事情就算了吧,本王自会请名师教导……” 其他藩王也纷纷附和。 可太后并没有生气,只是淡然道:“好吧,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本宫不勉强你们!” “接着赏莲……” 然而,没人注意到,宁辰眼里突然闪出一股异样的目光: 不好,靖王有危险! 没错! 一直在苦思太后究竟要干什么的宁辰,此刻已然全都想明白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趁着众人边逛边走之际,悄悄走到靖王世子宁枫身边,拉了拉宁枫的袖子。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靖王危,速救!” 宁枫猛地一怔,震惊地看向宁辰,却见宁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加快脚步跟在了太后身边。 他想了想,随即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不一会儿,宁枫就捂着肚子以拉肚子为由匆匆离开了。 看着宁枫离去的背影,宁辰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此时此刻,他很确定,太后举办这场观莲会,除了是要对付靖王,更重要的就是加强对所有藩王的控制! 而太学就是她用来控制藩王的手段! 太后自然知道这些藩王不会同意,但只要用一招杀鸡儆猴,然后逐个击破,这些藩王最后必将不得不同意太学一事! 而这只被杀的“鸡”,一定就是靖王! 至于太后具体会用什么手段,他也大概猜想出来了。 太后突然邀请所有人共用早膳,可偏偏靖王与楚王妃没有来赏莲。 只怕孤零零的楚王妃就是太后用来对付靖王的工具! “宁枫啊宁枫,希望你能来得及……” 不多时。 大太监李莲英突然急匆匆地跑来,大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娘娘,大事不好了……” 闻言,众人都不由地愣了愣。 宁辰却发现,太后嘴角已然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点。 不好! 只怕太后还是得逞了! 一念至此,他突然有些后悔。 自己不该亲自和宁枫说的,万一他没能来得及救靖王,因此心生愤怒,将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供出来,那自己岂不又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何事如此慌张?”太后怒道。 “娘、娘娘,不好了,出、出人命了……”李莲英满头大汗,惊恐不安地说道。 闻言,众人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出什么人命?” “谁死了?” 太后当即追问道。 李莲英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靖王、靖王他、他死了……” “什么?” “靖王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太后当即瞪大了眼睛,惊地目瞪口呆。 其他人更是不敢相信! 只有宁辰,此刻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第56章 阴谋得逞 众人当即跟着太后赶往命案现场。 却发现靖王世子在房间内正抱着已然断气的靖王嚎啕大哭。 靖王的胸口插着一支发簪,鲜血仍在不停往外流,已然染红了一大片。 而房间的另一角,楚王妃正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瑟瑟发抖,俨然彻底吓傻了。 她衣衫不整,甚至身体已然大半裸露在外,见到众人赶来,却依旧蜷缩在一角,双目空洞,一言不发! 这样的场面,让所有人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无数疑惑: 靖王乃有名的武将,怎可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楚王妃杀死? 而且他是出了名的不好色,又怎会对兄弟的媳妇起了歹念? 世子宁枫又为何会早早赶到了这里? …… 一系列的疑惑几乎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一些家眷忍不住开口也都在第一时间被几位藩王阻止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死一般的压抑,人人脸上都透漏着震惊、疑惑、不安、愤怒、惊恐…… 宁辰也没有说话,他知道,一切终究还是晚了。 堂堂的大宁靖王,镇守东南沿海十数年的靖王,竟最后会惨死在女人手下! 而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后的阴谋! 她疯了吗? 彻底丧心病狂了吗? 竟敢直接在皇宫害死坐拥十数万兵力的靖王? 难道她真的不怕各藩王因此联合造**反吗…… 他悄悄看向满脸震惊的太后,见她缓缓走到楚王妃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楚王妃身上,满脸疼爱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宁辰的视线跟着太后的身影落在了楚王妃身上,却突然不由地眉头一挑,双眼瞬间爬满了惊疑:怎么会这样? 难道…… 发生了命案,死的还是堂堂靖王,一时间整个皇宫都进入了戒严状态。 太后将也顺理成章将各位藩王都安置在皇宫之中,宁辰也被赶回了养心殿。 很快,结果出来了,果然如宁辰所料,靖王宁玄武喝多了酒,见色起意,想要强占楚王妃,双方在争执扭打过程中,楚王妃意外用发簪刺中了靖王的胸口。 本就喝醉的靖王,也因此丧命了。 然而,当天晚上,就传出了楚王妃上吊自杀的消息。 宁辰不知道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小安子回报,说太后又接连单独召见了每一个人。 听到这个消息,宁辰顿时如临大敌,当即吩咐小安子让整个东厂的人时刻准备着,甚至还让曹大海随时听候命令。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太后召见靖王世子宁枫,如果宁枫将自己告诉他靖王危险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自己也必将被逼入绝境!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得不与太后短兵相接,直接逼宫! 通知宁枫,这是他目前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可当时事态紧急,太后又在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靖王被太后的阴谋所害,更不能让靖王与太后之间的天平完全倒向太后! 只是现在从结果看来,他的确走错了这一步! 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诸位藩王先后离开了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上,靖王世子宁枫也安全地回到了他的封地。 靖王身死、楚王妃自杀的事情好像彻底被压住了,甚至像是完全没发生过。 太后在朝堂上宣布了成立太学,所有藩王也都十分配合地将子嗣送到了皇宫。 靖王世子也将他弟弟宁勇送了过来。 至此,宁辰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但他也知道,太后的阴谋终究还是得逞了! 这天早朝,太后更是当众宣布,要将楚王妃的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由她代替楚王妃将其抚养长大。 俨然一副怜爱苍生的贤后之姿! 下了朝,宁辰当即让小安子给孔老夫子送信,于是几日后,他再次见到了孔老夫子。 “夫子,朕现在想想,幸亏当初没有直接逼宫!”宁辰细思极恐地说道。 老夫子疑惑道:“陛下为何如此说?” 见状,宁辰严肃道:“因为朕敢肯定,八王身边都有太后眼线,甚至八王之中,也肯定有人效忠太后!” “如果朕直接逼宫,就算成了,只怕太后的势力定会撺掇八王谋反,后果将不堪设想!” 老夫子皱了皱眉:“陛下为何如此肯定?” 宁辰将观莲会这段时间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出来。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满脸沉重地说道:“不错,陛下说的很对!” “如果八王身边没有太后眼线,如果八王之中没有人效忠太后的话,靖王不可能就那么被她设计害死!” “靖王之死也绝不可能就这么石沉大海,其他藩王更不可能乖乖将子嗣送入太学府为质!” 说到此,老夫子深深看向宁辰,道:“所以啊,陛下!” “你现在应该知道,太后绝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当初,她只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秀女,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绝不简单!” 宁辰皱了皱眉:“可是朕能感觉到,朕的时间不多了!” 老夫子脸色瞬变:“陛下是说太后给你下的毒药……” 宁辰点点头,惨笑一声,道:“小安子他们已经非常努力地替朕寻找解药了,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 “朕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留给朕,所以朕只能加快速度……” 老夫子满脸担忧地看向眼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少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是感受到了老夫子的担忧,宁辰脸上又露出了天真浪漫的笑容,道:“好了,夫子,朕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事!” 老夫子愣了愣,道:“那陛下所为何事?” 宁辰正色道:“楚王妃!” “楚王妃?她、她不是已经上吊自杀了吗?”老夫子疑惑不已。 宁辰点点头,道:“不错,她的确已经上吊自杀了,但朕希望您能想办法去查一查楚王妃,特别是她那个儿子!” 老夫子越听越懵:“她儿子?她儿子不是已经被太后过继了吗?” “不是,陛下,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宁辰深吸一口气,道:“夫子,朕没记错的话,女人怀孕生孩子,下腹基本都会有纹路……” 老夫子愣了愣,疑惑道:“陛下是说膨胀纹?” 宁辰点点头:“不错,就是这个膨胀纹,可那日朕在现场看到楚王妃时,却发现她好像没有膨胀纹!” “这并不奇怪!”老夫子再次捋了捋胡须,“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会有膨胀纹的。” 正说着,老夫子突然恍然大悟,随即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陛下,您难道是在怀疑楚王世子不是楚王妃所生?” 宁辰再次点点头,手指也不禁开始搓动起来:“夫子,您不觉得太后突然将楚王妃之子过继过来的行为很奇怪吗?” “朕绝不相信她真有如此善心!” 老夫子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应该没那么复杂,她可能只是为了装一个贤后的样子。” “而且就算这个孩子不是楚王妃所生,那与太后也没什么关系。” “她要的只是独掌大权,一旦等陛下你毒发身亡,重新扶持一个父亲是将死之人,母亲又自杀身亡的婴儿坐上皇位,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应该也只是在挑选下一个傀儡罢了……” 说到此,老夫子再次看向宁辰,道:“陛下,老朽觉得你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所以导致疑心太重了,这件事与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宁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个猜想太牵强附会了。 那婴儿是不是楚王妃亲生的,与太后的秘密又能有什么关系? 那只不过是楚王与楚王妃的秘密罢了! 但不知为何,宁辰还是觉得不放心,但凡有一丝丝可能,都必须追查下去。 “夫子,朕也知道这件事和朕关系不大,但还请夫子将此事放在心中,替朕好好查一查,这婴儿到底是不是楚王妃所生!” “拜托了!” “事关藩王,朕目前还触及不到,只能麻烦您了……” 老夫子犹豫了片刻,见宁辰如此执着,最终点点头,道:“请陛下放心,老朽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晚上。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孤月,宁辰再次失眠了。 太后的手段他算是彻底见识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观莲节,太后不仅杀了靖王,还成功将那些藩王的子嗣作为人质留在了京都。 更是选择好了接替自己皇位的下一个傀儡! 甚至还再一次彰显了她贤后的美名! 高,实在是高…… 第57章 人财两得 想到此,宁辰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想要扳倒太后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可问题是自己身上的毒只怕也没多少时间了。 如今太后阴谋得逞,已然加大了对藩王的控制。 如果时间再拖下去,只怕就算自己掌握了禁军,就算自己直接逼宫,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一念至此,宁辰忽然坐了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稚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彷徨。 披上衣服,他缓缓来到床边,抬头看着向窗外的那轮孤月,不知不觉竟再次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终于再次坚定了起来。 不管太后如何! 自己的当下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必须加快节奏,按照原定计划尽快将太后身边的羽翼一个个铲除。 只有这样,到时就算迫不得已必须直接逼宫,也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正想着,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小安子,只见他急匆匆地进了房,反手关上门,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爆了,陛下,爆了……” 宁辰微微皱眉:“何事如此激动?” 小安子兴奋地嘴都合不拢:“陛下,生意爆了,爆了!” 闻言,宁辰平静地笑了笑:“你是说蒸馏酒和妙音坊吧,朕知道了……” 宁辰并没有很意外。 这段时间,虽然他一直没有出宫,也因为观莲节前后的事情花费了不少精力。 但生意上的事他也一直没懈怠,先后提出了许多经营策略让小安子传达下去。 他无比确定,这次观莲节后,由大名鼎鼎的逍遥王永王宁玄知亲自命名的蒸馏酒“玉琼”定将风靡整个大宁。 而入宫献舞的妙音坊也定将红遍全国! 所以,生意爆火是一定的。 见宁辰如此平静,小安子愣了愣:“陛下,您怎么看上去没那么兴奋啊?” 宁辰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任何时候,只要有好的产品,再配上好的营销,生意必将火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小安子挑了挑眉,颇有些不甘心地说道:“陛下料事如神,奴才早就见识过了。” “那您猜猜,这段时间,他们赚了多少钱?” 宁辰微微一怔,他还真没计算这个问题,于是随口道:“几十万两应该差不多吧!” 小安子摇摇头,笑得十分得意:“陛下这回可是失算了吧,哈哈……” 宁辰皱了皱眉:“莫非已经赚到了一百万两?”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再怎么火爆,蒸馏酒、香水、香皂也需要制作时间、制作成本、流通时间等等。 一百万两这已经是宁辰能想到的极限了。 然而,小安子却再次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道:“不对,陛下再猜猜!” 宁辰彻底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小安子:“莫非一百多万两?” 小安子再次摇摇头。 见状,宁辰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同时,他也彻底失去了耐心:“快说,朕没工夫绕弯子!” 见宁辰那稚嫩的脸上再也没有刚开始的那份淡定,小安子总算是心满意足,伸出两个手指摇了摇:“这个数!” 宁辰定睛看去,瞬间惊地目瞪口呆,直接僵在了原地:“什、什么,八百万两?” “你确定是八百万两?” 小安子激动地点了点头:“真的是八百万两,陛下,奴才这辈子,只怕下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这怎么可能?” 宁辰彻底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这些跨时代的东西能赚钱,而且能赚大钱,这他是知道的。 但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赚到八百多万两? 就算一壶酒卖一百两,那也得八万多壶啊!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来的这么大的产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正说着,宁辰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开启了预售?” “只怕就算是预售,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收入啊……”宁辰兀自思忖道。 小安子愣了愣:“预售是什么意思?” “就是先付定金,等东西生产出来再卖……” 宁辰正解释着,小安子突然满脸钦佩的看向宁辰:“陛下,您果然是料事如神!” “没错,就和您说的这个什么预售是差不多的意思!” 说到此,小安子当即详细地介绍了起来。 原来自从上次宁辰去商号之后,张适便全力投入到蒸馏酒、香水、香皂的生产销售之中,一经上市,生意便爆火。 而自从观莲节后,生意更是火到没边了。 张适一刻不敢放松,日以继夜的抓紧扩大规模,扩大商号,但还是满足不了顾客需求。 后来,张适手底下有个名叫胡万三的人,提出了先收定金,然后按照交定金的顺序,待日后生产出来再交货收尾款。 刚开始的时候没多少人接受这个模式,都不太放心! 可万万没想到,那永王竟直接找到了商号,一次性拿出了十万两定金。 玉琼酒本就是永王取的名字,这事儿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他现在又拿出十万两定金,更是带动整个京都所有有钱人都争先抢后地下定,每天排队下定的人都看不到尾巴! 这不,这么短的时间,商号总共赚了足足五百万两! 听完小安子描述,宁辰顿时兴奋不已。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禁皱了皱眉:“永王?” “他、他不是回封地了吗?” 小安子摇了摇头:“具体原因现在还不知道,但他的确还在京都!” 宁辰笑了笑:“好吧,看来他又帮了朕一次大忙!” “不过,这京都有钱人的购买力,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殊不知,通过之前为太后贺寿,宁辰已经了解到了京都有钱人的财力! 但现在,他又一次刷新了对这些有钱人的认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大宁还真是贫富差距太大了。 待日后亲政,还真得好好整顿整顿,毕竟无论任何朝代,任何国家,贫富差距过大,都只能说明国家存在很大的问题! 想到此,宁辰又继续问道:“你刚刚不是说八百万两吗?商号只赚了五百万两,那另外的三百万两莫非是妙音坊赚的?” “陛下果然慧眼如炬……” 小安子刚开口,宁辰便一脚踹了过去:“你啥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说正事!” 小安子撇了撇嘴,嘟囔着:“奴才可没有拍马屁,陛下就是厉害嘛,什么都被您猜中了!” “那三百万两正是周小姐的妙音坊赚的!” “自从观莲节后,妙音坊的名字一下子便传开了,那永王更是一有时间就去!” “直到后面,还是胡万三提的建议,让周小姐竞拍!” “每天晚上在妙音坊组织所有想要包场的客人,让他们价高者得!” “为此,每天都有不少人打起来!” 宁辰挑了挑眉:“这永王还真是个妙人……” 正说着,他突然想记了起来:“胡万三,又是这个胡万三……” “看来此人是个难得的经商天才啊,竟然连预售和竞拍的模式都能想出来!” “朕得见见他!” 小安子点点头,道:“是,张适也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并且已经试探过他的忠心,此人绝对值得重用!” 说到此,小安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地说道:“陛下,您猜那户部尚书赵思文花了多少钱?” 宁辰愣了愣:“这里面还有赵思文的事儿?” 小安子兴奋地说道:“陛下,您不知道,那老狗光是定酒就付了三十万两!” “而且为了包场妙音坊,那老狗更是一口气砸了五十万两,比永王还豪气……” 闻言,宁辰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妙哉,妙哉!” “若赵思文知道他这些钱都是帮朕凑足与他赌约所需,只怕他气都要气死,哈哈……” 宁辰是真的很高兴! 他万万没想到,这蒸馏酒、香水、香皂,以及妙音坊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他赚到这么多银子! 而且还帮他发掘了一个经商天才胡万三! 简直就是人财两得!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都不用等到半年,他和赵思文的赌约就可以顺利完成! 而只要赵思文一下台,那他的计划便又可以顺利地推向下一步,离扳倒太后也更近了一步! 这不正好加快了自己的节奏吗? 第58章 宰相归来 清晨,宁辰神清气爽地早早起床。 伸了伸懒腰,他踌躇满志地大喊一句:“新的一天开始了,上朝!” 坐在龙辇上,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金銮殿,宁辰的目光也越来越坚定: 不论太后如何加强朝野的掌控,都不能影响自己的计划。 如今钱够了,接下来就该按计划剪掉太后最大的羽翼——赵思文! 金銮殿上,宁辰依旧无比乖巧地坐在龙椅上。 但他发现,太后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甚至不待众臣三跪九拜完,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宰相不是回来了吗?” “人呢?” 宁辰皱了皱眉,宰相宋国忠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一道身影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宋国忠依旧半眯着眼,一身官袍板板正正,四方步更是迈得四平八稳、不疾不徐! 只是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宋国忠走到百官之首,正要参拜:“老臣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直接打断道:“爱卿免礼!” “快说说,此次北上议和进展如何?”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脸上依旧看不到任何表情,风轻云淡地说道:“启禀娘娘,此次议和还算顺利。” “大金已经同意停止战争,并且愿意将原本定下的五百万两减至三百万两!” “良布减至三十万匹,战马减至五万匹……” “轰”的一声。 话音未落,整个朝堂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诧声: “什么?” “贡银减至三百万两?布匹减至三十万?战马更是直接减少一半?” “这、这怎么可能,大金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天啊,宰相大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这、这简直不敢想象……” 太后更是震惊地目瞪口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依旧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宋国忠,眼里满是激动与兴奋: “爱卿,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国忠当即拱手弯腰:“娘娘,此等大事,老臣怎敢儿戏?” “起初老臣提出这样的要求时,他们的确不同意,但老臣……” 宋国忠本要详细解释过程,但太后似乎依然沉浸在激动之中,完全不在意宋国忠的解释,当即兴奋地站了起来,走出珠帘,大声道:“好,很好!” “宰相不愧是我大宁的中流砥柱!” “此次北上议和完成的很漂亮,当属我大宁第一功臣……”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溢美之词瞬间充满了整个金銮殿。 宁辰却皱了皱眉: 这宋国忠难道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竟能让大金将条件减少这么多? 只怕这其中定有隐情…… 正想着,宋国忠突然再次开口道:“娘娘,大金虽然答应了老臣的要求,但他们也提出了新的条件!” 太后神情微变:“是何条件?” 宋国忠道:“他们需要我大宁两个月内上交!” 闻言,宁辰眉头一挑:难怪大金会同意减少条件!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大金一定是国力不济,无法支撑继续作战,所以迫切需要大宁的上贡! 只要大宁继续战斗下去,大金一定会败! 想到此,他当即站了起来,看向太后道:“母后,大金之所以如此,定是因为国力不济,我大宁就应该……” 正说着,太后突然厉声打断道:“此事已定,用不着你操心!” 宁辰皱了皱眉,他相信太后一定也明白这一点,可为何她还是坚持议和? 难道她的膝盖真的就这么软? 不料,太后看向众臣,自信地笑道:“区区三百万两罢了,对我大宁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没必要再耗费更多人力物力去打仗!” 说罢,太后又命令道:“百官听令!”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跪了下来。 太后大声道:“封京都西营统领虞啸卿为征西大将军,立刻带兵赶赴阳谷城,接手镇北大将军项青之军务,整顿边防,并彻查项青失守一事!” 闻言,宁辰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难怪太后坚持议和! 原来是为了让她的族兄虞啸卿接手西北边军,进一步掌控大宁军力! 好手段,果然好手段…… 正想着,太后又道:“户部尚书何在!” 赵思文应声而出,道:“娘娘,微臣在!” “两个月内能否凑足上贡所需?”太后道。 闻言,赵思文却一脸为难地说道:“只、只怕有点难!” “什么?”太后猛地一怔,厉声道,“你那捐官、议罪银制度不是已经为国库增收了几百万两吗?怎会不够?” 赵思文道:“娘娘,增收的确不少,但始终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啊!” “西北难民的安置,国内各地灾情的处置,以及边境守军,这方方面面都需要钱啊!” “所以老臣上次才会提议增加税收,加大捐官、议罪银制度!” 说到此,他又不屑地看了眼一旁的宁辰,继续道:“只可惜,当时咱们这位陛下极力反对!” “不过娘娘放心,只要陛下此时认输,现在增加税收、加大新政力度还来得及,臣保证两个月内一定凑足所需!” 说到此,赵思文再次得意地瞥了眼宁辰:“只是离半年之期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提前认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投向了龙椅上的宁辰,全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小皇帝本就不可能赢得赌约! 如今赵思文这番话,无异于再将小皇帝一军! 小皇帝若肯认输,那就乖乖退位! 而如果小皇帝以期限未到而坚持不认输,那他便是不分轻重、恣意妄为,耽误国家大事! 如此误国之君,将他赶下皇位岂不更加名正言顺? 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表情,宁辰皱了皱眉。 他当然知道这赵思文憋的是什么屁! 但他却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 来之前他便想好了要找机会提前向赵思文开火,不曾想,这赵思文火急火燎地自己往枪口上撞! “很好,你自己找死,朕便成全你!” 心下暗道着,他缓缓站起身,直勾勾地看向赵思文:“认输?你想朕认什么输?” 赵思文冷笑一声,似乎已经料到了宁辰不会认输,得意道:“自然是认上次赌约的输!” “陛下,如今大金提前上贡时间,你若不认输,那老臣也无法推行新政,更无法及时筹足上贡大金所需,到时因此耽误了国事,只怕陛下也承担不起……” 正说着,宁辰突然冷冷打断道:“笑话!” “你把你自己看得太重了吧?” “朕何时说过需要你来凑足上贡所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特别是以赵思文为首的那批朝臣! 他们想过宁辰会死不认输,但万万没想到,宁辰竟然会是如此嚣张的态度! 不需要户部尚书赵思文筹钱? 笑话,不指望赵尚书,难道指望他这个九岁的傀儡小皇帝? 说得好像他能筹到钱一样…… 太后也不禁愣了愣,她同样没想到宁辰竟然会如此态度,于是颇有些不满地训道:“辰儿,不许胡闹!”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赌约一事了!” “事关国家大事,绝不可儿戏!” “你赶紧认输道歉!” “不指望赵大人筹集银两,难不成还指望……” 正说着,宁辰突然转身看向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坚定地说道:“母后,辰儿并非戏言!” “辰儿已然筹足了上贡所需!” 哗!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已经筹足了上贡所需?” “这怎么可能,他一个九岁的小皇帝,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足数百万两银子?” “他肯定是在撒谎,没错,一定是在撒谎!” “身为天子,不分场合满嘴胡话,简直可耻……” 太后与赵思文几乎不约而同地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 这段时间,宁辰分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赚到那么多银子? 赵思文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你可知君无戏言!” “兹事体大,陛下既然说已经凑足了银两,那请问银两在何处?” “请陛下拿出来以示众人……” 正说着,宁辰突然上前一步,冷冷道: “朕知道尔等不信!” “但如若朕拿出来了……” 说到此,宁辰再次前踏一步,伸出手直直地指向赵思文,目光更是犹如一柄利剑,直刺赵思文面门: “赵思文!” “你可愿履行赌约,自裁以谢天下!” 一时间,朝堂瞬间鸦雀无声,只留九岁少年那道质问声回荡在整个金銮殿上…… 第59章 反将一军 偌大的金銮殿,此时针落可闻。 空气中更是逐渐弥漫起火药味。 文武百官,包括太后,此时竟都如雕像般僵立原地,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人会相信宁辰这个九岁稚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足几百万两巨款! 除非仙人下凡,让小皇帝有点石成金的能力! 可问题是,宁辰虽然只是个九岁稚子,但此时此刻,他那神态、言语,特别是那道无比凌厉的目光,无不让人怀疑他是真的做到了! 否则,他怎会如此嚣张? 甚至还敢反将赵思文一军? 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完全不可能嘛? 所有人都懵了,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于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脸上一直晦暗不明的赵思文。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赵思文应下了,如果那皇帝小儿真的做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满朝文武,那赵思文岂不真的要自裁以谢天下? 可如果赵思文不应,当初这个赌约可是他赵思文主动提出来的。 此时反悔,他赵思文今后在朝堂上又如何自处? 他可是堂堂二品大员,更是太后的绝对心腹啊! 竟然会有一天被这九岁稚子逼到这个地步! 赵思文张了张嘴,眼里更是直接烧出了火! 可他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也不相信宁辰能做到,但却同样被宁辰此时散发出的气魄给震慑到了。 不由得内心竟产生了一丝丝动摇:难道这小废物真的…… 于是,一副奇怪的画面出现了: 在场那些向来自视肱骨的大臣们,此刻竟都被年仅九岁、一直被他们瞧不起的宁辰给震慑住了! 甚至包括高高在上的太后! 见众人一片死寂,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赵大人,怎么,你是怕了吗?” “你可别忘了,当初这个赌约是你主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来的?” “如果你此时反悔,那便是言而无信,公然戏弄我大宁文武百官,戏弄朕,更是戏弄太后!”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此言一出,原本寂静无声的朝堂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在场众人都不傻,谁都能看出来,宁辰这是将赵思文的后路给彻底堵死了! 原本众人还等着看小皇帝的笑话,等着看小皇帝是如何认输,如何求太后不要废他。 可现在这小皇帝竟然完全将局面扭转,彻底压制住了赵思文。 所有人心中不禁都冒出一个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小皇帝真的做到了? 同样的疑惑早已在太后脑海地反复循环无数次。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宁辰: 小废物啊小废物,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你的一切分明在本宫的监视之下? 正想着,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念头:难道这小废物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秘密做了什么事? 强烈的不安让她觉得不能再让宁辰继续下去,于是开口道:“赌约一事……” 不料,她刚开口,赵思文突然大笑一声:“陛下啊陛下,你不必在老臣面前使用激将法!” “你不就是想吓退老臣,还要让老臣心甘情愿接受处罚吗?” “几百万两银子,可不是陛下动动嘴皮子就能筹到的!” “赌约的输赢不是靠虚张声势,而是要看实打实的银两!”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没错,他们都被小皇帝的气势唬住了。 若是寻常人,肯定会觉得这小皇帝如此自信,甚至还敢堵死赵思文的后路,那一定是他已经筹到了银子。 可正如赵思文所说,几百万两银子,他一个傀儡小皇帝怎么可能筹到? 这小皇帝越是自信,越是故意堵死赵思文的后路,越是咄咄逼人,就越证明他是在虚张声势! 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激怒赵思文,用气势吓到赵思文,迫使其主主动放弃赌约,还要接受惩罚! 众人正兀自思索着,赵思文再次冷笑一声,道:“陛下如果真的筹到了银子,就请拿出来吧!” “你放心,如果你真的筹到了那么多银子,我赵思文决不食言,定当自裁以谢天下!” “可如若陛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那也请陛下兑现赌约,主动退位!” 闻言,宁辰没有回答,神情忽的阴沉了下来,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紧张不安。 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更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见状,赵思文冷笑一声,目光愈发自信,又朝着太后行礼,坚定地说道:“娘娘,还请您作证,如果陛下没做到,便请陛下主动退位!” “如果陛下做到了,那我赵思文便当着百官的面自裁以谢天下!” 太后愣了愣,她虽然还在为刚刚那个念头感到惴惴不安,但此刻见宁辰这副泄气模样,她也坚定了想法: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这小废物还真是在虚张声势! 就这点小聪明还敢在百官面前显摆,简直自寻死路! 见赵思文一副不依不饶、誓不罢休的模样,她顺势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好吧,本宫作证!” 赵思文兴奋道:“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随即转身看向宁辰:“陛下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敢问陛下,何时把银子拿出来?” 宁辰愣在了原地,似乎没有听见,直到赵思文问出第二遍,他才支支吾吾说道:“明、明日早朝……” 话音未落,赵思文当即说道:“好,各位都听到了,陛下说了明日早朝便将数百万银两拿出来!” “老臣就等着瞧陛下是如何拿出来的……” 赌约已成,本就心情大好的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脸颓然的宁辰后,便宣布退朝,然后大步离去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退朝! 只留宁辰一人呆立在大殿之上。 然而,没人注意到,此时宁辰的嘴角终于上扬了起来。 回到养心殿,得知事情经过的小安子顿时激动地手舞足蹈。 “太好了,成了!” “只要明日让他们看到那些银子,那老狗赵思文必死无疑……” 正说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道:“陛下,可您为何要故意震慑他们啊?” “您就不怕吓退了赵思文,万一他真的被吓到了,不接这个赌约怎么办?” “而且您都说太后已经有了阻止这个赌约的意思,如果赵思文没有抢先应下赌约,真的被太后阻止了赌约,那、那怎么办?” 宁辰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你不懂,他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朕如果不故意震慑他们,他们也不会因为搞不清楚真伪而产生动摇!” “记住,人只有在经历过内心动摇过后,才会更加坚定之前的想法!” “而往往这个时候,谁也拦不住!” 小安子似懂非懂:“哦,原来如此,难怪那赵思文会抢在太后阻止之前,主动应下赌约!” “他就是因为被您震慑住了,所以产生了动摇,也才会更加坚定地认为您是在虚张声势!” “他这么坚定,只怕太后就算想拦也拦不住,更何况太后也经历过动摇,她也会坚定地认为您是在虚张声势……” 说到此,他满脸钦佩地看向宁辰,像看怪物一样:“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激将法,还有这么大的学问!” “高,实在是高!” “他们若是在第一层,陛下您简直就是在第五层,哦不,第十层……” 另一边。 太后找来了曹大海,沉声问道:“宁辰这段时间可有筹措银两?” 曹大海摇了摇头:“没有,陛下这段时间就只是出过一次宫,也都是吃吃喝喝,还逛了青楼……” “除此之外就是筹备观莲节的事情!” 此时,老麽麽也补充道:“是啊,娘娘,之前小安子还有其他人的汇报也是如此,这小皇帝根本就没好好赚过钱,他也没机会去筹钱……”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很好,看来本宫即将双喜临门了……” 而与此同时。 户部主房内,户部左侍郎高秀满脸谄媚地说道: “大人果然厉害,没有被那小皇帝吓唬住!” “您不知道,若不是见到您主动应下赌约后,那小皇帝顿时泄了气的模样,下官还真以为他已经弄到了那么多银子!” 赵思文冷笑一声,幽幽道:“本官也差点信了……” 第60章 亮瞎狗眼 殊不知,今日朝堂上,他刚开始还真有点被小皇帝给唬住了。 甚至一度萌生了退缩毁约的念头,但好在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打消了。 见赵思文脸上逐渐得意,高秀当即又谄媚道:“大人,只要那小皇帝明日早朝拿不出银子,就得乖乖下位!” “到时候,你可就是帮了太后一个大忙!” “和这件事比起来,宰相那点功劳算得了什么?” “说不定,您很快就能再进一步了……” 赵思文笑了笑:“谈不上什么功劳不功劳,只要能帮上太后娘娘,这就是本官的荣幸!” 高秀连忙道:“大人一片赤诚,太后娘娘肯定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赵思文缓缓起身,兀自斟满一杯玉琼酒,一饮而尽,更是得意地说道: “好酒,好酒!” “如此美酒,怎能一人独赏!” “去,让人去妙音坊包场,另外再去订购一批玉琼酒!” “待小皇帝退位之后,本官要宴请各位同僚……” 高秀当即领命,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为难地说道:“大人,那妙音坊近期的包场已满,只怕一时很难预约啊,还有那玉琼酒,只怕也还没生产出来……” 赵思文不满地瞪了眼高秀:“那就多花钱插队,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这还要本官教你吗?” “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算事!” 高秀点头如捣蒜:“是、下官这就去亲自去跑一趟!” 刚转身走了两步,高秀又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下官儿子高文斌入职户部一事……” 赵思文不满地摆了摆手:“此等小事你急什么,待那小皇帝退位,一切都好说……” 次日一大早。 赵思文便早早来到金銮殿候着早朝,可就当他得意地看向宁辰时,却发现宁辰似乎像是已忘记了昨日朝堂上的那个赌约。 始终一副乖巧、呆萌的样子! “小废物,你就等着吧,今日本官就帮太后把你从这龙椅上赶下来!” 待众人商议完日常国事,赵思文当即站了出来,恭敬地朝着太后行了一礼: “娘娘,今日早朝已近结束,不知陛下昨日当着朝堂文武百官面承诺的银两是否已经到位?” 闻言,太后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已经不着急将宁辰赶下皇位了,毕竟宁辰已经活不了多久。 昨日她虽然有些震惊于宁辰那笃定、嚣张的表现,甚至怀疑宁辰是不是在她眼皮底下秘密做了些什么。 但经过反复确认,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她也并没有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现在赵思文如此积极,她也乐见其成,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于是笑着看向宁辰:“辰儿,你的银两准备好了没?” “如果不行就认个输,赔礼道歉,本宫也好出面替你向百官说情,废了昨日的那场赌约……” 正说着,赵思文突然道:“娘娘,正所谓可一可二不可三,这场赌约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 “陛下身为我的大宁天子,更不可出尔反尔,而且他昨日更是那般信心十足,甚至还要故意对微臣用激将法!” “如此情况下,怎能让赌约作废?” “老臣坚决反对将赌约作废!” 说罢,赵思文又一次得意地看向龙椅上乖巧的宁辰。 朝堂众臣此时也都是一副吃瓜表情,幸灾乐祸! 不料,宁辰却突然一改呆萌模样,起身看向赵思文,意味深长地笑道:“赵大人,你确定坚决反对将这场赌约作废?” 赵思文冷笑一声:“那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赵思文乃堂堂户部尚书,怎可能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反悔,你当我是黄口小儿?” 宁辰笑了笑:“好,很好!”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都不禁愣了愣: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小皇帝竟还如此嘴硬? 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连太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废物啊小废物,这可是你自找的,本宫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作死的…… “多说无益!” “陛下,银子呢?” “文武百官可等着看呢!” 赵思文趾高气昂地说道。 宁辰笑了笑,随即看向太后,道:“母后,银子就在宫外,请母后与众位大臣随朕去宫外一看!” “宫外?”太后不禁愣了愣。 宫外怎么可能会有银子? 笑话,你这小废物昨晚一直待在皇宫,怎么能让银子出现在宫外? 本宫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众臣更是云里雾里: 数百万银子会出现在宫外? 还真当自己是变戏法的? 变戏法的也不可能做到啊…… 很快,在太后的带领下,大宁文武百官都来到了皇宫东门外。 然而,眼前的画面竟直接让众人僵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皇宫东门外怎么突然出现了上百辆马车?” “而且马车上面还装满了大箱子?” …… 原来,就在东门外,无数百姓已然围了过来。 而人群正中间的那块广场上,正整整齐齐地停放着上百辆马车。 每个马车前都有人守着,最前方,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正笔直地恭候在那里。 太后心头一怔,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难道这上百辆马车里面装的都是银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辰这小废物分明就没出过皇宫,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银子…… 赵思文更是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莫非…… 不,不可能,打死本官都不相信这里面就是那数百万两银子…… 就在此时,那锦衣中年见众人出宫,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恭恭敬敬地朝着太后与宁辰磕头行礼:“草民胡万三,奉太后娘娘与陛下之命恭候在此!” “这是草民自愿捐赠国库的五百万两银子,请太后娘娘与陛下验收!” 闻言,众人都不禁愣住了! 特别是那赵思文,甚至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胡万三? 自愿捐赠国库? 还、还五百万两? 这、这怎么可能…… 太后更是不由地回头看了看宁辰,又看了看胡万三:“奉本宫与陛下的命?” “五百万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低喃着,宁辰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很好,胡掌柜,让众人瞧瞧吧!” 胡万三当即领命,起身看向那上百辆马车,大喝一声:“开箱、验收……” 话音刚落。 上百辆马车上的大箱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一瞬间,那白花花的银光在太阳的照射下,竟如同激光般射向众人的眼睛。 直照的众人都睁不开眼! 看着众人那一副副被亮瞎狗眼的表情,特别是太后与赵思文,宁辰心中十分满意! 而原本嘈杂的众人,瞬间被那无数白花花的银子震得说不出话来。 现场更是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可是整整五百万两白银! 绝大部分人这一辈子都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 很快!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天啊,真的是银子,真的有这么多银子,这、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这道声音便如炸弹般,迅速在人群中炸开,激起无数议论声、震惊声、惊诧声…… 太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雕像般僵在了原地! 而那赵思文更是目瞪口呆,面色惨白,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躯体。 不由地,他突然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射向他,直射得他脸上火辣辣的刺疼。 背后更是冷汗淋漓! 完了,彻底完了! 这小皇帝竟然真的弄到了这么多银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向谁说理去? 完全没道理嘛! 他一个九岁稚子,都没怎么出宫,怎么会突然变出这么多银子…… 正想着! 宁辰已然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赵思文面前。 他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语气依旧十分稚嫩,但说出来的话,却如一柄柄锋利无比的利刃,直插赵思文的心脏: “赵大人!” “看清楚了吗?” “要不要自己去清点清点?” 轰! 赵思文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 他咽了咽口水,眼神空洞,一遍遍看向宁辰,看向同样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太后与众臣,看向那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 像波浪谷一般,脑袋不知道转动了多少次,他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冲向那一辆辆马车。 口中更是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假的,这绝对都是假的……” 第61章 脸都不要 看着赵思文那疯了般的行径,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因为谁都知道,赵思文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场赌约最早便是他赵思文发起的。 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又是他赵思文在朝堂上主动挑起的。 而他这么做,就是无比确定小皇帝绝不可能做到。 也因此昨日早朝,乃至刚刚在朝堂上,他都是一副不依不饶,不肯罢休的模样! 可如今,这些白花花的银子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他可是堂堂的户部尚书,六部之首,地位仅次宰相宋国忠。 而且近些年,他俨然是太后的绝对心腹,地位甚至已经有赶超宰相的势头。 从一个七品芝麻官一步步爬到今天,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可现在,谁也没料到小皇帝竟然做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赵思文赌输了! 按照他执意不肯作废的赌约,他即将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裁以谢天下! 他才五十出头,正值人生巅峰,又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局面? 别说是他现在像疯了一般扑向那些银子,就算他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暴毙都有可能! 而比起赵思文此刻的反应带给他们的震惊,年仅九岁的傀儡小皇帝宁辰带给他们的震撼更是如洪水猛兽般强烈。 看着宁辰那弱小的身躯就那么挺拔地站在那里,他们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疑惑: 想来太后肯定是不知道,否则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真的她的心腹赵思文陷入如此地步? 如此说来在,这小皇帝肯定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悄悄做成了这件事! 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怎么可能连太后都不知道…… 此刻,他们脸上同样觉得火辣辣的,像是被宁辰亲自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不觉间,他们内心更是生出一道莫名的念头:看样子这小皇帝真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废物傀儡了…… 突然,就在众人心中渐渐生起一丝丝对小皇帝莫名的恐惧时。 另一边,仍旧像失心疯一般,不甘心地一口口咬着银子,拼命地想找到假银子的赵思文,突然惨叫一声,竟直接倒在了地上。 禁军统帅曹大海十分恰到好处地命人将赵思文搀扶到了太后面前,赵思文依旧迷迷糊糊地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绝对不能,这些银子绝对是假的,绝对都是假的……” 如梦初醒的太后扭头看向宁辰,目光中的阴森竟丝毫不加掩饰。 然而,她刚要开口。 “噌”的一声! 宁辰已然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冷冷道:“赵大人,可以兑现你的承诺,当着太后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裁以谢天下了吧?” 不料,赵思文闻言竟又突然活了过来。 看着地上那冷冰冰的刀,他的脸早已没有一丝丝血色,额上更是大汗淋漓。 “扑通”一声! 他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鲜血也瞬间从额头渗了出来。 用尽吃奶的力气哭喊道:“娘娘,您帮帮我,帮帮我……”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微臣对您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求您了,娘娘,救救我,救救我……” 见状,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当初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赵思文竟然会有今日。 更没想到,这九岁的傀儡小皇帝竟然一心要将赵思文置于死地! 太后皱了皱眉,看向宁辰:“辰儿,你这些银子到底是哪儿……” 正说着,宁辰突然打断道:“母后,不管您有任何疑问,辰儿稍后都会详细解答!” “但现在,是该他赵思文兑现赌约的时候了!” “他是当着满朝文武立下的赌约,而且,母后您更是此次赌约的见证人!” “百官看着的,天下百姓也看着的……” 宁辰很清楚,作为太后的心腹,太后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杀了赵思文。 所以,他不能给太后任何转移话题拖延时间的机会! 闻言,太后脸上瞬间写满了怒意。 她没想到宁辰能做到,更没想到,宁辰此刻竟敢打断自己说话,甚至敢用言语来逼迫自己! 于是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百官! 此时,兵部尚书赵伯礼与户部左侍郎高秀几乎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跪倒在地:“娘娘,赵大人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求娘娘看在他这几十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饶了赵思文这一次吧?” 见状,几乎所有大臣都纷纷跪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娘娘,请您看在赵大人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赵大人这一次吧?” “而且,谁知道陛下这些银子都是哪来的?来路正不正?” “这些事情总归是要先好好调查调查,才能下定论赵大人是不是输了?” “更何况,咱们大宁离不开赵大人啊,没有他主持户部,我大宁国库收入只怕难以为继……” “娘娘,陛下只是个小孩子,年轻气盛,赵大人和他做的赌约不能当真啊……” 宁辰皱了皱眉,目光阴沉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这些大臣都在顺应太后的心意,替赵思文求情。 但无论如何,今日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可能让自己精心替赵思文谋划的死局落空真的。 他扫视着众人,突然怒喝一声:“好,很好!” “你们这群衣冠楚楚的朝堂肱骨,此刻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赌约是他赵思文自己提出来的,不愿将赌约作废也是他赵思文自己说的!” “愿赌服输更是他赵思文一再强调的,甚至就连太后也亲口说愿意作为此次赌约的证人!” “你们此刻竟还有脸替他赵思文求情?” “你们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宁百官,我大宁太后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吗?” “朕倒是很想知道,现在是他赵思文输了,可如果是朕输了,尔等这群国家蠹虫,是否还会如此?” “朕告诉你们,今日当着你们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他赵思文必须兑现赌约,自裁以谢天下!” “别忘了,我大宁万千子民都看着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愣住了,竟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连围观的无数百姓,都不禁愣在了原地。 此时。 赵思文像是得到了示意一般,突然爬到宁辰的身边,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宁辰的脚。 哭的那叫一个和悲天恸地:“陛下,都是老臣一时糊涂,求求陛下,您就饶了老臣吧……” “老臣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再也不敢了!” “老臣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都指望着老臣,求求您了,陛下,就饶了老臣这一次吧,求求您了……” 太后此时也苦口婆心、一副贤后模样地开口劝道:“辰儿,这场赌约赵思文的确输了!” “但他毕竟是我大宁的户部尚书,而且劳苦功高!” “现在文武百官都在替他求情,你就算不念及他多年的付出,也得念及一下人情嘛,他都这么大年纪了!” “你若非要置他于死地,天下百姓只会认为你是个不近人情的冷血帝王,这样不好……” 宁辰皱了皱眉! 他知道,无论是太后,还是这群所谓的文武百官,他们今日势必要保住赵思文了! 甚至讲不过道理,直接连脸都不要,想用人情来替赵思文求情。 笑话! 人情是对人用的,不是对这帮牲口用的! 当初这帮牲口联名要把自己这个皇帝废了的时候,怎么不讲人情? 太后给只有九岁的自己喂下毒药怎么不讲人情? 外公周显祖被太后五马分尸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讲人情? 他们不把百姓当人,残害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说人情? 为了除掉太后最大的羽翼赵思文,自己苦心谋划这么久,甚至还把商号都暴露出来了。 此时想让自己作罢,饶了他赵思文,做梦! 想到此,他突然拔出身边另一边侍卫的佩刀。 高高举起,狠狠砍向赵思文的脖子! “住手……” 太后一声惊呼! 文武百官更是神情骤变! 围观百姓也纷纷发出惊呼…… 第62章 突发变故 那一瞬间。 看着冰冷的刀锋即将砍向自己的脖子,赵思文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死! 难道真的就这么死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在宁辰手中大刀即将砍下去时,就在众人惊诧之际,就在太后震怒之刻! 宁辰手中的大刀突然停在了半空! 一股热流如洪水般瞬间袭上了他的喉咙! 下一秒,“哇”的一声,他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赵思文身上。 那幼小的身躯竟就那么栽倒了下去,手中大刀也在即将砍到赵思文脖子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突生变故,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这怎么回事? 小皇帝怎么突然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难道是被气的…… 太后脸上同样浮现惊恐之色,但没人注意到,她那双眸子里竟然还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像是松了口气,更像是一抹冷笑、得意! “快,送陛下回宫,快去叫太医!” 太后一声厉喝,当即命人将晕厥过去的宁辰送回了皇宫。 临走前,太后满意地看了眼默默将抽到一半的军刀又按回去的曹大海。 随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皇宫。 只留赵思文僵在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好险……” 正说着,一股暖流忽的从他双腿间渗出…… 天子吐血晕厥! 又有那么多百姓在场,这天大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民间更是对今日之事议论纷纷。 可没人知道,妙音坊内,周素若紧张了一整天。 也没人知道,永王宁玄知当天甚至都没有出门! 更没人知道,宰相回到府里后,便立刻召集了几位幕僚…… 养心殿内。 太医收回替宁辰把脉的手,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太后:“娘娘,陛下本就身体孱弱,如今又急火攻心,实难回天,只怕时日无多了……”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突然勃然大怒,喝道:“为什么会这样?” “辰儿好好的,怎么就时日无多了!” “你们这群庸医、庸医……” “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本宫把辰儿治好,不然本宫绝饶不了你们……” 说罢,太后又紧紧捧着宁辰的手,竟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悲天恸地,实在感人! 俨然一副即将丧子而悲痛欲绝的样子。 好久,在众人轮番劝慰下,她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小安子,好好照顾陛下,若有任何差池,本宫定不饶你……” 随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养心殿。 然而,没人注意到,刚一走出养心殿,太后的嘴角已然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更是嫌弃地拍了拍握过宁辰小手的双手! “去,把那个叫胡万三的人给本宫叫过来!” 曹大海当即领命离去。 养心殿内。 见众人都离去了,小安子终于将自己压抑的心情释放了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紧紧握着宁辰的小手,他不断地低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主子,您醒醒,醒醒啊……” “您别吓奴才,千万别吓奴才,求您了!” “您的计划还没有实现,赵思文还没有死,太后还没有……” “您不能就这么倒下去了,不能啊……” 说到此,他突然狠狠抽着自己的脸,甚至嘴角已然渗出鲜血依旧没有停下来: “废物,我就是个废物!” “一定是因为太后的毒药,一定是!” “我怎么就还没及时找到解药,怎么就……” 突然,他目光骤然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浓浓的杀意:“太后,一定是那老妖婆!” “可恶,刚刚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老妖婆,你最好祈祷主子平安醒来,不然,我小安子就是豁出一切,也要杀了你……” 夜色将至。 凤仪殿内。 老麽麽微笑着看向太后:“娘娘,今日真的好险啊!” “要不是小皇帝突然毒发,只怕赵思文就真的被他砍了!” “这赵思文可是帮您赚钱的一把好手……” 正说着,太后微微一笑,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丝之前在养心殿时表现出来的伤心:“放心吧,即便他今日不毒发,赵思文也死不了!” “那小废物凭借一个赌约就想杀了赵思文?” “简直可笑!” 老麽麽皱了皱眉:“可小皇帝刚刚明明已经差点就砍了赵思文……” 太后道:“你没看到曹大海的刀已经出鞘了吗?” 说到此,她又露出了欣赏的目光,笑道:“这曹大海虽然长得不如潘玉,但的确心思活泛,好用!” “如果本宫所料不错,他应该会及时出手制止小皇帝!” 老麽麽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嗯,看来娘娘当初选曹大海继任禁军统帅是对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曹大海的声音:“娘娘,末将已经把胡万三找来了,您是否现在就见?” 太后与老麽麽相视一笑,随即说道:“让他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胡万三便快步走了进来,当即恭敬地跪倒在地: “草民胡万三,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微微皱眉,打量了几眼胡万三,语气阴沉地问道:“那五百万两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万三顿时紧张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启禀娘娘,这些钱都是按照娘娘您的意思筹集的!” “按照本宫的意思?此话何解?本宫怎么不知道……”太后眉头紧锁。 胡万三道:“娘娘,您知道玉琼酒吧?” “还有香水和香皂……” 太后点点头:“知道……” 正说着,她突然猛地一怔,似乎一瞬间便想明白了所有的事,难以置信地看向胡万三: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玉琼酒还有香水、香皂都是你发明的?” 胡万三点点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娘娘,之前陛下出宫,正好逛到了草民的商号,陛下觉得这些东西能赚大钱!” “而且还说国库空虚,娘娘您每日在为这钱烦忧!” “陛下还说,他有办法让这些东西大卖,但条件是赚的这些钱必须全部上交国库!” “草民当时的确有些不愿意,但陛下说这是太后您的命令!” “还说您见到钱后,一定会很满意,还会让草民成为唯一的皇商,甚至还会给草民一个不低于三品的官职!” “所、所以,草民就和陛下约定好,今日将所有赚到的钱,全都搬到皇宫正东门……” 闻言,太后不禁再次愣了愣。 想到之前宁辰在自己面前介绍玉琼酒、香水、香皂的画面,想到观莲节上永王给酒命名的画面。 她眼里不禁闪过强烈的震惊:没想到这小废物还真有点本事,竟然早就谋划好了一切! “可问题是这些东西真能赚这么多钱?”太后再次狐疑道。 胡万三当即将生产、营销以及永王等人的助力全都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 太后顿时兴奋不已,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每年都能赚这么多钱?” 胡万三坚定地说道:“绝对不止!” “娘娘,现在还只是大宁全国,而且目前产能还不够,如果继续扩大产能,然后经商至整个天下,包括大金、西越等周边国家!” “收入只会更大,这也是陛下当时向草民承诺的,还说太后娘娘您会成立当皇商,让草民负责此事……” 闻言,太后竟突然大笑道:“好好好,胡万三,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本宫明日便成立专门的皇商,而你就是皇商负责人,正二品,专门负责替本宫经商赚钱……” 待胡万三离去,太后激动地来回踱步,甚至喃喃道: “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宁辰这小废物竟然发现了这么难得的人才,而且还真的帮本宫找到了一条赚大钱的路子……” 说到此,她突然有些后悔:“唉,只可惜,他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 胡万三走出凤仪殿后,脸上同样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甚至暗自喃喃道: “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见钱眼开,不仅不深究,还真的让我当上了皇商负责人!” “这小皇帝果然料事如神……” 深夜。 宁辰缓缓睁开眼,看着床边双脸红肿的小安子,艰难地说道:“小、小安子,你……” 小安子顿时激动地跳了起来:“主子,您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太好了,吓死奴才了……” 宁辰惨笑一声:“看来朕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63章 原来如此 闻言,小安子竟再次落下泪来:“陛下,不会的,不会的……” “奴才一直让人在寻找解药,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宁辰再次惨笑一声,深深地看了眼小安子。 他知道,小安子是怕自己消极沉沦,故而如此安慰自己。 于是缓缓说道:“你放心,朕说过,扳倒太后,至死方休!” “朕还没死呢,自然不会沉沦……” 说到此,宁辰突然再次叹了口气,道:“果然,果然今天还是杀不成那赵思文……” 闻言,小安子皱了皱眉,满脸气愤地说道:“陛下,您今日的确是杀不死赵思文那老狗的!” “奴才今日虽不在场,但听手下汇报,说曹大海那狗东西在您准备砍赵思文时,竟然拔刀了!” “陛下您说的对,曹大海这狗东西果然不能全信、全用!” “他拔刀干嘛?不就是想及时出手制止您杀赵思文吗?” “所以就算您今日没有毒发,您也杀不成那赵思文。” “可恨的是那曹大海,明明已经是陛下您的人,可他却要阻止您!” “此人反复无常,必须除掉……” 小安子正愤愤地说着,宁辰突然再次惨笑一声,道:“朕看到了!” 小安子猛地一怔:“陛下,您看到了?” 宁辰点点头,道:“你错怪他了,他是个聪明人,做的是对的……” 小安子瞬间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陛下:“陛下,您、您怎么还帮着他说话?” “除掉赵思文是您一直谋划到现在的,他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想阻止您……” 宁辰笑了笑,再次打断道:“你真的误会他了,说起来朕还得感谢他,他那是在提醒朕不能杀赵思文!” 小安子这回是彻底懵了:“感谢?” “提醒?” “陛下,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宁辰叹息一声,缓缓道:“是朕太着急了,以为凭借这个赌约就能除掉赵思文!” “赵思文是太后的绝对心腹,更是太后的钱袋子,怎么可能就凭这个赌约就能将其除掉?” 说到此,他再次看了眼仍旧疑惑不解的小安子,又叹了口气,颇有些懊恼地缓缓说道: “朕相信,就算曹大海不出手,还是会有太后的其他人及时出手,阻止朕杀赵思文!” “而且,太后有一句话没说错,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所有人都在求情的情况下,朕如果就凭这个赌约强行杀了他,对朕来说弊大于利!” “这也是为何朕吐血的时候,明明可以强撑着继续砍赵思文,却故意丢掉了刀!” 闻言,小安子不由地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小皇帝宁辰。 他很难想象,陛下不仅看到了曹大海悄悄拔刀想要阻止砍杀赵思文,甚至还是故意丢掉了刀! 这个年仅九岁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有着多少谋划,多少随机应变…… “可是陛下,为了除掉赵思文,您苦心谋划了这么久,甚至还将商号和胡万三都暴露了,甚至相当于送给了太后。” “如今赵思文没杀成,岂不一切都白废了,咱们一点成果都没有……”小安子懊恼地说道。 宁辰摇了摇头,道:“非也!” “虽然赵思文没有杀成,但朕的收获也不小!” 小安子又一次懵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既定事实,为何小皇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于是忍不住追问道:“陛下为何如此说,明明……” 宁辰脸上终于露出了那道让小安子感到无比熟悉的自信笑容。 缓缓道:“其实朕在决定凭借这次赌约除掉赵思文之前,就觉得此事未必能成!” “所以,朕昨晚让你命人出宫把那封信送给张适!” “朕就是故意让商号暴露,让太后见胡万三!” 说到此,宁辰缓缓将上半身撑起来,但身子实在太弱了,竟坐都坐不起来。 小安子见状,连忙搀扶着宁辰坐起来,又给他把衣服披上:“难怪,难怪您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把那五百万两银子拿到众人面前……” 宁辰点点头,继续道:“太后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所以,如果朕所料不错,皇商很快就会成立,胡万三也肯定会成为皇商的负责人!” “太后知道经商能带来的好处后,不仅不会继续深查朕与商号的关系,而且还会大力扶持皇商,重用胡万三!” 说到此,宁辰脸上再次浮现自信的笑容,他虽然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但目光却十分坚定:“这就是朕此次计划最重要的目的!” 小安子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些谋划太过复杂,简直就不是人想的。 于是又不甘心地说道:“可就算您让太后扶持皇商,重用胡万三,可太后最大的羽翼赵思文还是安然无恙地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商号赚的钱只怕也都会被赵思文管着……” 宁辰笑了笑,打断道:“放心吧,今日利用赌约杀赵思文只是朕的一次尝试!” “结果证明,朕的这次尝试是失败的,太后不仅发动文武百官替赵思文求情,甚至还亲力亲为,自己替赵思文求情!” “朕看到曹大海悄悄拔刀时,就意识到了今日不能杀赵思文,但气氛烘托到那里了,朕只能继续演下去!” 说到此,宁辰艰难地伸出小手,习惯性地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但你要知道,朕从来都不会只留一条路给自己走!” “对朕而言,任何时候,都要有条备用之路!” 小安子顿时激动了起来,好奇地看向宁辰:“陛下,您的意思是您还有备用方案?” 宁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是自然!” “让太后重用胡万三,这便是朕准备的备用方案!” 小安子不解道:“可奴才实在不懂,这胡万三与除掉赵思文有什么关系?” 宁辰笑着解释道:“你想啊,如果胡万三将皇商经营好,替太后赚到足够多的钱,那身为太后钱袋子的赵思文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重要了……” 正说着,小安子突然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明白了,陛下!” “只要胡万三得到了太后的重用,那他就会慢慢取代赵思文钱袋子的作用!” “日后,您再想办法除掉赵思文,那太后也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力保赵思文了!” “高,您这招实在是高……” 说到此,小安子又忍不住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除掉赵思文那老狗?” 宁辰笑了笑,轻声道:“小安子,你今晚就派人悄悄去妙音坊。” “告诉表姐,时候到了,可以开始按朕交代的行动了!” 小安子愣了愣:“开始行动?” “陛下,难道您早就安排好了……” 宁辰脸上再次浮现自信的笑容:“废话!” “这条备用方案,朕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现在也是时候拿出来了!” 小安子见状,也不再追问,转身便要离开。 宁辰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道:“等等!” “表姐肯定已经知道朕今日吐血晕倒的事情了!” “告诉她,朕一切安好,并无大碍,让她安心办事,朕一定会除掉太后替外公一家报仇的……” 小安子一怔,看着脸色惨白,毫无血气的宁辰,不由地心头一疼。 他只是个九岁的少年啊? 他这个年纪大的少年,原本应该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之中,无忧无虑! 可如今,小主子却独自肩负了这么多…… 想到此,他不禁再次落下了眼泪! 满脸心疼地说道:“主子,您还想着您的表姐,您自己身上的毒都……” 宁辰笑了笑,道:“放心吧,朕没那么快死!” “而且这毒发作,对朕来说还是件特别好的事情!” 小安子再次愣在了原地,不解地问道:“特别好的事情?” “主子,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啊,都已经吐血晕厥了,您、您竟然还说是好事……” 宁辰笑了笑,说了这么多话他也累了,实在没力气解释,于是又缓缓躺在床上,摆了摆手:“少废话,快去快回……” 说罢,也不知道是又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另一边。 凤仪殿内。 老麽麽担忧地看向太后: “娘娘,恕奴才多嘴,奴才总觉得今日这事没那么简单!” “那小皇帝为何会对赵思文有那么大的杀心?” “而且他与那胡万三之间,只怕并没有胡万三说得那么简单……” 太后皱了皱眉,眼里顿时射出一道寒光:“你想说什么?” 第64章 必死无疑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太后此刻也被老麽麽的话勾起了疑心。 见老麽麽似乎有些犹豫,太后没好气地说道:“老东西,在本宫面前有什么好犹豫的,有话就说!” 老麽麽这才缓缓说道:“娘娘,具体的老奴也说不上来,就只是一种感觉!” “老奴总觉得这次小皇帝与赵思文之间的赌约一事很奇怪!” “小皇帝之前和赵思文刚立下赌约,而后就出过一次宫,却正好碰到了胡万三的那些东西,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老奴隐隐觉得这就是一场特意针对赵思文此话策划的阴谋……” 听到“阴谋”这两个字,太后的眉头瞬间紧锁在一起,她缓缓站起身,踱着脚步,思忖道: “阴谋、阴谋……” “的确,经你一说,此事的确有些古怪!” “不行,本宫必须得从头梳理一遍……” 说到此,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回忆这段时间的种种画面。 “当初是那小废物主动说有办法筹到钱,而且那时看上去就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也因此,赵思文这才抓到机会提出赌约一事!” “而后那小废物就出宫遇到了胡万三,并把那些东西带进了宫,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替本宫筹办观莲节……” 正说着,太后不禁眉头一挑,恍然大悟道:“现在想来,这看似巧合的背后,很有可能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太后回过头,直勾勾地看向老麽麽,目光逐渐阴森:“你说,会不会是这样?” 闻言,老麽麽瞬间闭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太后的分析。 太后沉声道:“那小废物其实从最早出宫就已经知道了那些东西,并认定那些东西肯定能赚到钱,所以,他才故意在朝堂上引诱赵思文提出赌约!” “而后就通过观莲节来让那些东西大卖!” 说到此,她的目光中已然露出森然的杀意:“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替本宫解忧,实则他真正的目的就是铲除赵思文,削弱本宫身边的势力!” “啪”的一声,太后话音未落,便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上,脸上更是怒不可遏。 “看来本宫的直觉没有错,这段时间,这小废物的变化越来越大!” “之前议和一事,他甚至还敢公然与本宫作对!” “他一定是想慢慢铲除本宫的羽翼!”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见状,老麽麽不禁后背一凉,如果照太后这么分析,那这小皇帝未免也太厉害了! 她也很清楚,太后此时已然动了杀心,甚至很有可能会立刻除掉宁辰。 可她还是觉得小皇帝不可能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不必如此动怒,奴才倒觉得小皇帝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剪除您的羽翼!” “此话怎讲?”太后再次直勾勾地看向老麽麽。 老麽麽微微欠身:“首先,如果真的如娘娘所说,那这小皇帝的谋划能力未免也太强了!” “突然变得如此厉害,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就算有孔老夫子教他,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如此之大,特别是谋划能力,这东西是教不来的!” “除非他一直在隐藏!” 闻言,太后再次皱了皱眉:“一直在隐藏……” 老麽麽继续说道:“可这更加不可能,如果他真的一直在隐藏,那当初他外公周显祖发动政变时,他不可能无动于衷,那可是绝佳的机会!” “而且,除掉赵思文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朝堂上根本就没有支持他的人,范大有为首的那几个不是消失了就是已经被您除掉了。” “他就算除掉赵思文,您大不了再扶持一个心腹上位便是,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闻言,太后不禁一怔,随后暗暗松了口气,喃喃道:“的确如此,如果他真的想要铲除本宫的羽翼,按道理必须安排一个他的心腹上位,可整个朝堂都是本宫的人……” 说到此,她突然白了眼老麽麽:“老东西,说不对劲的是你,现在说没那么严重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麽麽愣了愣,随即歉笑道:“虽然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有一点老奴可以肯定,他是真的很想杀了赵思文!” “想来是赵思文多次公然对小皇帝不敬,彻底惹怒了小皇帝!” “所以老奴认为小皇帝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针对您!” “很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除掉赵思文泄愤!” 太后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应是如此了,不过这小废物能利用赌约把赵思文与本宫逼到如此地步,也的确是进步不小了” 老麽麽道:“是啊,若是以前,他绝对不敢,可现在……” “娘娘,您还是得多加注意,他现在已经有了成长的苗头,就怕日后他真的成长起来……” 太后点点头,道:“的确,今日他都敢自己拔刀砍赵思文了!” “而且这段时间,他的确变化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开始逐渐显露帝王霸气!” 说到此,太后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道:“但那又如何?” “他今日已经毒发吐血,本宫给他喝下的毒药根本就无药可解!” “要不了多久,他便必死无疑!” 说到此,太后眸子里再次露出一抹寒意: “随他怎么成长吧!” “不管他成长得有多快,他也必将被本宫扼杀在摇篮里……” 老麽麽点点头,满脸歉意地说道:“娘娘说的是,是老奴多心了,他都已经必死无疑了,老奴这点担忧纯属多余……” 太后笑了笑,道:“老东西,你可一点都不多余,没有你一直在本宫身边出谋划策,本宫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说到此,太后又正色道:“记住,任何事情,多思无害!” 老麽麽点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老奴一定铭记于心!”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去,让人好好调查一下那胡万三!” “本宫要掌握他的所有背景!” “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 妙音坊内,周素若看向面前的人,沉声质问道:“我再问最后一遍,辰儿真的没事?” 那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道:“放心吧,周小姐,陛下没事,不然也不会让在下来通知您!” 周素若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行压制情绪,缓缓道:“解药你们还没找到是吗?” 那人点点头:“还、还没有,不过我们一直在、在努力……” 周素若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要找到解药,不然辰儿他……” 说到此,她突然转过身背对那人,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回去吧,告诉辰儿,姐姐一定会把他吩咐的事情办到位,让他放心,好好养身子!” 那人叹了口气,随即离开了房间,可当他刚合上房门,便突然听到房间内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愣了愣,眼眶瞬间湿润。 因为他知道,那两个人都在强挺着,不想让这个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担忧、伤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朝堂内外发生了很多事。 可宁辰总是庆幸一会儿后,又昏睡很长时间。 而每次清醒的时候,他都只能通过小安子了解外面的情况: 果然如宁辰所料,皇商在宁辰晕倒的第二天就成立了,太后甚至直接在朝堂上宣布任命胡万三为皇商负责人,正二品官衔。 这胡万三也没有让宁辰失望,这段时间更是做成了几笔大生意,深得太后器重,太后甚至将户部管辖的盐铁管理权限都交给了胡万三。 而赵思文虽然仍旧稳稳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但经历过上次的赌约的事件后,他的地位已然一日不如一日。 宁辰很是满意,但身体却不见好转。 直到这一日,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老夫子正满脸怜爱地坐在自己身边。 宁辰大为震惊,但声音依旧十分虚弱:“夫、夫子,您、您怎么回来了?” “您不是去查楚王妃的事情了吗?” “有、有结果了吗……” 正说着,老夫子突然脸色阴沉地打断道:“臭小子,都快要死了,还操那么多心!” 话音未落,他突然拿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一个药丸:“醒了就好,快吃下它!” 看着老夫子手中那汤圆般大小,通体黢黑的药丸,宁辰愣了愣,咽了咽口: “这、这难道是解药……” 第65章 行动开始 看着宁辰那副激动不已、难以置信的表情,老夫子皱了皱眉,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甚至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解药?” “你倒是想得美呢!” “太后能用在你身上的毒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找到解药?” 宁辰撇撇嘴,似乎并没有多少失落,缓缓道:“也是,朕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找到……” 说到此,他突然又追问道:“您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那边查出结果了?” 孔老夫子摇摇头:“老朽没去,写信让人帮着查去了,暂时还没有结果!” “陛下放心,此人乃是楚王的幕僚,相信很快就能查到结果!” 说到此,老夫子直接将药丸塞到宁辰嘴边:“赶紧吃下吧,这虽不是解药,但最起码能保证你多活一段时间!” 宁辰愣了愣:“多活一段时间?夫子,这到底是什么药?” 老夫子没好气地白了眼宁辰:“怎么,陛下是不相信老朽吗?” 宁辰一怔,见老夫子不愿说明出处,宁辰也不再追问。 他知道,老夫子之所以没有亲自去,一定是在亲自替自己寻找解药。 能找到这个续命的丹药,只怕老夫子为此已经付出不少! 他没有犹豫,当即拿起药丸塞进嘴里,艰难地嚼了嚼然后咽了下去。 张开嘴,吐着舌头,一副顽童形象:“若连夫子都不相信,那天下还有谁能让朕相信?” 老夫子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段时间的事,小安子都和老朽说了。” “你没有强行杀赵思文,这是对的!” “老朽建议陛下接下来暂缓对付赵思文,先好好养身子,毕竟你那日要强行砍杀赵思文的事情才过去不久。” “如果这么快又开始对赵思文行动,以太后的多疑与狠辣,肯定会怀疑你的,到时候只怕她不等陛下你毒发身亡就会提前对你下手……” 正说着,他却不由地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宁辰脸上那顽皮的表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信的微笑。 “陛下,难道你已经……” 老夫子话未说完,宁辰便沉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行动已经开始了!” 老夫子猛地一怔,连忙问道:“行动已经开始了?” “陛下谋划的是什么行动?” 老夫子震惊地看向宁辰,那双沧桑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忧与不安。 他当然知道除掉赵思文的必要性,毕竟当初他和宁辰是同时在手下写下赵思文作为第二个目标的。 作为六部之首的户部尚书,更是太后的钱袋子,只要能除掉赵思文,然后再安排一个靠得住的“自己人”坐上这个位置,那小皇帝宁辰日后扳倒太后,平稳过渡政权就更容易些了。 相反,如果小皇帝急于求成、贸然行动,一旦有失,不但会将之前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甚至会让宁辰好不容易发展的势力全都推向深渊。 所以,听到宁辰说已经在行动,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宁辰却并没有那么紧张,见老夫如此担忧,他反倒微微一笑:“一个赌约杀不死赵思文。” “那便只能让太后亲手杀死赵思文!” 老夫子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疑惑道:“让太后亲手杀赵思文,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比之前的潘玉,潘玉无非就是帮太后做些腌臜事,可赵思文是实打实的干吏!” “没了他,谁帮太后赚钱?” “是,那胡万三的确是经商的天才,可他毕竟不是官场出身,绝代替不了赵思文的位置,更无法长官整个户部!” “这种情况下,太后怎么可能会亲手杀赵思文?” 宁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太后自然不会舍得,但有大宁律例在,她不得不杀!” 老夫子愣了愣,陷入了沉思,很快他好像反应了过来,满脸佩服地看向宁辰:“老朽明白了,你是想把事情闹大,然后通过律法逼太后杀赵思文!” 说到此,老夫子捋了捋胡须,又有些担忧地补充道:“这的确是个办法,可问题是你如何把事情闹大?” 宁辰笑了笑:“这段时间,刑部应该堆积了不少赵思文的案子!” 老夫子再次皱起了眉头:“案子?难道……” 宁辰点点头,道:“朕早就让人在秘密收集赵思文贪赃枉法的案子,而且已经为他准备了不少告状的人!” “自从他推行议罪银、捐官等制度后,想收集他的罪证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老夫子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很快他便恍然大悟,深邃苍老的双眼顿时冒出兴奋的光彩: “没错,没错,老朽差点就忘了! “这就是陛下你早早布置的棋局!” 说到此,他感慨一声,笑道:“当初范大有还为此埋怨过陛下你,说你为何要支持赵思文捐官、议罪银等制度,他这头笨驴,当时可是气得不轻啊,哈哈……” 宁辰笑了笑,道:“那夫子您是怎么和他解释的?” 老夫子摇了摇头,笑道:“老朽当时只能说陛下你在布一个很大的棋局,哈哈……” 正笑着,老夫子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收敛笑意,正色道:“只怕这些案件很难被捅出来,毕竟他们沆瀣一气……” 宁辰搓了搓手指,笃定地说道:“一定会的!” “虽然朝堂都是太后的人,即便如此,也有派系斗争!” “这么长时间,朕已经摸清楚了,刑部是宰相一党的。” 老夫子皱了皱眉:“可就算刑部是宰相一党,可他们终究还是要按照太后的心意去办事,赵思文毕竟是太后的绝对心腹,只怕他们也不敢违逆太后……” 宁辰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幽幽道:“夫子有所不知,当初推曹大海上位之时,那宰相宋国忠就与赵思文有过对立,赵思文支持杨飞,宰相支持曹大海!” “这就说明他宋国忠与赵思文之间肯定有嫌隙,自然少不了明争暗斗!” “而且,那日朕要强行砍杀赵思文时,几乎所有大臣都在替赵思文求情,可唯独宰相宋国忠一直无动于衷,并没有替赵思文求情!” “这更说明那宋国忠巴不得赵思文死!” “如今赵思文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此时这些案子一出,他宋国忠不出手,更待何时?” 闻言,老夫子不由地一愣,虽然已年过古稀,身经无数风浪,更是见识过无数风流人物。 但此时,他还是被眼前这个年仅九岁的稚子宁辰深深震撼到了。 他没想到,宁辰不仅能有令人咋舌的谋划能力,更有如此过人的观察能力,甚至能将这所有的细节全都算计在内! 不说旁人,哪怕是他这个被誉为文学泰斗,两任帝师的老人,也不得不说一句:自愧不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宰相府中。 一身便衣的刑部尚书正危坐客位,恭恭敬敬地看向主位上那一直半眯着眼、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宰相宋国忠。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宰相大人,刑部已经挤压了几十起状告户部尚书赵思文的案子,下官一直压到现在!” “那些状告人越闹越凶,眼看要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可这赵大人是太后的心腹,下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国忠依旧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就在刑部尚书刚要鼓起勇气再次发问时,他终于开口了:“正常办理、如实上报,不必隐瞒,不用夸大!” 刑部尚书一愣:“可、可赵思文毕竟是太后的心腹,下官就怕惹太后不悦,到时……” 宋国忠的嘴角突然勾了起来,与那僵硬的表情极不协调:“谁还不是个心腹了?” “放心去做吧,一切有老夫在!” 刑部尚书当即行礼领命,迈着笃定的脚步缓缓退了出去…… 养心殿内。 老夫子再次问道:“可就算这些案子捅到太后面前,太后顶多是稍微责罚一下赵思文,最后依旧会保他,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宁辰挫着手指笑了笑:“太后自然会保赵思文,但这只是朕给他安排的开胃菜!” “开胃菜?”老夫子愣了愣,再次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难道陛下你还有后招?” 宁辰自信地笑道:“那是自然!” “有了前面的开胃菜,太后定会对赵思文大失所望,但主菜一上,太后想保赵思文也保不了……” 见宁辰如此自信,老夫子的好奇心顿时到达了顶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陛下所谓的主菜又是什么?” 宁辰收敛笑意,目光顿时冷冽了起来。 一字一句的说道:“命案!” “命案?” “什么命案?” 老夫子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第66章 退而求次 “到底是什么命案,能让太后保不了赵思文?” “如果只是普通人的命案,只怕对于赵思文来说还是不痛不痒!” “可如果不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巧发生命案,而且还能和赵思文扯上关系……” 老夫子再次忍不住追问道。 宁辰刚要开口,不料突然一股热流涌了上来,随即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松开手一看,手里竟满是乌血。 宁辰不由地心头一沉:“夫子,看来您那续命药丸没、没什么作用……” 老夫子顿时脸色骤变,无比紧张的抓住宁辰沾满乌血的手仔细地打量着。 片刻后,他竟笑了出来。 起身走向桌边倒水,一边走一边说道:“放心吧,那老东西说过,只要吐出乌血,你的小命就还能挺一段时间……” 宁辰没有高兴,反倒皱了皱眉,看着老夫子那一瘸一拐的双腿,他面色沉重地问道:“夫子,你、你的腿……” 老夫子端着水缓缓回到床边坐下,一边亲自喂宁辰喝水,一边笑着解释道:“没什么,老寒腿,都老毛病了,治不了了……” 见宁辰喝完水,老夫子又忍不住问道:“快说说,你说的命案到底是……” 正说着,宁辰突然打断道:“夫子,您这腿是为给朕寻这续命药丸导致的吧……” 老夫子不由地一怔,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只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喉头,刚要说话,竟也咳嗽了起来: “不、不是,和这没关系!” “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命案……” 宁辰痴痴地看向老夫子,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早已被什么东西戳中,视线竟直接模糊了起来。 他很清楚,老夫子越是说没关系,就越证明他这双腿定然是为自己寻药导致的。 可既然他不愿承认,宁辰也不再拆穿。 因为对于这样的老人家,成全他的好意比感谢他更重要! 宁辰收拾好心情,缓缓道:“宁安侯!” 闻言,老夫子瞬间惊地目瞪口呆:“什么,宁安侯?” “难道你打算利用宁安侯的性命来对付赵思文?” “你、你疯了吧……” 宁辰笑了笑:“夫子别着急……” 另一边。 太后看着刑部尚书呈上来的一桩桩案件,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她缓缓放下奏折,面色沉如水:“本宫知道了,去把赵思文给本宫叫来!” 很快,赵思文便匆匆赶来了。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微臣定当……” 赵思文正说着,不料太后突然将案上奏折狠狠砸在赵思文的脸上:“你自己看看那,这些都是什么?” 赵思文猛地一怔,连忙紧张地捡起奏折一个个仔细地看了起来。 可越看,他的脸色就愈发难看,直到最后冷汗淋漓,面色铁青。 又连忙重重地磕着头,哀声道:“娘娘,冤枉啊,这些案子都和微臣没有关系啊!” “微臣都不知道……” 正说着,太后突然沉声喝道:“怎么,到本宫面前了还敢嘴硬?” “这一桩桩贪污受贿的案子,一件件草菅人命的事情不是你干的,难道都是本宫干的?” “本宫实话告诉你,那些状告人都在刑部大门前候着呢!” 赵思文猛地一怔:“刑部?宰相……” “娘娘,这些肯定都是宰相宋国忠他搞的鬼,他一直与微臣不对付,上次那小皇帝要杀我的时候,就只有他没有替微臣求情!” “对,一定是他……” 正说着,太后再次喝断道:“够了!” “你们之间的破事,本宫不想管!” “你若不想让他搞鬼,那你自己应该把屁股擦干净,别让他人抓到你的把柄!” 说到此,太后更是愤怒地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赵思文的头上,直砸得他鲜血四溢。 “蠢货!” “看来本宫以前还是把你看得太高了!” “你竟然还有脸提上次那小废物要杀你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上次那五百万两是怎么来的?就是那玉琼酒赚来的!” “你这蠢货前前后后贡献了不少钱吧?” “你可知,你花的那么多钱,最后都成了那小废物对付你的资本……” 闻言,赵思文瞬间瘫坐在地上,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帮小皇帝对付自己! “可恶,都是那废物小皇帝搞的鬼!” 赵思文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即又直起身跪着,看向太后道:“娘娘,您放心,微臣一定还会找机会,帮您早日将那小废物赶下皇位……” 太后冷哼一声:“闭上狗嘴!” “本宫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闻言,赵思文再次心头一沉,整个人竟直接僵在了原地,他很清楚,太后这句话就意味着他在太后心里已经不再像原来那么重要了。 太后缓缓起身,道:“赵思文,你给本宫听好了,本宫念在你这些年替本宫做了不少事,立下不少功劳,这次的这些案子,本宫都可以替你压住!” “但以后,若你再顾头不顾腚,连你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本宫绝不再保你!” “滚!” 回到户部主房后,他看着桌上摆着的玉琼酒,竟直接僵在了原地。 一瞬间,他想起了那日自己见到那五百万两的场景。 想到自己是如何跪地求饶,想到自己是如何吓尿了裤子…… 突然像疯了般扑上去,将其狠狠砸在地上,更是怒骂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宁辰,你这废物小皇帝给我等着,不将你从龙椅上拉下来,老夫誓不为人……” 正在此时。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甚至都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谁啊,还有没有点规矩,本官正烦着……” 赵思文刚怒吼出口,只见脸色惨白的户部左侍郎高秀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轨道在地,顿时哭喊道:“大人,救命啊,大人……” 赵思文愣了愣,怒道:“又怎么了?” “不是说你儿子入职户部的事情等小皇帝退位后再说吗……” 正说着,高秀已然爬了过来,紧紧抱着赵思文的双腿,哭喊道: “大人,小人已经不指望他入职户部了,只求您能救他一命……” “求求您了,小人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若没了,小人家的香活就断了,小人活着也没意思了……” 赵思文顿时眉头紧锁,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高秀哭喊道:“大人,我、我儿高文斌刚刚在妙音坊,不、不小心失手杀了黄四海!” “王四海?”赵思文愣了愣,“他是谁?” 高秀顿时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这、这王四海,人称王老爷,是、是宁安侯的小、小舅子……” “什么?”赵思文顿时如晴天霹雳般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向高秀,“你说你儿子杀了宁安侯的小舅子?” “这、这……” 此时的养心殿内。 老夫子已然听完了宁辰的详细解释。 他捋了捋胡须,满脸钦佩地看向宁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陛下,老朽是真没想到,你只在妙音坊见过那宁安侯小舅子一面,竟然现在还能把他算计在内!” “宁安侯老朽十分了解,此人虽然已经年迈,但曾立功无数,又是皇室血脉!” “虽然因为那火爆脾气被削王为候,但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元老,在大宁皇室一族地位卓然啊!” “而且,他是有名情种,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妻子,还十分护犊子!” “他那小舅子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若不是宁安侯护着,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陛下你竟然能算计到如此地步,你此举不仅帮百姓除了一恶,还直接将矛盾引到了宁安侯身上!” “妙,实在是妙啊……” 宁辰笑了笑,道:“都是教得好!” 老夫子白了眼宁辰,没好气地说道:“老朽可教不出如此高明的算计!” 宁辰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没办法,为了把事情闹大,扳倒赵思文,只能如此了!” 老夫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疑惑道:“可杀人的是户部左侍郎的儿子高文斌,只怕赵思文也忌惮于宁安侯,不敢保他啊……” 宁辰笑了笑,道:“他赵思文当然不敢保!” “这种事情,他赵思文避恐不及,又怎会力保高秀的儿子高文斌!” “只怪那赵思文作恶太多,娶了八房老婆还是生不出儿子!” “不然朕又怎会退而求其次,设计利用高文斌呢!” “不过高秀高文斌父子一样能达到朕想要的效果,而且效果只会更好……” 第67章 黄雀在后 见宁辰如此有信心,老夫子愣了愣,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片刻后,他突然恍然大悟,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捋着胡须。 似乎完全忘了自己那一瘸一拐的双腿! “老朽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想必陛下肯定是早已经让人将高秀父子查的清清楚楚了!” “他们父子手上,一定有赵思文的把柄……” 宁辰点点头:“夫子果然慧眼如炬!” “的确如此,那高文斌就曾在妙音坊内喝醉酒时公然说过赵思文很快就会将其调入户部任职!” “当时就有人问他为何如此确定,夫子同在一个衙门这可是违反律例的!” “您猜那高文斌说了什么?” 老夫子笑道:“他肯定会说赵思文必不干不安排……” 宁辰再次赞扬道:“老夫子果然料事如神!” 老夫子顿时再次扔给宁辰一个大大的白眼:“古稀之年被一个九岁稚子夸奖!” “陛下这哪是在夸奖老朽,简直就是在打老朽的脸!” 说到此,他又正色道:“那赵思文见死不救,高家父子定然会与其撕破脸,只怕赵思文会恼羞成怒对他们父子下手……” 宁辰笑道:“放心吧,朕早已安排好,就等着他对高家父子动手!” 老夫子愣了愣,震惊地看向宁辰:“这、这你也能安排?” “陛下,你这段时间到底发展了多少势力?” 宁辰笑了笑,对任何人他都不会全部交底,但对于眼前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他早已视其为爷爷! 于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闻言,老夫子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宁辰:“佩服,佩服!” “老朽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陛下你了!” “小小年纪,竟然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还能发展这么多势力,厉害,实在是厉害!” 说到此,他又感慨道:“只是真没想到,当初一个濒临倒闭的青楼艺馆,竟能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还有那商号,简直就是秘密武器啊!” 闻言,宁辰突然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这都是朕的外公留给朕的遗产,朕只是将其发展壮大罢了……” 老夫子闻言,似乎又陷入了回忆,感慨道:“周先祖周大人,当初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啊!” 突然,老夫子目光坚定地看向宁辰,道:“陛下,你对得起他,对得起那些人为你的付出!” 宁辰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朕不会辜负他们的,也不会辜负夫子您!” 老夫子捋了捋胡须,欣慰地笑了笑:“陛下能有如此谋略、如此决心,老朽就放心了!”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大好江山,陛下尽情发挥吧!” “老朽相信,陛下一定能扳倒太后,顺利亲政,日后也一定能实现当初在老朽面前说出的那番宏伟志向!”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三长两短。 此乃小安子的暗号,宁辰当即说道:“进来!” 小安子匆匆跑了进来,兴奋地说道:“陛下,赵思文与高秀撕破脸了……” 宁辰笑了笑,看向老夫子道:“这么快就见效了!” 老夫子捋了捋胡须,恭敬地朝着宁辰行了君臣之礼,随后幽幽道:“陛下安心养身子吧,老朽也可以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说罢,不待宁辰回应,便面带微笑地转身离开了。 小安子看了看老夫子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宁辰那双湿润的双眼。 挠了挠头,疑惑道:“陛下,夫子这就走了?” “他说去干他自己的事,难道他以后不帮陛下您了吗?” 宁辰笑了笑,道:“笨蛋,夫子说的事就是替朕去找解药!” 小安子猛地一怔! 他并没有发现宁辰最后的那句低喃:“爷爷他已经把我的事当成他自己的事了……” 另一边。 赵思文气冲冲地回到家后,直接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内。 之前在户部主房内与高秀的那番争吵久久挥散不去。 就在之前。 听到高秀说他儿子杀了宁安侯的小舅子,赵思文当即气得七窍生烟。 面对苦苦哀求好久的高秀,他忍不住大骂道:“蠢货,哭什么哭,你也不瞧瞧对方是什么人!” “那可是宁安侯的小舅子!” “你儿子杀了宁安侯的小舅子,还想让本官去救他,本官怎么救?” “拿命去救吗?” “我告诉你,你趁早做好弃车保帅的准备,免得越陷越深,最后本官都要跟着你遭殃!” 高秀却哭求道:“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大人……” “小官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求求您了,您是太后的心腹,您只要去太后面前求求情,一定能保住我儿子的……” “放你娘的屁,你以为是那么好求情的?” “上次小皇帝抓了宁安侯的小舅子,太后都给宁安侯赔礼道歉了!” “而且本官刚刚还被太后臭骂了一顿,若此时再去求情,太后刮了我的心都有……” “本官帮不了你,你趁早让你儿子主动投案,然后自己去宁安侯那求情……” 也许是求了好久都没用,也许是彻底看轻了赵思文的本性。 高秀突然沉声道:“大人,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下官可就这一个儿子,您若不救,下官也不想活了,到时候……” 赵思文一愣,沉声道“到时候怎样?谁让你儿子杀了不能杀的人,你难道还想把本官拖下水……” 话音未落,高秀竟突然摔门而去,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赵大人,您最好考虑清楚,不然下官要是做了什么糊涂事,您可千万别后悔……” 房间内。 想到这些画面,赵思文突然愤怒地一把将手上的茶壶杯具全都摔在了地上。 “妈的,老子这是倒了什么霉!” “怎么就摊上了这些破事!” 说到此,他双眼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喃喃道:“不行,高秀那蠢货不能留!” “不然谁知道那王八羔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晚上,夜黑风高。 赵思文房间内多了几道身影。 他看着面前的几人,沉声道:“记住,手脚利落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最好把现场伪装成自杀或者意外!” “听清楚没?” 几人同时应道:“是,请大人放心!” 赵思文点点头,扔出一大袋银子,道:“这些只是定金,等你们事情完成了,十倍、百倍都不是问题!” 不久后。 京城的一座宅院内。 户部左侍郎高秀正焦头烂额地在房间内徘徊。 一旁的夫人哭泣不止:“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斌儿去死吗?” “你要不再去求求赵大人,只有他能救斌儿了……” 正说着,高秀突然怒喝道:“够了,就知道哭哭啼啼,你就是哭破嗓子又有什么用?” “赵思文那老狗就是个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畜牲!” “亏老子之前送了那么多钱给他,还鞍前马后地伺候他,小皇帝要杀他的时候,也是我第一个站出来替他求情!” “那老狗知道死的是宁安侯的小舅子,现在就见死不救!” “好,不就是死吗?” “一不做二不休,老子的儿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他赵老狗陪葬……” 说着,他直接走到床边,掀开被褥,从暗格里拿出一个小账本。 恨恨道:“老子这就去把账本送给宰相,你赵老狗见死不救,我就不信宰相大人也会见死不救……” 正说着,几道身影突然破窗而入。 二人见状,不由地吓得浑身一哆嗦。 然而,来不及反应,高秀的夫人竟直接被一刀封喉! 高秀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你、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是赵思文他、他……” 见人一步步朝着高秀走去,甚至都没有一句废话,抬刀便砍向高秀的脖子! 突然! 几支短箭“嗖”地直接从窗外激**射而来…… 不久后。 一道人影匆匆跑到了宰相府前。 大喊道:“我要见宰相大人,我要见宰相大人,快,快去通报……” 与此同时。 养心殿内,小安子再次匆匆跑来:“陛下,人已经到了宰相府了!” 宁辰点点头:“很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日早朝就该朕好好表演了!” 小安子担忧道:“可、可是陛下,那宰相真的会对付赵思文吗?” “万一他……” 宁辰笑了笑:“结果如何,明日早朝自见分晓……” 第68章 亲自出马 见宁辰脸上再次浮现那抹熟悉的自信笑容。 小安子知道,小皇帝一定是胸有成竹了,于是也不再担心这个问题。 但他又忍不住问道:“陛下,奴才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宁辰笑了笑:“就你与朕二人在此,有什么不能问的!” 小安子心头一热,于是问道:“陛下,就算那赵思文倒台了,可户部尚书的位置会由谁接替呢?” “如果陛下您安排不了自己人,那除掉赵思文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您是打算安排胡万三接替……” 宁辰笑着打断道:“朕可没那个能力安排胡万三去接替户部尚书的位置!” “至于由谁来接替赵思文的位置,也不需要朕去安排!” “毕竟户部就那几个人!” 小安子一怔,担忧道:“如果不做任何安排,那只怕接替户部尚书的人只能是户部右尚书肖敬语了!” “可据妙音坊打探的情报,此人一直都是赵思文的狗腿子,而且还说赵思文那捐官、议罪银制度的雏形,就是这肖敬语率先想出来的……” 宁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不正说明这条小金鱼很有能力吗?” “小金鱼?” 小安子愣了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陛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肖敬语能想出议罪银、捐官制度,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万一他和赵思文一样忠于太后,岂不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宁辰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不知道吗?这小金鱼刚娶了老婆……” 小安子先是一愣,随即一拍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没错没错,瞧奴才这脑子,真是白长了!” “他娶的这个老婆,不就是妙音坊……” 宁辰笑着打断道:“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苦心发展妙音坊?” “除了正常的情报收集外,朕还要她们尽可能地渗透进各大官员的内宅去……” 清晨的阳光总算是照进了养心殿。 宁辰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 起来时虽然身体还是虚弱,但却神清气爽。 他知道,这定是老夫子那续命药丸起了作用。 不觉间,他再次想起老夫子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只是这次,他的视线并没有模糊,而是愈发坚定。 在小安子的陪同下,宁辰早早来到了金銮殿等待早朝。 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小皇帝,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意外。 就连最后到来的太后也没想到。 她看向宁辰:“辰儿,你身子好些了吗?要不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有母后在,你不用担心……” 宁辰乖巧地朝着太后行礼:“母后,辰儿的身子虽然还是很虚弱,但精神已经恢复不少!” “有母后在,辰儿自然万事都无需担心,只是辰儿好久没见到母后了,所以想过来陪陪母后……” 好一个母慈子爱! 殊不知太后心中对宁辰的这番言语充满了不屑,但宁辰的出现与否对她早朝并没有任何影响,她也就无所谓了。 而宁辰更是心中暗道:“朕的好母后,朕之所以这般虚弱,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你放心,朕很快就会将朕遭受的一切加倍还给你!” “就从今日这出好戏开始……” 一念至此,宁辰又悄悄地看向百官之中,那顶着浓浓黑眼圈、精神恍惚的赵思文。 赵老狗! 这一晚你都没睡着吧…… 随着众臣三跪九拜,宁辰始终乖巧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太后与众臣议论国事! 宁辰的目光时不时地看向赵思文,又看向一直半眯着眼、面无表情的宰相宋国忠! 不出意外,今日朝堂上,宰相宋国忠定会对赵思文下手。 不过以宋国忠这老狐狸的德行,他必定不会亲自出来捅这马蜂窝。 他一会安排其他人参赵思文,然后将高秀这个人证亮出来。 彻底坐实赵思文贪赃枉法、暗杀朝廷命官的死罪! 而他自己就作壁上观! 想到此,宁辰不禁有些期待这宋国忠会派谁出来当这个把“枪”……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赵思文也越来越紧张。 昨晚的那几名杀手一整晚都没有回来,他甚至还派人去找过高秀。 可却压根没发现高秀的踪影。 他很清楚,如果今日高秀出现在朝堂上,那他必死无疑…… 直到议政结束,他想象中的画面始终没有出现。 这也不禁让他长舒一口气! 终于,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听到这几个字,赵思文顿时如释重负,不禁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而这一切,都被宁辰看在眼里。 他不禁皱了皱眉: 就这么退朝了? 为何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难道宰相宋国忠真的不打算对付赵思文? 明明昨晚户部左侍郎高秀已经到了宋国忠府邸! 难道自己猜测错了,这宋国忠真的不想把握住这么好的机会除掉赵思文? 一念至此,宁辰心中顿时无比懊恼: 看来自己终究是看错了宋国忠这条老狐狸了! 不行! 既然你宋国忠不让人出手,那朕就自己来! 想到此,宁辰当即站了起来:“母后……” 不料,他话还没说出口,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率先响起:“娘娘,老臣有本要参!” 闻言,所有人都不禁愣了愣,纷纷寻声看去。 而说话之人,赫然正是一直半眯着面无表情的大宁宰相——宋国忠! 只见宋国忠缓缓走了出来,恭敬地朝着太后行了行礼,依旧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娘娘,老臣有本要参!” 众人都不禁投去了震惊的目光,因为他们听得真切,宰相说的不是“有事要奏”,而是“有本要参”! 这么多年,他们可从未见过宰相宋国忠主动站出来见过任何人! 宁辰也不禁愣了愣,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震惊:莫非宋国忠这老狐狸要亲自出来参赵思文? 他这种老狐狸不应该用别人当枪吗? 赵思文更是满脸惊慌,脸上瞬间全无血色。 太后皱了皱眉,疑惑道:“宰相大人亲自参人,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说看,你所参何人?” 宋国忠双眸古井无波,平静地说道:“老臣要参户部尚书赵思文!”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震惊不已,更是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太后也不由地愣了愣,目光阴鸷地看向赵思文。 宁辰更是眉头紧皱! 宋国忠站出来参赵思文,他自然乐见其成,毕竟他想的就是让宋国忠出面对付赵思文。 否则,他也不会让高秀昨晚去宰相府。 可让他不解的是,这宋国忠竟然真的亲自出马参赵思文! 难道他就不怕太后因此猜疑他? 正想着,宰相宋国忠继续缓缓说道:“娘娘,昨夜户部左侍郎高秀突然找到老臣,说赵思文要杀他!” “为了活命,高秀供出了一本账本,而这些账本上清清楚楚记载着赵思文这些年贪赃枉法的记录!” “特别是自他主持推行捐官、议罪银新政以来的证据!” “据记载,自推新政以来,他通过各种手段总共收入一千余万两!” “可他却只上缴国库八百万两,自己私吞了二百万两!” “而这八百万两之中,他又通过各种名目侵吞了五百万两!” “最后实际用于国家的只有三百万两!” “其贪污之巨实在令人发指!” 闻言,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私吞两百万两,又侵占五百万两,总共就七百万两了……” “天啊,这比往年一年的国库收入还多……” “他、他竟然敢贪这么多钱,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不知是谁,说了句“如此巨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很快,大部分人也都纷纷喊道:“如此巨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宰相依旧半眯着眼、面无表情,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继续说道:“娘娘,户部左侍郎高秀此刻就在殿外,随时可上殿作证!” 闻言,赵思文如五雷轰顶般,突然瘫坐在地! 他双眼空洞,面无血色,口中还不住地喃喃道:“完了,这、这回是真的完了……” 他不傻! 若是旁人出来指证,他或许还可以反驳几句。 可此时站出来参自己的人是大宁宰相宋国忠! 他很清楚,宰相宋国忠亲自出马,那就意味着自己就算再怎么狡辩也没有任何作用! 突然,原本面如死灰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跪倒在地,不断地朝着太后磕着头,哀求道:“娘娘,救命啊,娘娘……” “娘娘,您得救救老臣啊,娘娘……” “老臣这些事可都是……” 正说着,太后突然厉喝道:“够了!” “赵思文啊赵思文,亏本宫如此信任你!” “可你呢?” “一千万两,你竟然敢私吞七百万两?” “怎么,你是打算与本宫七三开吗……” 第69章 幕后之人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是真的怒了! 以至于朝堂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 而太后更是再也不给赵思文开口的机会,当即命令道:“来人,给本宫将赵思文扔进天牢!” “着刑部尚书严查此案,务必给本宫查个水落石出!” “退朝!” 说罢,她甚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朝堂。 谁也没想到,这么大的案子竟然如此快的结束了。 太后甚至没有丝毫要保赵思文的意思。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赵思文分明是太后的绝对心腹…… 刚回到养心殿,小安子便像是憋了好久般,迫不及待地欢呼道: “太好了,赵思文这回是死定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顺利!” “那太后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让刑部彻查此案!” “不过这么大的贪污案,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贪污案!” “太后就算想保也保不了啊,哈哈……” 小安子正开怀大笑着,扭头一看,却见宁辰紧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好不容易逼着太后亲自除掉了赵思文,您怎么看上去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宁辰皱了皱眉,喃喃道:“奇怪,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小安子愣了愣,疑惑道:“奇怪?” “陛下,您在说什么奇怪……” 宁辰抬眼看向小安子,沉声道:“你不觉得太后太过于急切了吗?” “她好像是在怕赵思文再说话一样……” “而且更奇怪的是,宋国忠那老狐狸为什么要亲自出马参赵思文?” “他明明可以让其他人出面……” 另一边。 天牢内,赵思文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坐在天牢里。 口中不断重复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赵思文辛辛苦苦一辈子,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更是对太后忠心耿耿,为什么会落个如此的下场,为什么……” 正说着,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赫然正是太后身边的老麽麽! 见到老麽麽,赵思文竟没有任何反应,沉声道:“怎么,是太后让你来送我上路的吗?” 老麽麽皱了皱眉,缓缓道:“赵大人,你不能怪娘娘,你知道的,如果这件事不捅出来,娘娘还是会一如既往护着你……” 赵思文冷笑一声:“她当然应该护着我,毕竟我那些银子可都是替她贪的!” “这么多年,我赵思文从未替自己贪过一分一厘!” 老麽麽叹了口气,道:“你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吗?” 闻言,赵思文突然冲到老麽麽面前,一把揪住了老麽麽的衣领,疯了般怒吼道:“我怎能不委屈?” “她虞芷汐既要国库充裕,又要私藏金库,我能怎么办?” “那么多银子,我一个人能操作过来吗?” “可只要我找人帮忙,又怎能防得住有人背地里抓住我的把柄……” 老麽麽没有丝毫惧怕,冷冷道:“那你就更不应该放走高秀!” “放走?”赵思文冷笑一声,“我派去的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高秀偏偏跑到了宋国忠那里!” 老麽麽叹了口气,道:“好了,多说无益!” “这件事必须到你这里为止,不能再让人查下去!” 说着,老麽麽扔出一丈白绫,继续道:“你安心上路吧,娘娘会厚待你的家人的!” 赵思文愣了愣,随即问道:“你确定?” 老麽麽点点头:“娘娘知道你的忠心,但事已如此,娘娘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赵思文捡起白绫,惨笑一声,道:“可笑,可笑啊!” “原以为我赵思文只要对娘娘忠心耿耿,就一定能永保富贵,可没想到……” 正说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告诉太后,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老麽麽点点头:“知道了,你安心上路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刚回到凤仪殿。 太后便着急问道:“办妥了?” 老麽麽道:“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娘娘,赵大人对您真的是忠心耿耿……” 太后皱了皱眉,深深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 “他一直都是本宫最信任的人……” 见太后如此失落,老麽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知道,赵思文对太后多重要,失去赵思文,无异于折损了太后一支有力的臂膀。 可没办法,谁让此事干系太大,太后只能自断一臂…… 正想着,太后突然再次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问道: “对了,他有说什么吗?” 老麽麽道:“他让老奴提醒娘娘,说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太后愣了愣,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叹息道:“是啊,这件事的确太古怪了!” “上次赌约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赵思文的罪证就被人捅了出来!” “而且,还是宰相宋国忠亲自捅出来的……” 说到此,太后缓缓站了起来,踱着步,思忖道:“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宋国忠一手策划的?” 老麽麽摇了摇头:“说不准!” “不过娘娘您一向是让宋国忠与赵思文互相制衡的,如果赵思文倒台了,那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就算您重新扶持心腹上位,只怕一时间也很难再制衡宋国忠了……” 太后不由地皱了皱眉,心中莫名地涌上一个念头,喃喃道:“宁辰那小废物要杀赵思文,宰相宋国忠也要杀赵思文!” “如果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听着太后的猜测,老麽麽瞬间后背一凉,连忙说道:“不、不会吧!” “当初向您提议由百官联名废帝的人不就是他宋国忠吗?” “他怎么可能会和小皇帝是一伙的?” “而且宋国忠对您也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当初剿灭小皇帝外公周显祖发动的政变,他宋国忠是最大的功臣……” 太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头疼,捂着头神情痛苦地说道:“本宫累了,想休息了……” 见状,老麽麽当即不再说话。 她很清楚,太后之所以如此疲惫,是因为亲手舍弃赵思文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的背后实在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怪异。 太后也需要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想到此,她缓缓转身往外走去,可没走两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身问道: “娘娘,赵思文的家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太后躺在床上,语气疲惫地说道:“都杀了吧……” 老麽麽猛地一怔…… 与此同时。 宰相府内。 宋国忠正半眯着眼躺在靠椅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过来,放下手中的棋谱,轻轻替宋国忠揉着肩,柔声道: “义父,您不是不相信女儿的话吗?为何今日还是亲自出面参赵思文了?” 宋国忠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今日朝堂之上,老夫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您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那小皇帝宁辰谋划的了?”女子盈盈笑道。 宋国忠点了点头,道:“是啊,还是被柔儿你说中了,这一切都是那小皇帝精心谋划的!” “老夫今日等到最后,为的就是看那小皇帝的反应!” “他在最后关头着急地站了起来,这就足以说明了。” 名为柔儿的妙龄女子笑着埋怨道,声音十分动人:“柔儿上次就说过了。” “从他在朝堂上以死相逼,再到他两次躲过我们的刺杀,而后杨飞、范大有神秘消失,曹大海上位,直至他上次要强杀赵思文。” “只要把这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不难发现,那小皇帝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谁让您之前不相信柔儿的判断,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宋国忠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怪老夫,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九岁的稚子,之前还那般废物,竟会突然变成如此厉害的高手!” “只怕那虞芷汐到现在还被小皇帝蒙在鼓里……” 柔儿娇笑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义父,那您现在就不用再怕太后怀疑您了吧?” 宋国忠幽幽道:“太后必然会怀疑老夫,但这还远远不够!” 柔儿耐人寻味地笑了笑,道:“是啊,只是怀疑还远远不够,您必须让太后坚定地认为您是和小皇帝一伙的!” “只有这样,太后才会感受到危机,也才会提前对小皇帝痛下杀手!” “这可比您继续派人刺杀小皇帝来得直接得多……” 第70章 父女之赌 “是啊!” 宋国忠浅浅一笑后,脸上又看不出任何表情,“话虽如此,可若太后与那小皇帝真的斗起来谁会胜出……” 柔儿盈盈一笑:“义父,您就是太谨慎了!” 宋国忠古井无波地说道:“你不懂,越是身处高位,越要事事谨慎!” “更何况为父所图之大,必须时刻谨慎,而你的身份更是……” 见宋国忠欲言又止,柔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再次给宋国忠捏着肩,意味深长地说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义父,相信柔儿,不管他们谁胜谁负,我们都是最终的赢家……” 说到此,柔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义父,要不我们打个赌?” “就赌他们谁会胜出!” 宋国忠看了看柔儿,无奈一笑:“赌什么赌,为父都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更何况为父这辈子从来不赌!” “因为只要是赌,就会有输的可能……” 柔儿像是没有听到般,兀自说道:“我赌那小皇帝会赢!” 宋国忠再次看向柔儿,微微皱眉:“你为何如此确定?” 柔儿笑了笑,一边替宋国忠捏着肩,一边缓缓说道:“义父,您想啊!” “那小皇帝从马上就要被废,到今日利用您来帮他铲除户部尚书赵思文!” “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之强,绝非凡人!” “既然如此,他怎会不知道赵思文对于太后的重要性?” “可他偏偏做到了!” “而且还一直将太后蒙在鼓里,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早就做好了与太后正面较量的准备,他的背后绝不止那孔老夫子一人!”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暗中发展了多少势力,但柔儿敢肯定,他一定是已经发展到足以对抗太后的势力了,这才对赵思文动的手……” “所以,柔儿相信,他必定会赢!” 闻言,宋国忠叹了口气,虽然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 “是啊,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宋国忠缓缓站了起来,踱着步,继续幽幽道: “其实为父到现在想想,都还是不敢相信!” “这小皇帝宁辰之前还是那般废物懦弱,如今俨然换了一个人,甚至已然显现帝王之风。” 说到此,他那一直半眯着的眼第一次有了波澜:“不愧是他宁家的种!” 一闪而过的波澜后,他又看向柔儿,满脸怜爱:“柔儿,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太后那个女人!” “且不提她是如何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秀女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些年,京都四营都牢牢掌控在她手中,为父想尽办法,都无法撬动分毫。” “而且,前段时间的观莲节,她更是用她的手段杀了靖王,死死压制着那些藩王!” “山海关失守,更是她一手策划的,如今,她族兄虞啸卿接替项青的军务,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掌控了大宁最强的边军!”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说到此,眼里再次闪过一丝担忧:“就算那小皇帝宁辰暗中发展了足够的势力,但在太后的绝对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无用!” “这也是为何为父这些年如此谨慎……” 柔儿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又笑了出来,柔声道:“如此说来,义父是赌小皇帝能赢咯?” 说到此,不待宋国忠回复,柔儿便伸出一只手,道:“好,赌约已成,我们等着看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不是得加点赌注啊?” 宋国忠没好气地拍了柔儿的手:“臭丫头,就喜欢胡闹!” 柔儿调皮一笑,拿起之前放在一旁已然老旧的棋谱:“义父,咱们就赌这本棋谱吧,如果我赢了,您可得把这棋谱给我……” 说到此,不待宋国忠回应,柔儿便拿着棋谱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柔儿跑远的身影,宋国忠叹了口气,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此刻竟然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可随即,他的目光中又流露出浓浓的担忧,轻声低喃道:“小丫头啊小丫头,老奴一直认为你是这世上唯一的天才,可现在多了个宁辰,真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果然如宁辰所料,太后让户部右侍郎肖敬语暂时接替了户部尚书的职务。 虽然只是暂时,但宁辰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这个肖敬语可以说是随时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而赵思文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对宁辰来说,这并不意外。 他很清楚,赵思文的死一定是太后所为,就像当初潘玉的死一样,一定也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他当然也很想知道太后与赵思文之间到底有着什么秘密,但现在他更好奇的是宰相宋国忠为何会亲自站出来支持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宋国忠作为一朝宰相,更是太后的心腹,为何会亲自出面? 宁辰苦思多日,依旧想不明白。 直到这天半夜,他突然惊醒过来: 难道他只是在向自己表明态度? 告诉自己,他是在支持自己? 这不太可能吧? 当初可是他宋国忠带头用那一千一百七十二条“莫须有”的罪名逼自己退位的。 此时又为何向自己表态? 想到此,宁辰不自觉地搓起了手指。 看了看窗外漆黑夜幕下那轮模糊的孤月。 一道念头突然闪过: 会不会是他早就看穿这一切都是自己在背后谋划,所以改变了立场,想站到自己这边? 一念至此,他不禁后背一凉: 可恶! 自己好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太小看这宰相宋国忠了! 当初自己只想着宋国忠定会因为之前与赵思文的争斗,而把握住机会对付赵思文。 所以才设计让高秀跑到他那里去。 虽然他让人编排好了理由,甚至是毫无破绽的理由,为的就是就是怕引起宋国忠的怀疑。 可如果他真的看穿了这一切,知道是自己在背后谋划。 那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选择将真相告知太后。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岂不间接暴露了自己? 想到此,他又摇了摇头,手指已然搓红了。 暴露了也没事,毕竟在现在的太后眼中,自己就是个必死之人,太后为了所谓的贤后之名,只需要耐心等着自己毒发身亡,根本必要提前对自己下手。 而且,从结果看来,这宋国忠也没有告诉太后,而是选择站在了自己这边。 只是他真是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吗? 宁辰皱了皱眉,脑海中竟莫名浮现出宋国忠那永远半眯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样子! “小安子!” 宁辰突然大喊一声。 小安子当即匆匆跑来,紧张地看向宁辰:“陛下,您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身体又……” 宁辰沉声打断道:“去,尽快通知张适与妙音坊,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务必给朕查清楚宰相宋国忠的背景,朕要知道他的所有底细!” 小安子一愣:“宰相宋国忠?他、他……” 宁辰喝道:“还不快去!” 小安子当即领命匆匆跑去。 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宁辰如此急迫! 看着小安子离去的背影,宁辰再次忍不住搓起了手指:“看来朕得想办法再试探试探这宋国忠了……” 次日一大早。 宁辰坐在龙椅上,听着众人议论国事,而他的目光始终不经意的看向宋国忠。 只是,宋国忠依旧半眯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太后欲退朝时,宁辰突然站了起来,恭敬地朝太后行了行礼,道:“母后,儿臣有事要奏!” 太后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宁辰:“哦?你能有什么事……” 宁辰缓缓道:“母后,虽然赵思文一案已经尘埃落定,他也畏罪自尽了!” “但他所犯贪污一案实在是朝野震惊、骇人听闻!” 说到此,他回头瞥了眼宰相宋国忠,继续道: “之前宰相就说过,根据高秀所供,赵思文就是利用‘捐官’、‘议罪银’贪墨了巨款,所以儿臣建议,立刻取消这些制度,以防再出现像赵思文这般的国家蠹虫!” “另外,赵思文能贪墨如此多的钱,这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他一定还有很多帮手!” “儿臣建议,继续深究此案,将所有参与他贪污案件的蠹虫全都连根拔起。” “还大宁以清明,振百姓之信心……” 轰!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几乎所有人都不禁看向太后。 因为谁都知道: 小皇帝宁辰这个建议,无异于是要彻底铲除赵思文一党的所有人! 可这些人之前虽以赵思文为首,可实际上都是太后的势力啊! 这不是触碰太后的逆鳞吗? 太后更是眉头紧蹙,双眼顿时射出一道寒光,甚至带着强烈的杀意…… 第71章 雷厉风行 宁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很清楚,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己的这个“建议”就是在自寻死路! 毕竟真将那些人全都连根拔起,无异于动了太后的根基。 太后自然不会同意,甚至会勃然大怒。 其实他原本不必如此着急推进这一步计划,但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 就算有了孔老夫子带来的续命丹药,但留给他的时间还是不多,他也不清楚药效什么时候会过,毒药什么时候会再次发作! 所以,尽管冒着激怒太后的风险,他也必须利用自己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份加快进度。 就算真的找不到解药,真的无力回天,最起码也能争取尽可能多得清除太后在朝堂上的党羽。 而且,他也始终认为太后为了所谓的“贤后”之名,不会贸然提前对自己这个必死之人下手。 他当然也知道太后绝不会同意这个请求。 但他有办法让太后不得不处理。 只要他一声令下,张适与表姐周素若便会根据他之前的吩咐,让那些提前准备好针对赵思文党羽的案件,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一两起案件或许影响不了什么,但如果是十起、百起甚至千起呢? 毕竟在“捐官”、“议罪银”等制度的刺激下,这些贪赃枉法、违法乱纪的案子实在太多了。 这也是为何会当初赵思文提出这些制度时,他会站出来支持此举。 一旦案件都集中曝光出来,其影响之大,太后绝不可能视若无睹。 毕竟任何时代的执政者最怕的就是扩大影响! 而为了所谓的贤后之名,为了维持朝野的基本稳定,就算太后不愿继续查下去,也不得不查下去! 这就是他给太后准备的“软刀子”! 而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试探宰相宋国忠! 贪污之案继续追查下去,必定会将宋国忠的党羽也牵涉其中。 如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那他即便会损失党羽也会出来支持自己。 可如果他不是要站队自己,那他自然不会选择支持自己而失去他的那些党羽。 果然! 太后就像是川剧变脸般,眼里的杀意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谆谆教诲的慈爱,脸上甚至再也看不到一丝丝怒意。 “辰儿如此嫉恶如仇,本宫甚是欣慰!” “但世上所有事并非是非黑即白,如果真的真的继续深究此案,一旦牵涉太广,难道就一次性把所有贪官都砍了吗?” “我大宁的众多事物还是要有人去做的,把他们都除掉了,谁来做事,谁又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治大国如烹小鲜,孔老夫子没教过你吗?” “所以啊,这件事要慢慢来,徐徐图之,只能小火慢炖,不能大刀阔斧!” “否则必遭反噬……” 宁辰不由地一愣! 因为他知道,即便太后是有私心,是要维护他的党羽,更是要继续扮演好“贤后”,但这番话却说得近乎完美,甚至乃是志治国精髓! 如果不是他时间不多了,他定然也会选择如太后所说的这般去做。 可他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 不料,就在宁辰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娘娘,老臣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禁循声望去,赫然正是大宁宰相宋国忠! 太后皱了皱眉:这老家伙又要干什么? 宁辰眼里更是闪过一丝异光:他果然站出来了…… 宋国忠缓缓上前一步,恭敬地朝着太后行了一礼,依旧半眯着眼,看不出任何表情:“娘娘,老臣支持陛下的建议,必须彻查贪污朕一案。” 闻言,原本寂静的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宰相宋国忠竟然会站出来支持小皇帝的建议? 这、这怎么可能? 作为太后的心腹,他难道不知道小皇帝的这个建议是在动太后的逆鳞吗? 太后更是眉头紧蹙,狐疑地看向宋国忠,脸上刚恢复的平静瞬间又变得阴沉了起来。 随着太后良久的沉默,整个大殿的气氛也莫名跟着紧张了起来。 终于,她缓缓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瞪着宋国忠,声音阴沉到了极点:“宰相,你确定要支持彻查此案?” 宋国忠脸上依旧十分平静,不疾不徐地说道:“回娘娘,陛下此举乃是正道!” “不仅老臣支持陛下,太后也应支持陛下才是……” 正说着,太后突然震怒道:“够了!” “他一个九岁稚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 “本宫看你这宰相是白当了,这一大把年纪更是白活了……” 不料,宰相寸步不让,甚至直接打断了太后的训斥,正色道:“娘娘此言差矣!” “陛下以前的确不懂事,甚至可以说是昏庸无道!” “可若现在说陛下不懂事,老臣第一个不答应!” “他九岁不假,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进步和成长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且不说之前寿辰一事,仅是上次山海关失守,陛下的那番抗战言论,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老臣之所以在谈判时能让大金同意降低条件,也正是拿出了陛下的那番消耗战的言论,让大金不得不退步!” “而与赵思文的赌约,满朝文武更是亲眼目睹,娘娘您不也是见证人吗?” “陛下虽然只有九岁,可却能发现生财之道,更是为我大宁筹措到了那么多银两!” “如此,还能说他只是个九岁稚子,不经世事吗?” “如今,陛下提出彻查赵思文贪污一案,更是顺应民心之举,也能重振我大宁纲纪,如果只因怕揪出太多的贪官导致无人做事,岂不因小失大,掩耳盗铃?” 哗!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瞬间炸开了锅! 谁也没料到,一向对太后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宰相宋国忠竟然会公然打断,并严辞反驳太后。 这么多年,他可从未如此公开和太后对立过!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宁辰也不禁皱了皱眉,看样子这宋国忠是真的要选择站队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宁辰来说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有了禁军统帅曹大海,又铲除了户部尚书赵思文,接替户部尚书的肖敬语也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如今若是再有宰相宋国忠的支持,那自己扳倒太后的路,只会走得更加顺利! 可不知为何,即使宰相宋国忠已经如此强势、明显地表了态,宁辰还是觉得十分不安。 毕竟当初宋国忠带头逼自己退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好,很好!” 太后勃然大怒,甚至脸上都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宋国忠啊宋国忠,本宫……” 太后正说着,不料宰相宋国忠竟再次抢先开口道: “娘娘,上次您吩咐刑部彻查赵思文一案,虽然赵思文已畏罪自尽,但刑部还是根据高秀的口供与那本账册,将涉案的人员全都查了个水落石出!” 说到此,宋国忠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完全不给太后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 “娘娘,此乃此案所有涉案人员的详细罪证,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参与赵思文贪墨案的大小官员,总计三百八十二人,下至七品县官,上至兵部尚书!” “请太后彻查此案!” 话音刚落,刑部、吏部、工部的大小官员,一些御史以及吏部的部分官员,甚至还有部分武将竟都纷纷站了出来,足有近一半的人! 他们齐齐跪倒在地,不约而同地奏请道:“请太后娘娘上顺帝意,下从民心,支持陛下彻查此案……” 众人一遍遍地齐声奏请着,声音之大几乎要将这金銮殿的屋顶给掀翻了! 轰! 如晴天霹雳般,太后瞬间僵在了原地。 而大殿之上的另一批官员,此刻竟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成了一尊尊雕像。 谁也没料到,宰相宋国忠竟然已经将所有罪证都收集好了! 尤其是兵部尚书赵伯礼。 此人与赵思文本就私交深厚,赵思文死后,他更是成了赵思文一党的领头羊。 只是现在,听到宰相说出“上至兵部尚书”这几个字,他这头羊也吓得呆若木鸡,只能惊慌失措地看向太后。 可太后此刻也是脑袋里一片空白,脸上更是如被冻僵了般,毫无血色! 她万万没想到,这宰相竟已经雷厉风行地让刑部将赵思文一党的罪证全都收集好了。 更没想到,一向忠于自己的宋国忠竟然会带领群臣如此逼迫自己! 这、这与逼宫何异? 突然,她只觉得自己脑袋疼的要命,竟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宁辰皱了皱眉,看了看几近晕厥的太后,又看向依旧半眯着眼,面无表情的宋国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宋国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击要害,直接将罪证全都收集好,打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可、可他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第72章 大宁国伤 眼看着以宋国忠为首的群臣一遍遍喊着“请太后娘娘上顺帝意,下从民心,支持陛下彻查此案……” 偌大的金銮殿上,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 宁辰也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他原本只是想推进自己的计划,顺便试探宰相宋国忠。 可这宋国忠不仅站出来支持自己,更是直接用雷霆手段逼得太后下不来台! 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他身为堂堂宰相,带着文武官员如此逼谏太后,难道真的不怕太后一怒之下镇杀他们? 宁辰仔细打量着宰相宋国忠。 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宋国忠那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突然。 老麽麽一声惊呼:“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快、快传太医……” 随着太后的晕倒,紧张的气氛也暂时得到了缓解,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太后被紧急送回了凤仪殿。 可刚回到凤仪殿,太后便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眸子里竟爬满了瘆人的血丝。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宋国忠为何突然背叛本宫……” 太后缓缓坐了起来,轻声低喃着。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神情也异常冷静。 甚至冷静地可怕! 只有跟随她多年的老麽麽知道,太后越是愤怒到了极点,就看上去越是冷静! 而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告诉她,太后每次这般冷静之后,必会掀起恐怖的血雨腥风! 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会不会是宋国忠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所以想借助这次事情,将赵思文一党彻底铲除?” 闻言,太后顿时扭过头直勾勾地瞪着老麽麽,那冷静的眸子竟如同冰锥一般,直刺地老麽麽不由地后背发凉: “你觉得他宋国忠这个老狐狸会只为了争夺朝堂势力,而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吗?” “这么多年了,本宫还不了解他!” “本宫称后,先帝之死,立宁辰为帝,再废宁辰,这一件件一桩桩,他的每次选择哪个不是经过他深谋远虑的?” “如今,他敢站出来逼谏本宫,也一定是他早就谋划好的!” 闻言,老麽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早就谋划好的?不、不会吧……” “若是如此,那他岂不早就对您有二心,早就在暗地里支持小皇帝了?” “可他当初为何又要向您提出废那小皇帝的计策呢?这说不通啊……” 太后眉头紧锁,起身缓缓踱着步。 也不知道是对老麽麽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早就在暗地里支持那小废物……” “早就……” 突然,她再次转身直勾勾地看向老麽麽:“没错,他就是一直暗地里在支持宁辰那小废物!” “一定是这样!” “从他提出废宁辰这个计谋开始,他就谋划好了一切,他表面上继续效忠本宫,可实际上却一直在暗中帮宁辰那小废物!” “他们两个一直在唱双簧!” 说到此,太后脸上甚至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没错,他们一定是在唱双簧!” “本宫一直都很奇怪,自从本宫采取他的计策,让他率领百官联名废帝开始,那宁辰就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本宫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在帮他,谁又有能力帮他!” 说着,太后似乎又在回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种种画面。 “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就是宋国忠那老狐狸!” “他们两个早就串通好了!” “宋国忠先是让那宁辰以死相逼,逼本宫暂缓废帝,而后又暗中帮助宁辰,设计利用老夫子让本宫对外宣布永不废帝!” “之后,便开始针对本宫用来制衡他的赵思文!” “你还记得宁辰那小废物那日在朝堂上的力战退敌言论吗?今日宋国忠自己都说出来了,正是因为宁辰那言论,他才成功逼得大金让步的。” “现在想来,这一定是他早就谋划好的,不然他怎可能那么轻松就让大金做出让步?” “而宁辰赚那么多钱,也肯定是他宋国忠暗地里帮忙的,不然怎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让宁辰那小废物遇到了胡万三?” “一定是这样了……” 老麽麽细思极恐,但仍旧有些疑虑,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说的这些的确很有可能,但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当初剿灭小皇帝外公周显祖发动的政变,他宋国忠可是最大的功臣啊……” 闻言,太后冷哼一声,目光无比坚定:“因为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扳倒本宫,由他来控制宁辰那个傀儡,从而独掌大宁!” 老麽麽还是有些不解:“可如果真是如此,小皇帝又怎会和他联手?” 太后冷笑道:“想蛊惑宁辰那小废物,对他这种老狐狸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老麽麽沉吟片刻,目光顿时阴沉了下来:“如此说来,那这宋国忠留不得!” “娘娘,必须马上除掉他,以免他……” 正说着,太后皱了皱眉,沉声道:“不行!” “现在还不能对宋国忠动手!” 老麽麽愣了愣:“这、这是为何?” 太后道:“本宫要杀他很容易,可别忘了,他刚立下大功,让大金让步签订停战协议!” “此时对他动手,本宫定会遭到口诛笔伐……” 老麽麽焦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这些?” 太后摇摇头:“这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今日朝堂上有多少人支持他,你是看见了的!” “而且你别忘了,他儿子就在西南边境,手握十万雄兵,另外,他女儿更是宁王的王妃!” “靖王刚被本宫除掉,宁王一定记恨本宫,若宋国忠再一死,他必反!” “还有,这些年只怕他在军中已然渗透了不少势力……” 老麽麽猛地一怔,顿时后背发凉:“不错,他若不是仰仗自身势力,今日又怎敢率领那么多文武官员逼谏娘娘您?” “而且,他今日这么做,只怕一定是做好了与您彻底撕破脸的准备……” 说到此,老麽麽顿时慌了,连忙看向太后:“万万没想到,宋国忠这老贼竟然藏得这么深!”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太后皱了皱眉,又转身兀自踱着步。 良久,她突然再次转身,目光中更是带着强烈的杀意:“对付宋国忠,只能徐徐图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化解他这次逼谏!” 说到此,太后突然冷笑道:“办法只有一个!” 老麽麽眉头一挑:“是何办法?” 太后沉声道:“大宁国伤!” “国伤?” 闻言,老麽麽顿时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要杀小皇帝宁辰?” “可、可小皇帝上次毒发后,眼看着就活不了多久了,您为何要杀他,而且杀他和对付宋国忠,化解这次逼谏有什么关系?” 太后冷冷一笑:“关系大了!” “宁辰身为皇帝,他一死那便是大宁国伤,所有事情都能名正言顺地往后压!” “一朝天子一朝臣!” “待本宫再重新扶持浩儿上位,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本宫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对付宋国忠的办法!” 老麽麽闻言愣了愣,当即仔细琢磨着太后的这番话。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杀了宁辰,然后大办国丧,不仅可以争取时间,也能利用国伤一事重新洗牌! 一念至此,老麽麽顿时眼前一亮:“娘娘,这的确是目前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 太后叹了口气,道:“没办法!” “虽然本宫没必要,也不想提前杀宁辰那小废物,但此时宋国忠这老狐狸已经利用他咄咄逼人,甚至亮出獠牙!” “本宫就不得不提前动手了!” “不然,一旦本宫被逼清算赵思文一党,那本宫就真的是自断一臂,宋国忠也会趁机掌握全部朝堂!” “然后,他就会不断以宁辰那小废物的天子名义,一步步蚕食本宫的势力,直到扳倒本宫,独掌大权!” 老麽麽点点头,兴奋地问道:“娘娘,你说,什么时候动手杀宁辰?” 太后微微皱眉,思忖了片刻,沉声道:“宜早不宜晚,就在今夜!” 老麽麽再次点点头:“是,娘娘,老奴现在就去布置,保证让他是病死的,绝不会有任何破绽!” 看着老麽麽转身离去的背影,太后突然叹了口气,道:“宁辰啊宁辰,别怪本宫,这一切都是你逼的!” “说让你蠢到与宋国忠那老狐狸沆瀣一气,威胁到了本宫的位置……” 正喃喃着,她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 “此事不能让曹大海知道!” 老麽麽刚迈出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太后:“为、为何?他、他不是……” 第73章 痛下杀手 “娘娘,曹大海他不是您的人吗,为何不能让他知道?” “莫非他也有问题?” 老麽麽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太后。 太后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说道:“本宫也只是怀疑……” 顿了顿,她示意老麽麽回来:“你还记得之前本宫在朝堂上让众人议论由谁担任禁军统帅一职的事情吗?” “当时赵思文支持杨飞,而宋国忠那老狐狸却支持曹大海,所以……” 见太后欲言又止,老麽麽思忖道:“这、这不太可能吧,他可是向您交了投名状的,名单上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本宫虽然只是怀疑,但小心些总归不会错!” “去,把曹大海支走,另外从禁军中挑靠得住的人来!” “另外,去通知京都四营,让他们做好准备……” 老麽麽不由地一怔,震惊地看向太后:“京都四营?” “娘娘,这会不会有些太小题大作了,不就是杀个小皇帝吗,不、不至于吧……” 太后面露不悦,沉声道:“老东西,你是又想说本宫多疑吗?” 老麽麽顿了顿,当即脸色惨白地领命出去。 就在太后与老麽麽这边紧张布置的时候。 宰相府内。 柔儿一边研究着那本破旧的棋谱,一边同时与五名幕僚下着棋。 随着五人纷纷落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面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恭敬地行礼:“我等输了,小姐棋艺愈发见长,只怕天下已无人能敌……” 正说着,宋国忠缓缓走了进来:“虽然你们都是天下闻名的棋手,但还代表不了整个天下!” “记住,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你们这是在害她!” 五人见状,顿时骇然不已,于是连忙朝着宋国忠歪腰行礼,见宋国忠摆了摆手,五人当即后退出去。 柔儿似乎对宋国忠这番言语司空见惯,丝毫不在意,缓缓放下棋谱,看向宋国忠道:“义父,今晚就应该有结果了吧?”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以今日老夫于朝堂之上的那番行为,太后必定会对那小皇帝动手!”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今晚……” 柔儿示意宋国忠坐下,一边替他揉着肩,一边笑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如果柔儿所料不错,太后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这本棋谱今晚就是我的了!” 宋国忠摇了摇头,眼里第一次出现担忧:“柔儿,你总是如此自信,就算她今晚真的会动手,胜负也很难料定……” 夜色渐浓,养心殿内。 宁辰自从散朝后便便茶饭不思,一直神情凝重地挫着手指。 无论小安子问什么,宁辰都好像没有听到般凝眉苦思。 见宁辰那小手指都已经搓出泡了,小安子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宁辰的小手,焦急地说道:“陛下,别再搓了,都起泡了……” “您到底是怎么了嘛?” “那宰相宋国忠站出来支持您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他甚至都不用我们动手,就将赵思文那一党人的罪证全都收集好了,这不就是他向您交的投名状吗?” “您为何还如此担忧,而且,你到底在担忧什么……” 宁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面色焦急的小安子,叹了口气,抽出手缓缓坐到床边,缓缓说道: “太刻意了,真的太刻意了……” “他若是真心助朕,这当然好!” “可如果他不是呢?” 小安子愣了愣:“不是真心助您那还能是什么?” “他都已经把太后逼成了那个样子,甚至联合那么多官员将太后逼晕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冒着杀头的危险帮助您,摆明了就是要支持您对抗太后!” “是,他突然支持陛下您,这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可也许就像您说的,他或许一直在暗中观察您,看出您是如何一步步运筹帷幄,一步步铲除赵思文!” “他肯定也看出了您的能力,认定您能扳倒太后,将来也一定了不起的明君!” “所以才临阵倒戈,毅然决然地选择支持您!” “这何尝不是一种下注?” “他肯定在想,他现在帮了您,日后您亲政后,他也会继续得到您的重用,地位依旧……” 宁辰抬眼看向小安子,不得不说,小安子的这个分析的确很有可能。 可他始终觉得不放心! 特别是想起宋国忠那张永远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他就越发觉得此人绝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 宁辰忍不住再次搓起了手指,凝眉道:“如果他的真实目的不是这样呢?” 小安子皱了皱眉:“陛下,不是如此还能是什么?” “您会不会是这段时间思虑太重,再加上身子还没养好,所以疑心有些重了……” 宁辰摇摇头,道:“面对未知的事情,朕必须慎之又慎,朕不排除你刚刚的那个说法!” “可如果他对朕不怀好意呢?” 面对不知道的事情,宁辰总会习惯性地将所有可能都推演一遍。 “不怀好意?” 小安子想了想,继续道,“那他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如果不是为了支持您,为何要把太后激怒到晕厥的地步,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正说着,宁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更是紧紧锁在了一起,口中不断低喃着:“激怒、激怒……” 小安子是第一次见宁辰这个样子,就像是完全疯了一般! 甚至比之前得知山海关失守,太后不顾他的反对一意孤行地向大金俯首称臣还要疯癫! 他不禁有些微微生气:陛下何苦要如此折磨他自己? 但同时,他又真的很心疼自己的这个小主人。 如果不是这么事事谋划,处处提防,小主人也不可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但在谋划这方面,他的确帮不上小主人什么忙…… 不料,宁辰突然眉头一挑,神情严肃地看向小安子:“没错,小安子,你说得很对!” “是你提醒了朕!” 见状,小安子直接僵在了原地,一脸懵地看向宁辰:“奴、奴才提醒了您?这、这从何说起……” 宁辰站起身,缓缓踱着步,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喃喃道: “如果宋国忠并不是真心帮助朕,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就像你说的,他就是在故意激怒太后!” 小安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宁辰后面,挠了挠头:“故意激怒太后?他为何要这么做,这不是闲得无聊吗……” 宁辰冷笑一声:“因为他就是要让太后与朕斗个你死我活!” “什、什么?这、这……”小安子被这句话惊地目瞪口呆,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脖子上顶的根本就不是个人脑袋。 否则为何完全听不懂小皇帝说的是什么? “你刚刚说得很对,他就是在下赌注!” “但他不是只赌了朕这一边,而是两边都在赌!” 小安子越听越懵:“陛、陛下,奴才实在听不懂……” 宁辰冷笑一声,转过身深深看向小安子,继续道:“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两次刺杀吗?” 小安子摇摇头,又点点头:“记、记得,可、可这和宋国忠有什么关系?” 宁辰冷冷道:“如果那两次刺杀都是他宋国忠安排的呢?” “什、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小安子再次愣在了原地。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些毫不相关的事情,小皇帝为何能将其联系到一起? 宁辰回到床边坐下,正色道:“虽然这都只是朕的猜测,但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朕一直在奇怪,是什么人能在京都连续刺杀朕两次,而且都是在朕微服出宫的时候,准确的掌握朕的行踪,更能让太后一直查不出来!” “如果这个人就是宰相宋国忠,那就很有可能办到!” 小安子焦急地问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辰邪魅一笑:“朕刚刚说了,他就是要……” 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大太监李莲英的声音:“陛下,娘娘让您现在去凤仪殿一趟……” 闻言,宁辰不由地心头一怔:“不好,她果然是要对朕痛下杀手了!” 见宁辰如此说,小安子也不由地吓了一跳,神情瞬间紧张了起来:“陛下,您说太后现、现在要对您下手了……” 宁辰沉声道:“来不及解释了!” 说着,勾了勾小手,小安子虽然不懂,但小皇帝既然如此坚定,那一定就是真的! 于是连忙附耳过去。 听完宁辰的吩咐,小安子不由地后背一凉,当即说道:“不行,不能让您一个人去,万一出什么事……” 宁辰正色道:“事发突然,你必须抓紧时间去准备,放心吧,朕自会有办法应付!” 小安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宁辰已然走向大门,刚走出两步,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安子,记住,朕能否活着回来,就靠你了……” 说罢,便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第74章 汤洒匕现 夜色渐深。 宁辰皱着眉,面色沉重地缓缓跟在大太监李莲英身后。 在那凉薄月光笼罩下,他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那般脆弱! 可没人发现,他的目光却无比坚定: 没错! 虽然经过小安子、妙音坊与张适之前的调查,这宰相宋国忠从一个书生,一步步爬到了宰相的位置,完全没有任何疑点。 但现在,将自己逼入死境的就是这个看似完全没有任何疑点的宋国忠! 而宋国忠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故意激怒太后,让太后对自己痛下杀手! 如果说刚开始只是猜测,那太后此刻突然召见自己便足以证明自己的这个猜测绝没有错! 宁辰一直记着之前的那两次暗杀,一次寺庙内,一次回宫的路上。 此时看来,那两次刺杀应该就是宋国忠所为! 他一直都很清楚,那两次刺杀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针对太后。 太后当众宣布永不废帝,而只要自己一死,他便可以散布谣言,将自己的死扣在太后头上,以谋害皇帝为由引起骚乱,进而逼宫太后! 只可惜这两次刺杀都被自己躲过去了,所以他不得不另做谋划! 而今日宋国忠借着赵思文一案,以雷霆手段站出来支持自己、逼谏太后,定然会让太后认定他是与自己一伙的。 宰相站到自己这个少帝这边,一定会让太后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为了化解威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自己这个少帝! 这,就是他宋国忠的谋划! 而他在这场谋划里面,还同时在两边下注: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宋国忠便可以继续按照之前刺杀自己的思路,趁机散布谣言,甚至说不定还会暗中联络其他势力,以谋害天子为由逼宫太后。 而如果自己赢了,那就像小安子分析的那般,他将是所有人眼中,第一个舍命支持自己这个少帝的功臣,更会得到自己的重用! 说不定,他还想着取代太后来控制自己这个傀儡! 这对他就是个双赢的局面! 只可惜,他的这般谋划已然被自己看破…… 想到此,宁辰不禁暗自道了一句:“高,实在是高!” 原本宁辰还想着按老夫子所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可万万没想到,这宋国忠突然抓住了赵思文一案的机会,逼得太后提前对自己下手! 而现在,自己也不得不提前与太后决一死战! 他不知道太后有没有看穿宋国忠真正的谋划。 但他很清楚,今日朝堂上,宋国忠那般逼谏她,她都没有直接对宰相动手,而是选择提前对自己动手。 一定是因为宰相的势力让太后不敢贸然动手! 能把这一切算计在内,能看出自己的伪装,更能将太后与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看来,这宰相宋国忠定然是个比太后藏得更深、也更难对付的对手! 想清楚这一切,宁辰收拾好心情,神色也更加凝重了起来。 现在不是想如何对付宋国忠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对与太后之间即将到来的一场生死决战! 随着一步步走向凤仪殿,宁辰只感觉空气越来越冷,风也越来越大! 而他也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通往凤仪殿的这条路上,竟然完全没有任何侍卫! 这让他意识到,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越来越危险,甚至越来越接近死亡! 可尽管他的步子迈得很慢,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凤仪殿已然出现在眼前! 宁辰皱了皱眉,不禁打量了一眼凤仪殿门口那些全副武装的侍卫! 换人了! 不是之前的那些侍卫! 可突然换侍卫这种举动,曹大海为何没有提前禀报自己? 一道危险的念头瞬间闪过:难道曹大海的身份被识破了? 不好! 如果真是如此,只怕就算有小安子率领的东厂在,也很难保证自己活着出来…… 正想着,他突然看向其中一名侍卫的脸…… 随着大太监李莲英的通传,凤仪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宁辰独自走了进去,看着太后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正带着温暖的笑意,而桌上还摆着一副汤碗。 他不禁心中暗自咯噔了一下! 但他脸上依旧乖巧无比,恭敬地朝着太后行礼:“辰儿见过母后!” 太后亲手将宁辰扶了起来,满脸爱惜:“辰儿,怎的脸色还是如此惨白?” “身子还没好转吗!” “那般该死的小厮,是如何照顾你的……” 宁辰咳了咳,感激地说道:“多谢母后挂念,辰儿身体已有好转!” 太后刚要开口,不料宁辰突然又跪了下去,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甚至眸中带泪:“母后,辰儿错了!” 太后一怔,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这是为何?” 宁辰顺势哽咽道:“母后,辰儿不该在朝堂上提出那样的建议,让母后您生气!” “今日在朝堂上的建议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没想那么多!” “在您的教诲下,辰儿明白了自己是有多蠢,辰儿保证以后再也不提这么愚蠢的建议……” 宁辰当然知道自己这些话糊弄不了太后。 但他必须拖延时间! 不料,他话音未落,太后便笑着摸了摸宁辰的头,满脸疼爱地再次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打断道:“无妨,无妨!” “本宫生气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那宰相宋国忠,与你无干!” “不过,辰儿你既能明白母后的苦心,又能主动认错,本宫甚是欣慰!” “你之前不是说想喝本宫亲手熬制的鱼翅汤吗?” 说到此,太后看了眼一旁的老麽麽,老麽麽心领神会的将汤碗端到宁辰面前。 太后回到之前的椅子上坐下,满脸关爱的看向宁辰,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你的进步和改变真的很大,本宫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这段时间你又病成这样,到现在还没有痊愈,本宫甚是担忧!” “来,把这碗汤喝了吧!” “本宫特意命人从渤州快马加鞭送来了鱼翅,就是为了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宁辰看了看老麽麽端着的那碗鱼翅汤,他知道,这碗汤定是自己的索命符! 但他脸上却顿时浮现惊喜之色,甚至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一副馋嘴猫模样:“是和上次一样的汤吗?”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自然是和上次一样,也是本宫亲手熬制的!” “快趁热喝吧,待会冷了可就不好了!” “喝完之后回去好好休息,有了这碗大补的汤,你的身子定会很快恢复的……” 看着太后那一脸疼爱的模样,宁辰只觉心中作呕。 喝了就能快速回复? 笑话,喝了只会快速见阎王吧! 可他还是伸出手去端那碗汤,只是,就在他刚要接触到那碗汤时,他竟真的干呕了几下: “母、母后恕罪!” “辰儿真的很喜欢喝这汤,但、但好像现在喝不了。” “不知为何,一闻到这个味道,辰儿便忍不住作呕……” 太后脸色瞬间,皱了皱眉,眼里更是闪过一丝寒意,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温暖的笑意:“没事儿,你这就是身子太虚了,越是这样,越要好好补补,赶紧趁热喝了吧……” 宁辰皱了皱眉,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母后,辰儿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大病之人不能大补,否则只会加重病情……” 太后不由地一愣,语气也顿时变得凌厉了几分:“胡说!” “大病就是要大补,难道你还不相信本宫吗?” “只管喝,你不是也喜欢喝本宫亲手熬制的汤吗?” 说着,太后再次瞥了眼老麽麽,老麽麽直接将汤碗伸到了宁辰面前。 宁辰皱了皱眉。 果然! 这碗汤,她是非逼着自己喝下不可! 宁辰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将鱼翅汤端了起来,凑到自己嘴边:“辰儿相信母后,多谢母后!” 说着,他便缓缓将嘴靠近碗边。 而此时,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甚至再也没有任何伪装! 然而,下一秒。 “哐当”一声! 宁辰手中的汤碗突然摔落在地,碗碎了,汤也全洒了! 宁辰捂着自己的胸口,装作干呕难受的模样,痛苦地说道:“母、母后,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见状,太后突然猛地站起身来。 那张脸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怜爱、温暖! 她直勾勾地瞪着宁辰,突然仰天大笑,狰狞道:“好,很好!” “宁辰啊宁辰,你这小废物果然一直都在本宫面前伪装!”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懒得再陪你演戏了!” “本宫原想让你死得体面点,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话音未落。 “噌”的一声! 一旁的老麽麽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狞笑着一步步走向宁辰! 寒光乍现,宁辰顿时心头一沉…… 第75章 朕不装了 好一个汤洒匕现! 太后这是装都不装了! 非杀自己不可! 宁辰大感不妙,但他现在只是个九岁稚子,而且上次毒发后,他本就孱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很清楚,此时在太后眼里,自己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眼看着老麽麽手持匕首,一步步逼近自己,宁辰咬了咬牙:不行,必须尽可能拖延时间! 一念至此,他倏地瘫坐在地,惊恐地一步步往后挪:“母后,母后,您这是要干嘛……” “母后,辰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待辰儿?” “您别杀辰儿,别杀辰儿,母后不是说过不会杀辰儿吗……” “求求您嘞,别杀辰儿,辰儿日后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 太后见状,突然再次大笑了起来,只是那双眸子此刻竟如毒蛇般阴鸷: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 “有意思吗,小废物?”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干嘛,你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你吗?” “放心吧,整个皇宫都在本宫手里,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也别怪本宫心狠,要怪只怪你不识好歹,竟私底下和宋国忠那老狐狸结为一党!” “你们想干嘛,不就是想扳倒本宫吗?” “笑话,你们也太小看本宫了吧!” “宁辰啊宁辰,你若老老实实,本宫还打算让你多活些时日,但现在,本宫不想了,你安心上路吧……” 闻言,老麽麽加快脚步,已然来到了宁辰身边,高高举起匕首,怒道:“去死吧,小废物……” 就在老麽麽手中匕首即将狠狠刺向宁辰的脖子时。 不料,原本惊恐不安的宁辰,此刻竟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张稚嫩的脸上,不仅看不到丝毫的惊恐惧怕,甚至那双眼睛顿时射出如林中猛虎般犀利的目光:专注、凶狠…… 他果断抬起手臂,直指老麽麽胸口。 看到这一幕的太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更是大惊不已。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嗖”的一声! 一支短箭瞬间从宁辰袖管激**射而出,深深插进了老麽麽的胸口。 “你、你……” 随着老麽麽一声闷哼,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她直勾勾地看宁辰,神情痛苦,身体抽搐,竟就那么直挺挺地栽倒在宁辰面前。 “老东西……” 太后顿时惊呼出声,愤怒与震惊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双眸更是瞬间爬满了血丝。 整个人竟也直接僵在了原地!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宁辰的袖管内竟能突然射出短箭!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麽麽,竟然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被一向自己视为废物的宁辰所杀! 不由地,一股强大的挫败感顿时让她嘴角抽搐,整张脸都跟着抽搐了起来,甚至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你、你竟敢……” 可下一秒,宁辰的袖管已经对准了太后。 他缓缓站了起来,瞥了眼那老麽麽,随即冷冷看向太后,嘴角微微扬起: “如你所愿!” “朕,不装了!” 看着眼前无论气质还是神态都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宁辰,太后不由地脸色骤变。 眼里更是莫名浮现出一抹惊慌:“你、你想干什么,本宫可是大宁的太后……” 宁辰冷笑一声:“你说朕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整个皇宫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吗?”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太后皱了皱眉,面色铁青:“你、你早就知道本宫今晚会对你动手?” 宁辰笑了笑:“朕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成王败寇,朕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坏人往往死于话多,好人也不例外! 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半句废话。 更何况门外有太后特意更换的侍卫,小安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支援过来。 多浪费一秒,就代表多一分危险! 一念至此,他不顾太后那满脸的惊疑,沉声道:“你若不想死,便老老实实把皇权交还给朕!” “否则便别怪朕对你这个母后不孝了……” 闻言,太后眉头一紧,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但很快,她竟突然惨笑一声:“果然!” “你果然一直在伪装!” “看来宋国忠那老贼替你谋划了不少啊!” 宁辰皱了皱眉:“少废话,朕的传国玉玺在哪里?交出来……” 正说着,太后突然大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想要传国玉玺?” 说到此,她突然像是换了一张脸,神情骤然变得无比阴鸷: “做梦!” “没有人能把皇权从本宫这里抢走!” 宁辰不由地一怔:果然,这太后虞芷汐果然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然而,不待宁辰开口,太后突然又冷笑一声,以睥睨天下的姿态,冷冷道:“你以为你得了传国玉玺,这皇权就是你的了,笑话!” 宁辰皱了皱眉:“朕当然知道,所以朕需要你的一封懿旨!” “你被气病了,需要专心休养,由朕暂时亲政……” 闻言,太后皱了皱眉:“好算计!” “先亲政,然后再逐步蚕食本宫的势力,直到掌控整个朝堂,是吧?” 宁辰没心思再和她废话:“既然你知道,那就立刻把传国玉玺拿出来,亲手拟懿旨吧……” 正说着,太后沉声打断道:“这些都是宋国忠那老狐狸教给你的吧?有了本宫的这道懿旨,再加上他这个宰相帮你撑台,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宁辰手臂一震,直直指向太后,眼中杀意渐浓,喝断道:“少废话,我只给你三个数的时间,拟是不拟?” 不料,太后突然大笑两声:“小废物啊小废物,你终究只是个稚子,成不了气候……” 正说着,他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凤仪殿的大门突然被撞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侍卫眨眼间便冲了进来。 一柄柄军刀纷纷指向宁辰。 宁辰心头一沉! 疯子,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 还是说自己露出了破绽…… 不料,太后突然冷笑道:“怎么,傻了吧?” “你袖管里不是藏着短箭吗?” “怎么不射本宫了?” 宁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撇了撇自己的袖管。 “别装了,那么小的袖管,你能藏多少短箭?” “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吓到本宫?” 宁辰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气:果然! 这虞芷汐果然不简单! 她猜对了! 袖管里的确只有一支短箭,此刻这支短箭正插在老麽麽的胸口上! 他袖管中的这把袖弩正是他穿越来的第一天亲手制作的。 由于时间、材料不够,再加上自己这个年仅九岁的身体所穿的衣袖的确不够藏更多的短箭。 再加上这本就是保命用的秘密武器,一支也的确够了! 他原本还想着继续吓唬震慑太后,可不曾这虞芷汐竟然猜到了! “小废物!” 太后的冷笑声再次响起,“现在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了吧!” “你说说你,不好好当本宫的傀儡,却偏偏被宋国忠那老狐狸蛊惑,成为他的棋子,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地步,这是何苦呢?” “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宰相罢了,而本宫却是这大宁的太后,将来也一定是会是史上第一位女帝!” 宁辰不由地一怔:女帝? 没想到这女人的野心竟然如此大,独掌朝堂还不够,甚至还想登基称帝…… 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本宫原本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说到此,太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老麽麽,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阴森:“可现在,你杀了本宫身边最亲近的人!” “本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宁辰深吸一口气,清澈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失落! 他早就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对于太后这样的人,没有掌握她的死穴,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这个人! 所以当初他没有直接逼宫,而是按老夫子所说一步步稳扎稳打。 可恨的是,那老贼宋国忠的突然发难,让他措手不及,不得不匆忙应对如今这样的局面! “本宫现在就要亲眼看到你被碎尸万段!” “就和你外公周显祖那老东西一样!” “这就是与本宫作对的下场!” 太后说着,再次看向那群侍卫,厉声喝道:“动手啊,还愣着干嘛!” 然而那数十名侍卫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太后勃然大怒:“你们在怕什么?” “他只不过是本宫的扶持起来的一个傀儡,本宫才是这大宁的天!” “你们是想抗旨吗?” “快动手……” 不料,她话音刚落。 宁辰突然冷笑一声,道:“朕的好母后,你以为他们是因为怕才没动手吗?” “你错了,他们是在等朕的命令……” 第76章 鹿死谁手 太后猛地一怔: “你、你说什么……” 宁辰缓缓放下手臂,神情也轻松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你换了这些所谓的亲信或者自己人,就万无一失了?”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整个禁卫军都是朕的人呢?” 轰! 闻言,太后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整个身子更是不由地浑身一颤:“整、整个禁卫军都是你的人,这怎么可能……” 宁辰嘴角再次上扬,淡淡道:“许副统领!” 话音刚落,为首的侍卫当即大声回道:“末将在!” 在太后那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宁辰继续道:“既然太后不肯拟旨,那你们就帮帮她吧!” “是,末将领命!” 许副统领说罢,当即带着众人一步步逼近太后。 太后不由地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扫视着一众侍卫:“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们明明是本宫的人,为何会听他这个小废物的话……” 之前宁辰通过袖弩射杀老麽麽时,太后便已经赶到了深深的震惊,更是愤怒不已。 而此刻的这一幕,带给她震惊与愤怒更是比之前强上千倍万倍! 她明明已经提防了曹大海,甚至还将曹大海支到了皇宫外! 就怕曹大海真的是宋国忠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些她精心挑选出来,甚至很早就在禁卫军中培养的亲信,此刻竟都变成了宁辰这个小废物的人? 太后再次扫视着众人,眼里的怒火几欲喷射而出:“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本宫的?” “说!” 宁辰皱了皱眉,依旧不愿和她废话。 换句话说,她根本就不配自己和她解释那么多。 毕竟这些人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于是当即吩咐道:“许副统领,抓紧时间!” “将太后控制住,准备纸墨笔砚拟旨,其余人给朕将这凤仪殿搜个遍,掘地三尺也必须把传国玉玺给朕搜出来……” “放开本宫,大胆,你们这群狗奴才,本宫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见被许仕林挟持的太后还在怒吼,宁辰皱了皱眉,道:“别挣扎了,朕的好母后!” “不管你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结果!” “怪只怪你疑心太重,偏偏挑选了你这些所谓的亲信来换防……” 正说着,太后突然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死死瞪着宁辰,像是要将宁辰生吞活剥了般,神情无比狰狞: “小畜牲,本宫是真没想到啊!” “你和宋国忠那老贼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本宫的禁卫军里面了!” “厉害,果然厉害!” “你们还发展了哪些人,还有什么手段,统统给本宫使出来吧……” 闻言,宁辰不由地一怔! 什么情况? 都这个时候了,明明败局已定,为何太后脸上还看不出任何一丝丝气馁? 难道她真的是个疯子? 不对! 莫非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想到此,他不禁皱了皱眉! 手指也情不自禁地搓了起来。 下一刻,他突然眉头一挑! 没错! 一定是京都四营! 太后之所以能完全掌控京都,凭借的就是皇宫内的禁卫军和京都四营! 以太后多疑的性格,她既然能想到让亲信换防,而没有用曹大海,那她也很有可能会提前通知京都四营的人! 一念至此,宁辰心头大感不妙,当即催促道:“快,尽快搜出传国玉玺,一定要抓紧时间……” 宁辰很清楚,一旦京都四营的人冲进皇宫,那自己必将彻底玩完! 与此同时。 宰相府内。 宋国忠正紧张地踱着步,他看了看一旁神情自若、正专心研读棋谱的柔儿,忍不住说道: “柔儿,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担心结果?” 柔儿看也没看宋国忠,缓缓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小皇帝必赢!” 此时,一道身影匆匆跑来:“禀宰相,京都四营已经到达了皇宫附近!” “足有五万兵马……” 闻言,宋国忠不由地一怔,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此刻也不禁颤了几下:“果然!” “太后还是调动了京都四营!” “看来这回那小皇帝是真的要输了……” 柔儿终于放下了棋谱,看向宋国忠,盈盈笑道:“就算小皇帝输了,您又有何担心的,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便是!” “不过,柔儿还是认为那小皇帝会赢!” 宋国忠皱了皱眉:“柔儿,京都四营的兵马都出动了,那小皇帝还拿什么赢?” “只要那些兵马进入皇宫,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用,太后必胜!” 柔儿再次笑了笑:“还请义父稍安勿躁,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凤仪殿内。 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没搜到玉玺吗?” “搜仔细了,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正说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辰一阵,暗叫不妙! 可不等他反应,大门竟再次被撞开! 数十名身披战甲的将士纷纷冲了进来,见人就杀! 一时间,偌大的凤仪殿俨然变成了封闭的战场! 双方瞬间厮杀在一起! 而为首的一道身影,更是纵身一跃,甚至不待其余人反应,已然冲到了宁辰身边,持刀架在了宁辰脖子上! “放下武器,不然本将现在就杀了这小皇帝!” 宁辰心头一沉! 果然,这太后果然还有后手! 这些人定然就是京都四营的军人! 看来自己还是算错了,太后并没有直接让京都四营冲进皇宫,而是早早安排了一批将士悄悄混进皇宫作为后手。 从这些人的身手看来,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因为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原本数十名侍卫,此刻竟只剩下八人! 随着那人的一声厉喝,凤仪殿的厮杀生瞬间消散了。 于是,凤仪殿内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画面。 京都四营的人纷纷退到了正挟持着宁辰的将领身边。 而剩下的侍卫也都十分惊慌地聚拢在正紧张挟持着太后的许仕林身边! “还不放了太后娘娘!” “你们先放了陛下!” “放肆,竟敢要挟太后娘娘……” “你才放肆,竟敢要挟陛下……” 一时间,那将领竟与许仕林争吵了起来,双方的其他人也都大声对骂了起来。 “许仕林,那小废物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敢背叛本宫?”太后突然冷冷道。 许仕林一怔,看了看宁辰,又看了看太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太后见状,当即说道:“放了本宫,本宫可以饶你不死!” 宁辰皱了皱眉,他知道,太后这是开始使用攻心计了。 于是冷冷道:“母后,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吗?” “当初朕的外公发动政变,你不也曾做出过类似的承诺吗?” “可结果呢?” “仅是皇宫内牵连被诛者便有一千余人,算上宫外之人,被你诛杀的足有上万人!” 太后不由地一怔,她没想到,宁辰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自己的攻心计作废,于是大怒道:“那又如何?” “那些都是死有余辜的叛贼!” 宁辰冷笑着打断道:“对于你而言,朕还有许仕林这些人,哪个不是叛贼?” “你会放过朕还有他们吗?” 话音刚落,许仕林便突然大声说道:“没错,我等既已经效忠陛下,就没有回头路!” 说到此,许仕林手中军刀一横,当即喝道:“放了陛下,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太后!” “我们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太后不同……” 不料,许仕林话音未落,宁辰突然脸上骤变,大喊道:“小心……” 可这道声音终究还是晚了! 只见太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竟直接反手捅进了许仕林的腰部。 许仕林吃痛,震惊不已。 可不待他反应,太后突然身形一转,手中匕首一挥,寒光炸现,一道鲜血随之溅射而出! 下一刻,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太后已然一个翻滚,三步并两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宁辰这边! 而在她身后,许仕林不甘地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顺着脖子眨眼间便染红了整个前胸。 “你、你会武功……” 话音未落,许仕林竟就这么栽倒在地,眼里依旧充满了惊恐…… 宁辰心头一惊! 他万万没想到,太后虞芷汐竟然会武功! 在原主的记忆中,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画面! “一个不留!” 太后那冷冰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随即偌大的凤仪殿内再次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惨叫声。 看着那些侍卫一个个倒下,宁辰的眼里顿时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住手,住手……” 太后得意一笑:“小畜生,你今夜的确带给本宫不少震惊!” “但你还是把本宫想得太简单了!” “本宫今夜精心设计这出戏,为的可不仅仅是杀你!” “更重要的是,本宫要利用这次机会,将你和宋国忠埋伏在本宫身边的人一网打尽……” 第77章 绝不可能 说到此,太后长舒一口气,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心情大好。 此时倒也不着急杀了宁辰。 于是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兀自倒了杯茶,悠然细品。 见太后如此,宁辰的心沉到了极点。 他能感受到,今夜的一切都在太后的谋划中,就连她周边的那些尸体,似乎也都是她的杰作! 转了转茶杯,太后斜眼瞥向宁辰,脸上也愈发得意:“说实话,小废物,你真的伪装得很好!” “本宫曾好几次察觉到不对头……” 说到此,她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之前的种种: 宁辰以死相逼,让她不得不延迟废帝时,有过怀疑。 寿辰上,迫于形势、权衡利弊,她不得不宣布永不废帝时,也曾疑虑。 后面潘玉案发、赵思文赌输,她都曾质疑过! 想到此,她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便又被得意所取代。 大笑了两声,只是声音中还是有些许懊恼:“不是本宫大意,你毕竟只是个九岁稚子!” “天底下又有谁能料到一个九岁稚子竟能伪装得如此成功?” “骗过了本宫的眼线,骗过了那么多大臣,更是连本宫都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说到此,她再次扭头直直看向宁辰:“小小年纪,便能如此,本宫真的很佩服!” “如果好好培养,或许你未来真有可能成为明君……” 说到此,太后又突然站了起来,再次走向宁辰:“只可惜,你挡了本宫的路!” “就算在宋国忠那老贼的帮助下,你能骗过本宫一时,也绝不可能骗过本宫一世!” “实话告诉你吧!” “今日早朝后,本宫就已经看出了你和宋国忠的企图,他敢率众臣逼谏本宫,说明他肯定做好了准备!” “而皇宫内,自然有你们的人!” 话音刚落,太后已然走到了宁辰身边,伸出手得意地挑了挑宁辰的下巴: “本宫原可以直接让人杀了你,无需费这么多事。” “可没办法,本宫必须要将你和宋国忠的人全都连根拔起,所以不得不设计今晚的这一出戏码!” “若非如此,禁卫军的人也不会暴露出来,本宫也无法确定曹大海就是你们安插在本宫身边的卧底……” 宁辰皱了皱眉,果然,太后果然不简单…… 正想着,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声音突然又变得无比阴鸷: “可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敢杀本宫身边最亲近的人!” “你必须给她陪葬!” “你放心,等你死后,要不了多久,本宫就会让宋国忠那老贼下去陪你,当然,还有那曹大海……” 说到此,太后冷冷瞥了眼宁辰身后的将领,沉声道:“动手吧,本宫要亲眼看着他碎尸万段……” 闻言,宁辰心头一紧:小安子,你为何还没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行! 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 突然。 就在那将领即将动手的时候,宁辰忽的大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聪明?” “是不是以为一切都在你的算计当中?” “朕的好母后,你错了!” “大错特错……” 太后不由地一怔,皱了皱眉,眼看着那将领手中的军刀即将砍下,她突然大喝一声:“等等!” 那将领连忙停手,疑惑地看向太后。 可太后的注意力全在宁辰身上,她秀眉紧蹙,直勾勾地瞪着宁辰,似乎要将宁辰看穿: “大错特错?” “那你说说,本宫错在何处?” 宁辰再次冷笑一声,同样直勾勾地瞪着太后,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挑衅: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以为朕是在宋国忠那老贼的帮助下才走到今日?” “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太后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辰嘴角再次上扬,极度不屑:“没什么,朕只是想告诉你,你应该感谢宋国忠!” 太后不由地一怔,眸子里瞬间充满了疑惑:“感谢宋国忠?” “为何?” 宁辰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如果不是他宋国忠,你甚至到现在都不可能发现朕的伪装!” 太后皱了皱眉,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你并没有和宋国忠沆瀣一气?” 宁辰几句挑衅地回道:“没错!” “朕还不屑于和他这样的老贼沆瀣一气!” “实话告诉你吧!” “从那日联名废帝开始,朕就已然谋划好了这一切。” “逼你拖延废帝的是朕,让你宣布永不废帝的也是朕!” “除潘玉、杀杨飞,推曹大海上位、逼你舍弃赵思文的都是朕!” “甚至你最爱的玉琼酒、香水、也都是朕发明的!” “与他宋国忠没有半分干系!” 闻言,太后瞬间瞪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她的脑海飞速运转着,整个身体甚至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但仅是片刻,她突然大笑了出来:“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小畜生,你不过只是个九岁稚子!” “如果不是宋国忠帮你,就算一直在伪装,就算你成长速度再快,也绝不可能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多事来……” 宁辰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打断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朕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可知范大有是谁救走的吗?” 太后猛地一怔,狐疑地看向宁辰:“是你?” 宁辰点点头:“不错,就是朕!” “你其实说得很对,若没有人帮朕,朕绝不可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 “但真正帮朕的是你们所有人都瞧不起的老腐儒范大有,而绝非他宋国忠!” “是他帮朕在你的寿辰上挑起永不废帝的话题,也是他以身为饵,助朕铲除潘玉,更是他让你把重心放在靖王身上,给朕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说到此,宁辰继续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你还记得朕遭遇的那三次刺杀吗?” 太后再次一怔,面色如铁的看向宁辰。 宁辰笑道:“如果朕所料不错,前两次刺杀都是宋国忠那老贼所为,而最后一次……” 说到此,宁辰再次直勾勾看向太后:“最后一次,是朕故意做给你看的!” 太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什么?” “这、这……” 宁辰又道:“傻了吧?” “你不是自诩机关算尽,掌控一切吗?” “可笑的是,你竟然到现在还觉得他宋国忠与朕是一伙的,甚至还没有看穿宋国忠那老贼的真实意图……” “真实意图?” “什么真实意图……” 太后彻底被宁辰说的这些话弄得思绪混乱,甚至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宁辰笑了笑,故意道:“你自己想啊,他为何要刺杀朕?” “今日朝堂上又为何要率领众臣逼谏你?” “将这两件事串在一起,你难道还想不出来吗?” 太后果真揉着太阳穴,兀自思考了起来。 很快,她突然反应了过来,不禁后背一凉:“你、你是想说他之前刺杀不成,然后故意站出来支持你,让本宫以为他与你是一伙的,进而杀你!” “然后便能以谋反少帝之名发动叛乱逼宫?” 宁辰笑了笑:“不错,还不算傻!” “不过,你真的不如宋国忠,他早就看出了朕的伪装……” 太后顿时僵住,似乎头痛欲裂,眼睛里甚至再次冒出血丝,突然怒喝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本宫都没看穿你的伪装,他又怎可能早就看穿……” “你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想故意转移本宫的注意力,混淆本宫的思绪罢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谋划的,那一个范大有怎够?” “就算又曹大海又如何?” “你随时都在本宫的监视下,如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谋划的,又怎可能瞒过本宫的眼睛……” 说到此,太后又突然脸色骤变,像是想到了让她无比惊恐的事情: “莫非……” “莫非除了曹大海、范大有,你、你还有其他的帮手……” 突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嗖、嗖、嗖……” 一连串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夜空。 无数短箭直接破窗激**射而来! 那些将士纷纷中箭到底。 突遭变故,那将领再也顾不得宁辰,一个飞扑挡在了太后身前。 “娘娘、小、小心……” 那将领瞬间便成刺猬,就那么栽倒在了太后面前。 而太后却清晰地看到:那些短箭竟都如有神助般完美的从宁辰身边擦身而过!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宁辰的嘴角竟已然浮现出自信笑容! 随着一道身影率先冲杀进来!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眼里更是第一次出现了绝望: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第78章 鱼死网破 “小、小安子?” “怎、怎么会是你……” 突遭变故,太后猛地一惊。 更是如惊天霹雳般,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而紧跟小安子之后,又有二十二道身影冲杀进来。 瞬间刀光剑影,惨呼连连。 眨眼间,连小安子在内的二十三人竟已然肃清了战场。 太后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然被小安子一脚踹飞在地,两道人影随即死死扣住太后,就那么跪在宁辰面前。 其余二十一人纷纷持刀将其围住。 “怎么可能?” “这、这怎么可能……” 太后仍像是丢了魂魄般,双眼空洞、面色惨白地不断重复着。 此刻她终于明白,宁辰之前说那么多话,就是在故意骗她。 为的就是拖延时间,等着小安子带人来营救! 她没想到宁辰竟真的还留有后手! 更想不到,这个后手竟然会是哑巴小安子。 可这怎么可能? 小安子这些年一直在她身边,背景也是清清白白,甚至她都打算要提拔小安子…… 而此时的小安子已然来到宁辰身边,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陛下,奴才来迟,请陛下恕罪!” 闻言,太后更是猛地一惊! 他、他竟然会说话? 这、这怎么可能…… 可此时,没人在意她的反应。 宁辰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晚的这场生死较量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他突然有种疲惫感,竟踉跄了几步,小安子连忙将其扶稳:“陛下,您没事吧?” 宁辰笑了笑,他的身子本就孱弱,再加上之前的毒发,今晚又遭遇了这番较量,以至于他脸上已然血色渐消! “朕没事,你们来得很及时!” “对了,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东厂的其他人呢?” 小安子道:“陛下,其他人全都被奴才派去按照您的吩咐控制皇宫局面了!” “厮杀的事情,有我们这些死士来做就够了!” 没人注意到,听闻此言的太后,不由地再次看向了宁辰: “死士?” “东、东厂?” “按照小废物的吩咐控制皇宫局面?” 想到此,太后眸子里竟突然流露出浓浓的恐惧感:“难、难道这小废物并没有骗自己!” “这、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谋划的……” 宁辰依旧没有管他,继续看向小安子,道:“你做得很好!” “切记,一定要尽可能封锁消息,不能让宋国忠那老贼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外,现在给本宫好好搜搜,一定要把传国玉玺给朕搜出来……” 正说着,太后突然疯了般,满眼血丝,面目狰狞地大吼道:“小安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装成哑巴,为什么要背叛本宫……” 闻言,二人纷纷看向跪倒在地的太后。 小安子刚要开口,不料宁辰率先开口,沉声道:“他们都是朕的外公留下来的死士!” “就是被你当着朕的面五马分尸的周显祖周大人!” 宁辰是无比愤怒地说出这句话的,虽然他并不是原主,可继承原主记忆的他,这么长时间却一直被那个画面所折磨! 而今日,他终于可以替外公报仇了! “周显祖!” “周显祖……” 突然,太后仰天大吼,不甘地怒吼道:“你个老东西,本宫就知道,就知道你还留着后手……” 此时此刻,她已然明白了一切! 宁辰没有骗她,这一切都是宁辰谋划的。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有周显祖那老东西留给他的死士小安子这批人! 可笑,可笑自己竟然一直还很欣赏小安子,甚至还派小安子去监视宁辰。 这不是间接的帮助宁辰欺瞒自己吗? 可恨,可恨…… 一时间,她怒火攻心。 强烈的不甘、无比的愤怒让她疯狂地挣扎着。 甚至大骂道:“本宫要杀了你!” “本宫一定要将你们这群畜牲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你们等着,你们都给本宫等着……” 宁辰极其不屑地冷笑一声,如今尘埃落地,他既不愿、也没那个精力再废话! 更不指望这个疯女人会老老实实将玉玺交出来,将皇权还给他! 宁辰缓缓走到桌边,完全无视跪倒在地、奋力挣扎的太后。 兀自倒了一口茶,慢慢喝着。 “小畜生,放下茶杯,那是本宫的,你没资格……” 宁辰压根没搭理疯狗一般的太后,继续养精蓄锐,等待着东厂的人搜玉玺。 果不其然,小安子对这凤仪殿十分熟悉,很快便在太后床头的暗格子里找到了玉玺。 “陛下,您看……” 宁辰眉头一挑,果然是玉玺! 突然! 太后再次狞笑着大声喝道:“小废物,你以为找到玉玺,冒充本宫拟一封懿旨你就能平稳掌控整个朝堂?” “笑话!” “你可知,很快你们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刚双手接过玉玺的宁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原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上,此刻更是一片惨白。 他眉头紧蹙,神情凝重地看向太后:“难道是京都四营……” 太后冷笑一声,似乎再次复活了过来,尽管狼狈地跪着,但那股睥睨天下的劲头又蹿了出来: “没错,就是京都四营!” “小畜生,本宫今日总算见识了你的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谋划,甚至连本宫都栽在了你的手中!” “但你不要得意,大宁这天下只能是本宫的,谁也拿不走!” “本宫已经调集了京都四营的五万人马,再过一段时间,得不到本宫的手谕,京都四营的人便会攻入皇宫,将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闻言,宁辰不由地心头一沉,更是面如死灰! 果然! 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太后! 原以为她只是从京都四营中挑选了高手过来埋伏,并没有调集大部队! 而只要太后没有调集大部队,那他就有信心日后逐步将其瓦解。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计算错了。 太后终究还是那个心思缜密、多疑的太后。 她竟然还是将京都四营的大部队左右最后一手! 他很清楚,一旦京都四营的人杀入宫中,在绝对的兵力面前,自己任何的谋划都白费! 而无论是他,还是小安子,抑或是曹大海,甚至是所有帮助他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此,他不禁悲上心头! 果然,果然还是太急了。 没有掌握太后的死穴,又如何能逼太后乖乖就范…… 一瞬间,他脑海里竟再次浮现宰相宋国忠那张永远半眯着眼,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惨白的脸上,竟突然变得无比阴鸷,眼里更是烧起了熊熊怒火: 该死! 宋国忠啊宋国忠,你把朕算计得好苦…… 突然! 他只觉得喉头一热,竟直接“哇”的一声口吐鲜血。 小安子瞬间紧张了起来:“陛下,您没事吧,陛下……” “是不是毒又发作了……” 宁辰的小手无力地摆了摆,强撑道:“朕没事,去,立刻让人想办法通知曹大海,让其尽可能拖延时间,并率领禁军做好拼死防守的准备!” “另外,让人去通知宫外的人,一旦曹大海拖延无效,京都四营的人开始攻打皇宫,便立刻发动百姓,制造混乱,散布消息,就说京都四营叛变……” “另外,尽快找人冒充太后的笔迹拟一道手谕,一定要尽可能让人看不出破绽,内容就写让京都四营退去……” “快,一定要赶在他们动手之前……” 小安子当即命人去执行,而后冲到太后面前,直接拔刀架在太后脖子上,一手紧紧揪着太后的衣襟,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老妖婆,你给陛下喝的到底是什么毒药?” “解药,赶紧把解药拿出来!” “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太后皱了皱眉,随即竟再次狞笑了起来。 她并没有在意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刀,也没有在意小安子,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宁辰。 眼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厉害!”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想好了应对京都四营的办法,果然厉害!” “小废物啊小废物,你今夜实在让本宫对你刮目相看!” 说到此,太后竟挣扎着要起身,小安子又不敢真的杀了太后。 这可是唯一拿到解药的机会! 于是只能任由其站起来。 太后继续狞笑道:“而更让本宫佩服的是!” “为了在本宫面前继续伪装下去,你竟然明知本宫给你喝的是毒药,还当着本宫的面把它喝了!” “够狠、够绝!” “本宫都自愧不如!” 宁辰擦了擦嘴角挂着的血迹,勉力惨笑:“没办法,你逼的嘛,朕的好母后……” 太后一怔,莫名地被宁辰这个惨笑激怒,面目瞬间扭曲到了极点,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决然怒道: “小畜生,有本事你就继续笑!” “本宫告诉你,就算你有办法对付京都四营,这皇位你也不可能坐稳!” “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 第79章 必须抉择 她这是要鱼死网破? 宁辰皱了皱眉,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刚要开口,不料又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见状,小安子彻底怒了。 竟直接一刀捅进了太后的大腿! 又狠狠扇了太后几巴掌,直扇得她嘴角溢血、面部青肿! “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听到没,快把解药交出来……” 太后疼得龇牙咧嘴,青筋暴露,但依旧没有搭理小安子。 小安子见状,再次狠狠一脚踹在太后的后膝盖。 “扑通”一声,太后重重跪倒在地。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年对自己恭恭敬敬、唯命是从的小太监,今夜竟能如此凌辱自己! 而造成今夜这个局面的,也正是她一向视为废物,当做傀儡的的九岁稚子宁辰! 剧烈的疼痛,强烈的屈辱感甚至让她瞬间感觉不到疼痛。 而眼看着成为女帝的梦想即将破碎的不甘,也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双目赤红,嘴角抽搐,整个人这竟如同彻底疯癫了般,死死地瞪着宁辰: “动手啊!” “你不就是想扳倒本宫,夺回皇权,替周先祖和你母妃报仇吗?” “来,杀本宫!” “怎么,你不敢了吗?” “本宫不妨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根本就无药可解!” “你死定了!” 闻言,小安子瞬间勃然大怒,可当他刚要再次对太后动手,宁辰却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小安子丢下刀,连忙跑到宁辰身边,紧张地帮宁辰拍着那弱小的后背。 不觉间,他眼眶竟湿润了。 因为只有他知道,这弱小的后背上,正扛着多少重担! “陛下,您、您没事吧!” “没事的,她一定是骗您的,一定有解药,一定有……” 宁辰好久才缓和了些,太后看了眼小安子,面沉如水,缓缓道: “够了,小安子!” “她没有骗朕,朕这毒解不了……” 小安子愣了愣,不甘地看向宁辰:“可是陛下……” 正说着,太后那疯癫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因为宁辰的咳嗽,而愈发得意: “小废物,你果然很有自知之明!” 说到此,太后突然又狞笑道: “别说没有解药,就算有解药,就算你没有中毒,你也必死无疑!” “本宫的族兄已经掌握了大宁最强的边军,只要长时间没有本宫的消息,他必定挥师南下,直指京都!” “更何况,还有那些一直蠢蠢欲动的藩王,甚至还有宰相宋国忠那只老狐狸!” “你是镇不住这些人的!” “没了本宫,这大宁必乱,甚至要不了多久,大金就会大举进犯,其他邻国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到时,整个大宁都没有了!” 说到此,太后再次尝试着站起来,然而,大腿处那血淋淋的伤口根本让她站不起来。 但这并不影响她此时的得意: “不错,本宫今夜的确是栽在了你这黄口小儿手中!” “但那又如何!” “就算你能暂时坐在皇位上,但最终,你也只能到地下去做你的皇帝!” “本宫会在底下等着你,等着你来见本宫!” “哈哈……” 宁辰皱了皱眉,竟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太后说的都是真的。 更知道自己将来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与挑战! 但他更清楚,如果此时认输,继续让太后执掌大宁,那他和他下面的那些人,都将万劫不复!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太后继续执掌大宁。 以她对大金朕俯首称臣的态度;以她不断支持赵思文增加苛捐杂税的风格;以她不择手段的本性。 大宁的百姓只会过得更加生不如死,大宁也必将走向灭亡! 可就算杀了太后,自己身上的毒还是解不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时间。 而且,太后说的那一天,也必将到来,天下必将大乱! 只怕到时,自己早已无力回天! 虽然今夜的一切早已与他稳扎稳打的计划背道而驰,虽然这一切都是宰相宋国忠那老贼造成的。 但事已至此! 这皇位他是继续坐下去,还是交给太后。 他必须做出抉择…… 见宁辰再次咳嗽,甚至面色越来越难看,太后也更加嚣张了起来。 甚至强忍着腿部的巨疼,抵抗着背后那两人的力量,她竟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更是再次迸发出来: “怎么!” “你现在知道怕了?” “本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亲手杀死小安子,亲手杀死帮你的那些贼党,本宫可以饶……” 太后正得意地说着,不料,宁辰突然扭头看向太后。 与太后那嚣张、得意、霸气尽显的目光不同,宁辰那双因身体变差而略显浑浊的双眼,却异常平静! 平静地就像一汪死水: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宁辰这突然如此平静甚至有些无力的声音,不由得让太后一怔! 她甚至有些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宁辰伸手轻轻推开小安子,兀自挺直了腰板。 语气依旧平静无力:“朕说,没有大宁的天下,是你想要的吗?” 太后一愣,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她原以为宁辰可能会十分震怒,所以她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她也认为宁辰有可能幡然醒悟,知道怕了,于是也做好了接受宁辰认输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宁辰竟会如此平静! 这让她原本得意的内心,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甚至隐隐有些不悦! “虞芷汐,你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不就是想当那所谓的史上第一女帝吗?” “是,你得不到的就毁掉,可你不也同样失去了成为第一女帝的机会吗?” “朕输了,你也输了!” “这样的局面是你想看到的吗?” 太后一愣,狐疑地看向面前这个虽然只有九岁,但神情却无比沧桑的宁辰:“你、你又在搞什么鬼?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为何,今夜经历的种种,让她隐隐觉得宁辰这稚子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个阴谋! 宁辰惨笑一声,依旧十分平静:“反正你也说了,朕身上的毒无药可解。” “也就是说,朕活不了多久了!” “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听到“交易”二字,太后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想使什么阴谋诡计……” 宁辰摇了摇头,勉力道:“没有阴谋诡计,只有朕的真心话!” “真心话?”太后再次一怔! 宁辰又惨笑了一下:“说实话,朕的确很想杀了你替外公一家还有母后报仇!” “但朕也不是非要当这个皇帝!” “可这些年大宁愈发孱弱,百姓愈发民不聊生,使朕不敢再让你独掌大宁!” 闻言,太后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治理国家不是过家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宁辰摇了摇头,道:“那就让朕试试呗!” “反正朕活不了多久,在朕死之前,你老老实实待在后宫,保证你的那些势力不会立刻叛乱,你也亲眼看看朕能否将大宁治理好!” “待朕死后,不论大宁能否振兴,你都可以继续谋划当你的女帝!” “如何?” 太后愣了愣,眉头瞬间挤在了一起:“你、你……” “你做梦!” “你已经把本宫骗了本宫这么长时间。” “本宫不会再给你时间了,更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是杀本宫,然后鱼死网破一同灭亡,还是还是老老实实向本宫认输,亲手杀了你的那些贼党!” “二选一,你必须现在就给本宫答案……” 宁辰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缓缓起身,转身往凤仪殿外走去。 头也不回地说道:“朕也给你一个二选一的机会!” “要么同意朕的这个交易!” “要么现在就去死,让你的女帝梦永远停留在此刻!” 宁辰的语气十分冰冷,更异常坚定!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甚至小安子想搀扶他都被他推开了。 小小的个子,孱弱的身子,就那么笔挺挺地往外走去。 突然,在他跨出门槛之前,他顿了顿,微微回头,冷冷道:“天下乱就乱吧!” “朕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安子,动手吧,替外公一家、替母后、所有冤死在她手下的亡灵报仇……” 说罢,便坚定地踏出了凤仪殿…… 突然! 就在他走出凤仪殿后,他隐约听到了太后的一声大喊。 一瞬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起来,脸上竟再次浮现出那抹熟悉的自信笑容。 可下一刻,他却突然眼前一黑…… 第80章 孰胜孰负 月黑风高。 皇宫东门外,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五万甲士已然摆开攻城架势! 宫墙上,曹大海看着那密密麻麻、气势汹汹的军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接到了小皇帝派人送来的消息,也按照小皇帝的要求尽可能拖延了时间。 可眼看着对方家即将要强行攻城,他不禁皱了皱眉。 眼里顿时浮现一抹犹豫! 虽然他不知道皇宫内此刻正发生着什么。 但他可以肯定,小皇帝与太后之间的那场生死决战肯定已经爆发。 他很清楚,这场生死决战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突然。 更没想到的是,此事竟会惊动京都四营! 这也就意味着,太后定然已经被小皇帝逼到了绝境。 想到此,曹大海是打心底的佩服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 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可问题是,京都四营那可是太后手里的王牌,战斗力绝不是他手底下的这些禁军侍卫能比的。 若他们全力进攻,又怎可能守得住! 如此,自己真的还要按照小皇帝说的拼死防守? 可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已经上了小皇帝的船,万一小皇帝输了,自己岂不也得跟着玩完…… 一念至此,他突然暗自怨道:“老夫子啊老夫子,你真是害苦了我啊!” “你们这些大人物斗法,何苦非逼着我卷进来啊,我只想混个富贵,保个平安……” 正想着,城下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进攻……” 曹大海心头一颤,当即大喊道:“魏将军,等等!” “我们都是太后的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宫门下再次传来声音:“少他娘的废话,本将与太后约定的时间已到,你要开就立刻开,否则,本将立刻攻城!” 曹大海皱了皱眉,心下暗道:“小皇帝啊小皇帝,我真的已经尽量了,你可别怪我……” 一念至此,他当即看向身边的手下:“去吧,把城门打开……” 手下领命离开,却又被曹大海喊住:“慢点,你跑这么快干嘛!” “用走的,能走多慢就走多慢……” 此时,突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太后懿旨到……” 曹大海心头猛地一颤:“太后懿旨,完了,难道小皇帝真的输了……” 见太后快步走来,曹大海刚要跪下,不料那太监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来到宫墙边! 原来并不是给自己的懿旨! 曹大海不由得松了口气,此时太监已然站在宫墙边大声宣道: “京都四营东营统帅魏季接旨!”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 “哀家无事,皇宫无事,尔等可以回去了!” 曹大海再次一怔,连忙跑到太监身后一看: 是太后的笔迹! 难道小皇帝真的输了? 可既然如此,为何太后没有收拾自己? 正想着,宫墙下传来一道质疑声:“你确定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太监冷哼一声:“大胆,竟敢质疑太后!”说着,便直接将懿旨扔了下去,“你自己看!” 见魏季看完懿旨后,便果断地下令撤退返回军营,曹大海朕心中完全高兴不起来! 看来小皇帝还是输了! 不行,我得早做打算…… 心里想着,他又连忙追问那太监:“公公,娘娘他……” 不料,那太监竟直接冷笑着打断道:“哪来的娘娘?” “从今以后,大宁只有少帝,没有娘娘……” 说罢,太监便大步离去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曹大海脸上阴晴不定,整个人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只有少帝,没有娘娘? 难道是小皇帝赢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他真的做到了…… 想到此,曹大海瞬间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权倾天下的太后! 怎么可能真的被一个九岁稚子扳倒……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要背叛小皇帝的行为,竟狠狠抽了自己三巴掌: “小皇帝赢了,那太后定然被他杀了!” “不行,我得赶紧将此事告诉孔老夫子,让他救我,不然小皇帝若知道我刚刚要开城门,岂不……” 另一边。 宰相府内。 柔儿还在一边研究着棋谱,一边独自下着棋。 已然后半夜了,她看上去丝毫没有困意,可宋国忠已然在躺椅上眯着了,鼾声断断续续,像是随时都要断气。 “老爷,老爷……” “太后下了懿旨,京都四营的人撤走了……” 闻言,宋国忠猛地站了起来,那永远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撤了?” “那岂不是太后赢了?” “不行,老夫得赶紧布置后面的行动……” 柔儿却依旧下着棋,平静地说道:“义父,别这么着急!” “谁胜谁负,还是得等明日早朝……” 宋国忠捋着胡须笑道:“不用等了,京都四营是收到太后懿旨才撤退的,不是太后赢了,又能是谁?” “那小皇帝即便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个九岁稚子罢了,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一路腥风血雨爬上位的太后!” 说到此,宋国忠缓缓走到柔儿身边,继续道: “这也就意味着,小皇帝定然被她杀了!” “好、好、好……” “她终究还是杀了小皇帝……” 说到此,他突然一把抽出柔儿手中的棋谱,笑道:“柔儿,这次你总算是料错了吧?” “这棋谱啊,还得在老夫手中多留一段时间了,哈哈……” 柔儿没有说话,就那么平静的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下着棋,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见状,宋国忠脸色骤变,再度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微微叹了口,轻轻地拍了拍柔儿的肩膀: “柔儿,记住,胜不骄,败不馁!” “你未来的路还很长……” 说罢,他便缓缓离开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打砸声: “不可能,我怎么会料错,绝不可能……” 宋国忠长舒一口,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幸亏老夫溜得快……” 凌晨。 宁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可不待他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他便猛地惊坐而起,大喊道: “小安子,小安子……” 闻讯,小安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陛下,怎么了,陛下,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宁辰便急声打断道:“京都四营的人攻进皇宫了没?” “一定不能让京都四营的人攻进来!” “不然朕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对于太后最后的抉择,他并没有很担心。 因为离开凤仪殿之前,太后那道怒骂声充满了对他的愤怒与憎恨,但他相信自己最后那段话对太后的杀伤力。 相反,最让他担心的是京都四营! 因为一旦自己的那些措施没起到作用,那一切全将毁于一旦! 见宁辰如此紧张,小安子突然无奈地微微一笑:“陛下,您就安心伤身子吧!” “如果京都四营的人杀进来了,您还能醒过来吗?” “您放心,太后最后还是妥协了!” “奴才已经安排好了,皇宫平静如常,不会有外人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辰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小安子,惨笑道:“是啊,是朕糊涂了,你做得很好……” 小安子笑了笑,轻轻扶着宁辰躺下,道:“陛下,您这是太累了,身上还有毒……” 正说着,养心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陛下,你怎么如此糊涂!” “你这不是要将大宁毁了吗?” 二人一愣,当即回头看去。 老夫子?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就在二人疑惑之际,老夫子已然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床边,怒冲冲地训斥道:“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怎能不和老夫商量就做出这种事来?” “亏老夫如此看重你,亏老夫舍命助你……” 说到此,老夫子竟激动地咳嗽了起来。 宁辰一头雾水,小安子更是丈二和尚。 “夫子,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如此激动?”宁辰疑惑地问道。 老夫子厉声道:“你、你怎么能杀了太后!” “糊涂啊、糊涂!” “就算你再怎么恨她,就算她再怎么该死,你现在也不能杀她啊……” “你现在还没有发展期足够强大的势力,若杀她,天下必乱,大宁必亡……” 宁辰微微皱眉,搓了搓手指,随即笑道:“是曹大海告诉您的吧?” 老夫子愣了愣:“是又如何,这不重要……” 宁辰微微笑道:“放心吧,老夫子,朕没那么笨,太后现在活得好好的……” 老夫子猛地一怔:“什、什么?” “你、你没杀太后?” “不、不可能,以太后的性格,除非死,否则绝不会认输……” 第81章 此乃完胜 第一次见老夫子露出如此震惊的神情。 宁辰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老夫子气到吹胡子瞪眼了,他才不得不强行收敛笑意,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只是他并没有将自己身上的毒无药可解一事说出来。 随着宁辰的一点点描述,老夫子那张原本因历经沧桑而很难再有波动的脸上,情绪竟也跟着起伏不定。 直到听完整个过程,老夫子不由地握了握拳头,手心竟全是汗! 整个人更是兴奋到了极点! “完胜,这简直就是完胜啊!” 闻言,宁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老夫子并没有注意到,兀自不住地来回踱步,整个人几乎亢奋到了疯癫的地步。 他一会兴奋、一会震惊、一会摇摇头,一会点点头: “真没想到,老朽是真没想到” 说到此,他突然又回到床边,用那双苍老的手紧紧捏着宁辰的胳膊:“宁辰!” “你!” “一个九岁的稚子,一个傀儡皇帝,竟能将太后虞芷汐扳倒!” “没人比老朽更了解虞芷汐!” “更没人能做到你这番成就,哪怕是老夫,也绝做不到!” “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不,说是神迹都不为过……” 说到此,老夫子又松开了宁辰,若有所思地继续踱步,喃喃道: “之前老朽还怕你冲动,怕你提前直面太后,毕竟太后的势力实在太大了,而且她又是那种性格的人……” 宁辰和小安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夫子如此“失态”! 小安子偷偷捂着嘴,颇有些忍俊不禁,宁辰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安子当即收敛,一脸严肃。 宁辰知道,老夫子之所以如此兴奋,甚至可以说是“失态”。 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紧张自己、担心自己…… 突然,老夫子像想到了什么,又追问道: “等等,那许仕林等人既然是太后的心腹,你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让他们弃暗投明的?” “你要知道,万一他们临阵退缩,或是改变立场,那根本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你也绝不可能等到小安子的支援!” 宁辰笑了笑,笑道:“夫子有所不知,朕其实早就在谋划暗中策反太后的心腹了!” “推曹大海上位后,朕便让他秘密收集太后心腹的名单!” “说来,夫子您推荐的这个曹大海的确是办事得力,没白费朕苦心推他上位!” 此言一出,老夫子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很快便又平静了下来。 宁辰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朕上次出宫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太后在禁卫军中的心腹名单交给了朕!” “之后,朕便开始了针对他们的策反行动!” “不论是谁,不论他们对太后多忠诚,但只要是人,便都会有弱点。” “朕让宫外的人仔细地调查了他们的一切,锁定他们的弱点后,便逐个击破。” “无非是使些手段,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此,宁辰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他们没能活下来……” 见宁辰突然如此失落,老夫子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即坚定地说道:“君子不患死,而患死不得所!” “他们的死,换来的是陛下您扳倒太后,换来的更是我大宁未来的希望!” 宁辰深深看了眼老夫子,他知道,老夫子绝不是一个拍马屁的人。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真的这么想! 可宁辰却愈发觉得失落,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老夫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细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追问道: “对了,为何你晕倒前就确定太后会妥协?” “就因为你说的那段话?” “老朽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因为这实在不像她虞芷汐的性格!” “在老朽看来,她那种极端的人,是宁死也不可能向你认输……” 宁辰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笑了笑,道:“可能是朕运气好吧!” 正说着,小安子突然说道:“哪里是什么运气……” 宁辰狠狠瞪了眼小安子,示意他闭嘴,但小安子竟还是坚持说道: “夫子,您老人家不知道,太后那老妖婆……” “闭嘴,滚出去!”宁辰突然怒喝一声,打断了小安子。 见状,小安子竟直接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奴才知道你不想让夫子担心!” “但今日,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必须告诉老夫子实情!” “太后之所以会妥协,老老实实接受陛下的监禁,是因为那老妖婆之前给陛下喝的毒没有解药,根本就无药可解……” 闻言,老夫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喜悦。 说到此,小安子又面向老夫子,重重地磕着头:“夫子,求求您了,您神通广大,人脉无数……” “小安子求求您了,求您一定想办法救救陛下!” “是小安子没用,到现在还没找到解药!” “只能求您了,您之前给陛下找来了续命的药丸,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解了陛下身上的毒!” “陛下身上的毒一定能解,一定能解!” “只要能帮陛下解毒,让小安子做什么都行……” 见状,宁辰深深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拖累眼前这个自己视为亲爷爷的老夫子。 为了帮自己找续命的药丸,老夫子的腿到现在还瘸着。 他深深地看向老夫子,惨笑道:“夫子,别听小安子的!” “太后都说了,朕身上的毒无药可解,不用浪费精力!” “不过您放心,朕不会气馁的!” “虽然今日只是惨胜,并非完胜,但朕也会继续下去,尽可能为大宁带来改变……” 正说着,老夫子突然大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完胜!” 说到此,老夫子瞬间无比严肃,坚定地看向宁辰: “这若不是完胜,那何为完胜?” “陛下,在老夫看来,你今夜的行动,就是完胜!” 宁辰愣了愣,小安子也愣了愣! 老夫子却得意地笑道:“陛下,你搬倒了太后,这就等于送给了老朽一份天大的礼物!” “那老朽自然也有礼物带给你!” “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保命药丸吗?” 宁辰点点头,小安子更是无比期待。 老夫子继续道:“那个药丸就是出自神医葛景华之手!” “陛下放心,他已经答应了老朽会亲自替陛下解毒……” 正说着,小安子突然兴奋地再次磕起了头:“真的吗?” “是传说中的那个与您齐名的医圣葛景华吗?” “太好了,老夫子,这真是太好了,这世上就没有他治不好的人,解不了的毒……” “老夫子,谢谢您,谢谢您……” 老夫子亲手将小安子扶了起来:“不用谢老朽,他与老朽本就是故交,等他替陛下解了毒,你亲自谢他吧……” 宁辰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向老夫子,眼眶早已湿润…… 也许是为了缓解此时的氛围,老夫子率先转移了话题: “解药的事情陛下无需操心,敢问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既然陛下已经看出,这一切都是宋国忠在背后搞的鬼,是不是要先对付他?” 宁辰皱了皱眉,思忖着摇摇头:“朕之前让人去调查过宋国忠,可既没有找到他罪证,也没有查到他的详细信息,他好像连亲生子女都没有,只有一个养女……” 正说着,老夫子打断道:“非也!” “他有儿有女!” 宁辰猛地一怔:“什么,他有儿有女?” “可为什么朕在宫外的那些人根本没查到?” 老夫子笑了笑:“他的儿子在镇守西南边境,手握十万雄兵,而他的女儿正是宁王妃!” 闻言,宁辰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他儿子是征西将军宋伯雄?” “女儿是宁王妃?” 但很快,宁辰便恢复了冷静,眼里更是顿时充满了杀意:“宋国忠啊宋国忠,你果然藏得够深!” “难怪太后不敢直接对你动手……” 老夫子捋了捋胡须,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宋国忠的一些秘密都说了出来。 最后下定结论:“陛下,如果太后是明面上的老虎,那他宋国忠就是水底下的毒蛟!” “他藏得极深,只怕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绝不能轻易动他!” 宁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他是个比太后更危险的敌人!” “如果不是今日这些事,朕甚至都发现不了他的真面目……” 老夫子再次捋了捋胡须:“那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说罢,二人竟莫名地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说道:“老规矩?” 宁辰当即让小安子取来笔,二人十分默契地背过身,在手上完字后又同时展示! 小安子看着二人手上一模一样的两个字,愣了愣: “内、内政?” 第82章 新的征程 看着小皇帝与老夫子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小安子不解地问道: “内政?” “为何是内政啊?” “接下来不应该想办法除掉这次事件最大的幕后黑手宋国忠吗?” 宁辰刚要开口,老夫子竟抢先解释道:“你不懂,发展内政就是对付宋国忠最好的手段!” “只有通过内政,才能平稳地帮助陛下加强集权,一步步弄清宋国忠的底细,做到知己知彼……” 见小安子听得云里雾里,宁辰于是笑着打断道:“说白了,就是朕还不够强!” 老夫子先是一愣,随即捋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哈哈……” “是也不是!” “说你强吧,你如今只有东厂和禁军以及宫外的那点人,军队你是一点也没掌握,心腹朝臣也没几个!” “说你不强吧,你一个九岁稚子,却能一步步发展到今日,甚至就凭这点势力就搬倒了太后……” 宁辰撇撇嘴:“夫子,你莫要再夸朕了,小心朕起飞了……” 闻言,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殊不知,除了他们三人,没人知道宁辰这一路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 也没人知道今夜的这场完胜意味着什么! 更没人懂得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自然也不会有人能理解他们此时内心深处的兴奋与激动…… “陛下,有一件事,老朽必须告诉您……” 夫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收敛笑意,神情严肃地说道,“曹大海……” 不料夫子话说一半,宁辰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吓得小安子连忙去端水。 宁辰喝完了水好了不少,又恢复到了九岁少年的模样,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曹大海怎么了?” “哦,对了,他人呢?” “他今天表现得很好,如果不是他拖延了时间,京都四营说不定已经杀进宫了,朕得好好谢谢他……” 老夫子愣了愣,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见宁辰十分开心,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曹大海还在宫门戍守,他不放心,怕有什么变故……” 宁辰笑了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不好意思地说道:“夫子,朕真的好累,好想美美睡一觉,抱歉……” 老夫子愣了愣,当即起身朝着宁辰恭敬地行了行礼: “陛下的确需要好好休息,既然今夜一切都尘埃落定,老臣也可以去安心回去了,告辞!” 说罢,老夫子便一瘸一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然而,他刚走出养心殿。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担忧与不安: 唉! 也不知道我这身子还能不能支撑我找到葛老狗? 就算找到葛老狗,只怕和上次一样,他还是不肯出山! 一念至此,他的目光又突然变得无比坚定,暗暗道: “老东西,你等着,我就是抬着棺材也要找到你,让你替咱们这位陛下解毒……” 离开皇宫时,孔老夫子特意去见了曹大海一面: “大海啊,陛下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你也不用担心!” “你出自街头,从小没有接受好的教育,一时信念动摇也情有可原!” “但你记住,从今日起一定要对陛下绝对忠诚,不可再有其他念头!” “哪怕是死、哪怕是满门抄斩,也绝不能背叛陛下!” “咱们这位陛下,将来一定会是千古一帝!” “记住了!” 曹大海当即用力地点点头:“是,夫子,大海一定谨记夫子的教诲!” 夫子看着曹大海脸上那两个他留下来的巴掌印还未消散,眼眶莫名有些红了。 他伸出手摸向曹大海的脸,却发现曹大海往后退了半步。 于是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去:“大海,希望下次见到我,你能改改称呼……” 随着东方出现一抹鱼白。 宁辰缓缓睁开眼,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昨晚的疲惫似乎已然被一扫而光,虽然脸色依旧有些惨白,但那双眸子里却充满了神采。 起床后,他动了动身子,来到窗边沐浴着清晨的第一道曙光。 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顿时浮现在脸上。 “陛下……” 小安子缓缓走了进来,却发现宁辰正衣衫单薄地呆立窗边,于是连忙拿起衣服给宁辰轻轻披上。 “陛下,该早朝了……” 宁辰嘴角微微上扬,依旧看着窗外的暗道曙光,若有所思地说道:“朕总算可以亲政了!” 听到“亲政”二字,小安子不由地一怔。 深深看着眼前这个弱小的身影,他的视线竟一瞬间莫名地模糊了。 是啊! 从今日起陛下终于可以亲政了! 不用再在太后的眼皮底子下如履寒冰地度过每一日。 更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了! 从现在起,他就是大宁真正的天子,高高在上帝王! 作为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小安子当然知道宁辰接下来的路不好走,甚至只会越来越艰难,越来越危险! 太后在等着小皇帝死,宰相宋国忠在谋划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朝堂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各方势力暗潮汹涌,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天灾人祸连连! 留给小皇帝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甚至已经烂到根里了! 而这一切,也都将背负在自己这个年仅九岁的小主人肩上! 但他坚信,无论未来有多少困难,将来有多少危险。 自己的这个小主人一定能继续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他还记得小皇帝的外公周大人曾经说过:想看清一个人的未来之路,就必须看清他的来时之路! 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皇帝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 以死相逼、以工代赈、以身入局…… 诛潘玉、除赵思文、推曹大海上位…… 现在,才九岁,他就能从一个即将被废的傀儡少帝,一步步发展自身实力,铲除太后羽翼,直到最后成功扳倒太后,实现绝地翻盘! 那将来,还有什么能挡住小皇帝前进的脚步? 听到背后突然响起哽咽声,宁辰回头看向小安子,没好气地笑道:“小安子,你可是外公留给朕的死士,怎的总是哭哭啼啼……” 小安子擦了擦眼泪,不服地抽泣道:“谁说死士就不能哭了!” “奴才高兴落泪还不行啊,主、主要是一想起您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奴才就、就控制不住……” 见小安子又哭了起来,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习惯性地伸出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 “好啦,好啦!” “朕知道你眼窝子浅行了吧,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料小安子像是被刺痛了自尊心一般,哭得越来越凶:“奴、奴才本就不是男儿……” 宁辰不由地一愣! 也是,爱哭就爱哭吧,毕竟小安子虽是死士,但也才年仅十六! 放在上一世,他还是个青春期大男孩! 可为了成为自己的死士,他已然彻底与青春期无缘了…… 见小安子越哭越厉害,宁辰只能强行转移话题,再次用小手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道: “好了,小安子,没时间给咱们哭了!” “今日便是你陪朕亲政的第一天!” “咱必须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应付朝堂上的那些蠹虫……” 小安子闻言,瞬间停止哭泣,擦了擦眼泪,眼里顿时充满了坚定:“不错,特别是宋国忠那条老狗……” 很快,上朝时间已到! 偌大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却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什么情况?” “都这个时间了,为何太后娘娘没来,陛下也没来……” “那小皇帝怕是又睡过头了,或者又像之前一样不上朝……” “可太后娘娘了,她怎么也没来……”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没人注意到站在最前面,一直面无表情的宰相宋国忠突然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了嘴角。 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得意! 因为在他看来,除了他,没人知道昨夜皇宫里爆发了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场腥风血雨的推动者,正是他! 小皇帝宁辰,此刻恐怕已经死得透透的! 至于那太后…… 正兀自想着,大太监李莲英突然地拿着一道懿旨走上大殿,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宣道: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 百官见状,当即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 “本宫昨日突感身子不适,决定暂时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由陛下暂时亲政,尔等身为大宁肱骨,务必全力辅佐,他日本宫休养归来,定会论功行赏……” 话音未落。 朝堂瞬间像是炸开锅一般,爆发出雷鸣般的惊诧声。 宰相宋国忠更是顿时脸色大变,眉头紧蹙: 怎、怎会回事? 难道是、是小皇帝赢了……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 宁辰已然身着龙袍,昂首挺胸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在他身后,小安子的双手上正托着传国玉玺…… 第83章 亲政首日 眼看着九岁的宁辰大步走到龙椅上坐下,虽显稚嫩,但天子霸气已然侧漏! 短暂的震惊后,宋国忠暗自挑了挑眉。 他很清楚,宁辰能出现在今日朝堂之上,那就意味着在昨晚他谋划的那场腥风血雨中,宁辰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太后终于倒了,被自己借着小皇帝的手扳倒了! 心中暗喜之余,他同样唏嘘不已!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九岁稚子竟然真的能斗过太后。 不得不说,宁辰能做到这一点,他也由衷佩服。 但他坚信,在他的精心策划之下,无论是谁赢,最后的大赢家也必将是自己。 想到此,一向面无表情的他,嘴角已然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而后又继续面无表情地静静等待着时机…… 与宋国忠的平静不同,朝堂上的众人还在震惊于小皇帝的突然亲政。 议论声不仅没有平息,甚至愈演愈烈,由对太后是否真的病了的怀疑,演变成了对宁辰的质疑: “让一个九岁稚子亲政,这、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懂什么,又能处理好什么?” “太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些人怎么也料不到,当初他们还联合起来逼这个傀儡少帝退位,这才过去多久,他不仅没有退位,如今甚至还如此突然地提前亲政了! 这无异于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狠狠扇了一巴掌! 对于众人的反应,宁辰早就料到了。 毕竟自己今日亲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突然了。 冷笑一声后,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喝道:“都给朕闭嘴!”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宁辰。 宁辰沉声道:“你们在质疑什么?” “怎么,是觉得朕年仅九岁就不能亲政?” 说到此,宁辰兀自冷笑一声,以睥睨之姿扫视着众人,霸气外露: “朕乃大宁天子,受命于天,还轮不到尔等质疑!” “更何况太后懿旨在此,尔等是想抗旨不遵吗?” “来人!” 宁辰一声怒喝,曹大海当即带领一众侍卫冲了进来。 宁辰看向曹大海:“曹大海,太后是怎么说的?” 曹大海心领神会,“噌”的一声,半抽军刀,当即扫视着众人,沉声道:“奉太后之命,若有人敢对陛下亲政妄加非议,即刻诛杀!” 见状,众人脸色骤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出声。 宁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很清楚,从今日起,他就是大宁真正的天子。 天子之威不容质疑! 而武力便是对付这些质疑最直接的方法! 至于他有没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更无需与这帮蠹虫浪费口舌。 “陛下!” 突然,兵部尚书陈伯礼站了出来,恭敬地朝着宁辰行了行礼: “陛下,敢问太后娘娘病情如何?微臣想去探望……” 此言一出,不少人也站了出来:“是啊,太后娘娘病得如此突然,臣等实在担心……” 宁辰嘴角微微勾起,他当然知道刚刚的威慑只能吓住那帮废物,吓不住兵部尚书陈伯礼。 陈伯礼这无非就是用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提出质疑。 真正的目的就是想亲自确认这道懿旨的真伪。 于是冷哼一声,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如剑,直刺站出来的那些人: “怎么?” “尔等是在怀疑朕伪造懿旨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地一怔,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今日的小皇帝似乎已然脱胎换骨! 甚至一言一行,都带着天子之威! 可陈伯礼还是坚持说道:“陛下,臣等可没这个意思,臣等只是关心太后娘娘的病情!” 宁辰阴沉着脸,沉声道:“没有这个意思?” “笑话!” “别以为朕看不出尔等心里的那些小算盘!” “尔等若真有如此孝心,退朝后你们尽管去便是,朕又没打断你们的腿!” “可你们为何要现在当着朕的面说?” “不就是在质疑朕亲政,质疑这道懿旨吗?” 陈伯礼愣了愣,他仔细打量着小皇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还是站了出来,道: “既然陛下非要说臣等是在质疑,那就当臣等是在质疑吧!” “微臣请求立刻探望太后……”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作为太后一党新晋的首脑,陈伯礼的确够胆,竟敢公然与小皇帝针尖对麦芒。 但同时,他们也的确不相信太后会突然让小皇帝亲政! 毕竟是他们都清楚,太后迟早是要废了这小皇帝的,又怎可能让他亲政? 于是,不断有人站出来附和陈伯礼。 “请陛下允许臣等此刻探望太后娘娘……” 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宋国忠,眼里更是露出了一丝戏谑:小皇帝啊小皇帝,看你如何应对! 如果你解决不了,老夫倒是可以帮帮你…… 不料,就在众人以为宁辰即将勃然大怒之际,宁辰却突然笑了出来: “探望就不必了,母后需要安心休养!” “小安子,把太后亲笔书写的懿旨拿给他们瞧瞧……” 小安子当即领命从李莲英手里拿过懿旨,走向众人。 见状,众人不由地愣住了。 太后亲笔书写?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太后真的是心甘情愿让小皇帝亲政? 就连宋国忠也不禁暗自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太后这种人怎可能会亲笔写这道懿旨? 她是宁死也不可能…… 就在小安子即将要把懿旨给众人看时,宁辰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等等!” 说罢,他又看向陈伯礼等人,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朕可以给你们瞧,但先说好了,若这懿旨乃太后亲笔,尔等可就是以下犯上了!” 此言一出,以陈伯礼为首的众人纷纷脸色骤变。 他们都懂这句话的分量,特别是陈伯礼。 如果懿旨是真的,那谁看谁死! 可如果是假的呢? 太后突然病重,甚至都没有单独召见自己、吩咐自己任何事情,就直接让小皇帝亲政! 这可是亲政啊! 一心要废帝的太后,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对,一定是太后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然她绝不可能…… 想到此,他突然再次看向宁辰,目光骤然变得无比坚定:小皇帝啊小皇帝,你以为你这点唬人的伎俩就想吓住我们?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递了一个眼色,于是当即有人站了出来:“看就看!” 说罢,不待小安子把懿旨递过来,那人便一把将其拿过来。 可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更是不知所措地看向陈伯礼:“大人,真、真的是太后的笔迹……” 闻言,朝堂又一次爆发出嘈杂的惊诧声: “真的?” “那这么说,太后真的是心甘情愿让小皇帝亲政的……”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除了宁辰,没人注意到宋国忠的眉头已然紧紧皱在了一起。 更没人知道,宋国忠此时正百思不得其解: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曹大海!” 突然,宁辰一声怒喝,“将此人就地诛杀!” 话音未落,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看见一道寒光乍现,随即鲜血溅射而出! 一道人影就那么栽倒在地! 在众人惊惧之际,几名侍卫已然匆匆将尸体拖走,连现场的血迹也都快速处理完。 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此时,陈伯礼脸上已然毫无血色! 他竟呆呆地看了看宋国忠,又呆呆地看了看小皇帝宁辰,最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一股绝望瞬间由他传遍了太后一党的所有人! 完了! 太后真的让小皇帝亲政了! 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他们都很清楚,昨日朝堂一事,已经证明宰相宋国忠站到了小皇帝那边! 而小皇帝一旦亲政,那昨日如此支持宋国忠必将成为小皇帝的心腹。 从二人昨日一唱一和地逼太后彻查赵思文贪污一案看来,他们是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些人! 太后啊太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何就会让小皇帝亲政? 您难道真的要抛弃我等吗…… 此时。 宋国忠眉头一挑,暗道一句:“时机已到!” 于是当即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恭贺陛下亲政,臣等定当竭力辅佐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言一出,当即有不少人纷纷跪倒在地:“恭贺陛下亲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状,宁辰顿时暗自冷笑:“宋国忠啊宋国忠,你果然站出来了……” 第84章 驭人之道 随着宋国忠等人跪倒在地。 偌大的金銮殿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一边是以宋国忠为首,所有人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伏地跪拜。 而另一边,以兵部尚书陈伯礼为首,所有人都呆立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脸上毫无血色的陈伯礼。 也许是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绝望,陈伯礼咽了咽口水,还是不甘地缓缓跪倒在地。 他身后的人也随之纷纷跪了下来。 只是他们并没有像宋国忠等人那般大声呼喊。 见状,宁辰脸上再次露出一抹熟悉的自信笑容。 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一直质疑他的陈伯礼身上,而是直直地看向埋头叩首的宋国忠。 他很清楚,宋国忠之所以精心设计,逼自己与太后斗个你死我活。 为的就是两边下注: 在这场殊死较量中,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宋国忠便可以继续按照之前刺杀自己的思路,趁机散布谣言,甚至说不定还会暗中联络其他势力,以谋害天子为由逼宫太后。 推翻太后之后,宋国忠自然而然便能独掌朝堂。 而如果自己赢了,那他宋国忠必将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更将是所有人眼中第一个舍命支持自己的功臣,理所当然地得到自己的重用! 说不定,他还想着取代太后来控制自己这个傀儡! 这对他宋国忠来说就是个双赢的局面! 想到此,宁辰心下再次冷笑:“老狐狸,你觉得朕会让你成为最大的赢家吗?” 果然如宁辰所料,当他说完众卿平身后,宋国忠当即第一个开口道: “启禀陛下,赵思文贪墨一案影响巨大,性质极其恶劣。” “昨日陛下主动向太后建议彻查此案,老臣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陛下。” “既然陛下如今已经亲政,请陛下立刻下旨,彻查此案!” 此言一出,又有不少人纷纷站了出来,附和道:“请陛下立刻下旨,彻查此案……” 一时间,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震耳欲聋。 颇有几分昨日*逼谏太后的意味。 大殿之上的气氛也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但没人注意到,宋国忠眼里再次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在他看来,如今太后一倒,为了稳住地位,小皇帝必定会尽快铲除太后的余党。 想要彻底铲除太后余党,那小皇帝必须要重用自己。 而只要小皇帝铲除掉那些人,那自己便能将那些空传来的位置全变成自己的。 如此一来,小皇帝就算能斗倒太后又如何? 朝堂之上,还不是要被自己架空? 从而老老实实被自己控制…… 突然,就在宋国得意之时,陈伯礼竟双臂一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一众官员更是瑟瑟发抖! 果然! 宋国忠果然带领那么多大臣要求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一旦小皇帝真的让宋国忠彻查此案,这些人之中,几乎全部都要被卷入其中。 那么他们这些太后的人,必将被一锅端! 可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彻查赵思文一案本就是小皇帝主动提出来的。 而为了支持小皇帝,宋国忠昨日更是带人逼谏太后,甚至把太后气晕了。 而今天小皇帝就突然亲政了! 而且还是太后亲自书写的懿旨。 不管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小皇帝亲政这件事上,他宋国忠一定出了不少力。 所以,宋国忠此时旧案重提,小皇帝绝对会同意! 有宋国忠一党支持,他们想闹也闹不出花来! 等待他们彼时被无情清算…… 此时,陈伯礼已然被人扶了起来,他颤颤巍巍,满脸不甘,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打算做最后的挣扎:“陛下,彻查赵思文贪污案一事,昨日太后已经明确给否了……” 不料,宁辰却突然沉声打断道:“闭嘴!”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昨日太后垂帘听政,可今日是朕在亲政!” “你此时提及太后是何意?” 闻言,陈伯礼不由地心中一怔! 果然,小皇帝果然不会听太后的话。 顿时,他眼里瞬间涌出浓浓的绝望! 心中更是涌出一道念头:要不还是主动认罪吧…… 而听闻此言后,一向面无表情的宋国忠此时眼底再次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成了,这小皇帝果然愿意听老夫的…… 片刻后,陈伯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次看向宁辰,绝望地说道:“陛下,臣、臣有罪……” 然而! 他“罪”字还没说出口,却见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众人,幽幽打断道:“宰相说得很对,赵思文一案性质恶劣,影响很大,的确该彻查到底!” “但太后昨日已经说过不能彻查此案。” “所以朕决定,此案到此为止,不查了!” 轰!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议论声。 “不查了?” “真的不查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伯礼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仿佛已经砍到了头上的闸刀被人一脚踹开。 而这个踹开闸刀的人竟然会是小皇帝! 他们没想到,也想不通! 小皇帝明明一句话就可以将我们这些人连根拔起,可为何突然不查了?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宋国忠更是瞬间皱起了眉头,嘴角抽搐,眼里更是闪过一丝震惊。 可宁辰并不给他说话的计划,他扫视着陈伯礼等人,继续说道:“朕知道,你们之中一定有不少人牵涉进了赵思文的案子里!” “朕不管你们到底有多少人牵涉进去了,也不管具体都是哪些人!” “但你们都给朕记牢了!” “今日是朕亲政首日,朕可以原谅你们之前的种种,但日后,但凡有人对朕不忠,心怀二心,朕必定会加倍清算……” 正说着,宋国忠突然起身说道:“陛下不可如此,你这岂不是在纵容违法犯罪之事吗?” “如此下去,将来贪墨之风如何遏制?” “大宁也必将……” 不料,宋国忠话还没说完,宁辰便沉声打断道:“此事已定,休要多言!” 闻言,宋国忠不由地一怔! 一瞬间,他那原本面瘫似的脸,竟已经气得涨红! 见状,宁辰不禁心中暗自冷笑:宋国忠啊宋国忠,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老狐狸在谋划什么吗? 你刻意强调彻查赵思文一案是朕主动提出来的,而你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朕的。 你不就是想通过此事来试探朕的态度吗? 看看朕是不是会感激你、信任你、听你的话! 一念至此,他又再次看向宋国忠:“宰相大人,你记住了!” “提建议是你该做的,但如何决定,是朕的事!” “因为这大宁,是朕的大宁!” 见状,宋国忠身子猛地一颤,脸上不住地抽搐,那古井无波的眼睛,更是第一次浮现出一抹强烈的杀意。 但很快,这抹杀意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宁辰直接站了起来,冷冷道:“今日到此为止,退朝!” 说罢,便带着小安子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大步离去了。 看着小皇帝离去的背影,陈伯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没人能理解他今日这起起落落的心情。 也没人注意到他脸上已然露出了笑意。 他是真的没想到,小皇帝竟然一改昨日态度,如此坚决地反对彻查赵思文贪墨案。 如此看来,他绝非与宋国忠一伙,反倒是顺从了太后的心意。 想到此,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念头: 难怪! 难怪太后会亲自写下懿旨,放心让小皇帝亲政! 想必昨晚,太后肯定已经好好整治了小皇帝,甚至仍旧在后面牢牢控制着小皇帝! 那么以后,自己只需好好效忠小皇帝就行了。 毕竟效忠小皇帝,不就等于继续效忠他背后的太后娘娘吗…… 刚走出金銮殿。 小安子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您为何突然决定不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 “这明明是个将太后余党一锅端的好机会……” 宁辰神秘一笑,轻声道: “你不懂,此乃驭人之道!” 闻言,小安子不由地一怔! 可他刚要继续开口追问时,却见宁辰已经回身,向身后的曹大海招了招手。 曹大海当即快步跑了过来:“陛下!” 宁辰笑了笑,道:“大海,你表现得很好,特别是昨晚!” 曹大海顿时猛地一怔,看了眼宁辰,结结巴巴地说道:“多、多谢陛下夸、夸赞,末将受之有愧……” 不料,话音未落,宁辰便已然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既然受之有愧,那你应该知道日后怎么做吧……” 曹大海猛地一震! 竟直接跪倒在地,惊恐地看向宁辰:“陛、陛下,奴才有、有罪……” 第85章 阴谋阳谋 不料,曹大海话音未落,宁辰便亲手将其扶了起来。 笑呵呵地说道:“你是老夫子推荐的人,所以也是朕的自己人!” “记住,自己人不用跪!” “但你千万别让老夫子失望!” “好了,随朕去一趟中书省……” 说罢,宁辰便转身带着小安子大步朝着中书省走去。 看着宁辰那弱小的背影越走越远,曹大海竟有些迷离。 夫子不是说小皇帝不知道昨晚自己要开门投降的事情吗? 可为何小皇帝刚刚的言语间,却无不透露着他好像知道一切? 难道是夫子告诉他了? 不可能,夫子绝不会骗我! 可他、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京都四营要攻打皇宫时,他是真的萌生了背叛小皇帝的念头,也真的打算开门投降。 之后得知宁辰赢了,他顿时后怕不已,所以连夜去找了老夫子,将实情告诉了老夫子。 老夫子狠狠给了他几巴掌,这才同意去面见陛下替他求情。 想到老夫子离开皇宫时给自己说的那句“咱们这位陛下,将来一定会是千古一帝!” 他好像突然懂了! 陛下肯定是因为老夫子的突然进宫,所以猜到了这一切! 不由地,他后背竟有些发凉! 想到此,他竟直接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心底顿时涌出无限的悔意! 他暗暗咬牙,喃喃道:“曹大海啊曹大海,你这点小聪明,和陛下比,简直可笑至极!” “记住了,以后绝不能再如此了……” 说到此,他努力整理好情绪,当即目光坚定地快步追向宁辰…… 另一边。 宋国忠自从回到府里后,便茶不思饭不想,一直躺在躺椅上,一言不发。 不知何时,柔儿缓缓走了过来,默默替宋国忠揉着肩膀,同样一句话也没说。 “柔儿,你赢了,那本棋谱归你了!” 宋国忠闭着眼,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里却充满了不甘与沮丧。 柔儿盈盈一笑:“义父,今日朝堂上的事柔儿已经知晓了,您不必如此介怀……” 宋国忠突然打断道:“老夫怎能不介怀?” “原以为那小废物会听老夫的话,继续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可他竟然不查了!” “老夫实在想不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小皇帝既然今日出现在朝堂上,那就证明他肯定已经除掉了太后,可为何太后会亲笔写那道懿旨……” 正说着,柔儿突然轻声打断道:“义父,咱们都小瞧了这位小皇帝!” 闻言,宋国忠猛地坐直了起来,转身直勾勾地看向柔儿,震惊道:“小瞧了他?” “此话怎讲?” 柔儿缓缓道:“如果柔儿所料不错,昨晚他和太后的那场决战,他们都没有赢!” 宋国忠瞬间瞪大了半眯着的双眼,惊愕道:“都没有赢?不、不可能吧……” 柔儿嘴角微微勾起:“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们一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太后暂时退居深宫,由小皇帝亲政!” 宋国忠闻言,竟直接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低喃道:“交易?” “不,不可能!” “这些年,老夫早已把太后的性子摸清,老夫很肯定,以太后的个性,绝不可能与那小皇帝做交易!” “更何况还是让小皇帝亲政的交易!” 柔儿叹了口气,道:“柔儿暂时也猜不到他们为何会达成交易,具体又是什么交易内容!” “但那道亲笔写的懿旨,足以证明这个结论!” “只怕小皇帝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皇宫,又提出了什么让太后无法拒绝的条件,所以太后才会同意这个交易……” 宋国忠深深看向柔儿:“掌控了整个皇宫?” “无法拒绝的条件?” “这、这到底是……” 柔儿笑了笑,道:“义父不用如此着急,柔儿相信,日后答案自会浮出水面。” “所以,您不必再操心太后的事情,那是小皇帝该操心的!” “您现在应该好好谋划谋划,如何对付小皇帝,让他乖乖听话!” “那小皇帝今日强势驳回您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的请求,说明他很有可能已经看穿了您昨日*逼他与太后决战的真实目的!” “他不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就是想留着陈伯礼那些余党来在朝堂上制衡您!” “经历今日朝堂上的这件事,陈伯礼那些蠢货定会认为小皇帝还在被太后控制,所以,他们定会效忠小皇帝!” “而这就是小皇帝用来对付您的手段!” 闻言,宋国忠不由地一震,嘴角竟再次抽搐了起来,细思极恐地打断道:“对付老夫的手段?” 宋国忠皱了皱眉,忍不住踱起了脚步,兀自思忖着。 良久,他突然恍然大悟道:“没错!” “他一定是看穿了老夫的谋划,所以才想办法与太后达成了交易!” “他故意不查赵思文贪墨一案,故意留着那些余党,用那些余党来制衡老夫……” 说到此,他又不由地叹了口气,沮丧地喃喃道: “自从柔儿你上次提醒老夫后,老夫就知道这小皇帝不简单!” “所以才会等待机会,任其做大,而后谋划一场他与太后的决战。” “可万万没想到,这小皇帝竟然能厉害到如此地步!” “他才九岁啊!” “老夫现在真的不知道,有他在,老夫的使命还能不能完成……” 见宋国忠如此沮丧,柔儿不禁皱了皱眉。 在她的记忆中,义父宋国忠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沮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小皇帝宁辰! 宋国忠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来老夫之前的计划是完全白费了!” “不曾想,扳倒了太后,竟然又来了个比太后更难对付的宁辰……” 柔儿再次叹了口气,但很快又笑了笑,道:“的确白费了一部分!” “但没关系,虽然他看穿了您的谋划,不会老老实实听您的话,受您的控制!” “但您毕竟是大宁宰相,这天下少不得您,您有的是办法逼他乖乖听您的话!” 宋国忠回身看向柔儿,满脸沮丧,深深叹息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夫都已经如此精心谋划了。” “可他这次不仅能看穿老夫的谋划,还能逼太后退居深宫,成功亲政。” “甚至还能用保留赵思文余党来制衡老夫。” “如此厉害的人,只怕老夫再怎么谋划,也都会被他看穿!” “若日后他再长大一些,老夫岂不更没机会……” 见宋国忠还是如此沮丧,柔儿颇有些不悦,撇嘴道:“义父,您太让柔儿失望了!” 闻言,宋国忠像是触电了般猛地浑身一颤! 柔儿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是,一个九岁小孩便能如此厉害,这的确很让人沮丧!” “可他再怎么厉害,也只不过是一个九岁小孩罢了!” “既然您觉得阴谋对他没用,那不妨就用阳谋!” 宋国忠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阳谋?是何阳谋……” 柔儿伸出玉手勾了勾,宋国忠当即附耳过去。 听完柔儿的描述,宋国忠愣了愣:“内政?” 但很快,他便双眼放光,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兴奋地拍着自己的手:“没错,没错!” “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啊!” “内政不就是最好的阳谋吗?” “老夫就不信,他能应付得过来!” “到时候,只怕他会乖乖求着听老夫的话,哈哈……” 宋国忠大笑着,又紧紧握住了柔儿的双臂:“柔儿,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那小皇帝再怎么厉害,也不及你万分之一……” 柔儿盈盈一笑:“义父,不是柔儿聪明!” “只是义父您一时被小皇帝展现出来的手段震慑住了,所以没看清事情的真相罢了……” 宋国忠故意咳了咳,清清嗓子,脸上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眼睛也再次半眯了起来。 一脸严肃地说道:“柔儿,你好好休息吧,老夫还有事,就先走了……” 柔儿愣了愣:“义父,您有何要紧的事?” 宋国忠头也没回地说道:“散朝回来,老夫一点东西都还没吃了……” 看着宋国忠离去的背影,柔儿忍不住娇笑一声。 但很奇怪,她的脸明明是笑着的,却不知何时,已然充满了阴森: “宁辰……” “有点意思……” 阿~丘~ 宁辰刚走进中书省的内厅,就莫名地打了大大的喷嚏。 吓了小安子与曹大海一跳! 可下一秒,宁辰竟也呆住了…… 第86章 朕的规矩 “这小皇帝真的无药可救了!” “昨日他还主动提出彻查赵思文贪腐案,没想到今天就变卦了!” “还说什么有多少人牵涉进去了,不管具体都是哪些人,他都原谅了……” “亲政首日便如此明显地偏袒赵思文余党,简直昏庸至极!” “就是,亏得昨日宰相大人那么支持他,他完全不知好歹……” “就他这样还想亲政,简直做梦,这大宁迟早毁在他手里……” 随着这刺耳的言论传入耳中,宁辰在中书省内厅口顿了顿,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曹大海见状,当即要拔刀冲进去,却被宁辰拦住了。 按照大宁的制度,中书省乃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机要,批驳奏折、发布皇帝诏书、中央政令的最高机构。 最高职务本应是中书令,一般由太子担任,宰相协助审阅批驳奏折,其余官员提供建议。 如遇重大事件难以处置,便会上朝堂君臣共议。 可以说,中书省便是大宁政务的集中地。 除了在朝堂上面呈的奏折外,其余所有奏折都会送到此处,经中书省大小官员评定后,再送达天听,由君主做出最后的决定! 但由于这些年太后执掌朝堂,许多制度已然形同虚设。 再加之之前太后对宰相的信任,这中书省俨然已经成了他宋国忠的私人机构! 许多奏折,如果宋国忠不上呈,那他就根本不可能知道。 就像之前,如果不是范大有灾民涌入京城的事情在朝堂上捅出来,就没人知道灾民一事,那怕是当时的太后,也会被瞒在鼓里! 而这中书省内的大小官员,自然都是他宋国忠的人。 所以,听到他们背地里大骂自己,替宰相抱不平,宁辰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而他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要收回中书省,保证所有奏折都能送到他的面前。 只有随时掌握大宁天下发生的事情,他才能不继续当傀儡,真正迈出亲政的第一步! 特别是今日他刚刚亲政,又当众驳了宋国忠的面子。 如果不第一时间赶来中书省,只怕定然会有很多奏折不翼而飞! 想到此,宁辰大步走了进去。 却见平章政事许严正带着三名官员玩掷壶的游戏,除了许严,其余三人脸上都被画满了墨汁! 而另一边,一些官员埋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如流水线工人般快速地审阅着奏折。 见状,宁辰再次皱了皱眉: 原来这些年,中书省就是这么审批奏折的! 见到宁辰,许严几人都不由地一怔! 于是连忙跪拜:“参见陛下!” 宁辰冷瞥了一眼几人,见几人脸上毫无愧疚,甚至根本没将自己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 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大步走向堆放奏折的地方。 刚要随手拿出一本瞧瞧,不料许严突然喊道:“陛下,您怎么来我们中书省了?” 宁辰皱了皱眉,回头瞥了眼许严,沉声道:“你们中书省?” 许严一愣,随即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宁辰冷笑一声:“那就好,朕还奇怪呢,整个大宁都是朕的,怎的中书省反倒成你们的了?” 说到此,宁辰继续伸手去拿奏折,不料,一名七品中书舍人突然跑过来,跪挡在宁辰前面。 宁辰皱了皱:“什么意思?” 那舍人不敢说话,反倒是许严的声音响起:“陛下,按照规矩,这些奏折须中书省初审后,再报宰相大人,之后再由宰相大人呈送天听!” “陛下刚刚亲政,许多地方还不了解,还是莫要查看奏折的好,以免坏了规矩……” 宁辰回头看向许言,他知道,那挡在自己面前的官员定是受了许严的指使。 看来这许严是真没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啊! 他冷笑一声:“规矩?” “好,今天朕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话音未落,宁辰突然抽出曹大海身上佩戴的军刀,猛地砍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名七品中书舍人! 随着一道鲜血溅出,宁辰冷冷道:“记住了,朕的规矩才是规矩!” 见状,所有人都不禁脸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 只有许严,嘴角抽搐。面带惨白,呆呆地看向宁辰。 谁也没想到,一个九岁的稚子,竟然二话不说,就拔刀杀人! 而且,这小皇帝杀了人,不仅不害怕,甚至看上去竟莫名地像是很兴奋一般! 这、这哪里是孩童,简直是恶魔…… 宁辰丝毫不在意众人惊惧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即日起,所有奏折全都送到朕面前,朕要亲自审阅!” “但凡让朕发现尔等敢隐瞒奏折不报,朕必严惩!” 说罢,宁辰亲自盯着,让那些中书舍人将奏折搬到养心殿。 平章政事许严也只能乖乖在一旁看着,毕竟刚刚宁辰杀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尸体甚至都还没收! 然而,就在其中一名中书舍人搬着奏折经过宁辰身边时,却不小心摔倒了,手中奏折洒满一地。 宁辰却正好发现,其中一本奏折是从那人的袖子里掉出来的。 宁辰皱了皱眉,伸手将那本奏折捡起来看了看。 顿时皱了皱眉,又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名中书舍人。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将奏折放了回去,冷冷道:“快点,别浪费时间!” 很快,中书省原本堆积如山的奏折便被全部搬空了。 宁辰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冷冷瞥了眼许严后,便转身离开了中书省。 刚走出中书省,宁辰便伸了伸懒腰。 突然仰天大喊了一句:“痛快!” “不用再继续伪装,不用再唯唯诺诺的日子,真他娘的痛快……” 见宁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小安子与曹大海对视一眼,都不由地愣了愣。 小安子更是感慨不已! 因为只有他知道,他的这位小主人在太后面前真的憋屈了太长的时间! 而今后,小主人终于不用再伪装了…… 回到养心殿,刚关上门,小安子便忍不住问道: “陛下,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许严啊?” “他都敢骂您,甚至让人阻挠您……” 宁辰笑了笑,道:“朕也很想杀他,但他毕竟是从一品平章政事,又是宋国忠的人!” “今日朕已经当众驳了他宋国忠的颜面,此时再杀许严,很有可能会彻底激怒他!” “朕倒不怕他使什么手段,就怕他带领百官罢官……” 小安子皱了皱,不解道:“他罢官不更好吗?省得陛下您费心思对付他,也不用处处提防他……” 宁辰笑道:“糊涂,一个两个罢官当然无所谓!” “可他手底下那么多人,如果全都罢官不做,这朝堂那么多事谁来做?” “总不能全都让朕一个人来做吧……” 说到此,宁辰看向前方堆积如山的奏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叹息道:“唉!” “朕现在缺的就是人啊……” 小安子拍拍自己的胸脯:“陛下,不还有奴才和整个东厂吗?” 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朕要的是能吏、干吏,朝政的事你们能行吗……” 正说着,宁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刚刚在朕面前摔倒的那名中书舍人叫什么?” “给朕把他找来……” 另一边。 宰相府内。 许严看着主位上半眯着眼的宋国忠,不甘地说道:“宰相大人,那小皇帝今日实在太过分了!” “他不仅在朝堂上当众驳了您的面子,更是跑到中书省杀人,还、还把所有奏折全都搬走了……”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还说了些什么?” 许严道:“他、他说即日起,所有奏折都必须送到他面前,由他亲自审阅……” 宋国忠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这小皇帝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很好,由他去吧!” “以后就按他说的做,所有奏折一个不留,全都送到他那儿去!” “不过,在送他那儿之前,必须提前抄录一份送到老夫这里……” 许严当即愣在了原地,不解地看向宋国忠:“宰相大人,下官实在不懂,您、您为何……” 宋国忠幽幽道:“不懂就对了,等着瞧吧,会有好戏看的……” 见状,许言不敢再问,但他并没有离去,反而小心翼翼地说道:“宰、宰相大人,还、还有一件事,江南的那道折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宋国忠淡淡道:“烧了吧!” “此事太大了,绝不能让小皇帝知道……” 与此同时。 养心殿内。 宁辰打量着跪倒在地的那名中书舍人,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言……”那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宁辰笑了笑,缓缓道:“江南的那道折子是你方才故意露在朕面前的吧……” 第87章 你的靠山 闻言,夏言顿时连连磕头: “陛下,冤枉啊,微臣真不是故意的摔倒的……” 宁辰皱了皱眉,脸上笑意顿时消散殆尽,沉声道:“朕问的不是你摔倒的事,而是江南的那道折子!” 夏言顿时慌了,神色紧张地说道:“陛下,什么折子,下官不知道……” 宁辰狐疑地打量着夏言:“你确定不知道?” 夏言当即连连点头:“不知道,陛下,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正说着,宁辰突然从怀中掏出那本奏折,狠狠砸在了夏言脸上,怒道:“看清楚了,这道奏折上没有印章,分明就是有人誊抄的!” “而这道奏折就是你摔倒时,从你的袖子里掉落的!”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夏言顿时脸色惨白,看都不看那道奏折,继续重重地磕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下官真的不知道,不、不知道啊……” 宁辰再次皱了皱眉,眼里顿时冒出一股寒光:“好,很好!” “你还不承认是吧?” 说到此,宁辰缓缓起身,双手负于背后,俯视着跪趴在地上的夏言,沉声道:“那欺瞒君上是什么罪,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罪吧?” 夏言缓缓跪直身子,颤颤巍巍地说道:“死、死罪……” 宁辰冷笑一声:“很好,你总算有知道的事情!” “那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江南的这道奏折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抄录下来,故意露在朕面前的?” “如若你再不说实话,朕立刻让你人头落地,信是不信!” 闻言,夏言竟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双眼顿时充满了绝望:“陛、陛下,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啊!” “陛下,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从七品中书舍人,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您了,陛下,您就饶了下官吧,求求您了……” 宁辰深叹了口气,再次直勾勾地瞪着夏言。 “噌”的一声,宁辰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扔在了夏言的面前: “既然你还是不愿意说,那就自己了结吧……” 夏言不由地浑身一颤,直勾勾地看着那把匕首,犹豫了很长时间。 最终,他还是缓缓捡起匕首,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宁辰,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一咬牙、一闭眼…… 然而,下一秒! “陛下,求求您了,别再逼下官了,下官真的不想死,下官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想死啊……” “求求您了,陛下,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过下官吧,求求您了……” 夏言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将那把匕首捅向自己的心窝。 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不断地哀求着。 宁辰再次叹了口气,幽幽道:“夏言啊夏言,你太让朕失望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闻言,夏言不由地一颤,痴痴地看向面前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 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夏言,江南人士,先帝在世时的最后一届状元!” “因你文采卓绝,远见卓识、清正廉明,而被先帝看重,特擢升为从二品参知政事!” “初入中书省,你便频献良策,甚至曾被先帝誉为国之栋梁!” 说到此,宁辰突然蹲了下来,紧紧抓着夏言的双臂,大声道:“曾经慷慨激昂、正直无私、慷慨激昂的国之栋梁夏言,可不是你现在这样!” “中书省的那些官员,上至平章政事,下至中书舍人,甚至是上任宰相,只要欺上瞒下、谋取私利,全都被你指着鼻子骂过!” “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竟然会变成这样……” 宁辰气的浑身发抖! 在夏言来之前,他已经让小安子将夏言的背景全都调查清楚了。 这是个人才! 是他迫切需要的人才! 可万万没想到,曾经的国之栋梁,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 见小皇帝宁辰将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夏言浑身猛地一震! 犹豫片刻后,他突然双眼带泪,扭曲地笑道:“惭愧,惭愧!” “下官当时年轻气盛、无知愚钝!” “可现在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 宁辰皱了皱眉,打断道:“懂事了?” “好一个懂事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懂什么了?” 夏言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再次扭曲笑道:“回陛下,属下懂得了,做官不可特立独行,该当与光同尘……” “与光同尘?” 宁辰突然露出了瘆人的笑容,“好一个与光同尘!” 突然,他一把掀开夏言的上衣。 “这就是你的与光同尘?” 宁辰狠狠揪着夏言那满是补丁的内衣,沉声道,“衣服都穿不起了,这就是你的与光同尘?” “夏言!” “你还记得你当年写下的那首《赤心鉴》吗?” “烽火蔽日山河黯,矢志靖乱意如磐。” “马革裹尸何足惧,唯念君恩社稷安。” “剑破千军眉不皱,血溅荒沙志未残。” “身死魂守家国土,丹心耿耿照幽寒。” 宁辰大声念完诗,再次紧紧抓着夏言的双臂,道:“这是你当年奉命去边关彻查贪墨案时,目睹边关惨状写下的诗!”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就能有如此气魄,如此壮志……” “可现在呢!” 夏言张了张嘴,双眼已然湿红,但身子仍旧控制不住地退缩着。 宁辰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沉声道: “当年军饷贪墨案,为了替边关将士讨回公道,你拖着十几名饿死将士的骨灰,带着他们的家眷,一路赶回京都,在皇宫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你难道忘了吗?” 夏言已然呆若木鸡,可那张嘴像是不受控制般,讷然道:“回、回陛下,记、记得、记得……” 宁辰见状,竟直接双手捧住夏言的脸,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你还记得你的初心吗!” 闻言,夏言的眼眶里的泪水竟突然涌了出来,垂下双眼,无力地喃喃道:“世间应无不公之事,吾、吾愿为此穷毕生……” 闻言,宁辰突然大笑道:“没错!” “就是这句话!” “夏言,朕知道,你这些年定然是遭遇了诸多不公,才让你变成了这样!” “朕更知道,无论你如何伪装,你心中那股火始终无法熄灭!” 说到此,宁辰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深道:“朕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伪装!” “可现在好了,朕亲政了!” “你与朕都再也不用伪装,再也不用憋屈地活着了!” “抬起头,看着朕!” 闻言,夏言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头,看向宁辰。 宁辰直勾勾地看向夏言,眼里的那股火正熊熊燃烧: “夏言!” “你给朕记住了!” “从今以后,朕就是你的靠山!” “只要朕一天不死,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回当初那个国之栋梁的夏言!” 夏言浑身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痴痴地张着嘴:“陛、陛下……” 见夏言如此,宁辰再次露出了那抹自信的笑容。 他知道,曾经的国之栋梁夏言已经被自己说动了。 于是,笑道:“怎么,不相信朕?” 夏言愣了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宁辰见状,再次笑道:“没关系,朕给你时间!” “你还记得左都御史范大有吗?” 夏言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宁辰:“范、范大人……” 宁辰点点头,道:“很快,你就可以见到范大人了!” “朕也想他了” “等你见到他之后,你再决定相不相信朕,要不要做回曾经的那个夏言……” 殊不知。 此时的范大有正在乡村小宅中专心地写着书。 “老东西,就知道写、写、写……”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你不是说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接你回京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都快过完一年了,怎么还没看见有人来接你……” “要我看,那小皇帝早就忘了你!” “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想办法去赚钱……” 见妻子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范大有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 “你懂什么,陛下交代过,我现在不能露面,这是在保护我们一家!” “你放心吧,咱们这位陛下一定会派人来接我的!” 说到此,他直接起身将妻子推了出去,关上门继续写着书。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又停了下来,看向窗外,喃喃道:“陛下,您到底赢了没有……” 此时,突听得门外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爷,快出来,老爷!” “陛下派人来接你了,快出来压……” 范大有猛地一怔,手中毛笔顿时掉在了桌上。 他顾不得被弄脏的书,竟直接飞奔着跑了出去: “来了,陛下终于派人来接我了……” “太好了,陛下肯定是赢了,肯定是扳倒太后了……” 第88章 愧为人臣 “什么?” “江南决堤,淹死三十万人,受灾人数逾百万!” 小安子看着手中那道没有印章的奏折,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如此大的事情,他们竟然还想瞒着!” “他们想干嘛,那么多条人命……” “造孽!” “简直是造孽啊……” “他们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片刻后,小安子狠狠将奏折拍在桌上,气得浑身哆嗦。 更是咬牙切齿道,“陛下,那平章政事许严竟将这种事瞒不上报,您就该直接一刀砍了他……” 宁辰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指,面色沉重道:“如此大的事情,不是他许严能瞒的!” 小安子瞪大了眼睛:“不是他?那是……” 正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奴才知道了,是宋国忠,一定是宋国忠那老狐狸!” “如此草菅人命,如此不顾百姓死活,这种人是怎么当了这么多年宰相的!” “可恨,他就该被点天灯……” 小安子正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正色道:“陛下,既然您肯定这道奏折是夏言偷偷抄录下来故意让您看到的。” “那也就意味着宋国忠等人肯定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您知道了。” “您何不在朝堂上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此事点出来,以此问责宋国忠,打他个措手不及……” 宁辰依旧搓着手指,喃喃道:“没用的,如果他真要将此事压下去,那道奏折原件定然已经被毁了,没了原件,他有无数个借口推脱!” “宋国忠此人行事毫无破绽!” “否则这些年,太后也不会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而且红袖昭也不可能到现在都没能查到他的任何把柄。” 小安子皱了皱眉:“不是有夏言吗?只要他肯在朝堂上指证,就算宋国忠毁了奏折原件也没用!” 宁辰叹了口气:“朕相信他一定会站出来,但现在他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朕知道他在怕什么,所以这件事只能等他自己想好,谁都不能强迫他……” 小安子焦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嘛?” “这么大的洪灾,已经死了三十多万人了,再多拖一天,只会有更多人死……” 宁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江南决堤一事,关乎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绝不能拖延。 可他更清楚,放眼这偌大的朝廷,兵部尚书陈伯礼一党虽然可以稍加利用,却不可靠。 那就是一帮蠹虫,即便下达了指令,他们又能有几分落到实处? 除了他们,剩余的几乎全是宰相宋国忠的人。 宋国忠既打算将这件事瞒下去,自然也不会真心解决江南决堤一事。 所以,他如今虽然已经亲政,也顺利掌控了整个皇宫! 可在整个朝堂来说,他依旧势单力薄! 作为帝王,没有可靠之人、没有可用之人,这就是他目前最大的痛处! 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能等夏言下定决心了!” 说到此,他又问道:“范大有回来没?” “范大人藏身的地方离京都不远,已经派人去接了,今晚应该就能到!”小安子说道。 宁辰点点头:“很好,将此事告知他,让他回来后,直接去见夏言!” “对了,不能把朕中毒的事情告诉他!” 小安子一怔,目光复杂地点了点头。 但还是担忧道:“陛下,您今日说了那么多他还是无动于衷,难道范大人就能说服他?” 宁辰微微皱眉,喃喃道:“朕相信,他一定会站出来的……” 月明星稀。 京都的一座小宅内。 夏言端着一盆洗脚水走进房间,满脸笑意地看向他那面黄肌瘦的妻子: “娘子,来,相公伺候你洗脚……” 妻子不由地一怔,,疑惑地看向夏言:“相公,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给妾身洗脚?”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些年跟着我太辛苦了,是相公没用,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却还要让你辛苦赚钱贴补家用……” 夏言说着,温柔地抬起妻子的脚,缓缓替她脱鞋。 不料,妻子突然收回脚:“相公,妾身不苦!” “苦的人是你,妾身知道,这些年为了我和孩子,你曾经的理想、壮志都不得不放弃……” 正说着,夏言微笑着摇摇头:“哪还有什么理想,什么壮志?” “一家老小平安无事,这便是我现在最大的理想……” 妻子微微皱眉,眼眶瞬间湿润:“委屈你了,相公,其实妾身也不想逼你的,若不是当年娘亲和安儿那件事……” 夏言抬头笑了笑:“娘子,那件事不要再提了,相公我一点都不委屈……”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爹爹,有个老爷爷要见您,他说他叫范大有……” 夏言猛地一怔,刚要起身,却又犹豫地看向妻子。 “既是有客上门,去见见吧,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妻子莞尔一笑。 夏言神情复杂地点点头,随后慢慢走出房间,合上房门。 来到客厅一看,夏言不由地愣住了! 竟然真的是范大有! 没想到陛下竟然说的都是真的,他、他竟然真的没死。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大有家都烧成了一片灰烬,这么长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已经意外葬身火海了。 可为何隔了这么久,他竟然又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但他很快便平复了心情,恭敬地朝范老夫子拱了拱手:“见过范大人!” “夏大人,今日陛下与你……” 范大有刚开口,不料夏言突然打断道:“范大人,若是陛下让您来劝说下官的,那还是请回吧,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范大有先是一愣,随即捋着胡须笑道:“夏大人这是何必,上门是客嘛!” “老夫今日来的确是陛下的意思,但老夫并不是来劝你的,陛下也从不喜欢勉强人!” “那你来此是为何?”夏言凝眉道。 范大有笑了笑:“来聊聊老夫与咱们这位陛下的故事!” “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夫为何没死吗?” 夏言愣了愣,狐疑道:“为、为何?” 范大有双目放光,朝着右上方拱了拱手,面带钦佩地说道:“因为从始至终,这都是陛下的谋划!” “陛下的谋划?” “他、他一个九岁稚子,你跟我说谋划?”夏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范大有微微一笑。 这才将小皇帝如何暗中向他与孔老夫子发出求救信号,孔老夫子又是如何骂醒他,小皇帝如何帮他以工代赈解决赈灾难题。 以及后面又是如何设计逼迫太后当众宣布永不废帝,最后除潘玉、杀杨飞,推曹大海上位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听完范大有的详细描述,夏言整个人顿时如灵魂出窍般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珠子机械地颤动着! 而他的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年仅九岁,即将被废的少帝,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惊为天人! 简直惊为天人…… 良久,他才如大梦初醒般,痴痴问道:“你、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小、小皇帝真的这么厉害……” 范大有点点头,道:“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孔老夫子吗?” 夏言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殊不知,他在得知小皇帝亲政时也曾有过无数疑惑,而小皇帝在朝堂无情驳宰相宋国忠面子时,他更是觉得小皇帝似乎真的与往日不同了。 直到他在中书省看见小皇帝亲手杀人,他才动了心思,把那道偷偷抄录下来的江南决堤奏折让小皇帝看见。 可他又不敢确定小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今非昔比,毕竟小皇帝在朝堂上公然不追查赵思文贪墨一案。 而且,他也怕家人遭到报复! 所以,即便小皇帝当着他的面说了那么多,甚至都已经要被小皇帝说服了,可他最终还是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现在,如果范大有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岂不辜负了一位未来明君? 见夏言如此,范大有正色道:“老夫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夏大人,你可知咱们这位小皇帝为何还要对付宋国忠?” 夏言愣了愣:“为、为何……” 范大有正色道:“自然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为了还大宁一个清朗的朝廷,为了无数个我们这样的人能不受胁迫,全心全意去追求心中的那道曙光!” “他曾经和孔老夫子说过,他要做千古一帝,开万世太平!” 闻言,夏言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 万世太平? 这不正是自己曾经最大的梦想吗? 想到此,他又突然想起了小皇帝在养心殿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莫名地,他突然热泪盈眶,竟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无比愧疚地道:“年仅九岁,便能勇敢地为了梦想奋斗!” “而有同样梦想的我,三十有余,却只想着与光同尘、独善其身!” “我简直愧为人臣……” 说到此,他更是目光坚定地说道:“得遇如此明君,纵死何妨?” “我夏言绝不能辜负小皇帝的信任……” 然而,刚说到此,他的目光又担忧了起来。 “可、可我妻儿……” 见夏言欲言又止,范大有不禁皱了皱眉,失望之情顿时涌上眉梢。 然而! 就在夏言再次打算拒绝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士为知己者死,得此明君,相公莫要再委屈自己了!” “去吧,妾身支持你……” 第89章 罪魁祸首 夜色深沉。 养心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急事慢做、慢事急做、事急则缓、事缓则圆! 宁辰深谙此理,所以即便他再怎么着急江南决堤一事,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埋头,一边审阅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一边等着夏言的最终抉择。 然而,在看了近百道奏折后,他的情绪竟再次失控了,甚至气的青筋暴露。 因为那近百道奏折中,不是以修缮工程、剿贼讨倭、边军缺粮等为名向朝廷要钱、要粮、要人。 就是赋税收不上来、百姓聚众闹事、各地大小灾害之类把各种难题抛给朝堂。 而更多的就是发现什么宝物要献给太后,缉捕盗贼、拾金不昧要邀功请赏,天降祥瑞要举办庆典之类的。 此时,他深刻体会到,无论任何时代,作为最高层领导,需要的不是不断抛难题的手下,也不是只会伸手要资源的手下,更不是只会溜须拍马的手下。 而是需要能实实在在提出良策、解决问题的手下! 可放眼这些奏折,却无一如此。 宁辰深吸一口气,再次努力平复情绪。 沉声道:这大宁是果真是已经烂到根里了…… 正想着,小安子突然匆匆跑来,激动地说道:“陛下,范大人来了,还、还有那夏言。” “果然被陛下您料中了,范大人竟然真的说服了夏言!” 宁辰顿时眉头一挑,随即长舒一口气,淡淡道:“不是朕料中了,而是因为他们两个心中都有一把火!” “火?” “什么火……” 小安子刚开口,宁辰便笑着打断道:“好了,别废话了,赶紧召他们进来!” 很快,范大有便带着夏言一同走进了养心殿。 二人恭恭敬敬地朝着小皇帝行礼。 这是范大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面自己奉为明主的小皇帝。 激动之余,他准备了一箩筐的话。 特别是想问清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小皇帝是如何这么快就扳倒了太后,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而夏言更是满脸愧疚,迫切地想向小皇帝认错。 可宁辰并没有搭理夏言,而是亲手将范大有搀扶起来:“范大人,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宁辰说着,拉着范大有便往案前走去,独独冷落着一旁的夏言。 “范大人,你来的正好,朕现在就缺像你这样无所畏惧,能全心全意为民的人帮朕!” “你看看这些奏折,简直将这满朝的酒囊饭袋暴露无遗!” 范大有虽然腐儒些,但还不至于听不懂小皇帝这话里的意思。 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戳夏言吗? 他十分不解,明明是小皇帝让自己去劝夏言的,可为何好不容易劝动了夏言,小皇帝却如此冷落夏言? 于是瞥了眼满脸涨红地夏言后,再次恭敬地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道:“陛下,夏、夏……” 正说着,宁辰再次打断道:“下次见朕,无需如此多礼。” “来,范大人,快给朕讲讲这段时间,你在民间的所见所闻……” 正说着,夏言突然重重地磕着头,直发出“咚咚”的撞击声,大声道:“陛下,微臣知错了,是微臣辜负了陛下……” 宁辰皱了皱眉,这才长舒一口气,看向夏言。 虽然声音稚嫩,但语气却依然充满了天子威严,沉声道:“哦?” “夏大人知错了?” “可朕并不知道夏大人何错之有啊?” 闻言,夏言不禁一怔,脸上表情顿时无比复杂。 一旁的范大有也不禁皱了皱眉,甚至觉得小皇帝是不是有些太小心眼了? 人家夏言已经认错了,为何还要如此尖酸刻薄? 可他又哪里知道,宁辰从不是一个尖酸刻薄之人。 夏言再次磕着头,大声道:“微臣之错有三,其一,不该欺瞒君上,谎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其二,不该辜负圣上一片苦心!” “其三、不该只想着与光同尘,独善其身……” 正说着,宁辰突然愤怒地沉声打断道:“够了!” “夏言啊夏言,你太让朕失望了!” “你可知,你最大的错不是欺瞒朕,也不是辜负朕,更不是与光同尘!” “你最大的错只有一个!” 闻言,夏言不由地一怔,忍不住抬头看向宁辰,就连范大有也不解地看向了宁辰。 宁辰叹了口气,平复心情,缓缓道:“跪着吧,想不明白就跪到你想明白为止!” 说罢,宁辰直接走到案后坐下,继续审阅着奏折,甚至也没心情再和一旁的范大有说话。 范大有看了看宁辰,又看了看夏言。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刚回来,就摊上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事…… 不料,正想着,夏言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又重重将头磕在地上,甚至都不再起身,大声喊道: “陛下教训的是!” “下官最大的错不是欺瞒了陛下您,也不是辜负了陛下您……” “下官最大的错是辜负了下官自己!” 此言一出,一旁的范大有再次一愣:这都是什么? 最大的错就么就是辜负了自己…… 然而,当他瞥向小皇帝时,却发现小皇帝嘴角已然欣慰地勾了起来。 谁知,夏言越来越激动,竟突然哭了出来,继续道:“这么多年,下官真的是辜负了自己,以至于每一日都郁郁寡欢,最终失去了梦想,也失去了亲人!” “下官知道,无论是当初那个铁骨铮铮的夏言也好,还是现在与光同尘的夏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官没有一直坚持自己的道路,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不断反复……” “当初,下官就不该因为母亲和孩子的惨死而改变志向,应当砥砺前行,坚持下去!” “改也就改了,与光同城也就与光同尘吧,这没什么错!” “可错就错在,下官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没有坚持与光同尘!” “偏偏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多管闲事,将江南那道折子让陛下知道……” “该勇敢坚持的时候放弃了,该果断放弃的时候又按捺不住,如此反复,还值得谁相信!” “下官辜负了当初那个梦想万世太平的自己,也辜负了后来与光同尘的自己……” 见状,范大有突然如醍醐灌顶般反应了过来! 是啊! 人生苦短,没有谁规定一定要走哪条路! 选择任何一条路都取决于自己。 但,唯独不能反反复复! 如此反复,不值得人信任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蹉跎了自己岁月,浪费了自己的时光,辜负了自己生命! 亲人也好,功业也罢,最后很可能因此落得个一无所获! 想到此,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这辈子一直保持着初心,特别是了解了小皇帝的苦心后,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初心。 他再次瞧瞧看向小皇帝,不禁想起了之前恩师孔老夫子对小皇帝的那段评价: 年仅九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却知人性,懂隐忍,擅伪装,精谋略! 如今第一次近距离亲自感受到了小皇帝的目光毒辣,深谙人心。 即便他早就拜倒在这九岁少帝面前,但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不觉间,他的目光竟也开始迷离: 奇怪! 在这个九岁孩童面前,自己这个五十多岁的文坛领袖,竟莫名地有种不敢望其项背的敬畏感…… “很好!” 宁辰说着,突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向夏言,目露欣慰: “夏言,你终于认清了自己!” “记住了,大丈夫不患无功,唯恐无志!” “无论你是何志向,即使道阻且长,只要矢志不渝,行则必至!” “如此,你与朕这些人,才是同道中人!” 夏言闻言,身子猛地一颤! 活了三十多年,他还没遇到过被九岁小孩教训的情况! 但眼前这位小皇帝对自己的教训,却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折服! 这完全不是因为宁辰这小皇帝的身份。 而是因为他发自心底的敬佩。 难怪! 难怪范大人会说眼前的这位看似童稚的小皇帝,必是未来明君! 想到此,夏言整理好情绪,跪直了身子,正色道:“陛下,江南决堤一事,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宁辰顿时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的范大有也骤然瞪大了眼睛:“什么,死了几十万百姓,受灾上百万人,你、你竟然说这是人祸……” 夏言点点头,笃定道:“陛下,下官敢以性命保证,绝对是人祸!”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大宁当朝宰相……” “宋国忠?” 一瞬间,宁辰与范大有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睛…… 第90章 拿你开刀 “为何说是宋国忠?” 不待宁辰开口,范大有便率先问道。 夏言看了看范大有,又看向宁辰,这才将其中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江南虽是富饶之地,但却每年都会遭受洪水之灾,极大地影响了当地的税收、民生与经济。 十多年前,为了彻底解决江南的水患之灾,太上皇曾便命人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修建了长治堰,意寓长治久安。并每年都花费不少银钱用于其修缮工作。 三年前,也就是宁辰刚登基前。 工部水利司的水务总督靳辅在视察长治堰的时候,发现了重大的安全隐患。 他当时就上了奏折请求朝廷拨款重修长治堰。 奈何当时正处于先帝刚驾崩不久,此举又要耗费巨大,所以折子根本就没到太后那里,便被宰相宋国忠给否了。 为此,靳辅甚至直接和宋国忠在朝堂上大吵了一架。 听到这里,范大有也想起来了:“没错,当时吵得很厉害,靳辅甚至对宋国忠破口大骂,骂其是只知媚上,不知恤民的混蛋!” “不过,之后他好像因此郁郁不得志,整天以酒度日,后来因酒后伤人被罢官了……” 夏言皱了皱眉,眼里竟突然充满了浓浓的恨意,道:“靳辅乃吾挚友,我怎能不了解?” “他喜欢喝酒不假,生活也较为放荡,但他从小便随其父常年在外治水,年纪轻轻便落下了痹病,所以他绝不可能醉酒伤人!” “他就是被陷害的!” 见夏言如此肯定,宁辰微微皱眉,手指也不经意间搓动了起来。 范大有愣了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他坚定地说道:“不可能是陷害!” “老夫还有印象,他那个案子伤的可是皇家宗室,乃三司会审后定的案,当时也是老夫这个左都御史亲自派人去监督审理的……” 夏言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道:“下官没有证据证明,但靳辅至今仍坚持说他是被诬陷的,下官也相信他!” “而、而且……” 见夏言欲言又止,宁辰终于开口了,他深深地看向夏言,道:“朕相信你的判断!” 闻言,范大有不由地一愣,随即说道: “陛下,靳辅的案子可是三司会审的,老夫也仔细审阅了整个案件,最终才签了字,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您就凭夏大人这一句话,就相信靳辅是被诬陷的,那岂不是说老夫当年在案卷上签字就是笑话?” “老夫反倒成了诬陷靳辅的帮凶?” 感受到范大有言语里的情绪,宁辰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范大有不会诬陷,也清楚范大有那臭脾气,于是说道: “范大人的为人朕是了解的,你是绝不会参与诬陷的。” “但陷害人这种事,朕比谁都清楚!” “当初为了对付赵思文,朕就是用的这招诬陷了户部尚书高秀的儿子高文斌,让他杀了宁安侯的小舅子。” “这才逼得高文斌与赵思文撕破脸,进而出来指证赵思文!” 二人闻言,都不由地目瞪口呆。 范大有没有经历这件事,只知道赵思文案件的大概,而夏言也不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秘密。 二人都一脸震惊地看向宁辰:“陛、陛下,原来赵思文的倒台,也、也都是您设计的……” 宁辰再次笑了笑,道:“没办法,那时候朕还没亲政,非常之时只能用些非常之道!” 说到此,宁辰再次看向范大有:“所以,只要设计好现场,坐实所有证据,即便是三司会审,也没用!” “记住,任何时候,律法都可以是声张正义之人的武器,但也可能是为非作歹之人的杀器!” 闻言,范大有与夏言二人都不禁一怔,随即都陷入了沉思。 一个九岁稚子,能一步步谋划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行动,这已经让人很难接受了。 而现在却随口能说出如此深刻的言论! 范大有再次庆幸自己坚定地选择效忠小皇帝,同时暗自愧疚自己读了多年的书,却不如一个九岁少帝更明白世间的这些真理! 而夏言更是陷入深深的震撼,难以自拔。 但宁辰接下来的一段话,更让他无比震撼: “夏言,你身上同样发生过此事吧,你的母亲和儿子的意外去世,只怕也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与靳辅一样,背后的凶手就是宋国忠吧?” 夏言猛地一怔:“陛、陛下怎么知道……” 但他话没说完,又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着头。 这一刻,他对小皇帝的敬佩、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陛下慧目如炬,下官虽然没有证据,但害我娘亲与妻儿的,肯定就是宋国忠……” 宁辰叹了口气,这种挟私报复、威胁恫吓的手段,他上一世就见惯了,也用惯了! 于是整理好心情,走到夏言身边,伸出小手拍了拍夏言的肩膀,道:“有些事情,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怎么查都没用!” “朕能做的,就只有替你们除掉宋国忠!” “当然,这也是为朕自己……” 闻言,夏言顿时哽咽道:“谢、谢陛下,谢陛下……” “下官一定誓死效忠陛下……” 宁辰双手将其扶了起来,继续问道:“夏言,你继续说下去,此次江南决堤,为何宋国忠是罪魁祸首?” 夏言点点头,又继续描述了起来。 在靳东被罢免后没多久,工部也换了尚书,此人乃宋国忠力推上去的。 后来,长治堰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大,下面呈送上来的奏折也越来越多。 于是,在宁辰登基后的第二年年初,宰相说服了太后,让朝堂拨款修缮长治堰! 然而,工部尚书却派了一个完全不懂水利的外行担任水务总督,去江南负责重修长治堰一事。 讲到此,夏言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长治堰重修才不过两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决堤!” “不是那水务总督贪赃枉法、偷工减料导致的又是什么?” “而如果不是宋国忠当初驳回靳辅的奏折,还陷害靳东,更是推他宋国忠自己的人当上工部尚书,又怎会发生如今这样的惨案?” “陛下,您说,他宋国忠不是罪魁祸首,又是什么?” 宁辰并没有回答,而是在范大有与夏言的注视下,搓着手指,来回踱着步。 良久,他突然快步回到夏言面前,沉声道:“夏言,你怕死吗?” 夏言一怔,皱了皱眉,目光闪过一丝犹豫。 但很快,那双眸子又变得无比坚定,甚至还带着滚滚热血:“得遇陛下,臣再也不怕了!” 宁辰点点头,道:“很好,那这次江南之行就由你去!” “记住,首先便是赈灾、安置灾民!” “其次,是要重修长治堰!” “而最重要的就是……” 夏言迫不及待地抢道:“最重要的是彻查水务总督,顺藤摸瓜,揪出宋国忠!” 宁辰欣慰地再次点点头:“但江南不是皇宫,朕目前还没有那么强的掌控力,所以你要做好随时应对危险、克服困难的准备!” 夏言笃定道:“微臣不怕……” 正说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范大有突然跪了下来:“陛下,老臣亦愿前往……” 宁辰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终于有可靠之人抢着帮自己做事了。 这就是团队壮大的好处。 他相信,很快他在朝堂上能用的可靠之人,一定会越来越多! 宁辰笑道:“范大人,你才刚回来,用不着如此着急,朕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 说罢,宁辰又看向夏言,道:“记住,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去江南的时候,把靳辅带着!” “是,陛下!” “下官这就去找靳辅,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 说罢,不待宁辰回答,便无比兴奋地朝宁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出去。 见夏言离去的背影,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个急性子,都不问问赈灾的钱款什么的,就跑了! “不过如此着急将好消息告诉挚友,这夏言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正喃喃着,范大有忍不住担忧道:“陛下,您打算如何让他去江南?” “如果奉旨密行,只怕以宋国忠的势力,他寸步难行。” “而如果您在朝堂上封他为特使,宋国忠只怕定会率百官反对,毕竟夏言如今只是个七品小吏……” “夏言能力倒不用担心,可问题是他现在只是个七品小吏,只怕宋国忠等人会坚决反对他去……” 宁辰笑了笑,道:“当然是当众宣布其为特使,大张旗鼓的去!” 范大有一怔:“可是宋国忠……” 宁辰打断道:“你放心,朕会让宋国忠同意的!” 说罢,宁辰缓缓踱步至窗边,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喃喃道:“宋国忠啊宋国忠,朕正愁如何对付你!” “现在好了,朕就先拿你的工部开刀……” 第91章 当庭问责 见小皇帝如此自信,范大有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宁辰又问道:“范大人,你此次回来是如何打算的?” 范大有一怔,随即坚定地说道:“恩师曾对我说过,得遇陛下这样的明君,是我们这种人的的幸运,我也曾在恩师面前立过誓言,必定会全心全意辅佐陛下!” “所以只要陛下需要,老夫做什么都行!” 宁辰笑得很开心:“那就先帮朕把剩余的这些奏折都看完吧!” 范大有扭头看向那堆奏折,不由地皱了皱眉:“这么多奏折,就、就我一个人……” 宁辰笑了笑:“不还有朕吗?” 说到此,他又叹了口气:“唉,朕现在是真的很缺人啊……” 随后,二人便一起批阅着奏折。 期间范大有尝试问过宁辰,他离开后宁辰具体是如何一步步逼着太后自愿被圈禁后宫的。 因为在他看来,除非是死,否则太后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让步。 可宁辰只是模糊地说了句“是朕运气好。” 他知道小皇帝这是不愿解释,他也不再追问,便陪着小皇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探讨大宁国情。 更是将他隐居这段时间对民间的了解全都说了出来: 百姓赋税繁重,土地兼并严重,藩王拥兵自重…… 这大宁,已然千疮百孔! 二人审批了一个通宵,也聊了一个通宵。 这也是范大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深入了解这个九岁的少帝! 果然! 这小皇帝绝非一般人。 而当小皇帝提出想要振兴大宁,就必须改革时。 他更是坚定地认为孔老夫子当初的评价再正确不过:眼前的这个小皇帝,就是千古一帝的坯子。 宁辰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改革! 但他很清楚,改革不是一句口号,喊喊就行。 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只要改革就必定会动了某些人的蛋糕,也必定会面临莫大的阻力与挑战。 特别是对于现在的他,想要推行改革,就必须先除掉宰相宋国忠,完全掌控整个朝堂。 做到最大程度的君主集权! 清晨,眼看着到了早朝的时间,范大有却因实在太困,趴在案上呼呼大睡。 宁辰轻轻给他披上衣服后,暗自叹息道:“朕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朕只要多活一天,就必定会带领你们往前走一步……” 吩咐完小安子一些事后,他便带着曹大海去了金銮殿。 今日早朝并没有什么大事,礼部上报为即将到来的年关做的一些准备,兵部上报了各边关部队所需的武器与粮草,刑部上报了一些案件的结案情况。 都是一些常规的日常事务,宁辰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新任的户部尚书肖敬语也将这段时间国库收入与支出作了详细的汇报。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缺钱! 虽然之前太后成立皇商,的确为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 但绝大部分都已经上贡大金了,所剩不多。 再加上各方面的支出,国库虽不至于掏空,但整体还是呈现赤字,入不敷出。 宁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依旧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因为这些事急不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江南决堤! 宁辰缓缓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看向平章政事许严:“许严!” 宁辰的突然变脸,让许严不由地一愣,当即跪了出来:“微臣在!” 宁辰沉声道:“朕昨日是不是和你说过,务必将所有奏折都呈送到朕面前,若敢私藏,朕必严惩不贷!” 许严当即说道:“陛下不是已经命人将这段时间的所有奏折都搬走了吗?” “微臣何来私藏啊?” 宁辰冷笑一声:“是吗?” “那江南决堤一事的折子呢?” 此言一出,许严瞬间愣在了原地,震惊地看向宁辰! 这怎么可能? 小皇帝怎么知道这件事? 他明明身处皇宫,怎么可能刚亲政就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按说,他只能通过奏折知道,可那道折子明明已经…… 想到此,许严此时已然冷汗淋漓,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傻,小皇帝既然直接说出了江南决堤的那道折子,那就说明他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自己再谎称没有这个折子,只会更加激怒小皇帝。 从小皇帝昨日突然杀至中书省,他就有预感这小皇帝要拿自己开刀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还是通过被他私藏的江南决堤那道折子! 可问题是,那道折子已经没了,自己根本就拿不出来啊…… 绝望之余,他只能满眼祈求地看向宋国忠。 殊不知,宋国忠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内心同样震惊不已。 见许严不说话,宁辰再次冷笑一声,沉声道:“江南决堤,淹死数十万百姓,受灾人数更是近百万人!” “如此大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不知道此事?” 许严猛地一怔,脸上瞬间血色全无:“陛、陛下,微臣真的……” 见状,宁辰皱了皱眉,他知道,那道奏折肯定是不在了,于是也懒得再废话,直接大喝一声:“曹大海!” “许严私藏奏折,罪大恶极,立刻给朕拖出去砍了……” 平章政事一职极为重要,宁辰昨晚就已经决定,必须利用此事除掉许严,然后安排范大有担任此职。 如此才能真正将中书省握在自己的手上,也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全国发生的事情。 然而,就在许严一屁股瘫坐在地时,宰相宋国忠突然站了出来。 他恭敬地朝宁辰行了行礼,古井无波地说道:“陛下!” “您冤枉许大人了!” “江南决堤一事的奏折,老臣正要呈给陛下……” 说着,宋国忠从袖子里掏出一道奏折,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见状,宁辰猛地一怔! 当即让曹大海将奏折送了上来。 打开一看,竟和夏言抄录的内容一模一样,而且还有地方官员的印章! 这就是原件! 宁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不对啊,他们不是要隐瞒此事吗? 为何宋国忠会把原件送上来? 更重要的,从许严的反应看来,这许严也不知道宋国忠会把奏折原件拿出来,不然他不至于如此惊慌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许严也不禁长舒一口气,但他同样无比震惊,更是疑惑地看向宋国忠。 暗自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奏折不是宰相亲手烧了吗?” “难道他早就料到了小皇帝会知道江南决堤一事,早就料到小皇帝会以此向自己开刀……” “一定是如此,宰相大人果然厉害……” 原来。 昨日在宰相府。 宋国忠让他烧了那本奏折后,他便领命离去了。 可刚当他刚坐着马车离开宰相府不远,宰相府的人便追了上来,以宰相要亲自处置这道奏折为由,从他这里拿走了那道奏折。 许严以为宰相是担心自己会泄露,所以要亲手烧了这道奏折,以至于交出奏折后,他还有些不悦,觉得宰相没以前那么信任自己了。 原来,宰相早就料到了今日这一幕,所以根本没烧…… 他痴痴地看向宋国忠,见宋国忠嘴角微微上扬,便愈发肯定了这样的想法。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宋国忠也在心中暗自感慨: “柔儿啊柔儿,你果然料事如神,老夫幸亏听了你的话,不然这小皇帝只怕又要得手了……” 他很清楚,如果许严一死,失去平章政事这个位置,那小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将会更进一步。 “陛下,由于此事事关重大,地方官员便将折子直接送到了老臣这里!” “灾情严重,导致送来得慢了些,老臣也是今日凌晨才收到这份折子,故而想着待会亲自呈送给陛下您!” 宁辰沉声道:“先送到你那里?” “你是天子还是朕是天子!” 宋国忠依旧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自然陛下是天子,只是此乃太后娘娘先前定下的规矩!” “特殊时期,重大折子可先送至老臣这里……” 话音未落,已然有不少大臣站出来附合。 宁辰皱了皱眉,这老狐狸果然厉害! 连这么完美的借口都找好了! 看来他定然是料到了朕会知道江南决堤一事,也料到了朕会对许严动手,因此早有准备! 宁辰不得不承认,这一小局是宋国忠这老狐狸醒了。 但他并没有沮丧,反而暗自冷笑了起来。 “宋国忠啊宋国忠,既然你主动把折子拿出来了,那朕也不用浪费时间了……” 第92章 立军令状 宁辰看了看宋国忠那张腊肉般的老脸,随即冷冷道: “既然宰相已经看过这道奏折了,那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宋国忠再次拱了拱手,道:“此次洪灾实乃百年难遇,就连长治堰都被冲毁了,受灾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再加上刚刚户部尚书肖大人也说了,上贡完大金,如今国库也不充足,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银子赈灾。” “老臣无能,除了尽力转移安置灾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宁辰皱了皱眉,又看向兵部尚书陈伯礼等人,问道:“你们有何看法?” 众人都不禁愣了愣。 这么大的洪灾,宰相都拿不出办法,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一个个都面带难色、闭口不言。 宁辰再次皱了皱眉:果然是一帮废物! 争权夺利、趋炎附势算一个,真正需要站出来替朝廷、替百姓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一个比一个能龟缩! 想到此,宁辰突然又大喊一声:“工部尚书何在?” 闻言,工部尚书何文钦站了出来:“老臣在!” “你既是工部尚书,说说,这耗费巨资修建的长治堰为何会被冲垮?” 工部尚书愣了愣,随即说道:“陛下,此乃天意,天意难违啊,即便再稳固的大堰,也抵挡不住天意啊!” 此言一出,议论声渐起: “是啊,如此百年难遇的特大洪灾,只怕是天意!” “陛下刚刚亲政,便发生如此大的灾害,只怕是有人惹怒了上天,故而降此惩罚……” “会不会是因为陛下亲政,所以老天爷才……” 众人正议论着,宋国忠再次开口道: 眼看着众人都如此议论,宁辰不禁暗自咬牙切齿。 他也终于明白了,今日这一幕定然是宋国忠这老狐狸给自己设的局! 天意? 惹怒上天? 可笑,明明是人祸,却偏偏要说是天意! 宋国忠啊宋国忠,你不就是想把此事与朕亲政扯上关系,逼得朕乖乖就范,好好当你的傀儡吗? 果然! 宁辰正想着,隶属礼部的钦天监监正吴耀祖突然站了出来,跪倒在地,一副将要哭出来的样子,恳请道: “陛下!” “老臣有话要说!” 宁辰皱了皱眉,好啊,钦天监都站出来了! 看来是要坐实朕惹怒上苍,才导致这场洪灾的…… 不料,他刚要开口,吴耀祖便大声说道: “陛下,按照惯例祖制,每一朝天子亲政之前,都应先让钦天监观测天象,占卜吉时!” “可陛下昨日亲政实在太过突然,甚至没有任何准备,所以,钦天监昨日连夜观测了天象、做了占卜!” “却得了一个大凶之兆!” “果然,江南就发了洪灾!” “此乃天意,上苍之怒啊!” “虽然江南洪灾并非陛下所愿,但事关天下苍生的性命,陛下身为大宁天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臣斗胆,恳请陛下立刻率领文武百官开坛祭天,替大宁苍生祈祷,平息上苍之怒……” 此言一出,除了宋国忠之外,众多大臣纷纷跪倒在地,齐声恳求道:“请陛下看在大宁苍生的份上,开坛祭天,平息天怒……” 果然! 果然来了这么一出戏码! 宁辰气极反笑。 这些鬼名堂糊弄糊弄土著还差不多,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人,怎可能会会相信你们这帮人的鬼话? 想到此,他再次看向面无波澜的宋国忠。 好啊,老狐狸! 没想到朕刚要动你的工部,你就已经给朕设好了局! 难怪! 难怪你会老老实实把这道折子拿出来…… 宁辰咬了咬牙,阴沉着脸,直勾勾地瞪着吴耀祖! 虽然他这副身体只有九岁,看上去依旧稚嫩! 但他那眸子里,已然带着浓浓的杀意! 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天意!” “好一个天意!” “可惜啊,真是可惜……” 正说着,他又突然阴沉地扫视着众人,沉声道:“可惜朕从不相信什么天意!” “朕只相信人定胜天!” 宁辰大步走到龙椅上坐下,以睥睨之姿看向吴耀祖,沉声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你在朕面前大放厥词,是受何人指使?” 吴耀祖顿时一怔,随即再次磕头,大声喊冤:“冤枉啊陛下!” “老臣身为钦天监监正,所言所行都是根据天象观测、吉凶占卜而来,从未受过任何人指使!” “陛下,您身为天子,更应以身作则,上敬天意,又怎能说出不信天意这样的谬论?” “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此言,以免再惹怒上天,降下更大的责罚……” 正说着,宁辰突然大喝一声:“曹大海!” “末将在!”曹大海当即跪倒在地。 宁辰喝道:“给朕拖出去砍了!” “若有人胆敢再以天意妄言,都给朕砍了……” 曹大海闻言,当即命人将吴耀祖拖了出去。 “昏君……” “暴君……” “你不敬上苍,滥杀无辜,上天定会惩罚你,定会惩罚你……” “有你这庶子在,大宁危矣、危矣……” 随着吴耀祖被拖出去,怒骂声也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宁辰长舒一口气,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那脸上始终保持平静的宋国忠身上! 他知道,这吴耀祖定然就是宋国忠安排的“死棋”。 若不杀吴耀祖,自己便只能被胁迫着开坛祭天,自陈罪状! 若杀吴耀祖,自己定会落人口实,成为人们口中的暴君、昏君,将来也肯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杀不杀吴耀祖,自己都已经上了宋国忠的套!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杀! 不杀不足以立威! 不杀不足以泄愤! 宁辰回到龙椅上坐下,再次长舒一口气,沉声道:“谁愿替朕去江南赈灾?” 没人回应! 宁辰再次问道:“朕再问一遍,谁愿替朕去江南赈灾,彻底解决江南决堤一事?” 然而,朝堂又是一片死寂! 宁辰微微皱眉,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于是沉声道:“既然你们不肯主动请缨,那朕就点名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后背一凉! 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 此次特大洪灾死就死了数十万人,受灾百姓更是近百万! 想要赈灾,这得多少银子? 可刚刚户部尚书肖敬语已经上报过财政情况,朝廷怎么可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赈灾? 拿不出银子,他们又如何赈灾? 而且,小皇帝还要彻底解决决堤一事! 傻子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呢…… 众人正想着,宁辰已经开始了点名:“宰相大人,你可愿亲自前往?” 宋国忠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淡淡道:“老臣无能,恐解决不了!” “兵部尚书陈伯礼,你可愿前往?” “陛下,恕臣无能为力……” “工部尚书何文钦,你乃工部尚书,修缮大堤本就是你管辖的,你去!” “微臣做不到啊,陛下,微臣做不到……” 宁辰心中暗自冷笑! 他深知此事的难度,更知道以陈伯礼为首的那些蠹虫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此时此刻,他也更加肯定,宋国忠既然拿出这道折子,设计了这么一出戏码,那宋国忠自然不会让他的人去接手这件事。 不然送宋国忠又如何等着自己治理失败,而后一并清算自己今日杀吴耀祖的一事! 宋国忠的阴谋很明显:就是要让自己惹怒天下人! 一念至此,宁辰随即故意愤怒地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怒道:“满朝文武,难道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吗?” 然而,朝堂依旧一片死寂。 没人注意到,宋国忠的嘴角已然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勾。 然而,下一刻。 他刚勾起的嘴角却突然沉了下去,眼里更是闪过一丝震惊! 因为在小安子的带领下,一道人影已然走进了金銮殿! “微臣愿去!” 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纷纷投去了惊疑的目光! “夏言?” “他怎么来了?” “一个小小的七品中书舍人,竟然敢站出来领命!” “他疯了吗?难道不知道这是个要命的烫手山芋吗?” “疯了,他就是想升官想疯了……”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夏言已然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陛下,中书舍人夏言,愿替陛下前往江南赈灾,重修大堤!” 宁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日宋国忠给他设计了一出戏,而他也给宋国忠设计了一出戏! 夏言便是这出戏的主角! “很好!” 宁辰看向夏言,道:“满朝文武都不敢站出来,可你夏言站了出来!” “听旨!” “朕命你为钦差,持天子剑,立刻前往江南赈灾,重修大堤!” “所行之举,所下之命,皆代表朕!” “如有人敢阻拦,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闻言,一旁的宋国忠猛地一怔,连忙大声喊道: “等等!” “陛下不可……” 第93章 朝堂争锋 宋国忠的突然开口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就连宁辰也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 宋国忠抬头看向宁辰,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却依然充满了不满: “陛下!” “夏言不过一介中书舍人,七品小吏,如何有资格成奉旨钦差?” “按照我大宁制度,奉旨钦差,必须是三品及以上官员!” 宁辰皱了皱眉,心中却暗自冷笑。 在昨晚之前,他的确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在他概念中,皇帝想让谁成为钦差,谁就能成为钦差,何来的品级要求? 这不是开玩笑吗? 但好在范大有昨夜已经提醒了他这一点,他已有心理准备。 于是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朕现在便封他为从二品参知政事!”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轰的一声爆发出炸耳的议论声。 果然,甚至不待宋国忠开口,一众大臣纷纷站了出来: “陛下,按照规矩,官员的提拔需由政绩、功劳决定,哪怕是陛下您,也决不可凭一己喜好随意提拔!” “夏言寸功未立,如何能直接从七品升为从二品?” “请陛下收回旨意,万万不能破坏大宁制度……” 宁辰扫视了一眼众人,冷笑道:“怎么?” “说到底,你们这是自己不做,也不许别人做是吧?” 见状,宋国忠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是平静地说道:“陛下,一码归一码!” “事情要办,但规矩不能乱!”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即使是陛下您,即使陛下您已经亲政,也必须守规矩!” 宋国忠的语气十分平静,但那谁都听得出来他言语间浓浓的威胁。 随即,众多大臣纷纷附和,逼谏之意昭然若揭! 宁辰冷冷一笑:又来给朕扣帽子是吧? 很好,那朕就配合配合你们。 于是冷笑一声,缓缓道:“好吧,你们说得对!” “朕乃大宁天子,更应恪守规矩!” 闻言,一众大臣脸上已然浮现得意之色。 宁辰扫视着堂上众人,嘴角微微上扬:“既然按照规矩,朕不能直接提拔夏言,又得是三品大员才能被封为钦差,那堂上的三品大员,你们谁愿意去?” “只要有人愿意,朕立刻封其为钦差!” 此言一出,众人又纷纷缄默不言。 宁辰见状,再次冷笑一声,缓缓回到龙椅上坐下。 他没有说话,而是给足所有人思考的时间。 片刻后,他突然狠狠一巴掌拍子案上,怒道: “怎么,还是没人站出来吗?” 说到此,宁辰再次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瞪着宋国忠:“宰相大人,你看到了吧?” “朕守了规矩,可你们守规矩了吗?” “尔等身为我大宁朝臣,按规矩是不是该为朕分忧、替朝廷解难、为百姓谋生?” “可现在,事关千万百姓的性命,你们只让朕守规矩,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守守作为臣子的规矩!” “朕要你们这群大臣有何用?” 闻言,在场众人都不由地愣住了,脸上竟都浮现出一抹难堪之色。 就连宋国忠也不由地皱了皱眉。 他没想到,这小皇帝竟然反过来对所有人都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 但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头看了眼工部尚书何文钦,似乎在下达某种命令。 随即又对宁辰说道:“启禀陛下!” “此事当由何文钦负责,他乃工部尚书,理应去负责赈灾一事!” 话音刚落,便见何文钦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臣、臣愿意前、前往……” 宁辰不由地搓了搓手指。 他原本以为宋国忠不会让自己人去江南,可现在,这宋国忠竟然主动站出来,更指名道姓地命令工部尚书何文钦去! 这到底是为何? 他为何要让自己人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难道是他知道自己要利用江南决堤一事,彻查水务总督,进而对工部下手,最后揪他出来的计划? 想到此,宁辰皱了皱眉:不行,这钦差只能是夏言! 否则若工部尚书负责赈灾一事,那还如何查起? 想了想,他突然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很好,不愧是我大宁之肱骨!”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工部尚书替朕跑一趟了!” 闻言,宋国忠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了。 不料宁辰又继续笑着说道:“来吧,何大人,朕已经准备好了军令状!” “如果你能完美处理此事,让百姓满意,让百官满意,让朕满意,等你回来,朕自当让你加官进爵!” 说到此,宁辰的语气骤然阴沉了下来。“可如果你解决不好,那便自裁以谢天下吧!” 闻言,何文钦不由地一怔,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只能向宋国忠投去求救的目光。 而下一秒,宁辰的语气又变得开朗了起来,微笑道: “何爱卿,此次洪灾关乎千万百姓的性命,朕相信你一定能完美解决此次洪灾!” 说着,宁辰招了招手,小安子当即将事先准备好的军令状与笔墨端到了工部尚书何文钦的面前。 看着何文钦那已然冷汗淋漓的样子,宁辰暗自冷笑。 既然宋国忠愿意让工部尚书亲自去江南处理决堤一事,那就让他去呗! 这么大的事,他何文钦绝不可能处理好! 所以只要他签下军令状,到时候都不用自己费心便能铲除宋国忠的党羽之一——工部尚书何文钦。 宋国忠眼里顿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悔意,他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这种事情只能尽人事知天命,怎能立军令状呢?” “这岂非强人所难吗?” 此言一出,当即不少人附和。 宁辰突然喝道:“都给朕把嘴闭上!”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宁辰沉声道:“你们竟然敢说这是强人所难?” “笑话!” “灾情便是军令!” “朕是让人去赈灾的,不是去闹着玩的!” “一句尽人事知天命就够了?” “这就是你们对待百姓、对待灾情的态度?” “你们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袍吗?” 说到此,宁辰又看向夏言:“夏言,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夏言当即挺起了胸脯,目光坚定地说道:“微臣敢!” 宁辰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再次看向工部尚书何文钦:“何爱卿,你可是堂堂的正二品工部尚书,难道还不如一个七品中书舍人有胆魄吗?” 宁辰说着,偷偷瞥了瞥宋国忠,见宋国忠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宁辰决定再加一把火。 于是突然喝道:“何文钦!” “朕没工夫陪你浪费时间,这军令状你签是不签?” 见状,以兵部尚书陈伯礼为首的人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何大人,你乃工部尚书,怎能连一个七品小吏都不如呢?” “就是,你不是自愿前去江南的吗?” “那就签下军令状吧,我等臣工都相信你能完美解决此次灾情,到时陛下给您加官进爵别忘了请我等喝酒……” 对于这些人的幸灾乐祸,宁辰一点也不意外。 这也是为何他当初没有利用追查赵思文案件,一并将这些赵思文余党铲除的原因之一。 宁辰继续催促道:“小安子,还愣着干嘛!” “帮帮何大人!” 话音刚落,小安子便强行抓起了何文钦的手,将笔塞进他手中,按着他的手在军令状上签字。 何文钦此刻已然如果灵魂出窍,他又不傻,这么大的天灾,国库又没有足够的银子,他怎么可能完美解决? 可问题是宰相让自己去,自己也不能违背宰相的意思…… 突然,他灵光乍现,顿时惨呼一声,随即当着众人的面就那么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场面乱了一小会,随着工部尚书被抬下去,大殿又变得鸦雀无声。 宁辰暗自冷笑一声:“宰相大人,看样子工部尚书是去不了了,你可还有人选?” 宋国忠愣了愣,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见他们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不安,于是也只能不甘地闭上了嘴。 宁辰见状,当即沉声道:“既然没人再站出来,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封夏言为从二品参知政事,领钦差之命,尽快赶赴江南!” 此言一出,众人尽管再怎么不满、再怎么眼红,也只能乖乖听着。 毕竟,他们谁也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更不敢立军令状! 宁辰再次坐在龙椅上,冷眼扫视着众人,再次沉声道: “尔等都给朕听好了!” “规矩的确要遵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今大宁积弱已久,天灾人祸不断,大宁百姓更是苦之久矣!” 说到此,宁辰再次提高音量,声音虽然依旧稍显稚嫩,但语气却无比威严: “可如今,朕既然亲政了,便要不拘一格降人才!” “彻底改变大宁的现状……” 第94章 互打明牌 深秋的正午总是让人睡意渐浓。 一向注重养生的宋国忠虽然如往常午休一样躺在靠椅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柔儿缓缓走了过来,轻轻替他揉着肩。 他才终于睁开了那双臃肿的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积攒的怨气都发散出来。 “柔儿,我们终究还是小瞧这九岁稚子了!” “今日这场交锋,老夫输了……” 没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那日经柔儿的提醒,他也意识到小皇帝很有可能会知道江南决堤的事情,更会利用这件事先对中书省平章政事许严下手,而后再顺着查水务总督的那本烂账。 他很清楚,小皇帝真的目标其实是工部,甚至是自己。 因此,在他决定将折子拿出来时,就早已经精心设计好了今日的这出好戏。 当宁辰要对许严下手时,奏折就会出现在宁辰面前,让小皇帝的企图落空。 而当小皇帝要利用江南决堤一事继续深究时,钦天监会站出来。 并将此事往小皇帝身上靠,让所有人认为是小皇帝惹怒上天,才导致天将惩罚决了大堤,淹死那么多百姓。 进而逼他乖乖就范,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皇帝竟然强硬地当堂杀了钦天监监正! 甚至在他与小皇帝见招拆招之际,小皇帝竟然能用出军令状,最终顺利让夏言淡担任钦差,表面去江南赈灾,实则去彻查水务总督! 柔儿轻轻给宋国忠捏着肩,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小皇帝的确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没人注意到,在她那双动人的眸子里,对宁辰的兴趣越来越浓! 说到此,她又盈盈一笑:“不过义父,您不必如此沮丧!” “您今日与他的这场交锋互有胜负,顶多算个平手!” 宋国忠愣了愣:“哦?为何……” 柔儿笑道:“您不是成功逼着他杀了钦天监监正吗?” “而且那夏言不也立了军令状吗?” “只要夏言完不成任务,那这洪灾便还是天意,宁辰这龙椅依旧无法坐稳……” 宋国忠点点头,道:“这点老夫当然清楚!” “可问题是,老夫怀疑小皇帝肯定能料到我们要对夏言动手!” “万一动手时再落下个什么把柄,反倒助了小皇帝一臂之力,所以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说到此,宋国忠再次叹了口气,后背甚至隐隐犯凉。 “这小皇帝简直多智近乎妖,不知为何,老夫总觉得他能算到老夫的每一步!” “之前暗中逼他和太后决战时,老夫认为他会觉得老夫是在帮他,然后乖乖听老夫的话。” “可不曾想,他竟然看穿了老夫的谋划,亲政当日便当众给了老夫一个下马威!” “今日,老夫苦心给他设计的一出戏不仅被他识破了,他甚至还能与老夫见招拆招!” “一个九岁稚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将来若是成长起来,简直不敢想象……” 柔儿撇撇嘴,打断道:“看穿就看穿呗!” “既然大家都能看穿彼此,那又何惧之有?” “更何况小皇帝即便掌控了整个皇宫,可江南毕竟是您的势力范围,大小官员都是您的人,除一个夏言并没有什么难度!” “而且,此次洪灾乃百年难遇,其实根本就不用义父您出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不足是事实,那夏言即便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完美解!” “您就放心吧!” 说到此,柔儿的语气愈发严肃了起来: “义父,在柔儿看来,您现在该操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要尽快渗透兵权!” “以您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经够了,现在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柔儿上次说的,太后一定是与小皇帝达成了某种交易,那也就意味着太后的势力还在,特别是兵权!” “而且,说不定太后也等着小皇帝从龙椅上下来的那日好卷土重来!” “所以啊,目前的局面对您来说是最好的!” “当初太后一人独掌朝堂,您只能在她的强势掌控下虚与委蛇,暗中谋划,耐心等待机会。” “可如今,局面已然变成了三方混战!” 宋国忠愣了愣:“三方混战?” 柔儿点点头,认真地分析道: “如果柔儿没料错的话,太后之所以会与小皇帝达成交易,除了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条件外。” “太后肯定也想着让小皇帝与您斗,因为那件事情后,您在太后面前的伪装彻底暴露了。” “而小皇帝想的是尽快除掉您,掌控朝堂!” “那么您就可以利用太后退到后宫的这段时间,加强对京都四营的渗透!” “至于小皇帝,还是那句话,用内政慢慢对付就是了,这也能给您渗透兵权争取时间。” “毕竟您如果太快把小皇帝除掉,太后定会加备反扑……” 宋国忠沉吟良久,点了点头,看向柔儿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赞赏。 但很快他又担忧道:“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可京都四营哪有那么容易渗透的?” 柔儿盈盈一笑:“只要是人,便总会有弱点,无非是多花些时间与精力罢了……” 殊不知,这句话也是宁辰曾今说过的。 宋国忠叹道:“哪有那么简单,这么多年老夫都没找到一点机会渗透进京都四营……” 柔儿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今时不同往日,那时是太后垂帘,可现在是宁辰亲政……” 另一边。 宁辰回到养心殿时,范大有还在案前埋头整理奏折。 见到宁辰,范大有当即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他整理的册子递到宁辰面前: “陛下,这些奏折微臣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请陛下过目……” 宁辰看向范大有那浓浓的黑眼圈以及浑浊腥红的双眼,不由地心头一热。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想别的:“此事稍后再议!” “范大人,你乃文坛领袖,孔老夫子不在,朕只能指望你了!” 见宁辰神情严肃,范大有不由得疑惑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宁辰快速朝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吩咐道:“朕要你帮朕去发动文人,给夏言造势,越大越好!” “只有这样,他的安全才能多一些保障……” 范大有皱了皱眉,瞬间反应了过来:“陛下是担心宋国忠会对夏言动手?” “可夏言现在乃是钦差,他们怎有这么大的胆子?” 宁辰搓了搓手指:“狗急跳墙,没什么不可能的!” “从今日宋国忠的反应看来,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朕的真正用意!” “不然绝不会逼着工部尚书站出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说到此,宁辰的目光骤然阴沉了下来: “从现在起,朕与他就是互打明牌了!” 互打明牌? 范大有听不懂这个词汇,但小皇帝要表达的意思他还是理解的。 于是听完宁辰的详细安排后,当即领命在小安子的安排下悄悄出了宫。 待范大有离去后,宁辰又先后单独召见了曹大海与胡万三,并做出相应的安排。 他很清楚此次处理洪灾、重修大堤的难度。 国库不足、人手不够、地方官员只怕也很难好好配合。 更何况,宋国忠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利用此事对工部开刀,既然是打明牌,难度更是上了一个档次。 他原本应该急事缓做,留更多的时间准备。 可现在灾情面前,时间就是生命,多耽搁一天,江南的灾民只怕会死更多! 于是做好基本安排后,他又再次召见了夏言,二人一直聊到了傍晚。 从如何赈灾,如何查案,再到每一步可能遇到的困难与挑战,都做了深入的讨论。 最后,宁辰深深地看向夏言,正色道:“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此次江南之行的困难与危险了。” “朕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做好准备没有?” “微臣连死的准备都做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随时可以出发!”夏言正色道。 宁辰满意地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夏言,你要记住了!” “从现在起,朕就与你绑在了一起!” “朕这把龙椅能不能坐稳,就看你能不能凯旋而归。” 夏言用力地点了点头,眸子里再次射出热血的光芒。 但他又突然有些失落地说道:“微臣明白,可是靳辅那边,微臣昨夜劝了一晚,最后还是被他赶了出来……” 宁辰皱了皱眉:“这是为何?” 夏言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他是对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也不相信陛下您……” 宁辰微微挑眉,反倒笑了出来:“不怪他不相信朕!” “在如今这个大宁,谁又会轻易相信朕这个九岁孩童呢?” 夏言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没错,自己面前的这个小皇帝如今也只有九岁啊! 可不知为何,自从那晚过后,他好像彻底忘记了面前的这个小皇帝才只有九岁的事实。 刚刚与小皇帝的深入探讨,更是让他觉得小皇帝的身影十分挺拔、伟岸…… “朕正好有事要出皇宫一趟,你带朕去见见他!” “这样的人才,朕决不能错过……” 闻言,夏言心头一热,没想到,仅是听自己之前所说,小皇帝便坚信靳辅是人才,甚至还要亲自出宫去见靳辅。 这份信任,夏言已然牢记于心! 夜色渐深。 偏僻的小院内,夏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靳兄,开门啊,有贵客来了,赶紧开门迎接……” 也许是被夏言喊烦了,里面传来了一道极为不耐烦的声音: “喊什么喊,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见!” “赶紧走,别扰我清梦……” 第95章 酒鬼靳辅 听闻里面传来这句话,夏言顿时慌了。 连忙回头看向一身便装的宁辰,却见宁辰脸上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陛、陛下勿怪,这家伙就是这么个臭脾气……” 宁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吩咐了小安子一些事,只见小安子连忙跑走了。 夏言的敲门声又响起了:“靳兄,快开门,是陛下来了,真的是当今陛下……” 可话音未落,里面便再次传来了喝声:“什么陛下陛上的,我光棍一个,谁也不见……” 夏言再次一愣,这回他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忍不住骂道:“真是头不知死活的倔驴,活该你打光棍……” 一旁的曹大海此时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更是“噌”的一声拔出刀,抬脚就要破门而入。 宁辰及时阻拦道:“住手!” “既是朕有求于他,等等又何妨……” 殊不知,宁辰现在是真的很缺人,既然靳辅是个人才,那自当有求贤之姿! 可曹大海不甘道:“可是此人实属无礼,陛下您纡尊降贵,亲自来见他,他竟敢关门不见,甚至还出言不逊……” 宁辰笑了笑:“你不懂,这说明他很有个性,往往越有本事的人,就越有个性!” 闻言,夏言不禁一怔。 他也没想到宁辰会说出这种话来,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能如此包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犟驴。 这实乃他生平仅见! 不觉间,心中又对小皇帝多了几分尊敬。 夏言还想继续叫门,可被宁辰拦住了。 “陛下,他不开门,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曹大海说道。 宁辰看了看小院,走到一个破木桌前坐下,喃喃道:“放心吧,很快他就会亲自开门迎朕进去!” 闻言,曹大海顿时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夏言更是知道靳辅的脾气,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 他都敲了那么长时间的门,甚至报出小皇帝的名号靳辅都不开门,又怎可能亲自开门迎接? 没多久,小安子便提着两壶酒回来了。 宁辰吩咐几人坐下陪他喝酒,可酒壶刚打开一会,吱呀一声,房门竟也随即打开了。 一道邋遢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几人面前:“这、这是玉琼酒?” 夏言与曹大海对视一眼,随即都纷纷看向宁辰。 心中更是暗道:“果然还是陛下聪明,竟能想到用酒把这酒鬼吊出来……” 殊不知,在宁辰看来,一个能因酒被人陷害的人,自然是拒绝不了酒的诱惑。 更何况,方才夏言叫门之际,他便已经嗅到了屋内传出来的酒气。 “好鼻子,要不要过来尝尝?”宁辰冲着靳辅摇了摇酒壶,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 靳辅头发凌乱,衣衫破烂,但却两眼放光。 他带着浑身酒气,踉踉跄跄地来到桌前,刚要双手拿过酒壶,却咽了咽口水,又将酒壶放下: “就凭这两壶酒就想让我替这烂朝廷效力,做梦!” 说罢,便又转身往屋内走去。 夏言刚要开口,宁辰突然抢先说道:“那如果你一辈子的酒朕都包了,够不够?” 夏言与曹大海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收买得这么直接吗? 不料,靳辅竟真的转过身来,看了看那两壶酒,又狐疑地看向宁辰:“真、真的?” 宁辰笑道:“朕能进去说吗?外面多少有些凉……” 靳辅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冷冷丢下一句“请吧!”,便端着一把抱过酒壶牛饮一口,而后兀自进了房间。 几人跟着进了屋子,一进屋,宁辰的目光便被那张大木桌所吸引。 桌上摆满了杂乱无章的工具、图纸,还些有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见宁辰专心致志地打量着桌上的东西,似乎在思索着神恶名,而靳辅也只顾着喝酒,各忙各的,没人切入正题。 夏言着急了,苦口婆心地说道:“靳兄,江南决堤,数十万百姓丧命,你难道真的就不肯出山吗?” 靳辅满饮一口,擦了擦嘴:“那是朝廷的事,与我何干!” 夏言一愣:“你怎么一进屋就翻脸不认了?刚刚陛下说包你一辈子的酒,你不是已经……” 靳辅冷笑着打断道:“我只问是不是真的,又没答应!” 夏言顿时怒了:“你怎能在陛下面前如此无赖……” 顿了顿,他还是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水利方面的东西没人比你更懂,此次决堤,陛下就是要重修大堤,彻底解决江南水患!” “你身为大宁子民,怎能袖手旁观……” 靳辅冷哼一声:“若是以前的我或许会被你说动,可现在,我就是烂命一条,没心思管天下那些烂事儿……” 正说着,他突然冲着宁辰喊道:“住手,那是我的东西,别乱动!” 原来宁辰正拿起了桌上的一个小玩意儿。 见靳辅冲着宁辰大喊,曹大海顿时怒了:“放肆,你是怎么和陛下说话的,想死是吧!” 不料,靳辅却冷哼道:“没错,我早就想死了,你倒是动手啊!” 曹大海盛怒不已,当即要拔刀,不料再次被宁辰阻止了。 宁辰拿着那小玩意儿,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靳辅,俨然是个好奇心十足的小孩:“这是什么?” 靳辅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就是些小玩意儿!” 说罢,便起身快步来到宁辰面前,一把夺过了宁辰手中的东西,放回桌上。 宁辰皱了皱眉,突然沉声道:“靳辅,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靳辅愣了愣,又不耐烦道:“不之所云……” 话音未落,宁辰当即再次拿起那小玩意儿亮在他面前,正色道: “既然你说不想管天下那些烂事,那请问这是什么?” 靳辅一怔,眼里顿时闪过一丝疑虑:“这,这只是个供消遣的小玩意儿……” 宁辰冷笑一声:“消遣?我看这是你研究的灌溉工具吧?” 靳辅不由地一怔,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强烈的震惊。 他实在不敢相信,从未有人认出这是什么,可这小皇帝竟能一眼看出这东西的用途。 不禁喃喃道:“你、你怎么……” 宁辰直勾勾地看向靳辅,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稚童的天真,他沉声道:“你不是说你没心思管天下那些烂事儿吗?” “那为何要私下研究灌溉工具了?” “还有这些堤坝图?” 闻言,靳辅猛地一怔,他万万没想到,这小皇帝竟然连这些图都能看懂! 然而,他早已对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也知道小皇帝这一行人来此的目的,于是再次冷冷道:“是又如何?” “我闲着没事画得玩,不行吗?” 宁辰微微皱眉,随即顺手拿起案上的纸笔,兀自画了起来,边画边说道: “也罢,那你继续吧!” “原本听夏言说你是个人才,朕这里正好有个可以彻底解决江南水患,实现一劳永逸的办法!” “不过现在看来,连一个简单的灌溉工具都弄不明白的人,又哪来的本事去修建天下第一大坝?” 宁辰画完,将笔一扔,随即吩咐道:“回宫!”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两坛酒和那张图,就当朕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朕以后也不想见到你这种废物了!” 说罢,见夏言几人还愣在原地,于是沉声道:“还愣着干嘛?随朕回宫!” 三人以为宁辰是真的发怒了,特别是夏言,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此刻也只能没好气的瞪了眼靳辅,随即快步跟上宁辰。 “等等!” 突然,靳辅大声喝道,“你说谁是废物?” 宁辰停下了脚步,不屑地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你靳辅!” 被一个九岁稚子骂作废物,靳辅登时就怒了:“士可杀不可辱!” “你凭什么骂我是废物,别以为你是皇帝就了不起,说到底不过是个九岁稚子……” 可他话音未落,宁辰突然冷哼一声打断道:“没错,朕确实只是个九岁稚子,但朕这个九岁稚子都知道,堂堂七尺男儿,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 “可你靳辅呢?” “只因被人陷害,只因一时不得志,便整日以酒度日,如此颓废,你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睁开眼看看你的挚友夏言,他也曾跌倒过,也曾颓废过,也曾独善其身过!” “可现在,他站起来了!” “而你,还在跪着!” 说罢,宁辰便带着三人离开了屋子。 谁都没想到这次特意来见靳辅会是这么个结局。 原以为小皇帝会好好劝靳辅。 尤其是曾被小皇帝苦口婆心劝说过的夏言,他怎么也没想到,小皇帝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以至于刚走出屋子,他便满脸歉意地说道:“陛下,是微臣的错,微臣不该……” 不料,宁辰却突然笑了出来:“放心吧,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夏言一怔:“追上来?这、这怎么可能,他那头犟驴……” 宁辰笑而不答,继续往外走去。 殊不知,宁辰上一世见过不少像靳辅这样的人。 明明有本事,有壮志,却因为某一次打击彻底沉沦,更是自暴自弃,沦为混不吝的滚刀肉! 可越是这样的人,心里那股火越扑灭不了。 对于这类人,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激将! 而且,还得拿出真东西震慑他。 而宁辰拿出来的真东西,正是他留在桌上的那张图! 而此时。 屋内,靳辅正目瞪口呆的地盯着宁辰留下来的那张图! 口中更是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第96章 我相信了 月明星稀,蟋声嚁嚁。 眼看马上就要出小院了,夏言不由地拉了拉宁辰的袖子:“陛、陛下……” “万一,奴才是说万一,万一那倔驴还是不追出来,您真的要回宫吗?” “江南一事耽搁不得,可如果没有靳辅,重修大堤一事,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人去做……” 宁辰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眸子里依旧十分自信。 夏言还想说些什么,可刚要再开口,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等等!” 闻言,夏言顿时惊喜无比,连忙对宁辰说道:“陛下,靳辅他真的……” 曹大海与小安子也纷纷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门口已然追出来的靳辅。 见他双眼瞪大,神情震惊,甚至隐隐还带着几分质疑。 夏言与曹大海又不约而同看向了宁辰,心中高兴之余更是大感佩服! 没想到,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竟然真的能将靳辅的心理掌控得如此到位。 而一旁的小安子早已见怪不怪!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位年幼的主子,虽然只有九岁,却长着一颗玲珑心,对人性更是十分了解! 太后、范大有、甚至孔老夫子,以及他身边的这两位,哪个的内心不曾被小皇帝精准拿捏过…… 宁辰却并没有回头,没人发现他的嘴角已然微微勾起! “图上的东西,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靳辅直勾勾地看向小皇帝,一副质疑的神态。 宁辰缓缓回过身,冷冷道:“不是!” “这水车乃是朕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上面不仅有你研究的这种类型的水车,还有各种各样的!” 此言一出,靳辅的眼睛再次冒出精光:水车? 这玩意儿叫水车? 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 原来,宁辰之前从他桌子上拿起的那个像转盘一样的小玩意,就是他近段时间专门研究的灌溉工具,想借由水力来省去人力,实现自动引水的目的。 正如他自己说所,他早已对朝廷、对这天下绝望。 但他内心深处又不甘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所以,他想着无论如何,自己总得留下点什么在这世间。 于是这才潜行研究灌溉工具。 可如何完全实现借用水力他暂时还没有彻底解决,为此,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也做了很多模型,可却仍旧达不到他最想要的效果。 但就在刚刚,小皇帝宁辰在纸上寥寥几笔便画出了一个成品。 外形酷似车轮,轮幅中心是轮轴,以及密密麻麻的横板,外围则是十六个挡板,横向安置小斗。 他一眼便看出了那张图纸的高明之处,更是感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水利行家”都没有想通的问题,这年仅九岁的稚子竟然草草几笔便解决了! 于是,强烈地震惊与疑惑,让他不受控制地追了出来。 现在听闻小皇帝如此说,他暗自松了口气,暗道:难怪,我就说一个九岁稚子,怎么可能懂这么多……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是什么古籍?” “竟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水车……” 如果真的有小皇帝所说的那本古籍,而且还记载了各种各样的水车,那自己想通过创造这东西从而留名于世的想法岂不成了泡影? 见靳辅神色呆滞,宁辰心中好笑:这种灌溉用的水车,在上一世的历史上,很早就出现了。 他小时更是在农村亲眼见过,又怎能不清楚? 当他第一眼看到靳辅做的这个小玩意儿时便看出来了。 但同时,他心中也不禁暗自感慨: 水车虽看似简单,但对于从未见过便想研究出来的人来说,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从无到有,往往比有而优之更难。 而水车也是凝结了古人那么多年的智慧才诞生的! 而就在宁辰暗自感慨之际,靳辅已然再次问道:“到、到底是何古籍?那古籍在哪里、在哪里……” 闻言,宁辰微微挑眉,随即又冷冷道: “这些小玩意儿都不值一提!” “关键是书上记载了一种可以彻底解决江南水患的方法!” “不过,你既然不想管天下的那些破事,朕说再多也无益!” 说罢,竟再次迈开脚步往外走去。 夏言与曹大海更是一头雾水,这靳辅明明已经按小皇帝分析的那般追出来了,为何小皇帝还要走? 难道他是真的不想招揽靳辅了? 而小安子却依旧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暗道:陛下又要开始拿捏了…… 果不其然! 就在宁辰刚走两步时,靳辅突然大声喊道:“陛、陛下,您真的看过那本古籍?” 宁辰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靳辅急了,竟直接快步追了出来,挡在小皇帝面前,继续追问道:“陛下,那本古籍真的记载了能彻底解决江南水患的方法?” 宁辰皱了皱眉,脸上竟已浮现不耐烦的怒意:“君无戏言!” “就算你不信朕,难道还不信你的挚友夏言吗?” 夏言一颤,连忙说道:“靳兄,我之前不就和你说过吗,陛下就是要重修大堤,彻底解决江南水患……” 靳辅微微张了张嘴,他当然记得夏言之前说过这句话,但看到那张水车图时,他绝不相信一个小皇帝能有办法彻底解决水患。 “敢、敢问陛下,你……” “哦,不,您!” “您指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靳辅结结巴巴地问道。 宁辰却冷冷道:“什么办法都与你无关了,让开,朕要回宫了!” 小安子十分懂事,当即一脚踹开了挡在宁辰面前的靳辅,扔给他一个白眼,随即恭恭敬敬对宁辰做出“请”的动作。 见状,夏言与曹大海都不由地一愣,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只有小安子知道,宁辰从不是一个严苛无情、不依不饶的人,但宽容的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自己人! 小皇帝之所以还要如此对靳辅,正是因为靳辅还没有归心。 可就在宁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时,靳辅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陛下,草民知错了,草民不该冲撞陛下,更不该对陛下无礼,草民罪该万死!” “求陛下告诉草民,如何能彻底决绝江南水患……” 宁辰微微挑眉,他并不是要靳辅下跪,下跪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丝毫没意义。 但他要的是靳辅的态度! 他缓缓回过神,直勾勾地看着靳辅那双浑浊的双眼。 片刻后,他似乎得到了答案,这才缓缓将靳辅扶了起来:“你现在愿意相信朕了?” “不赶朕走了?” 靳辅愣了愣,再次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言很是时机地说道:“倔驴,还不赶紧请陛下进屋……” 小屋的灯火从明亮到昏暗,最后又到明亮。 直到凌晨,将小皇帝三人恭恭敬敬送走后。 靳辅仍呆呆站在门口,看着手中那一叠密密麻麻的图纸,喃喃道:“夏兄,你说这一整套减水坝、开渠分流、束水攻沙的方案,真的是小皇帝从古籍上看到的?” 说到此,靳辅又痴痴地看向夏言:“可古籍上怎可能记载如此有针对性、如此详备、如此适合江南水患的治水办法?” 夏言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靳辅,而是深深看向小皇帝离去的方向,幽幽道:“靳兄,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咱们这位小皇帝真的很厉害,现在你信了吧?” 靳辅也呆呆地看向小皇帝离去的方向,用力地点点头,目光逐渐坚定:“我相信了……” 见状,夏言拍了拍靳辅的肩膀,笑道:“靳兄,咱身上的担子不轻,可千万不能让小皇帝失望,赶紧准备吧,天一亮,咱们便出发江南……” 另一边。 小安子看了看前面警戒的曹大海,兴奋地走到宁辰耳边轻声道: “陛下,真没想到靳辅竟然还能推荐这个人!” “有这个人在,宋国忠那老狐狸想保工部也保不了了……” 宁辰坚定地点点头,幽幽道:“是啊!” “朕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不过这张牌不能着急用!” “走,该去商号逛逛了……” 第97章 初成规模 宁安商号。 这是当初胡万三成为皇商负责人后,太后亲自取的名字。 如今,俨然已成为整个大宁最大的商号,更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商号! 只是世人不知的是,这宁安商号的负责人表面上虽是一步升天的胡万三,而实际负责人却是张适——宁辰的死士! 随着皇商生意越做越大,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了胡万三,张适倒也不用太操心。 虽然胡万三与他们这些经过周显祖周大人精挑细选的死士不同,但他也并不太担心胡万三对小主人的忠诚。 毕竟此人也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而且他坚信:小主人连太后都能扳倒,拿捏一个小小的胡万三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所以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小主人之前交代的科技局上。 可在得知小皇帝即将来视察他这段时间的成果后,他却有些惴惴不安。 “奴才张适,参见陛下!” 宁辰满面笑容地亲手将张适扶了起来,“起来吧,朕不是说过自己人不用跪吗?” 然而张适却并没有起身,自责道:“陛下,奴才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无颜面对陛下,请陛下责罚……” 宁辰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科技局没有组建起来?” 张适摇了摇头:“陛下,科技局目前已有各类人才一百零八人,都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在全国范围内征集的,他们的家人全都接到了京都集中居住,并从商号拨款,提供了最好的待遇,保密工作也按照您的要求在做!” 宁辰愣了愣,顿时兴奋了起来:“已经有一百零八人了?” 万万没想到,这张适竟然有如此强的办事能力,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也就半年多的时间,他竟然已经招揽了一百零八人。 张适仍旧跪在地上,脸上全无喜色:“是陛下!” “那你为何说没有完成任务……”宁辰疑惑道。 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是青霉素没做出来吧?” 张适猛地一怔,痴痴地看向自己这个年仅九岁的小主人:“陛、陛下,您、您怎么知道……” 宁辰笑了笑,再次亲手将张适扶了起来:“这很正常,毕竟这东西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朕很满意!” “起来吧,朕再说一遍,自己人不用跪!” 张适心头一热,之前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于是带着宁辰参观这段时间科技局研究出来的成果。 走进一间偌大的仓库,里面早已陈列好这大半年来科技局的成果。 美食、衣服、马鞍、马车、弓箭、刀具、农具…… 几乎衣食住行样样都有。 宁辰欣慰地点了点头,虽然在他看来这些发明创造并没有达到改变整个天下的程度。 但最起码科技局已经初成规模,随着日后的发展,他相信,科技一定能改变整个大宁,甚至整个天下! 张适将宁辰上次特意吩咐的玻璃、纺织机单独摆在了一个地方。 宁辰看完之后更加高兴。 纺织机能做出来他并不意外,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做出这么好的玻璃。 不得不说! 只要肯砸钱,哪怕是在古代,依旧能加速科技的进步! 宁辰说到此,突然收敛笑意,正色道:“江南水灾,朕现在急缺钱!” “和上次一样,你们务必尽快把这些东西推向市场,转化成钱!” “记住,农具、纺织机这些关乎百姓民生的这类工具,不能用来赚钱,成本价出售就行。” “而美食、玻璃、酒水、香水之类的尽可能卖贵一些,记住,这些东西只能赚富人的钱!” “而刀具兵器这一类的,务必严格保密,绝不能外露!” “切记,这是铁律,你也好,胡万三也罢,决不能触犯!” 张适满眼崇拜地看向宁辰,激动道:“是,主子!” 他很清楚小皇帝宁辰的意思,说白了就一句话,赚富人的钱,然后用这些钱帮朝廷,帮百姓。 年仅九岁,便能如此体恤黎民百姓,他张适没跟错人! 正想着,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朕已经吩咐胡万三了,后续这些东西赚的钱,暂时由你掌管,不用走皇商的账目,更不用进国库,到时直接运往江南用于赈灾!” 一旁的小安子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宁辰:“陛下,既然是用于赈灾,为何不直接走国库,如此岂不名正言顺一些,而且还更安全一些……” 宁辰笑着打断道:“糊涂,进了国库才危险!” “如今大宁各个方面都缺钱,一旦都进了国库,个个都要开口要钱。” “这些钱若是给他们办了实事那自然是好,可问题是,一旦经他们之手,又有几成能落到实处?” “最终不都进了他们的口袋吗?” 这种事莫说如今这个烂到根里的大宁,哪怕是在上一世,也蔚然成风! 所以,在他完全掌控大宁之前,这些钱都只能走他的私人钱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现在唯一能绝对信任的就只有张适这些死士了。 而张适与小安子闻言,内心更是感慨不已。 一个九岁稚子便能如此为国为民,这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明君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未来明君,想为大宁、为百姓做些事实,却也不得不提防朝堂上的百官。 难! 小主人的这把龙椅坐得实在太难了…… 二人正想着,宁辰却突然深深叹了口气,脸色也变得愈发凝重了起来: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见状,张适拱手肃穆:“主子尽管吩咐,奴才定当全力以赴!” 宁辰长舒一口气,脸上逐渐浮现担忧之色,缓缓道:“朕现在虽然扳倒了太后,掌控了整个皇宫。” “但说到底,朕可用的人,可信的人,也只有你们!” “满朝文武,不是陈伯礼那些太后余党,就是宋国忠那些意图控制朕的贼子。” “更重要的是兵权旁落,朕手里只有禁军这点人……” 闻言,小安子与张适不禁对视一眼,又纷纷看向宁辰。 目光中更是充满了同情、不甘甚至是对那些人的愤怒! 但他们没有说话,继续聆听着宁辰的吩咐。 “所以啊!” 宁辰再次叹了口气:“朕需要兵权,如此朕这把龙椅才能坐得安稳,坐得踏实!” 说到此,宁辰伸出小手拍了拍张适的肩膀,沉声道:“所以,朕需要你帮朕组建军队!” 组建军队? 闻言,二人几乎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这可是组建军队啊! 不是帮派,不是组织,而是军队! 这怎么可能? 小安子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质疑:“陛下,您、您说的是军队……” “这、这怎么可能……” 张适也震惊道:“陛下,组建军队,这可不是小事……” 宁辰笑了笑,道:“朕当然知道此事不小,而且不易!” “但只要有钱,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小安子担忧道:“陛下,话虽如此,可问题是组建军队很容易被人发现,一旦被宋国忠发现,只怕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击我们……” 宁辰挑了挑眉:“放心吧,他没那么容易发现。”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宁辰,不约而同地问道:“陛下已有良策?” 宁辰搓了搓手指,缓缓踱步,幽幽道:“朕成立皇商,可不止是为了钱,你们还记得不,当初朕就说过,皇商就是朕的命根子!” “陛下有何良策?”二人纷纷追问道。 宁辰转过身,缓缓道:“商号发展起来,自然会带动商品运输。” “如今大宁本就动乱不堪,商品运输自然就需要人押送。” “如今大宁民间商号货物押送都是靠……” 正说着,小安子突然激动地一拍巴掌: “镖局!” “陛下,奴才懂了!” “有了商号与科技局发明的这些东西,咱们就能赚到钱,有钱了自然就可以招兵买马。” “然后让张适暗中成立镖局,一个镖局几百人,十个、百个就是几千几万人……” 闻言,张适也瞬间恍然大悟,兴奋地说道:“没错没错!” “咱们以京城为中心,以商号和镖局为依托,将商号分号与镖局分号开遍整个大宁,如此一来,商号的人加上镖局的人,不是一支军队又是什么?” “而且有皇商的名头,再加上镖局的名义,谁能想到陛下您在民间养了一支自己的军队?” 宁辰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思路!” “但此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第98章 刮骨疗毒 宁辰继续转身踱着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二人说话: “有了钱,再加上皇家商号的名头,暗中组建、发展镖局这件事并不难!” “难的是人!” 二人对视一眼,再次纷纷看向宁辰: “陛下,人招就是了,只要钱到位,还怕招不到人?” “是啊,陛下,用镖局的名义招人,只怕比部队招兵更容易,如今大宁吃不上饭的人太多了……” 宁辰摇了摇头:“难的不是招人,而是没有可用、可靠之人!” “镖局分散,隔得又远,如果没有靠得住的人负责管理,需要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统一调度,到时候只会横生祸乱……” 自从亲政后,宁辰是愈发深刻体会到了缺少可靠、可用之人的痛! 虽然在宫外有张适、胡万三等人,在宫内有小安子、曹大海等人。 可在朝堂上,自己能用的目前只有范大有…… 想到此,宁辰不禁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 然而,当他刚要继续开口说明难点时,却见小安子与张适竟都笑了出来。 “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宁辰凝眉问道。 不料,张适与小安子对视一眼,却笑得更欢了。 宁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莫非你们有人……” 正说着,小安子笑道:“陛下,奴才们最不担心的就是人手这方面的问题!” “您就放心吧!” 宁辰挑眉:“哦?说来听听……” 小安子解释道:“陛下,您忘了吗,当初您自己都说了,奴才能安排您逃出宫自然不止是宫里的这二十来人。” “可剩余的人不都在商号里吗?”宁辰不解道。 小安子道:“自然不止这些!” “当初,周大人安排了我们二十四人进入皇宫,还安排了张适他们留在京都,以备接应陛下您出宫!” “离开京都之后,自然还会有人接应……” 宁辰顿时眉头一挑:看来朕这便宜外公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于是打断道:“那你们总共多少人?” 小安子得意一笑,当即附在宁辰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却见宁辰脸上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不用担心人的问题。 忧的是,他没想到小安子与张适的可用之人,竟然比自己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多太多了…… “很好!” 宁辰整理好情绪,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决定了就抓紧时间去落实,记住,一定要先从江南开始落实!” “那帮人肯定会对夏言动手的……” 小安子与张适当即领命:“是,陛下!” 看着二人信心满满的样子,宁辰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正色道:“既然人的问题不用操心,那除了建立镖局以外,朕还有一个想法……” 小安子与张适对视一眼,又纷纷疑惑地看向宁辰:“陛下,您说的是……” 宁辰神秘一笑,脸上再度浮现那抹熟悉的自信,幽幽道:“朕要让每个有镖局与商号的地方,都有锦衣卫……” “锦衣卫?” 小安子与张适二人不由地再次瞪大了眼睛。 “陛下,锦衣卫是什么……” 宁辰勾了勾小手,二人当即附耳过来。 片刻后,听完宁辰的描述,二人竟都露出了震惊、钦佩的目光,痴痴看向宁辰…… 锦衣卫!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巡察缉捕,镇抚天下! 宁辰很清楚,成立锦衣卫这么个专属于皇帝的特权机构有利也有弊。 但对于现在的大宁,对于急需加强君主集权的他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方式! 他需要有人帮他监察大宁百官,需要有人帮他搜集天下情报! 而锦衣卫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之前让小安子成立东厂是为了掌握皇宫的情报,为了控制皇宫。 让表姐周素若成立红袖昭,是为了搜集京都百官的情报。 而现在成立锦衣卫,则是为了搜集整个朝野的情报,掌控所有朝野上下! 宁辰提出了想法,当即便根据上一世对锦衣卫的了解,与小安子、张适二人仔细商讨了如何暗中推进锦衣卫的组建。 直到天色渐亮,宁辰这才带着小安子离开了商号, 可当他刚对一直守在外面的曹大海说了句“回宫”! 不料下一刻,宁辰突然觉得脑袋一沉,喉头一热。 “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后,他竟直接双眼一黑,栽倒了下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一睁眼他便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容,脸上都挂着泪痕。 宁辰皱了皱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朕、朕没事,就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 闻言,小安子瞬间泪如泉涌:“陛下,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宁辰笑了笑:“放心吧,朕没事的,对了,朕晕倒的事情没传出去吧?” 小安子点点头,道:“放心吧,陛下,没人知道!” 宁辰用目光表示肯定,随即看向面色沉重的范大有,张了张嘴,又惨笑一声: “看来小安子肯定已经把朕的情况告诉你了……” 范大有缓缓道:“陛下,不怪小安子,要怪就怪老臣!” “是老臣以死相逼,他才说的……” 宁辰深深看了眼范大有,又深深看了眼小安子,再次挤出勉强的笑容:“你与小安子是、是朕的左膀右臂……” “你见过哪个人会怪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说到此,宁辰又看向小安子,道:“小安子,出去守着,朕有些话要对范大人说!” 小安子愣了愣,最终还是担忧地缓缓离开了。 “范大人,后悔吗?”宁辰惨笑着问道。 范大有一怔:“陛、陛下,您、您这是何意……” 宁辰缓缓道:“知道朕活不了多久,你不后悔上朕这艘破船吗?” 范大有猛地一震,连忙跪倒在地,坚定地说道:“不后悔!” “得遇陛下这样的明君,是老臣的荣幸……” 宁辰笑了笑,道:“有你这样的大臣辅佐,何尝不是朕的幸运!” “那晚朕让你思考的改革方案,你思考得怎么样了……” 闻言,范大有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他没想到,这年仅九岁的小皇帝,明明身中剧毒,明明都已经晕倒了。 可醒来后,第一件事却是询问自己改革的方案。 那晚,宁辰与他一起审阅奏折,二人聊了很多关于如何改革,如何振兴大宁的话题。 宁辰也让他好好整理出一份改革方案交给他。 殊不知,范大有多年以前就在思考改革新政的问题。 后来宁辰上朝后,他一个人在养心殿,将自己多年来思考的改革新政都整理了出来。 原本宁辰退朝回养心殿时,他便想交给宁辰的。 可宁辰急着处理江南决堤一事,因此没时间看他整理的奏疏。 “陛、陛下……” 范大有擦干泪水,深深看向宁辰,“您好好休息,改革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等您养好了身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改革!” “老臣也相信,陛下一定会好的,也一定能振兴大宁,一定能实现开万世之太平……” 不料,他话音未落,宁辰突然惨笑一声,打断道:“范大人,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撒谎啊?” “是不是之前朕让你欺骗太后的时候学会的……” 范大有一愣:“陛下,您都如此虚弱了,还有功夫开玩笑……” 正说着,宁辰竟再次打断道:“朕没多少时间了!” “能多活一天,朕就必须带着你们往前多走一步!” 闻言,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的范大有竟再次哭了出来:“陛、陛下,您、您这是何苦啊,您、您毕竟只有九岁,不该承受如此多……” 宁辰再次打断道:“朕这身子的确只有九岁,但朕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既然重活一次,总要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闻言,范大有再次一怔,张了张嘴,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宁辰惨笑道:“朕没多少时间,大宁也没多少时间了!” “百姓赋税繁重,土地兼并严重,藩王拥兵自重。” “朝堂乌烟瘴气,边境强敌环伺,灾祸接连不断。” “这样的大宁,就与朕现在一样,已然毒入骨髓!” “所以,必须刮骨疗毒!” 刮骨疗毒! 这几个字犹如洪钟一般在范大有脑海敲响。 他何尝不知这样的大宁需要刮骨疗毒? 可谁又能替大宁刮骨疗毒? 之前的太后只想着独掌朝堂,文武百官之顾着争权夺利! 好不容易上天赐给大宁一个千古一帝的坯子,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可小皇帝却中了无药可解的毒…… “陛下,别说了,改革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吧,您先好好养好身子,您才是我大宁的希望……” 范大有刚说到一半,竟又被宁辰打断道: “既然你说朕是大宁的希望,那朕也得实实在在给大宁带来希望才行啊!” “范大人,朕决定了!” “后面的日子,朕管不了那么多了,朕必须大刀阔斧地改革了!” “虽然大刀阔斧粗糙了些,不如小火慢炖来得好。” “但朕真的没多少时间了,能给大宁带来一点改变,也不枉朕来此一遭……” 第99章 再见太后 范大有深深看向宁辰,那双浑浊的双眼看上去无比复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片刻后,他突然站起身,后退两步。 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宁辰面前。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陛下,老臣在此立誓,接下来的路无论多难,无论还有多久,老臣必当全心全意,陪陛下一同走下去!” 宁辰见状,心头一暖,视线也不自觉地模糊了起来。 “爱卿快起,不必如此……” 宁辰艰难地坐了起来,毫无血色的脸上动容不已。 他深知,这副九岁的身体,只怕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虽然老夫子之前给他吃了那颗不知来历的保命药丸,但这段时间他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身子越来越差。 再加上这两天因为奏折与江南决堤的事情,他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 所以再次毒发吐血,他并不意外。 上一世的无数经历让他早已对生死麻木。 他不怕死,就怕他死了,对手还潇洒地活着! 只要是敌人,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这便是他最大的原则。 如今,太后等着他毒发身亡,宰相宋国忠逼着他乖乖就范,受其控制。 所以他必须牢牢留住以范大有为代表的这些人的心,让这些人全身心为自己效命,助自己尽可能安全地铲除那些对手。 当初和老夫子密谈后,他也打算慢慢利用内政来加强集权,加强对朝堂的掌控,进而一步步慢慢对付宋国忠与太后。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平稳的实现权力过渡。 慢工出细活的道理他当然明白。 可这次吐血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既然如此,那就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去干! 就算自己日后真的不能振兴大宁,不能雪耻大金。 但最起码,拉着太后与宋国忠一同下地狱还是很有把握的! “范大人,现在可以把你整理的奏疏拿给朕看了吧?”宁辰勉笑道。 范大有终于不再犹豫,从怀里掏出自己苦心整理好的改革举措。 但刚要呈给宁辰,他又缩回了手:“陛下,老臣念给你听吧……” “大宁之弊,积重久矣!” “赋税、田地、人口、军队、乃至朝政,方方面面都需要革新!” “而老臣以为,首当其冲的便是赋税……” “正所谓苛政猛于虎,如今我大宁的苛捐杂税繁多,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普通辛辛苦苦一整年,最后却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解决……” 宁辰安静地听完范大有的描述,眼里不禁对这个一向腐儒古板的范大有有了新的认知。 尤其是范大有在奏疏中提到的赋税新政,更是让宁辰眼前一亮。 按照范大有的建议,将大宁原本各项复杂的田赋附征和各种性质的徭役一律合并征银,徭役中的力差改为以银代役,由官府雇人充役。 徭役银不按户丁分派,而是按地亩承担,以县为单位将全部徭役银分配于一县的田额上。 宁辰很清楚,这与上一世历史上的“一条鞭”法如出一辙。 不仅能简化税制,提高效率,而且率先提出以银钱代替实物税。 如此一来,也能推动农产品的商品化,农民需要将农产品出售换取银两来缴纳赋税,这促进了商品流通和市场的繁荣。 同时,劳动力的流动性增强,人们可以更加自由地从事工商业活动,为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条件。 这与自己之前成立皇商,发展经济的想法相辅相成! 而且,统一用银钱征收赋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偷税漏税的现象。 宁辰越想越觉得范大有是个难得的人才,难怪是孔老夫子最看重的学生。 “很好!” “你说的这些都非常好!” 宁辰由衷地赞道,“不过赋税这一方面,朕在你的这个基础上,倒是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范大有顿时来了兴致,连忙追问道:“陛下有何想法?” 宁辰微微一笑,道:“你刚刚提出的将原本各项复杂的田赋附征和各种性质的徭役一律合并征银,徭役中的力差改为以银代役,由官府雇人充役,这一点很好,必须保留!” “但你只是将徭役银摊入地亩之中,人头税依旧在!” 说到此,宁辰轻轻咳了咳,见范大有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摆了摆手,道:“放心,朕没事!” “按照朕的想法,不如将人头税彻底废除!” 闻言,范大有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彻底废黜人头税?这、这……” 宁辰打断道:“朕是想将丁银摊入田赋征收,实现地丁合一,百姓只需要根据田地的多少来交税即可,如此便能更加简化流程。” “这个政策就叫作摊丁入亩!” 范大有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捋着胡须踱起了步,口中不断喃喃道:“废黜人头税,根据田地多少来征税……” 良久,他突然双眼放光,激动地看向宁辰:“妙!” “实在是妙啊!” “如此一来,土地多的人就多交税,土地少的人则少交税,这样便可很大程度地减轻百姓的负担,而且还一定能促进人口的发展……” 说到此,他再次双眼放光地看向宁辰,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以前,他只觉得宁辰是个知人性,懂隐忍,善伪装,精谋略的明君坯子,而且还一心为国为民! 可现在,他却发现这九岁的少帝竟然对国家政事也如此精通! 难怪! 难怪老师说他将来一定是千古一帝! 想到此,他心底又不禁涌出一股怒火:可恶,太后与宋国忠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 若不是他们,小皇帝又怎会身中剧毒,又怎会如此艰难…… 正想着,宁辰突然说道:“范大人,既然你也觉得朕这摊丁入亩的办法可行,那就劳烦你将此政列入你的奏疏之中。” 范大有当即领命,一边重新整理奏疏,一边继续与宁辰讨论其他各个方面的新政举措。 范大有越听越对这九岁少帝感到敬佩! 没多久,他便将新的奏疏呈给了宁辰,可宁辰却看也不看,直接收入怀中,然后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 “范大人,去,帮朕把小安子叫来!” 见宁辰如此说,范大有忍不住问道:“陛下,您、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宁辰叹了口气,道:“去见见朕的那位好母后!” 范大有猛地一怔:“去、去见太后?” “陛下,她可是害您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您为何还要去见她……” 宁辰笑了笑,道:“没办法,谁让朕现在只是个九岁稚子呢!” “想要推行新政,就必须从朝堂改革开始,否则这些新政落不了地便会胎死腹中。” “所以,朕还需要借助太后的力量……” 范大有似乎听懂了宁辰这么说的原因,但他还是不放心:“陛下,就算您要去见太后,明日去也行啊,都这么晚了,您的身子还如此虚弱……” 正说着,宁辰却突然露出了自信地笑容,幽幽道:“你不懂,现在去才能发挥最好的作用!” 说到此,宁辰的神情又再度严肃了起来,沉声道:“而且,朕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明日,便要开始大刀阔斧了……” 深秋的夜晚总是一片静谧,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洒在皇宫里,洒在宁辰那弱小的身体上。 小安子抬头看了看龙辇上脸色惨白的宁辰,他想说些什么,但见宁辰脸上正浮现着那抹熟悉的自信微笑,他还是将满肚子的担忧硬生生塞回肚子里了。 龙辇缓缓停在了凤仪殿。 推开凤仪殿大门,小安子搀扶着宁辰缓缓走了进去。 却见太后正端坐在案前看着书。 虽然被圈禁了这么长时间,但太后依旧仪容端庄。 “皇儿,还没死呢?” 太后头也不回,继续看着书,语气依旧那么高高在上。 小安子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宁辰便示意他闭嘴。 宁辰缓缓走到桌前坐下,道:“托您的福,快了!” 闻言,太后放下手里的书籍,缓缓回过头,打量了几眼宁辰:“瞧这起色,确实快了!” “怎么样,亲政的感觉好吗?” 宁辰惨笑一声:“多谢母后让皇儿体验了一把亲政的感觉,还不错!” “母后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太后冷冷一笑:“托皇儿的福,本宫过得也还不错,本宫好久都没有过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宁辰收敛笑意,正色道:“母后,我们再来谈笔交易吧……” 第100章 谈笔交易 交易? 太后皱了皱眉,兀自倒了一杯茶慢品,幽幽道: “和本宫这个被圈禁的废人谈交易,你疯了吧?” 说到此,不等宁辰开口,太后放下茶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夜深了,本宫该睡了!” “好皇儿,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也得好生保重身体才是,不然本宫这清闲日子还没过够就又得操劳了……” 见状,小安子气得面红耳赤,刚要开口却被宁辰狠狠瞪了一眼。 宁辰无奈一笑,惨白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怒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母后,你就不想看到朕帮你把宋国忠除掉吗?” “毕竟,他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太后皱了皱眉,依旧没有回头看宁辰,冷冷道: “就凭你就想对付那个老狐狸?” “笑话!” “本宫输给你,是本宫一时大意被你迷惑了,但现在,你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宋国忠,简直做梦!” “他能在本宫面前伪装那么久,能在关键时候逼本宫对你下手,他就绝不会看不穿你的手段。” “你是对付不了他的!” “等你死了,本宫会自己解决他……” 正说着,宁辰突然笑了出来:“不愧是独掌大宁多年的太后,的确慧眼如炬!” “实不相瞒,确如你所料,朕瞒不过他!” “但他也瞒不过朕,实话说了吧,朕与那宋国忠,现在就是互打明牌!” 太后一怔,终于回头看向宁辰:“互打明牌?何意?” 宁辰惨笑一声:“意思就是我知道他的深浅,他知道朕的长短!” “我们彼此都能看穿对方的手段。”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后你何不想想,他既然能看穿朕,那他是不是也能看穿母后你?” 太后秀眉紧蹙,坐在桌边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 宁辰笑了笑:“朕知道,母后你之所以能独掌朝堂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你牢牢掌控着京都四营的兵权。” “朕承认,朕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对付京都四营,而且朕这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说到此,宁辰咳了咳,脸色愈发惨白。 “所以亲政到现在,朕也没有对京都四营动手。” “可和朕不同,他宋国忠要人有人,要权有权!” “你猜,他会不会利用母后你深居后宫的这段时间,对京都四营动手?” “毕竟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在绝对的兵权面前都是摆设!” 太后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寒意! 京都四营若是被宋国忠趁机掌控,那即便小皇帝死了,即便自己重新走到台前,只怕再也对付不了宋国忠。 就算族兄虞啸卿掌握了最强边军,可到那时依旧远水解不了近渴! 沉吟良久,她竟突然冷笑道:“想从本宫手里抢走京都四营,他做梦!” “实话告诉你吧,以本宫这么多年对他们的投入,天底下没人能让他们背叛本宫!” 宁辰冷笑一声:“是吗?” “母后,在朕搬倒你之前,你是不是也如此自信地认为没人能从你的手里抢过皇宫的控制权?” 太后张了张嘴,脸上顿时浮现怒意,但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她也的确说不出什么! 毕竟,之前她的确十分自信地认定整个皇宫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可这九岁稚子宁辰,却偏偏在她眼皮子底下暗中发展壮大,一步步掌控了整个皇宫,逼得她不得不被圈禁! 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要是人便都会有弱点!” “母后真就如此确定他宋国忠威胁不了你的京都四营?” 太后眼里浮现一抹迟疑,良久,她终于开口道:“说说吧,你想与本宫谈什么交易?” 宁辰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朕只需要母后再替朕亲手写一道懿旨!” “懿旨?” 太后皱了皱眉,“你想干什么?” 宁辰正色道:“成立内阁,推行新政,一步步瓦解宰相权利,最终废除宰相制度!” 太后愣了愣:“内阁?何为内阁?” 宁辰缓缓解释道:“就是从满朝文武中挑选几个有能力有德行的大臣组成内阁班底,行使议政权,而决策权则牢牢掌控在朕的手中,行政权则下放到六部……” 宁辰耐心地给太后讲解着内阁制度。 他知道,内阁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它的局限限,但对目前的他而言,绝对是加强皇权,对付宰相的最佳方式。 “不错!” 太后突然眼前一亮,原本那冷冰冰看向宁辰的目光中,竟闪过一丝欣赏: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制度!” “既可以替主位分忧,又能取代之前由宰相独权的现象。” “不过你就不怕日后这内阁坐大,联合起来集体对抗皇权?” 宁辰挑了挑眉,不得不说,这太后虞芷汐确实有几分政治眼光。 于是笑了笑,道:“帝王之道,历来逃不过制衡二字,当初太后扶持赵思文一党,不就是为了制衡宋国忠吗?” “成立内阁之后,朕会再成立司礼监,内阁负责议政、票拟,司礼监负责替朕批红,最终的决策权依旧牢牢在朕的手中!” 闻言,太后也不自觉地赞扬了起来:“妙!” “利用太监一党来制衡文人一党,这的确是个妙招!” 说到此,太后看了眼宁辰身边同样感到震惊的小安子,笑道:“太监一党天生就是要依附皇权的,利用他们来制衡文人朕,这招的确高明!” “这是老夫子教给你的吧?” 宁辰皱了皱眉,随即笑道:“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即便朕日后真的毒发身亡,母后你依旧会是这个制度的受益人!” 这一点倒是事实! 只要内阁制度成熟,皇帝即便多年不上朝,都依旧能牢牢将皇权掌控在手,维持朝堂的稳定, 太后自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她也再次不自觉地露出了欣赏的目光:“所以,你是想让本宫亲手写一道懿旨,支持你组建内阁与司礼监?” “不错!”宁辰正色道。 太后思忖了片刻,沉声道:“你这想法的确不错,可其中针对宰相的意图太明显了,即便本宫下了这道懿旨,只怕宋国忠等人也会坚决反对,说不定等着你的又是一次百官逼谏……” 宁辰笑了笑,道:“不错,他们自然会反对,但不还有陈伯礼一党在吗?” 说到此,宁辰直勾勾地看向太后,沉声道:“而且,如果宋国忠也知道朕活不了多久呢?” 太后眉头一挑,瞬间反应了过来,看向宁辰的目光愈发充满了欣赏:“高!” “实在是高!” “宋国忠若是知道你活不了多久,自会像本宫一样选择暂时退让,而你便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加速对他的瓦解!” 看着太后思忖的模样,宁辰脸上再次浮现自信的笑容。 他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计划瞒着太后,毕竟,自己活不了多久这已经是既定事实。 太后也肯定能明白,自己除掉宋国忠后,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 果然,太后再次冷冷看向宁辰:“可你既然知道你活不了多久,又为何要如此苦心谋划?” “你要知道,你一死,什么都没有了……” 宁辰笑了笑,幽幽道:“朕死了没关系,但最起码能让大宁往好的方向迈出一步。” “母后,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让大宁变得更好,这既是朕的理想,也符合你的利益,不是吗?” 太后愣了愣:“可就算他暂时退让,可你又如何铲除他的党羽呢?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铲除他的党羽的……” 宁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递给太后,正是之前他与范大有商议的改革举措。 太后狐疑地接过奏疏一看,只看了一眼,她便愤怒地看向宁辰: “这、这是范大有的字迹?” 想到之前自己是如何被范大有与小皇帝欺骗的,她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好啊,这老匹夫又回来了……” 宁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范大有的字迹!” “而这些改革举措,也是他提出来的!” “你仔细看看,有了这个,朕能不能铲除宋国忠的羽翼?” 想要彻底扳倒宋国忠,就必须借助太后的力量! 这就是借力打力,所以今夜,他在太后面前毫无保留! 看完这道奏疏,太后神情复杂地看向宁辰。 一直看了很长时间,她才开口道:“本宫可以帮您,但既然是交易,本宫自然也有条件!” 宁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太后叹了口气,道:“深居后宫的日子的确清闲,但却过于无聊。” “本宫想向你要一个人来陪陪本宫!” “你放心,这个人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宁辰缓缓起身,道:“何人?” 太后正色道:“楚王妃之子!” 宁辰皱了皱眉:“好,一个婴儿的确威胁不到朕什么!” 不多时,小安子便亲自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交到太后手里。 太后也将亲笔写好的懿旨与几封密信交到了宁辰手中。 宁辰一一查阅了一遍,最后满意地离开了凤仪殿。 看着宁辰离去的背影,太后微微皱眉,又看了看怀中的婴儿,喃喃道: “本宫是真没想到,他竟然真有明君的样子!” “只可惜,他已经身中剧毒,无力回天了……” 而此时的宁辰,正沉声吩咐道: “小安子,去让张适与妙音坊给朕想尽一切办法查出这个孩子的来历!” “记住,朕要的是铁证……” 第101章 如此儿戏 回去的路上,宁辰看着那皎洁的月光再次陷入了沉思。 成立内阁最重要的目的自然是要瓦解宰相的权力。 亲政的这段时间,他深刻感觉到宋国忠的权力有多大。 整个大宁上报的奏折,全由他宋国忠一个人先阅览,江南决堤这么大的事,他宋国忠想要隐瞒就能隐瞒下去。 这是作为帝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那日推夏言为钦差,他宋国忠一句,钦天监监正就敢站出来指责天子不是。 一个眼神,更是能逼得堂堂工部尚书不得不站出来接下烫手山芋。 可怜那工部尚书,最后不得不装晕来躲过这一劫! 窥一斑而知全豹,只怕这些还只是他宋国忠对其党羽及朝堂掌控的冰山一角。 所以,于公于私,宋国忠必除! 而想要对付宋国忠,既要一步步铲除他的羽翼,也要让所有人知道,朝廷有意削减宰相权利。 同时,还得让宋国忠老老实实接受这一切,不至于做出掀桌子的举动! 他很清楚,懿旨一下,宋国忠定然会明白自己的用意。 但宁辰现在并不担心。 毕竟,现在还有太后作为自己的助手。 虽然她不是真心助自己,但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还是那句话! 大家能耐着性子在牌桌上玩,那就好好玩。 如果有人要掀桌子,那就谁也别玩了! 当然,除了对付宋国忠之外,成立内阁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减少自己的负担。 仅仅是从中书省搬了一次奏折,而且还是有范大有相助,他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若往后都要自己亲自审阅奏章,就算这个身体没中毒,只怕也会活活累死! 刚回到养心殿,范大有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陛下,怎么样,太后同意了吗?” 宁辰点点头,道:“她不傻,自然会同意!” 说着,便将那道懿旨拿给范大有看。 范大有打开懿旨一看,整个人竟直接愣住了: “什、什么……” “让我官复原职,还、还封我为翰林大学士?” “这、这……” 宁辰笑了笑,道:“范大人,这是你应得的!” “进入内阁之后,您便可以名正言顺常侍朕左右,与朕一起大干一场!” 范大有万万没想到自己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还能再进一步。 他很清楚,这都是小皇帝的良苦用心。 于是心中愈发对小皇帝感恩戴德! 可下一刻,看到其他内阁人员名单时,他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是陛下,怎么他们也、也……” 宁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 宁辰喊醒伏在案上睡着的范大有,虽然脸上依旧毫无血色,虽然看上去依旧十分虚弱,但他那双眸子却冒着自信、笃定的神采。 “范大人,随朕早朝吧!” “今日,便是朕向他们开的第一刀!” 范大有用力地点点头:“老臣誓死追随陛下!” 偌大的金銮殿上。 此时文武百官已然齐聚,议论纷纷。 “陛下已经两天没有上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啊,宫里的公公们一个个都守口如瓶,也没一道诏书下来,真不知道今日陛下还会不会早朝……” 听着众人的议论,宋国忠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里也充满了疑惑。 自从小皇帝亲政,宫里的眼线几乎一夜之前全被清除了。 如今,他也不知道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众人闻言,纷纷安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却见小皇帝宁辰脸色惨白,在太监小安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龙椅上坐下。 于是,百官心中顿时冒出了同一个疑问: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病得不轻…… 待百官跪拜完毕,宁辰咳了咳,声音有些虚弱,但所有人都还是能听清: “朕前两日偶感不适,耽搁了朝政,实属不该。” “奈何朕这身子的确有些孱弱,朝堂之事又诸多繁杂,朕也感力不从心……” 闻言,众人脸上都冒出了疑惑的神情。 倒是那平章政事许严,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了起来,还带着几分得意: 活该! 谁让你要亲自看那么多奏折,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正想着,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在太后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闻言,众人纷纷好奇了起来,可宋国忠眼里却不由地闪过一丝寒意: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对你来说的好消息,只怕对老夫就不是了…… 宁辰继续说道:“各位也知道,左都御史范大有范大人无故消失了很长时间,甚至朝野都在传他出了意外。” “但其实他只是去执行太后给他的任务了,至于是什么任务,只有太后知道,朕也不清楚。” “如今他凯旋而归,太后亲自下旨,让他官复原职,另外封他翰林大学士,以作嘉奖!” “宣范大有上殿!” 很快,范大有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走上大殿。 宁辰让另一名太监宣读了太后的懿旨。 朝堂瞬间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 “太后怎么会让范大有去执行任务?” “这范大有之前可是屡次与太后作对,如今怎的就成了太后的人,甚至还被封为翰林大学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官之中,以陈伯礼最为不解,毕竟他可从未听过范大有是他们这一党的,太后却亲自下旨嘉奖范大有,这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宰相宋国忠也不禁暗自皱了皱眉,范大有是谁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可太后为何要扶持范大有? 按照柔儿的分析,太后是被逼与小皇帝达成了交易,可她为何现在又要扶持范大有? 难道太后不知道范大有是小皇帝的人? 还是说太后已经与小皇帝站到了一条战线上……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不、不可能! 太后不是那样的人,她绝不可能与小皇帝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没错,她一定是被逼的…… 见众人如此反应,宁辰笑了笑,心下暗道:“正菜还没上,你们就这么大的反应……” 于是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好消息啊,还是与朕的身子有关。” “说来朕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可太后还在静养,朝堂之事又不能耽搁。” “所以,太后亲下懿旨,要废弃中书省,改建内阁……” 说到此,宁辰故意又咳嗽了起来,并没有把后续的话说完。 果然! 此时朝堂之上已然炸开了锅! 甚至没人再在意范大有的突然回归以及被封为大学士的事情。 “不会吧,怎么突然就要废弃中书省?” “而且那内阁又是什么意思?” “这短短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陛下今日一来,这奇怪的事情就一波接一波……” 众人不解,可宋国忠此时心里已然明白了过来,眼里更是射出一道寒光。 心下暗道:“好啊,这么快就要对老夫下手了,你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对于众人的反应,宁辰装作没有看见。 让耐心地讲解了何为内阁,又为何要废弃中书省。 “母后说组建内阁是为了大宁好,为了朕好!” “朕刚开始也向你们这般不是很理解,但朕仔细琢磨之后,对此也深以为然!” 说到此,宁辰让小太监将太后的懿旨念完: “封兵部尚书陈伯礼为东阁大学士!” “封宰相宋国忠为内阁大学士,首领内阁,与翰林大学士兼左都御史范大有、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陈伯礼同组内阁,协助天子处理政务!” “另,成立司礼监……” 这道懿旨实在是太突然了。 组内阁,建司礼监? 朝制改动竟然都不经过事先的朝政商议,突然说改就改。 百官一时间全都难以接受,以至于懿旨念完,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良久,陈伯礼等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们很清楚,这份懿旨一下,就代表着陈伯礼一党的地位再度提高了。 而太后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要削弱宰相的权力。 宰相一党又怎可能不知道。 就在陈伯礼即将要跪旨谢恩之际。 平章政事许严突然大喊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不可!” “中书省不可说废就废!” 跑到殿中跪下后,许严义愤填膺地说道:“陛下,朝堂制度乃一代代沿传下来,随意改动,影响甚大!” “更何况此次制度改动,完全没有事先与文武百官商议过,如此儿戏行事,将我大宁朝纲置于何处?” “臣冒死进谏,请陛下,请太后收回旨意!” 话音刚落。 宋国忠身旁的一众大臣随即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喊道:“请陛下、请太后收回旨意,切莫儿戏!” 宁辰微微挑眉,看了看在一众跪倒在地的大臣中,如鹤立鸡群般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宋国忠。 心下暗道:“老东西,还装面瘫是吧,别以为朕没看见你刚刚朝他们递眼色……” 第102章 主动上钩 宋国忠虽然面无表情地呆立原地,但内心却根本做不到表面上那看似波澜不惊的镇定。 这件事实在太古怪了! 这小皇帝两天未上朝,今日一上朝,先是看上去如此虚弱,像是突发了什么恶疾。 而后又是范大有回归,被封为翰林大学士。 现在,又要成立内阁,组建司礼监,摆明了对自己动刀子。 这一系列事情实在太突然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一套拳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了! 不管怎样,只能先让中书省平章政事许严出来试试水…… 就在宋国忠沉思之际。 宁辰突然大喝一声:“好啊!” “你们当初逼谏母后,将母后气病了还不够!” “如今又想逼谏朕,是想把朕也气死吗……” 说到此,宁辰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此时,许严大声道:“陛下莫要给臣等扣上恶不赦的帽子!” “一朝之制度,乃立国之根本!” “怎可如此随意更改?” “就算要改,那也得六部合议,君臣共商!” “如此方是对大宁王朝廷负责,对天下百姓负责!” “请陛下与太后收回旨意!” “否则,臣等集体罢官……” 闻言,宁辰皱了皱眉! 一直沉默不言的范大有更是紧紧握紧了拳头。 集体罢官! 儒以文乱法,这便是文人最厉害的武器。 他范大有也是文人,但此刻对这种行为却恨得咬牙切齿。 殊不知,此时的宋国忠也不禁皱了皱眉,眼里也悄然闪过一抹震惊! 宁辰咳嗽地愈发剧烈,直到小安子递来一杯茶,喝了之后才见缓和。 他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颓然道: “朕就知道!” “朕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 “当初,母后把这道懿旨拿给朕看的时候,朕就知道肯定会遭到你们的反对!” “可这道懿旨是母后亲自下的,也是母后这么长时间以来苦心摸索出来的新政!” “还是那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太后如此做,不也是为了朕好,为了大宁天下好吗?” “难道你们就看不到这个制度的优点吗?” 说到此,宁辰毫不掩饰地看向兵部尚书陈伯礼。 却见陈伯礼犹豫片刻后,果然站了出来。 他来到许严身边,直指许严:“许大人,陛下说了,此乃太后娘娘亲笔懿旨,怎么,你们是想一而再再而三携众逼宫吗?” “若真把太后与陛下气出病来,尔等就是不忠不孝的逆臣,该诛!” “再说了,我就不信此新政的好处你们真的看不出来!” “说白了,你许严不就怕撤销了中书省,你这平章政事的位置就坐不下去了吗?” 说到此,陈伯礼当即恭敬地朝宁辰跪下,大声道:“臣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陈伯礼,支持新政!” “并恳请陛下与娘娘,严惩许严这等逆臣!” 话音刚落,以陈伯礼为首的众人当即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臣等支持新政,恳请陛下严惩逆臣!” 此幕一出,许严等人瞬间炸毛了。 纷纷指着陈伯礼为首的众人怒喷了起来: “逆臣?尔等才是逆臣!” “罔顾朝堂纲纪,只求自身利益,怎么,是怕你的东阁大学士当不成了吧?” “你们这群虚伪之徒,就该千刀万剐……” 面对如此指责漫骂,陈伯礼等人自然不甘落后,也纷纷对骂了起来: “宰相大人都没发话,哪有你们置喙的份儿!” “就是,尔等是何居心别以为天下人都看不出来……” “一群无耻小人……” 随着双方越骂越凶,原本威严的金銮殿此刻竟如同菜市口一般,充斥着辱骂、谩骂声。 没人注意到宋国忠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 也没人注意到范大有此刻已然怒不可遏。 就在众人几乎快要动手之际,宁辰像是突然恶疾发作,剧烈咳嗽了起来。 即便喝水也缓和不了。 “退、退朝……” “此、此事明日再议……” 话音未落,小安子便背起宁辰,离开了金銮殿。 然而一出金銮殿,宁辰便冷笑道:“草台班子,这就是个草台班子……” 小安子笑了笑,道:“陛下,果然如您所料,这两帮人果然吵起来了!” 宁辰笑道:“吵起来算什么,你信不信,朕离开后,他们说不定已经打起来了……” “打起来不至于吧?” 小安子说罢,与宁辰对视一眼,二人竟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不久后。 养心殿内。 范大有脸色铁青地回到养心殿,朝着宁辰深深行礼,道:“陛下,愿赌服输,臣输了!” 宁辰笑了笑,道:“行,那你明日便穿女装给朕瞧瞧,哈哈……” 正笑着,小安子忍不住问道:“范大人,陛下走后,他们打起来没有?” 范大有没好气地点了点头:“一帮腌臜货,有他们在,我大宁怎能不亡!” 宁辰笑着拍了拍范大有的肩膀,笑道:“范大人不必如此生气,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范大有再次叹了口气,担忧道:“陛下,从今日许严等人如此激烈的反抗看来,那宋国忠只怕会坚决抵制组建内阁……” 宁辰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那就杀鸡儆猴!” 范大有猛地一怔:“杀、杀鸡儆猴?” “陛下,您、您是要……” 正说着,宁辰看了眼小安子,小安子当即回道:“放心吧,陛下!” “奴才已经安排好了,许严这只鸡已经上了砧板……” 另一边。 宰相府内。 满脸淤青的许严义愤填膺地看向宋国忠:“宰相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同意那道甚懿旨!” “太后娘娘那道懿旨,摆明了就是要削减您的权力,下官这个平章政事当不当无所谓,只要有您在,下官做什么都行!” “您放心,只要您不接受这道懿旨,下官这些人会拼死对抗那小皇帝,还有太后,惹急了,我们就真的集体罢官,让这大宁朝廷停摆,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们!” “但您要是同意了那道懿旨,陈伯礼那厮……” 说到此,他揉了揉自己脸上的淤青,满脸愤恨地骂道:“那无耻小人巴不得能组建内阁,这样他就能分您的权,我们绝不能称了那厮的意……” 宋国忠半眯着眼,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今日一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先回去吧!” 许严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活生生咽了回去。 不料,他刚走两步,宋国忠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记住了!” “以后没有老夫的授意,你们决不可再轻易逼谏,更不可动不动提集体罢官!” “否则……” 闻言,许严不由地浑身一颤,脸色骤变,颤颤巍巍地说道:“是,宰相大人,下官知道了,下官一定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离开宰相府后。 许严径直上了自己的轿子。 一路上他还在骂骂咧咧: “可恶,陈伯礼,你给本官等着,本官日后定要你好看!” “还有你,小皇帝宁辰!” “你不就是想独揽大权吗?” “笑话,宰相可不是善茬,你凭什么斗得过宰相!” “你等着吧,日后宰相大人定会让你从龙椅上滚下来,到时候……” 正兀自谩骂着,突然轿子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谁让你们停轿……” 正说着,一柄长刀已然将轿帘掀了起来。 随即,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许大人,记住了,这便是你不长眼的下场……” 许严顿时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说道:“等、等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能、能不能让本官死个明白……” 不久后。 一个浑身是血的仆人匆匆跑到了宰相府。 “不好了,宰相大人,不好了!” “我家老爷被人杀了!” “宰相大人,不好了……” 养心殿内。 范大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陛、陛下,您、您的意思是要暗杀许严?” “天子暗杀臣子,这、这可是……” 宁辰皱了皱眉,沉声打断道:“怎么,范大有是觉得许严不该死吗?” 范大有愣了愣,道:“陛下,许严那厮早就该死了!” “可即便是要杀他,也不能用暗杀的手段啊!” “您身为天子,应该行光明磊落之手段……” 宁辰冷笑一声,缓缓道:“光明磊落之手段?” “如果朕若是按你说的这般,只怕今日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说到此,宁辰伸出小手拍了拍范大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范大人,特殊时期行特殊手段!” “史书上没有光明磊落,只有成王败寇!” “诚然,要杀他许严,朕可以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这并不难。” “但这样却没办法达到效果!” 范大有皱了皱眉,满脸的不解:“效果?” “陛下说的是什么效果?” 宁辰笑道:“自然是迷惑宋国忠的效果!” “如果不这么做,他宋国忠怎会心甘情愿、主动上钩……” 第103章 真真假假 主动上钩? 范大有皱起了眉头,努力理解着小皇帝宁辰的意思。 “您是想用暗杀许严来震慑宋国忠,让他放弃抵抗,心甘情愿同意组建内阁?” 说到此,范大有又摇了摇头:“这种手段的震慑只怕起不到作用,反而会让宋国忠抵抗得更坚决……” 宁辰笑了笑,道:“朕当然知道只是简单的暗杀吓不住宋国忠那老狐狸。” “但如果这个暗杀他的人不是朕呢?” 闻言,范大有瞬间瞪大了眼睛,脑海飞速运转,可即便他眉头都已经挤成了川子,却依旧想不明白: “不是您让安公公去安排暗杀的吗?” “怎、怎么又不是您杀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 宰相府内。 宋国忠与柔儿正在房间里下着棋。 “你输了,义父!” 柔儿纤指落子,嫣然一笑。 宋国忠脸色一变:“等等,老夫一时大意,看花了眼……” 柔儿放下棋谱,直勾勾地看着宋国忠:“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人生本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闻言,宋国忠一愣,随即像是泄了气一般,叹息道:“是啊,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当初若不是狠下心站出来逼迫太后与小皇帝决战,今日也不会被这小皇帝如此发难……” 说到此,宋国忠缓缓起身,双手负背:“柔儿,你说组建内阁到底是小皇帝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柔儿笑了笑,道:“自然是小皇帝的意思!” “如果是太后,她根本用不着这么着急……” 宋国忠点点头:“老夫也觉得这是那小皇帝的意思!” “如果只是小皇帝个人的意思,想借着太后的名义推行内阁,那这个事就好办了!” 宋国忠语气愈发坚定,目光中带着强烈的自信,继续道“只要老夫摆明态度,他这内阁制度就不可能推行的下去。” 说到此,宋国忠又皱了皱眉头:“可是,老夫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小皇帝个人的意思,那太后为何会扶持范大有?” “那范大有可是小皇帝的人,这不是扶持自己的对手吗……” 柔儿笑了笑:“这些都不重要,看问题要看根源。” “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源无非就是在于小皇帝与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之前我们猜测的是太后很有可能被逼着与小皇帝达成交易。” “如果按这个思路来,那就说明小皇帝子仍旧占据着主动权……” 宋国忠打断道:“不对,如果小皇帝占据了主动权,那为何这段时间不见他对京都四营动手?” “这小皇帝如此聪明,怎会不知道兵权才是至关重要的!” “这些事情根本就说不通啊……” 柔儿秀眉微蹙:“难道义父怀疑太后与小皇帝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宋国忠挑了挑眉:“不可能,太后绝不是那种人……” 宋国忠实在搞不懂! 以至于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站出来反对内阁。 如果只是小皇帝自己的意思,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反对内阁。 可如果是太后的意思,那他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毕竟太后手里有着京都四营,如果自己真的掀桌子,只怕太后肯定也会不择手段…… 正说着,一名下人匆匆跑来在宋国忠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宋国忠闻言,顿时眉头紧锁了起来:“去,把那个人带上来……” 很快,只见一名浑身血迹,遍体鳞伤的下人被领了进来。 听完那下人的汇报,宋国忠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沉声质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人当即跪倒在地,哭喊着道:“宰相大人,小人都这样了,纵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谎啊!” “那杀手真的说了这句话……” 宋国忠眉头再次紧锁在一起,沉声道:“好了,老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那人离开后,柔儿这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见柔儿脸色凝重,宋国忠凝眉道:“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 柔儿思忖道:“那句话就两个信息!” “坏了好事、活不了多久……” “谁坏了谁的好事?谁活不了多久,又为何活不了多久……” 宋国忠踱了两步:“坏事的应该就是许严!” “活不了多久……” 正说着,他突然转身看向柔儿,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异口同声道:“小皇帝宁辰!” 宋国忠瞬间恍然大悟,捋着胡须,双目冒出兴奋的神采:“老夫懂了!” “柔儿,你还记得那小皇帝之前要杀赵思文时突然吐血晕倒的事吗?” “从那之后,老夫就明显能感觉到小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两日小皇帝突然不上朝,今日一上朝就如此虚弱,而且还如此着急地组建内阁、针对老夫!” 说到此,宋国忠再次看了眼沉默不言的柔儿,顿时一拍掌,得意地说道:“没错,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小皇帝一定是命不久矣,说不定已经身中剧毒!” “太后是有这个手段的!” “当初小皇帝的生母不就是被太后毒死的吗?” 宋国忠越想越肯定,干脆回到躺椅上,得意地摇了起来,继续道: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后定然是给小皇帝下了毒,可她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能掌控整个皇宫,甚至可以直接与太后鱼死网破!”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太后不得不退居深宫,等着小皇帝毒发身亡。” “而小皇帝自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即使对京都四营下手也没用,所以才会如此着急地对老夫下手。” 柔儿终于开口了,疑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既然自知活不了多久,那也没必要对义父您出手啊?”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目光中竟莫名多了一丝欣赏:“你还记得老夫之前与你讲过,山海关失守后小皇帝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吗?” 柔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宋国忠幽幽道:“没想到,老夫也没想到,这年仅九岁的稚子,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竟然还想着振兴大宁……” 说到此,他又正色道:“现在一切都说通了,柔儿!” “你之前的猜测是错的,太后并非是与小皇帝达成了交易,而只是知道小皇帝活不了多久,所以没必要再与小皇帝斗下去。” “鱼死网破对太后不是一个好选择!” “反正小皇帝终归是要对付老夫的,所以她也心甘情愿退退到深宫,助小皇帝一臂之力。” “所以,在小皇帝死之前,太后就是与小皇帝是一条战线上的!” 柔儿皱了皱眉,依旧没有说话,但那表情似乎并不完全认同宋国忠的分析。 她不相信年仅九岁的小皇帝,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内心。 竟能在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后,还一心为国为民。 她更不相信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简单! 她的脑海里,甚至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这一切会不会又是小皇帝故意设计的…… 正想着,宋国忠继续说道:“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既然太后与小皇帝是一伙的,既然小皇帝已然成了太后对付自己的排头兵。” “那老夫就不能站出来反对内阁了。” “不仅不能反对,还得支持!” “小皇帝不可怕,怕的太后手上的兵权,一旦真的逼得太后掀桌子,那老夫只怕也凶多吉少!” 说到此,宋国忠看向柔儿,坚定地说道:“柔儿,就像你说的,现在,老夫最重要的就是拖住小皇帝,趁小皇帝还活着,赶紧想办法将京都四营从太后手中夺过来……” 柔儿依旧秀眉紧促,她深深地看向宋国忠,面露担忧之色: “义父,柔儿觉得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宋国忠愣了愣,回头看向柔儿:“哦?此话怎讲?” 柔儿轻声道:“您不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刻意安排好的吗?” “许严既然都死了,那个下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逃到我们这里来?” 说到此,柔儿的神情也愈发严肃:“如果这一切都是小皇帝刻意安排的假象,目的就是想让义父您认为太后坚定地站在小皇帝背后,进而忌惮太后,同意内阁……”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方才的兴奋一扫而空。 沉吟良久,他这才思忖道:“有可能,的确很有可能!” “如果这一切都是小皇帝设的局,如果从始至终,小皇帝在太后面前都占据着主动,如果他是故意不对京都四营动手……” 一念至此,他莫名地慌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柔儿盈盈一笑:“只要查清楚刺杀许严的人是谁,不就知道了,敢在大街上行凶,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养心殿内。 范大有再次目瞪口呆地看向小皇帝宁辰:“原来如此……” “佩服,老臣实在是佩服!” “没想到陛下已然谋划地如此周密!” “如果宋国忠相信刺杀许严的是太后的人,那他就不会再反对内阁了,他一定会表明支持内阁,实则尽可能拖延时间,想办法暗中掌控京都四营……” 说到此,他又担忧道:“可如果宋国忠不相信呢?” 宁辰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一定会相信的,因为暗杀许严的就是太后!” 闻言,范大有彻底懵了:“什、什么,就是太后?” “陛、陛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宁辰缓缓勾起嘴角:“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越是真假难辨,他宋国忠就越会谨慎……” 第104章 凶手是他 范大有不解地看向宁辰。 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安子此时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宁辰。 虽然宁辰的谋划都是他去执行。 但此刻,他与范大有一样,都搞不懂这小皇帝的脑袋里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逼宰相宋国忠同意内阁,这是肯定的! 但从小皇帝言语间表达出来的,却又好像不止这一点! 这小皇帝的脑袋明明不大,为何总感觉里面装着无数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陛下,老臣实在想不明白,还望陛下明示……” 见范大有诚心发问,宁辰又不自觉搓起了手指,兀自踱着步。 殊不知,他此时的样子,在范大有与小安子眼中,俨然就是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姿态。 宁辰风轻云淡地说道:“宋国忠那老狐狸能在太后手底下隐藏那么多年,此人定然谨慎异常!” “所以,他一定会去查刺客来历,以确定许严到底是不是太后暗杀的!” “如果发现是朕布的局,他自然会坚决抵制内阁,甚至说不定还会率领百官集体罢官,引发动乱。” “而如果他发现是太后暗杀的,那他便会……” 范大有忍不住接过话头:“这一点臣刚刚说了,他定会表明支持内阁,拖延时间,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掌握京都四营!” “毕竟这京都四营可是太后能掌控朝堂的绝对倚仗!” “而只要他宋国忠掌握了京都四营,那整个朝堂就都落在了宋国忠手里……” 宁辰点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所以,朕此次谋划的真正目的有三个!” “其一是逼他宋国忠同意组建内阁!” “其二便是阻止宋国忠对京都四营下手!” “其三……” 宁辰正说着,范大有再一次瞪大了那双茫然无知的眼睛,抢着问道:“阻止宋国忠对京都四营下手?” “陛下,第一个目的老臣明白!” “第二目的老臣也能理解,宋国忠肯定会想办法掌控京都四营,可问题是,您怎么通过暗杀许严来阻止宋国忠呢?” “这、这两件事完全没关系啊……” 范大有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甚至和小皇帝的脑子比,自己这个脑子简直就不是人脑。 至于是什么脑子…… 管他呢,爱是什么脑子就是什么脑子吧。 他现在只想迫切地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到底谋划了什么,老臣实在是看不明白……” 宁辰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被打断而不悦,他浅笑一声,随即缓缓走到案前坐下,兀自端着茶杯浅抿一口,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那双眸子却充满了自信: “朕刚刚说了,暗杀许严的人就是太后的人!” “整个计划中,这个环节是最重要的,所以朕让太后亲笔写了懿旨外,还写了密信!” “为的就是保证这个环节的真实,因为一旦这个环节出现问题,那整个计划全都白废!” “相信要不了多久,宋国忠就应该能查到京都四营去……” 此时的宰相府内。 一身便衣的刑部尚书带着两人正在对宋国忠汇报。 在柔儿提醒后,宋国忠便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刑部尚书秦康。 堂堂二品平章政事当街被暗杀,又有在想吩咐,于是秦康当即挑选了两名刑部破案高手,第一时间便衣赶到了案发现场。 不得不说,刑部内还是有高手的。 在仔仔细细勘查完现场后,几人便来到了宰相府,询问了那名侥幸存活的下人。 于是,他们很快便得到了初步的结论。 宋国忠那半眯着的眼睛,第一次在下属面前瞪大了,他狐疑地看着那两名破案高手,第三次确认道: “本相最后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确定杀害许严的是军伍出身?” 其中一人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回宰相大人,卑职十分确定!” “现场所有尸体的伤口,卑职已经仔仔细细勘查过,乃是我大宁军刀所致!” “我大宁军刀与普通刀不一样,留下来的伤口也不一样……” 正说着,另一人连忙补充道:“宰相大人,除了伤口,卑职方才已经和那名侥幸存活的下人反复确认过了。” “根据此人对凶手出招的描述,凶手出手狠辣果决,动作中含有军队杀人技的影子!” “卑职可以断定,凶手定是出自行伍!” 此时,刑部尚书秦康也补充道:“宰相大人,错不了的!” “这二人是我刑部最厉害的破案高手……” 宋国忠点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摆摆手,道:“这件案子你们先按流程走,但不要急着上报,等老夫命令!” “是!” 刑部尚书秦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带着二人缓缓退下了。 待三人刚走,柔儿便从后厅走了过来。 她那绝美的脸上神情凝重,喃喃道:“军方?” “会是什么人呢?”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神情同样无比凝重: “京城的部队只有两个,一个是守卫皇宫的禁军,一个就是京都四营!” 说到此,他不禁脸部一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沉声道: “暗杀官员的事情太后以前没少做!” “但她多数都会用禁军的人!” “之前那潘玉手上更是沾了不少官员的血……” 宋国忠缓缓起身,来到柔儿面前,继续道:“可如今禁军都在小皇帝掌控之中。” “如果这凶手是禁军中的人,那就说明杀许严的一定就是小皇帝,如果真是这样,那柔儿你说的就是对的!” “这一切都是小皇帝设的局,就是想让老夫误以为太后与他是一条战线上的,进而逼老夫同意组建内阁!”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小皇帝的谋划之强,实在让人细思极恐……” 说到此,他又捋了捋胡须:“可如果此人是京都四营的人呢?” 一念至此,宋国忠不禁脸上再次颤抖了一下,眼里甚至冒出一丝后怕: “如果此人是京都四营的人,那就说明太后有联系京都四营的渠道,说明小皇帝并没有完全占据主动权!” “也就印证了老夫之前的分析,太后只是故意把小皇帝推到前面来替她冲锋陷阵。” “不管小皇帝折腾成什么样子,不管小皇帝能否斗垮老夫,等小皇帝一死,太后就最后登场,出来收拾局面……” 宋国忠说着,脸上竟第一次流露出后悔的神情。 他谨慎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小皇帝宁辰与太后决一死战的时候站出来推一把。 却不想如今的局面更加让他感到不安。 柔儿皱了皱眉,道:“义父莫慌,现在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您是该站出来坚决反对内阁,还是要支持内阁,都得等我们查清楚凶手到底是出自京都四营还是禁军!” 闻言,宋国忠这才镇定了不少,点点头道:“没错,柔儿说的是!” “这件事必须弄清楚,否则一旦老夫稀里糊涂支持内阁,那不就等于中了小皇帝的圈套吗?” “而如果此事的背后是太后,那老夫冒然站出来反对内阁,只会逼得太后掀桌子!” 宋国忠忍不住再次踱起了步,步子越来越快,脸上的神情也愈发凝重。 柔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提醒道:“义父,您这几日不是在京都四营里已经有了收获吗?” 宋国忠当即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柔儿:“没错,老夫可以让他帮老夫在京都四营里打探打探!” “如果这凶手真是京都四营的人,那能亲自执行太后命令的人,他的身份一定不低,顺着这个思路,应该很容易打探到。” “只要打探出来不是京都四营的人,那就一定是禁军,一定是小皇帝设的圈套……” 正说着,柔儿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担忧地打断道:“只是那个人是您好不容易才收服的,万一暴露……”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自信道:“无妨,只是暗中打探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让他小心些便是了!” “更何况这些人收服来,就是拿来用的,此时就是他们发挥价值的时候……” 柔儿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毕竟现在已经到了内阁是否要组建的关键时候,也就意味着义父宋国忠到底要不要老老实实分权出去。 此时多打探一些消息,自然是最好的! 宋国忠很快便找来了心腹之人,交代完后,他便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临近傍晚。 心腹手下终于回来复命了。 宋国忠听完消息,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在确认过无数遍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摆摆手:“下去吧,本相知道了!” 见下人离去,宋国忠摇了摇头,眼里尽是悲凉。 但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喊道:“回来!” 下人当即跑了回来:“大人还有何吩咐?” 宋国忠再次叹了口气,道:“再去跑一趟,告诉他本相已经知道了,让他一定要小心,尽可能多帮本相发展几个人!” “还有,告诉他,本相会让人送一千两黄金到他老家……” 下人领命离去。 柔儿再次缓步从内厅走出来,她神情复杂地看向宋国忠。 喃喃道:“真没想到,凶手竟然会是他……” 第105章 不寒而栗 见柔儿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宋国忠摇了摇头:“这魏将军乃是太后的绝对心腹!” “如此说来,柔儿你之前还是多虑了,杀许严的人就是太后!” 说到此,他不禁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看来我们之前还是高估小皇帝了!” “老夫就说嘛,一个九岁稚子,怎可能斗得过太后?” 柔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说话。 宋国忠以为柔儿是在生闷气,于是笑着安慰道:“无妨,多想一些总归是没错的。” “现在好了,一切都已经确定了……” 正说着,柔儿忍不住问道:“义父,柔儿还有一个疑惑!” “既然太后已经很有可能知道是您在背后与她作对,既然她还有渠道联系京都四营,那她为何还要浪费时间让小皇帝在台前胡闹呢?” 宋国忠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柔儿:“柔儿,你是不是思虑太多,糊涂了?” “太后不傻,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直接与老夫撕破脸,毕竟老夫这么多年的宰相可不是白当的。” “她之所以还放任小皇帝,无非就是想利用小皇帝来消耗本相!” 说到此,宰相大笑了出来: “今后,咱们不用再顾虑那小皇帝了,既然太后仍旧暗中掌握着一切,既然小皇帝也只是太后的一颗棋子!” “那老夫真正的对手还是太后!” 柔儿皱了皱眉,道:“义父,那您后打算怎么做?” 宋国忠捋着胡须,自信笑道: “既然太后还掌控着一切,既然她想利用小皇帝来消耗本相!” “本相又怎能如她的意?” “按照我们之前分析的,老夫明日早朝便站出来支持组建内阁!” “不仅如此,老夫还要一直站在小皇帝这边支持他,这样一来,小皇帝即使想对付老夫,他也无处下手!” “然而,老夫就加大对太后一党的渗透,特别是京都四营!” “到时候小皇帝一死,就算太后回归,只要京都四营在老夫手中,她也只能乖乖听老夫的!” 说到此,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脸上的得意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老夫现在就希望太后能多放任小皇帝一段时间,也希望小皇帝能多活一段时间,这样,老夫渗透京都四营的时间也充裕一些……” 闻言,柔儿不再说话。 那绝美的容颜上,仍然能看见一丝隐隐的担忧…… 此时的养心殿内。 宁辰已经将自己如何安排这次行动,又为何要安排这次行动都详细地解释给范大有听。 二人又一起审批着今日从中书省搬来的奏折。 因为马上要成立司理监,宁辰也让小安子跟着学习批阅奏折。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这二人在批阅奏折的过程中已经无数次偷看他了。 宁辰伸了伸懒腰,颇有些沮丧:“唉,这内阁与司礼监必须尽快成立,否则朕仅是批阅奏折就得累死,根本就不用等毒发……” 正说着,小安子与范大有几乎同时说道:“陛下,您去床上躺会儿吧,奏折批阅我们来就行!” 范大有补充道:“陛下若是不放心,我们也可以念给您听……” 宁辰笑了笑,道:“扔下战友独自休息,朕没这习惯……” 上一世,他从一个小小雇佣兵,一路摸爬滚打成为顶级雇佣军头目。 靠的是他的谋划,也是他的身手,更是他那些生死与共的战友。 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句在他看来再平凡不过的一句话,此时却已然让范大有与小安子内心波涛汹涌。 战友! 堂堂的大宁天子,未来的千古一帝,竟然自己为战友! 这是何等的信任? 何等的看重? 又是自己何等的荣幸…… 范大有不自觉得有些泪眼模糊。 他深深看向宁辰,思绪已然漫天飞扬。 尤其是方才宁辰的那番讲解,让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这小皇帝谋划之强,思维之灵敏,掌控人性之厉害…… 谁能相信,在一个如此可爱的孩童模样下,藏着的竟是一个足智多谋、坚韧不拔、笑谈风云的内心! 可偏偏,这样一个未来的明君,竟然身中剧毒…… 莫名地,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无比动容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 “陛下,老臣还有一些疑惑,烦请陛下替老臣解惑……” 宁辰放下笔,抿了一口茶,笑道:“但说无妨!” 范大有道:“你让太后亲笔写信送给京都四营,让魏忠贤魏将军去杀许严,还故意留证据,甚至还透露您身中剧……” 范大有还是不忍将最后一句话说完整,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的确能让宋国忠相信一切都是太后安排的!” “只要宋国忠坚信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手段,那他就还会认为您只是太后的傀儡,不,不能说是傀儡,而应该说是太后的一枚棋子。” “如此一来,宋国忠定会将注意力放在对付太后身上,说不定,他还会表面上一直配合您,让你没借口再针对他!” “这一招的确十分高明……” 正说着,宁辰伸出小手拍了拍范大有的肩膀:“范大人,你很有长进嘛!” “你说的这些,正是朕此次谋划的第三个目的!” “只要宋国忠认定我就是太后用来对付他、消耗他的棋子,而且我还活不了多久。” “那宋国忠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在我活着的时候,好好配合我,然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渗透京都四营上!” “如此一来,我未来推行新政的阻力或许就会小很多!” 范大有对于宁辰这突来的表扬有些惭愧。 而对自己无意间说中小皇帝第三个目的,更是觉得脸红。 一次简单的暗杀,这小皇帝竟能谋划如此之多,甚至连日后推行新政都算计进去了。 而他这个自诩博览全书、自诩满腹才华的文坛领袖,却在刚开始质疑小皇帝用暗杀的手段对付许严。 甚至还说什么“身为天子,应该行光明磊落之手段”! 现在想来,简直无地自容! 他强行平复好心情,正色道:“确实,陛下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老臣佩服!” “可是您的第二个目的,阻止宋国忠对京都四营下手又从何说起?” “他就算知道是魏忠贤杀的,这也不妨碍他渗透京都四营的其他人啊,甚至还可以用些手段除掉魏忠贤!” “如此一来,根本就达不到阻止他渗透京都四营啊……” 宁辰笑着摇了摇头:“范大人,你果然是太正直了,不懂所谓的阴谋!” “你想想,如果宋国忠对太后产生了恐惧,他还敢轻易渗透京都四营吗?” 范大有登时张大了嘴巴:“恐惧?” “陛、陛下,不可能吧?” “宋国忠怎么可能会恐惧太后呢,他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 宁辰笑道:“当一个人的所有谋划,都被被人看穿时,都会产生恐惧,谁都不例外……” 夜色来临。 宰相府内。 疑惑已解、方向已定,宋国忠心情十分愉悦,棋盘上也大上四方。 “砰”的一声,最后一颗子落下。 宋国忠脸上再也见不到那面瘫脸了,激动地快要跳了起来: “赢了!” “赢了,哈哈……” “这回总算轮到你你输了吧,柔儿!” “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 “自你五岁以后,老夫就没赢过你,今天这是第一回,哈哈……” 见柔儿没有说话,宋国忠捋着胡须笑道:“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没事,偶尔输一输是好事!” 柔儿还是没有说话,看着棋盘发呆。 宋国忠彻底高兴不起来了:“柔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的一直魂不守舍……” 正说着,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见来人是之前的心腹手下,宋国忠眉头一紧:“怎么了?” 下人脸色惊恐地说道:“他、他死了,尸体就被挂、挂在军营门口……” 轰! 宋国忠瞬间脑海一片空白:“你、你说什么……” 一旁的柔儿也不禁皱了皱眉。 经过再三确认,宋国忠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呆呆地看了看面色沉重的柔儿,竟鬼使神差地冲到棋盘旁,一把将棋盘棋子推翻在地。 之前下棋得胜时的喜悦瞬间消散不见。 仿佛跌入谷底,跌入无尽深渊。 他踉跄几步,跌坐在躺椅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只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不停。 苦心收买的京都四营副都统死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这么长时间的苦心渗透,也彻底泡汤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这一切,都是太后的圈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后就是利用他追查刺杀许严的凶手,故意引他去找京都四营。 并借此铲除他苦心收买的耳目。 果然! 京都四营果然还是铁桶一个! 果然! 太后早已看穿一切,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 她为何要将那副都统的尸体挂在营门口? 那不就是在警告自己,别再乱动心思吗? 那不就是在赤裸裸打自己的脸吗? 莫名的,一股不寒而栗的恐惧,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慢慢从他脊背扩散开来。 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被太后牢牢掌控着,拿捏着…… 第106章 大宁之幸 宋国忠瘫坐在靠椅上,一言不发。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太后会知道他已经对京都四营下手了? 明明自己已经选择了最好的时机、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可为何太后还能设计一出连环计,勾着自己往里面跳,将自己苦心收买的副都统除掉,甚至还要用悬挂尸体的方式来警告自己! 他很清楚太后的为人,太后能用这种方式对付那副都统,不仅仅是在警告自己,更是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 如果自己还敢妄动,只怕太后真的会彻底掀桌子。 这一刻他动摇了,内心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当初若不是自己站出来逼迫太后与小皇帝决战,如今也不至于被太后看穿! 看来,日后自己还是得尽可能老实一点,继续隐忍下去…… 然而。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已经彻底忽略了小皇帝宁辰的存在。 柔儿也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走到宋国忠身后,轻轻地替宋国忠揉着肩膀! 他很清楚,这是她有记忆以来,义父宋国忠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打击。 失去一副都统并不可怕,怕的是自己所有的谋划,竟然全都被太后看穿,甚至完全在太后的掌控之中。 此刻,就连一向自信的柔儿,内心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难道自己之前所有的分析都错了?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太后的谋划? 难道真的与那小皇帝宁辰没有丝毫关系…… 良久,柔儿终于长叹一口气,神情也十分沮丧,柔声道:“义父,您不要灰心!” “您自己不也经常说吗?” “胜负乃兵家常事,这一局我们败了,下一局我们赢回来便是。” “虽然太后依旧牢牢掌控着朝堂,但最起码,她现在还不敢直接对您下手,不是吗?” “只要不敢对您下手,那我们就还有机会翻盘……” 也许是感受到了柔儿话语间的不甘与失落,宋国忠微微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拍了拍正在给自己捏肩膀的柔儿的手,叹道:“是啊!” “为了你,老夫也决不能气馁!” 说到此,宋国忠缓缓站起身,努力鼓足底气,幽幽道:“对京都四营的渗透不能再继续了,先放一放!” “最起码也要先等一段时间,等太后再次放松了,才能继续!” 柔儿点点头:“确实!” “逼太紧了不好……”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宋国忠皱了皱眉,似乎一时还没有想好。 柔儿嘴角微微勾起,脸上再度浮现自信的笑容,缓缓道:“义父,既然京都四营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那我们就得调转方向。” 宋国忠似乎并没有完全从方才的沮丧、失落中走出来,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却稍显敷衍: “如何调转方向?” 柔儿思忖道:“太后的目的既然是利用小皇帝来消耗义父您,那我们未尝不能利用小皇帝消耗太后!” 闻言,宋国忠眉头一挑,脸上再也没有失落之色,急切地问道:“此话怎讲?” 柔儿正色道:“义父,别忘了,朝堂上还有太后余党,如果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是您的人,就算京都四营还在太后手中,她也不敢轻易动您!” “更何况,若您能掌控整个朝堂,那日后再渗透京都四营,自然也就更容易些……” 宋国忠皱了皱眉:“你说的不错,可问题是太后既然仍在后面控制着局势,想对付太后那一党的人,只怕没那么简单!” 柔儿娇笑一声:“文人可不比武将,京都四营难以攻破,不代表太后一党的那些文人不能攻破!” “眼下便有一个好机会……” 宋国忠好奇道:“好机会,什么好机会?” 柔儿幽幽道:“平章政事许严!” 宋国忠愣了愣,不解地看向宋国忠:“许严已死,一个死人能有什么用?” 柔儿得意一笑…… 养心殿内。 听完宁辰的描述,范大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紧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仿佛思想已然逃出了这副苍狼的躯壳,闯进了新的世界。 良久,他终于长吸一口气,怅然若失地低喃道:“明白了,老夫明白了……” 他抬头痴痴地看向宁辰,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竟然能算计到宋国忠已经对京都四营下手了。 竟然能算计到利用暗杀许严来揪出宋国忠的耳目,震慑宋国忠。 关键是,这连环计一出! 宋国忠将会无比坚定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太后在背后谋划的。 而忽略了真正的幕后下棋之人:小皇帝宁辰! 更重要的是,只要中套,不论是谁都会在心底产生恐惧。 别说是当局者迷的宋国忠,就算是如今已经知晓小皇帝此次谋划的他,仅是听完小皇帝的描述,心底就忍不住涌上一丝恐惧。 能一环接一环地将人算计到如此地步。 这九岁少帝的身体里到底藏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陛下,奴才还有两个疑问……” 此时,小安子突然问道,“您是怎么确定宋国忠一定在京都四营有耳目的?” 宁辰笑了笑,道:“只需要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 小安子又听到了一个令他费解的新词,“何为换位思考?” 一旁的范大有也不禁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宁辰笑着解释道:“很简单,既是朕把自己当做他宋国忠!” “京都四营的重要性,是个人都知道,他宋国忠又怎能不知?” “宋国忠既然当初敢站出来逼谏太后,肯定有所准备。” “若朕是宋国忠,太后被圈禁后宫,朕一定会抓住这么好的时机,全力渗透京都四营。” “所以,朕赌定他一定在京都四营里已经安插好了耳目。” 闻言,范大有与小安子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小安子又忍不住问道:“可是陛下,您不打算对京都四营动手吗?” “毕竟这京都四营如此重要,您之所以不敢杀太后那老妖婆,不就是怕京都四营……” 宁辰放下笔,一手拿起茶杯浅抿一口,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搓了搓。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幽幽道:“朕当然想掌控京都四营!” “可朕这身体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闻言,小安子与范大有同时一怔,小安子脸上浮现自责之情,范大有也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见二人如此,宁辰惨笑一声:“你们不必如此!” “还是那句话,朕不管自己还能活多久,只要多活一天,就一定会带着你们,带着大宁多往前走一步。” “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去想办法掌控京都四营,对朕而言,推行新政、新制度更重要。” “因为就算朕以后不在了,就算日后这些新政、新制度被废,它们也必将留在史书上。” “只要日后坐上龙椅的人愿意,随时可以启用这些新政……” 闻言,范大有与小安子不禁对视一眼,二人竟瞬间泪崩。 范大有更是不自觉地在心中暗道:“得此君者,大宁之幸,苍生之幸……” 又是批阅奏折到了深夜。 在小安子与范大有的“以死相逼”下,宁辰还是被他们架到了床上休息。 但他并没有睡着。 看着案前专注地批阅整理奏折的范大有与小安子,宁辰轻轻叹了口气。 真不想辜负这样一批人啊! 如今的大宁已然病入膏肓,急需要这样一批人来当缝补匠! 可我这身子,真不知道能带着他们走多远…… 对这大宁,宁辰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 可能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他早已认定范大有、小安子、张适、表姐周苏若等人,都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同生共死的战友! 没人比他更懂战友的意义! 所以,他真的很想与他们一直继续并肩作战下去。 只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副九岁的身体,似乎已经快要扛不住了…… 不知何时,宁辰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陛下,陛下,该上早朝了……” 被小安子的轻声呼唤吵醒,宁辰一睁开眼,便看见小安子顶着两个黑眼圈端着龙袍恭恭敬敬地候在床边。 而另一边,范大有也带着熊猫眼,恭敬地双手捧着奏疏: “陛下,臣等已经将昨日的奏疏整理完毕,这是整理的内容,陛下随时可以查看。” 宁辰愣了愣,所日他们还生怕自己操劳过度,为何今日一大早二人都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了? 宁辰皱了皱眉,狐疑地打量着二人,却见二人的目光如出一撤,竟都带着一股坚定地火焰! 这一刻,宁辰懂了! 于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走,随朕早朝!” 今日早朝,几乎所有大臣都没有主动奏事,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宁辰当然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自然是昨日没有确定好的内阁一事! 他端坐在龙椅上,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即平静地说道: “各位昨日都吵够了吧!” “怎么样,今日还打算继续吵吗?” 闻言,众人都不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宁辰笑了笑,道:“内阁一事到底该不该组,太后懿旨到底要不要遵,今日也该定下来了吧……” 话音刚落。 陈伯礼等人率先集体跪倒在地:“陛下,太后懿旨怎能不遵,内阁必须组建,若有人胆敢阻挠,便是抗旨不遵,挡住九族!” 刑部尚书陈康等人此时也纷纷跪倒在地:“陛下,内阁一事兹事体大,臣等请陛下从长计议……” 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是一帮草台班子!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无表情的宋国忠身上,微笑着问道: “宰相大人,昨日你就没有发话,说说吧,你什么看法……” 第107章 送投名状 宁辰的这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面无表情的宋国忠身上。 谁都知道宰相宋国忠说话的分量。 尤其是兵部尚书陈伯礼。 他很清楚,以刑部尚书秦康为首,正跪着的那些人之所以反对内阁,就是奉了宋国忠的命! 此时他宋国忠若站出来反对,只会让那帮人的气焰更加嚣张。 而且在他看来,宋国忠这般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会任由小皇帝组建内阁来削减其权力? 不行,必须想办法促成这次内阁的组建…… 正兀自想着,宋国忠清了清嗓子,缓缓走了出来,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恭敬地朝着宁辰行了一礼:“陛下,可否容老臣斗胆问一句!” 问一句? 宁辰皱了皱眉,这老狐狸想干嘛? 搓了搓手指,宁辰微笑道:“宰相大人乃国之重臣,有问题尽管问!” 宋国忠微微抬头,看向宁辰:“陛下,世上本无完美的东西,更无完美的制度!” “敢问陛下,您自己觉得,内阁制度有何优点,又有何缺点?” 宁辰不由地愣了愣。 他也没想到宋国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老狐狸到底想干嘛? 难道是自己之前的那出连环计没起到作用? 宋国忠还是要坚持反对内阁? 不可能吧? 难道朕的这次谋划又被他看穿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的一切岂不白费了…… 宁辰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随即正色道:“内阁制度的优点有三。” “其一,通过分工协作,帮助朕处理复杂政务,从而提高行政效率。” “其二,内阁的成立可以减轻朕的负担,朕身子不好,且又年幼,诸多事务还得向各位大臣学习。” “其三……” 正说着,宋国忠突然打断道:“非也!”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宁辰:“陛下,这些都是太后娘娘教您的吧?” 宁辰皱了皱眉,就连范大有与宁辰身边的小安子也也同样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难道小皇帝的计谋没有奏效? 而一旁的陈伯礼已然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在他看来,这宋国忠就是想通过分析内阁制度的利弊,来阻挠内阁组建。 说白了,还是不愿将手中的权力分出去。 见宁辰没有回答,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看事情要看根源!” “这内阁组建的最大作用,其实只有两点。” “其一,怕宰相权力过大,独掌朝堂,所以也用内阁来取代宰相!” “其二,便是强化皇权!” 闻言,宁辰不由地挑了挑眉: 废话! 朕还能不知道组建内阁的真正目的? 这可是朕搬运过来的制度! 为的就是对付你! 可你宋国忠当着满朝文武,如此直白的点出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此时,宋国忠继续道:“但这内阁制度的弊端也很明显!” “如果老臣没有分析错的话,由太监成立司礼监是为了制衡内阁。” “可难道日后就不会出现太监与文臣的党派斗争吗?” 宁辰皱了皱眉,这宋国忠果然不能小觑! 一眼便指出了内阁制度的弊端! 但这个弊端宁辰又怎能不知道? 只是对于目前的大宁,不能直接照抄上一世最先进的制度。 因为一旦跨度太大,他这改革的刀子定会切到大宁的大动脉上…… 正兀自想着,宋国忠再次开口道:“陛下可一定要想清楚。” “虽然老臣相信太后提出的这个内阁制度是为了大宁好,更是为了陛下好。” “但内阁制度一旦成立,天下诸事的决策权是否真的能落在陛下您的手中……” 此言一出。 朝堂瞬间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谁也没料到宋国忠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是在干嘛? 难道他宋国忠是想挑拨小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他宋国忠竟然如此大胆,难道就不怕太后…… 见众人如此反应,宁辰挑了挑眉。 此刻,他已然明白了宋国忠的真正目的。 这宋国忠的目的可不只是挑拨这么简单…… 宁辰笑了笑,道:“宰相大人说的是,朕自会好好斟酌,但目前看来朕还是觉得母后提出的内阁制度更适合朕现在这个阶段,毕竟朕才九岁,身子又不好……” 宋国忠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深深看向宁辰,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陛下觉得合适!” “那老臣又怎会反对内阁的组建!”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再次爆发出议论声。 谁也没料到,这宋国忠竟然会同意组建内阁! 陈伯礼等人更是惊讶地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他宋国忠竟真的同意组建内阁? 难道他真的甘心将手中权力分出去…… 没人注意到,一直没有说话的范大有此刻终于长舒一口气。 当宋国忠站出来说那段话的时候,和陈伯礼一样,他原以为宋国忠会以此来反对内阁的组建。 可最后,他竟然还是同意了! 果然! 小皇帝的那一套连环计真的起到了作用。 这宋国忠终究还是被小皇帝拿捏了。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宋国忠既然同意组建内阁,又为何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那段话?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挑拨小皇帝与太后的关系? 然而,就在他疑惑之际,宋国忠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老臣同意组建内阁,但进入内阁的人选,还得再三斟酌!” 宁辰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哦?” “宰相大人觉得母后指定的这三人中,谁不适合进内阁?” 闻言,一旁的陈伯礼不禁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宋国忠突然抬手指着兵部尚书陈伯礼,沉声道:“此人暂时不可进入内阁!” “凭、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能……” 不待宁辰开口,陈伯礼第一个跳了出来。 宋国忠没有搭理陈伯礼,而是回头看了眼刑部尚书秦康。 秦康当即掏出一份奏疏,大声道:“陛下!” “昨日平章政事许严在街上被人暗杀了!”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似乎这才发现许严并不在朝堂之上。 堂堂二品大员被人当街暗杀? 这、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宁辰瞬间勃然大怒:“什么?” “许严被人暗杀了?” “凶手是谁,竟敢刺杀朝廷大员,简直无法无天……” 没人注意到,宁辰虽然震怒,但眼里却并没有一丝意外,相反,他眼里甚至还闪过一丝戏谑。 似乎很期待接下来宋国忠会说些什么。 秦康继续道:“回陛下!” “事关朝廷颜面,得知案发后,微臣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 “也调派了得力人手全力追查!” “所幸今日依然查到一些证据,这是案情证据,所有证据都指向兵部尚书陈伯礼,请陛下圣览!” 轰! 朝堂上竟再次炸开了锅! 兵部尚书暗杀平章政事?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范大有更是无比震惊! 他很清楚许严是谁杀的,怎么可能是兵部尚书陈伯礼杀的? 这摆明了就是宋国忠在诬陷陈伯礼。 很快,奏疏便被送到了宁辰手中。 宁辰看完奏疏,心中暗自冷笑一声。 果然! 宋国忠啊宋国忠,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好,既然你已经调转了枪口,那朕便成全你! 一念至此,宁辰突然将奏折狠狠砸向陈伯礼,喝道:“好你个陈伯礼!” “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你呀你,亏得母后与朕如此信任你,你竟敢派人暗杀当朝二品大员!” “你眼里还有没有大宁律法……” 陈伯礼瞬间僵在了原地。 咽了咽口水,擦了擦冷汗,颤颤巍巍地捡起奏折。 不料下一刻,他竟直接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冤枉啊陛下,冤枉啊!” “这上面的证据都是捏造的,臣根本就没有派人刺杀许严,这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说到此,他抬手指向秦康,大喊道:“一定是他,一定是秦康,还有他,宋国忠!” “一定是他们捏造证据,想诬陷臣,想置臣于死地!” “陛下明鉴,一定要替臣洗刷冤屈……” 宁辰脸上依旧震怒不已,但内心却忍不住冷哼道:“陈伯礼啊陈伯礼,你还真是个废物!” “宋国忠这点手段就把你吓成这个模样!” 于是冷冷道:“此案事关重大,范大有何在!” 范大有愣了愣,当即领命:“微臣在!” 宁辰道:“将陈伯礼暂时看押,由你牵头,三司会审!” “记住,一定要把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说罢,宁辰缓缓起身:“既然宰相大人也同意组建内阁!”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遵照太后懿旨,即可组建内阁与司礼监!” “至于内阁人选,待许严一案查清楚再说!” “退朝!” 不久后。 养心殿内。 范大有疑惑地看向宁辰:“陛下,内阁总算是顺利组建了!” “可微臣不明白,今日朝堂上,宋国忠为何要说那番话?” “而且,他为何要诬陷陈伯礼,更何况这诬陷也太明显了……” 宁辰笑了笑,道:“诬陷?” “何为诬陷?” 范大有看了看宁辰,又看了看一旁同样疑惑的小安子,最终又看向宁辰: “陛下,难道您没看出这是宋国忠在诬陷陈伯礼……” 宁辰冷笑一声:“范大人啊范大人,你果然还是太正直了,难怪都说你是老腐儒!” “记住了,只要证据完整,就没有诬陷!” 范大有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陛下,您让老臣负责此案,莫非是要老臣帮宋国忠坐实陈伯礼暗杀许严一事?” 宁辰欣慰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宋国忠既然向朕交了投名状,那朕自然要好好接着!” 范大有愣了愣,听小皇帝这话,似乎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似乎宋国忠与小皇帝又在各自谋划着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再一次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陛下,老臣愚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8章 意外之喜 宁辰大笑了两声,心情非常好,甚至脸上还带着一抹意外之喜。 他深深看了眼范大有:“朕也没想到宋国忠会给朕带来这个大的惊喜!” 闻言,范大有更加愣住了。 宁辰笑着解释道:“你不是好奇宋国忠那老狐狸为何要说出那番多余的话吗?” 范大有点点头。 宁辰继续道:“其实他想挑拨朕与太后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调转了枪口,想向朕表忠心。” 范大有皱了皱眉,狐疑道:“表忠心?” “这、这不太可能吧……” 宁辰笑了笑,道:“所以朕才说这是意外之喜!” 范大有疑惑地看向宁辰:“意外之喜,这从何说起?” “他同意组建内阁,不是陛下您的谋划吗?” 宁辰笑道:“不错,当初朕利用暗杀许严,目的之一就是想让宋国忠惧怕太后,而选择乖乖配合朕。” “可没想到,这老狐狸竟然直接选择向朕交投名状,向朕表忠心。” “他这是想让朕相信他是忠于朕的,然后与朕一起对付太后……” 闻言,范大有挑了挑眉,顿时恍然大悟:“哦,老臣明白了,明白了!” “他这是中陛下您之前的计谋中得太深了,都不能自拔了!” 说到此,范大有都忍不住捋着胡须大笑了起来: “他肯定是觉得太后还掌控着一切,而且已经知道他对京都四营动了心思。” “所以,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暂时对付不了太后,想与您成为同盟,借助您的力量一起扳倒太后。”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在陛下您的掌控之中。” “更不知道,他所理解或者相信的一切,都是陛下 您给他制造的假象……” 宁辰点点头,道:“没错!” “朕当初利用太后设计出此计,就是想让他惧怕太后,可不曾想,他竟然如此害怕太后。” “甚至都放下身段,主动找朕这个将死的少帝与他同盟……” 宁辰说着,竟直接笑了出来,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 范大有收敛笑意,正色道:“那既然他已经向您表忠心,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宁辰也收敛笑意,正色道:“你先帮助他们坐实陈伯礼的案子,记住,你尽量不要牵涉其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个看客就行。” “至于剩下的……” 说到此,宁辰缓缓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范大有刚要继续追问,一旁的小安子及时将他拦了下来,并用眼神示意范大有去看小皇帝正在挫着的手指。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退到案边继续审批奏折。 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刻的宁辰正在沉思。 他们并不知道宁辰在思考着什么,若是知道,只怕二人会更加震惊。 接下来该怎么做? 宁辰搓着手指,在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 朝堂的局势现在很明确。 太后被自己牢牢控制着,至于她手里的兵权,宁辰现在并不打算着急下手。 这是太后的底线,如果自己贸然动手,定会让太后狗急跳墙,打会破与太后之间现有的平稳局面。 而朝堂上,以陈伯礼为首的太后一党目前定然还认为太后在控制着自己,暂时可以稳住他们并加以利用。 宰相宋国忠一党,自然跟着宰相的步伐,想拉拢自己合力对付太后。 目前来说,三方都还能维持一个基本的平衡。 如果自己没有中毒,如果能一直活下去,自己或许应该选择与宋国忠还有陈伯礼一党继续虚与委蛇,慢慢清除朝堂的这帮蛀虫。 可现在,自己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 一念至此,宁辰心中不免涌上些许失落。 他不想白来这大宁走一遭。 既然来了,总该留下些什么。 可能留给大宁,留给范大有、夏言这些良臣的东西,除了搬运过来的先进制度,除了能让大宁一步步走向振兴的新政,还能有什么呢? 所以,现在对他而言,除掉宋国忠一党或者陈伯礼一党似乎并没有那么紧迫。 相反,只要让新政改革顺利推行,这不比除掉一个宋国忠或者陈伯礼来的好多了吗? 所以接下来,不论是谁! 只要阻挠新政推行,那就是自己必须要铲除的对象! 想到此,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丝阴狠: 若真到了自己毒发身亡的那天,太后也好,宋国忠也罢,必须带他们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想到此,宁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除了推行新政,自己还得想办法物色一个能带领大宁走向振兴,能让范大有、夏言这些良臣有用武之地、能继续推行他搬运来的这些新政改革的接班人…… 九岁就要开始物色接班人? 宁辰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暗自喃喃道:“真踏马扯淡!” 片刻后,他回身看了眼案前正在批阅奏折的二人: “范大人,司礼监已经成立了,人选小安子之前也拿给朕瞧过,接下来,你得帮朕给他们物色几个好老师!” 入司礼监的太监基本都是以之前的那些死士为班底,这些人都是外公周显祖精挑细选的,都有一定的文化程度。 可其他人却多数都没有什么文化程度,甚至绝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一个。 司礼监,这个在上一世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机构,在这一世的大宁里,也必须发挥它的作用。 而这司礼监的所有人,必须牢牢忠诚于自己。 至于内阁里,除三大学士之外的位置和人选。 宁辰即便再怎么安排,也必定排除不了宋国忠一党与陈伯礼一党的人! 原因无他,实在是他目前可用、可信的适合之人太少。 范大有似乎早有准备,当即拿出一份名单:“陛下,这些都是老臣这么多年结交的可靠之人!” “只是他们都不在朝堂之上,多在地方为官。” 宁辰接过名单,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色道:“很好,范大人,你有这个意识很好!” “你把他们近些年的重要事迹都搜罗一下,朕要一一筛选。” 范大有愣了愣:“陛下,您、您莫非是对臣不放心?” 宁辰笑了笑:“没有比你更让朕放心的大臣了!” 小安子撇了撇嘴:“陛下是对奴才不放心吗?” 宁辰一怔,随即没好气地说道:“一边儿去,瞎吃啥醋,也不怕酸死你!” “你是大臣吗?” 小安子再次撇了撇嘴。 宁辰看向颇有些失落的范大有,继续道:“范大人,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朕相信你推荐的这些人都是可信可靠之人,但就现在的局势而言,朕要的是衷心于朕的干吏!” “何为干吏?” “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你范大有这类的人,都是按步就章、循规蹈矩、一板一眼做事的人。” “这种人最为可靠,但不适合现在这个阶段。” “等将来新政改革推行完后进入稳定期,才是你这类人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而现在,你最大的作用便是帮着制衡宋国忠一党与陈伯礼一党。” 范大有并不是矫情的人,当下便理解了宁辰的意思。 更是由衷的感到佩服。 小小年纪,竟能识人用人,这不正是明君的样子吗? “是,老臣受教了!” “陛下放心,老臣会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可陛下打算让谁来负责新政的推行呢?” 宁辰想了想,似乎还没有确定好:“此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太监的声音。 “陛下,孔老夫子……” 闻言,三人脸上几乎同时浮现惊喜。 范大有自从躲到乡村后就再也没见过恩师孔老夫子。 宁辰也是十分想念孔老夫子,还想与他探讨一下后面的计划。 小安子更是满眼期待:“莫非孔老夫子真的找到了救治陛下的办法?” 他还记得之前曾苦苦哀求孔老夫子,求他一定要想办法救小皇帝。 孔老夫子也信誓旦旦地承诺了,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想办法救小皇帝。 如今他老人家突然回来,定是找到了救小皇帝的解药。 小太监话还没说完,宁辰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快快有请!” 很快,就在众人期待不已的时候,殿门被推开,一道倩影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是孔老夫子?” “孔老夫子呢?他没来吗?他去哪里了?”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问。 不料,一旁的太监刚要解释,那道倩影便拿出了一封信,递了过来。 颇有些寒冷地说道: “不是孔老夫子!” “我是谁不重要,老夫子没来,他去找我爷爷去了。” “我是谁不重要,是老夫子求我来的!” 三句话对应三人的三个问题。 甚至高傲的地不愿多说一句。 宁辰狐疑地打量着此人:“老夫子求你来的?” “求你来做什么?” 第109章 是个妙人 女子一身素衣,神情高冷,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她都不放在眼里。 浑身更是散发出一股怪异的香味,不是香水,倒像是药材的气味。 她再次伸了伸右手,纤纤玉指上,食指的指甲盖竟是朱红色。 “自己看!” 又是一句简短的回复。 小安子见状,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信呈给宁辰。 宁辰并没有怀疑这个这个女人的话是假的,毕竟如果不是孔老夫子让她来的,曹大海又怎会让她进皇宫? 一念至此,宁辰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出上次见面时,孔老夫子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隐隐作痛。 宁辰拆开信看了看,愣了片刻后,神情复杂地看向女子:“你是神医葛景华的孙女?” 闻言,小安子与范大有都不禁愣了愣! 神医葛景华的孙女? 难道是老夫子让她来救陛下的? 想到此,二人都不禁激动了起来。 天下谁人不知,神医葛景华的分量? 这世上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人。 但此人性格古怪,甚至有些愤世嫉俗,自从留下那句“这个大宁,就没有该救的人!”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至于他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又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有救了,这回有救了,太好了,陛下有救了!” “既然是神医葛景华的孙女,自然也很厉害……” 小安子激动地热泪盈眶,惊呼都要兴奋地跳起来。 范大有也激动不已,但深深地看向那女子:“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恩师孔老夫子现身处何处?” 女子皱了皱眉,神情依旧冷道:“叫我葛小姐就行了。” “至于孔老夫子在哪里,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范大有一怔,只能尴尬地捋着胡须大笑道:“不愧是神医葛景华的孙女,果然不同凡响。” “快、快、快……” “快帮陛下诊断诊断,有葛小姐在,陛下的毒一定能解……” 正说着,葛小姐突然冷冷打断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说罢,她似乎这才想起一直被他们忽略的小皇帝宁辰,随即冷冷看向宁辰:“拿来!” 宁辰一怔:“拿什么?” 女子冷冷道:“自然是手,难不成是猪蹄!” “大胆……” 原本还十分激动的小安子,瞬间被这句话点爆,“陛下可是当今天子,你竟敢如此对陛下不敬……” 正说着,葛小姐突然转身边,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爱看不看!” 宁辰再次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在大宁见到对皇权如此没有敬畏之心的人。 妙,果然是个妙人! “大夫面前,没有身份之别,这位姐姐,朕替小安子向你道歉!”宁辰睁着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真诚地说道。 葛小姐挑了挑眉,随即转身看向宁辰:“还算懂事!” 随即回到宁辰面前,玉手一摊,宁辰很是识趣儿地伸出胳膊,接受着葛小姐的把脉。 见状,一旁的范大有与小安子紧张地看看小皇帝,又看看葛小姐,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影响了葛小姐对小皇帝诊治。 却见葛小姐先是秀眉一蹙,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疑惑,直到最后,脸上再度浮恢复到那让人见而远之的高冷。 待葛小姐收回手,范大有与小安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葛小姐?” “陛下身上的毒能解吗?” 宁辰也十分期待地看向葛小姐。 既然此人是孔老夫子找来的,更何况又是神医葛竟华的孙女,想必是有些常人不能及的手段。 然而,葛小姐却只是淡淡说道:“没救了!” 没救了? 闻言,范大有与小安子如晴天霹雳般,僵在了原地。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宁辰身上的毒是无药可解的,可当葛小姐出现的时候,他们本已绝望的心再次跳动了起来,甚至认定这葛小姐肯定能替小皇帝解毒。 然而,葛小姐的这句话,无疑是在他们的心上再次狠狠刺了一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葛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 “对,葛小姐你一定是长途跋涉,累了,所以一时没看准,麻烦你再看看,陛下身上的毒一定能解,一定能解的……” 小安子急得快哭出来了,可葛小姐却完全不为所动,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却像是早已看惯了生死、早已对生命麻木! “一定能解,那你自己去解呗!”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宁辰皱了皱眉,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波澜。 可范大有却依然泪眼模糊,他很清楚,恩师孔老夫子能让她来,就证明此人靠得住。 但老夫子没有与她一起来,那也说明这个神医孙女也不是一定能帮小皇帝解毒! 他看了看毫无波澜的宁辰,愈发心疼。 “等等!” 小安子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喊了出来。 他或许比任何人,甚至是范大有与孔老夫子还更不愿看见小皇帝宁辰毒发而亡。 保护宁辰是他们这群死士的使命!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小皇帝如何一步步这样走过来的。 小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早已汹涌而出,哀求道: “求求你了,再替陛下诊诊脉,求求你了!” “你就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的,陛下身上的毒一定可以解的……” 葛小姐似乎很烦这种下跪求救的画面,冷冷道:“解不了就是解不了!” “本小姐说的,神仙来了都没用!” 见状,宁辰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看向小安子,正色道:“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下跪!” 小安子一愣,可愈发哭得厉害了:“陛下,小安子我本就不是男儿,我、我只是个太监……” 宁辰皱了皱眉,道:“朕说你是,你便是!” 一旁的范大有早已眼眶湿红,他深深地看向宁辰,目光无比复杂。 但没人注意到,此时的葛小姐不禁打量了几眼宁辰。 似乎眼里多了一丝兴趣。 宁辰很清楚,大夫也好,上一世的雇佣军也罢,都是见惯生死的人。 这类人,不会因为谁哭的声音大,谁跪的动作标准就轻易感动。 毕竟,生死并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然而,小安子似乎还是不肯罢休。 他虽然按照小皇帝的命令站起来了,却恶狠狠地看向葛小姐,怒道: “你不是神医葛景华的孙女吗?” “难道你就这点水平?” “神医葛景华不是号称没有救不了的病人吗?” “连陛下身上的毒都解不了,他葛景华还有何颜面自称神医,你又有何脸面自称神医葛景华的孙女,我看你就是假冒的,假冒的……” 葛小姐冷冷道:“我爷爷又没有替你医治,他为何没有颜面?” “而且,神医是我爷爷,又不是我,我又为何没有脸面?” 好一个只要我不出手,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小安子这拙劣的激将法又怎可能起到作用? 宁辰被小安子这愚蠢的手段给气笑了。 随即不待小安子再次开口,便率先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葛小姐挑了挑眉,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始终平静如初的九岁稚童,眼里的兴趣似乎越来越浓。 她的声音却依旧高冷:“三个月,顶多!” 宁辰惨笑一声:“还行,三个月后就是新的一年了,到时候朕也十岁的,挺好……” 正说着,不料葛小姐突然正色道:“或许我也能让你多活几个月,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此,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宁辰笑了笑,道:“确实,人生本就没有意义,所谓的意义无非是人们自己定义的罢了。” “小安子,恭送葛小姐出宫!” 小安子擦了擦眼泪,刚要做出请的动作,不料葛小姐突然再次开口道:“你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屁孩!” 宁辰笑道:“你也是个很有意思的漂亮姐姐,再见!” “没有再见!”葛小姐意味深长地说道。 宁辰幽幽道:“是啊,的确没有再见了,只能用永别了……” 正说着,葛小姐突然笑了出来。 这笑容配上那高冷的绝美容颜,更显动人。 宁辰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不是个九岁稚子,真的很有可能会动心。 “我说没有再见,是因为本小姐决定留下来,从现在开始,到你死的那一天,我会寸步不离地在你身边想办法替你解毒!” 此言一出,范大有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安子更是傻了,似乎自己听到了这个世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宁辰也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你不是……” 正说着,葛小姐突然收敛笑意,冷冷道:“小屁孩,别想多了,本小姐只是不想有人说我爷爷是假冒的……” 闻言,宁辰再次挑了挑眉。 果然那是个妙人! 葛小姐大步走到宁辰身边,伸出朱红色指甲盖的食指,挑了挑宁辰的下巴,无比霸道地说道: “小屁孩,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姐姐我的!” “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我让你蹲着,你就不能站着!” “否则,姐姐会给你再弄点毒药,让你立刻毙命……” 第110章 活该短命 遵守医嘱的重要性,宁辰自然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葛小姐竟然会用恐吓的手段来吓唬自己这个小孩。 有意思,果然有点意思! “不好意思,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宁辰正说着,小安子与范大有几乎同时抢着说道:“听、听,听……” “只要葛小姐你能替陛下解毒,陛下一定会听你的……” 二人声音之大,竟直接盖过了小皇帝,而后纷纷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宁辰。 小安子直接跪倒在宁辰面前:“陛下,求求您了,你可一定要乖乖接受治疗……” 范大有也正色道:“陛下,您之前不是说只要您能多活一天,就会多带领我们往前走一步吗?” “求求您了,您可一定要看在老臣和安公公,还有恩师老夫子的份上……” 见状,宁辰突然大笑了出来。 俨然就是个调皮的小屁孩: “你们两个完全就是木头疙瘩,朕只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你们还当真了!” “能多活一段时间,朕当然开心……” 闻言,葛小姐不禁再次挑了挑眉。 之前孔老夫子就和她说过,当今少帝虽然只有九岁,在所有人看来,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但将来,他一定是能振兴大宁,甚至开万世之太平的千古一帝。 对于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信。 可今日与他接触下来,她的确发现这小皇帝似乎与其他的小孩似乎有些不同。 至于是不是像孔老夫子说的那般,这小屁孩将是未来的千古一帝,她还得再仔细观察观察。 她看向小安子,冷冷打断道几人的对话:“准备好热水、巾帕,我要给他行针了!” 宁辰原本还想交代一些事情,可听葛小姐如此说,范大有与小安子第一时间忙活了起来,完全没有给他吩咐的机会。 能多活一段时间,宁辰当然愿意。 不为别的,最起码多活一段时间,就能让内阁制度多稳定一段时间,也能争取将改革新政推动起来。 更何况,太后也一直在等着自己毒发身亡,自己怎能如她所愿? 他乖乖躺在床上,看着葛小姐从怀中掏出一个针包,娴熟地替自己行针。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宁辰睁着两只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冷的美人。 不得不说,未施粉黛的她,丝毫不比身在妙音坊的表姐差。 更重要的是,他很确定这就是自己中意的那一款。 越是高冷,越会激起他的征服欲。 只可惜,他现在的这个身子只有九岁,属实有些有心无力了! “你没必要知道!”葛小姐冷冷道。 宁辰嘟囔着嘴,可怜兮兮地说道:“朕活不了多久了,你就告诉朕吧……” 葛小姐冷冷瞥了眼宁辰,手上行针的动作并没有停。 张了张嘴,她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不耐烦地说道:“葛连翘!” 宁辰挑了挑眉:果然,越是高冷的女子,往往越是外冷内热。 不过这葛连翘…… 宁辰笑着喃喃道:“连名字都是中药,不愧是神医葛景华的孙女……” 说到此,他心中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定她真有可能帮自己解毒! 但很快,他便将自己的这个念头彻底打消了。 因为随着葛连翘最后一针扎入他胸口,他突然喉头一热,竟直接吐出了一大口乌血。 整个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到了极点,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瞬间模糊了起来。 但他清楚地看见,葛连翘脸上那无比凝重的神情…… 当宁辰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上午了。 “小安子,上朝……” 宁辰刚喊出口,葛连翘直接走了过来:“都这样了,还想着上朝?” “乖乖躺着吧!” 宁辰皱了皱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晕倒醒来之后,似乎身子比以往两次都要虚弱很多,而且浑身无力,想从床上爬起来都很难! “朕、朕这次昏迷了几日?” 葛连翘一边替宁辰把着脉,一边说道:“三日,照你这状态,想下床最起码还得一个来月……” 宁辰打断道:“还要一个月?”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帮朕行针了吗?为何朕的身子反而比之前更差了……” 葛连翘神色有些憔悴,但依旧高冷:“为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你的确很让我意外,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屁孩,竟能靠着意志看到现在。” “若换作任何一个人,只怕第二次晕倒的时候,就下去见阎王了。” “此次替你排毒,之所以你会如此严重,就是因为你操虑过重。” “你若不想死,就乖乖躺在床上静养,休要再像往日那般操劳。” “否则你若再凭借意志硬扛,不好生静养,想多活一天都不可能……” 宁辰心里当然清楚,毕竟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 他惨笑一声,道:“朕不扛到现在,怎么等到的姐姐你呢?” 葛连翘愣了愣,随即恶狠狠地瞪了眼宁辰:“臭小子,你跟谁学的如此油腔滑调!” “你再怎么嘴贱,我决饶不了你!” 宁辰虚弱地笑道:“朕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正说着,小安子突然推门而入,见到宁辰醒来,小安子竟直接激动地哭了出来,连忙跑到宁辰床边,跪倒在地:“陛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陛下……” “没出息,动不动就抹眼泪,哪里像个男人……” 葛连翘没好气地鄙夷了一句,随即转身亲手熬制汤药。 小安子抹着眼泪,嘟囔道:“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宁辰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啦,你快说说,这几日朕没有上朝,朝堂如何?内阁如何?陈伯礼的案子如何……” 小安子张了张嘴,这才想起还有葛连翘在房间内,于是回头看了看葛连翘。 宁辰惨笑一声:“没事,大夫面前,没有秘密,说吧!” 闻言,葛连翘不禁挑了挑眉,心下暗道:“这真的只是个九岁小屁孩……” 通过小安子的描述,宁辰这才得知。 在范大有的安排下,小安子将宁辰病重需要静养的消息已经在朝堂上公布了,加快了内阁与司礼监的组建。 宰相宋国忠不仅十分配合,而且曾多次要进宫探望宁辰,甚至还要引荐几名民间良医进宫替宁辰看病,不过都被小安子拦了下来。 短短三日,在宋国忠与范大有的“通力合作”下,虽然兵部尚书陈伯礼还在家看押,但内阁已经能按照当初宁辰大当初所想,进行正常的运转。 而司礼监也已经组建的差不多,范大有推荐的几个老师,也每日都会进宫给那些太监授课。 宁辰满意地点了点头,范大有与小安子的办事态度他是十分相信的,只是没想到宰相宋国忠竟然会如此配合,俨然一个贤相姿态! 看来这老狐狸是真的担心自己死太快了! “陈伯礼的案子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宁辰问道。 小安子摇摇头:“此事奴才不知,只能让范大人亲自向您汇报了。” 宁辰点点头:“嗯,你去传范大人吧,另外,把内阁呈上来的折子拿给朕瞧瞧!” 不多时。 范大有便急匆匆地赶来了,见到宁辰,范大有顿时老泪纵横。 宁辰无奈:“没事的,葛神医在,朕一切安好!” 范大有一怔:“陛下,葛神医来了?” 宁辰笑了笑,道:“葛神医的孙女,不也是葛神医吗?” 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另一边还在亲手熬药的葛连翘,却不知葛连翘嘴角已经勾了起来。 “说吧,陈伯礼的案子什么情况了?”宁辰正色道。 见范大有有些犹豫,宁辰无奈地笑道:“唉,又要朕再说一遍,范大人,大夫面前没有秘密,尽管说便是!” 殊不知,此时的葛连翘嘴角再次勾了起来。 范大有说道:“案件进展很快,您晕倒的次日,兵部尚书陈伯礼家的管家就主动站出来指证陈伯礼。” “说陈伯礼是因为那日许严在朝堂上羞辱他,阻挠他进入内阁所以怀恨在心,这才指使管家派人暗杀陈伯礼。” “证人、证据,、行凶之人,甚至连凶器全都找到了。” “虽然陈伯礼还拒不认罪,但按我大宁律法,已经可以结案问罪了。” 宁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但手指已经忍不住搓动了起来。 范大有知道,小皇帝这又是在谋划着什么。 片刻后,宁辰突然开口问道:“范大人,陈伯礼若是死了,你觉得谁可以接任兵部尚书?” 范大有一怔,很是认真地想了想,道:“陛下,按照大宁的制度,并不是陛下您想任命谁,谁就能当兵部尚书的。” “目前看来,能名正言顺继任兵部尚书的人只有两个,兵部左侍郎姜何进与右侍郎王方。” “但此二人都是陈伯礼的心腹,也都是太后的人。” “从能力上看,王方随是右侍郎,却比何进要强不少……” 说到此,范大有似乎想到了什么:“陛下,您难道想的是利用这次宋国忠给诬陷陈伯礼,趁机将兵部拿下?” 宁辰皱了皱眉,道:“朕的确有这个目的,但他宋国忠只怕也是这个目的。” “朕不仅不能让他得逞,还得想办法对他的刑部下手……” 宁辰说着,勾了勾手指,范大有当即附耳过来。 听完宁辰的交代后,范大有竟直接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向宁辰:“高,实在是高!” “陛下,您这一石二鸟之计,着实厉害!” “老臣这就去按陛下您说的办……” 说罢,范大有便急匆匆离去了。 范大有刚走,宁辰竟突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伸手一看,手上竟满是鲜血。 此时,葛连翘端着汤药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小小年纪,一肚子阴谋诡计!” “活该短命!” 宁辰嘴角抽搐,无语凝噎:“你、你都听到了?” 葛连翘冷哼一声:“我劝你日后少琢磨点阴谋诡计,操虑过重,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第111章 夜探天牢 宁辰皱了皱眉,随即惨笑道:“若朕不这样,只怕会死的更早!” 说到此,接过汤药一口饮尽,擦了擦嘴,幽幽叹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只有当局者才知道面临的是怎样的危险与压力。” “所以啊,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也千万不要去随意评价任何人……” 宁辰将汤碗递给葛连翘,随即靠在床上,兀自思索着什么。 葛连翘微微皱了皱眉,接过汤碗转身离去,暗自嘟囔道:“满嘴大道理,这哪是九岁的小屁孩,简直就是个小老头……” 另一边。 宰相府内,刑部尚书秦康恭敬地将案件资料交到宋国忠手中,颇有些得意:“真是没想到啊,宰相大人,案子进展竟会如此顺利,陈伯礼这回是死定了。”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面无表情地说道:“的确,老夫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一旁的工部尚书也兴奋道:“当初小皇帝让范大有那老匹夫牵头审理此案时,我还以为他们会想办法保下陈伯礼,毕竟上次宰相大人要求彻查赵思文贪墨案时,小皇帝保住了他们!” “现在看来,宰相大人您果然料事如神,小皇帝果真还是想铲除太后一党的。” 刑部尚书秦康道:“那是自然,宰相大人什么时候料错过,只要利用小皇帝将陈伯礼除掉,剩余的那些人就是一帮乌合之众,除掉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到时候整个朝堂的便都将以宰相大人马首是瞻。” “至于那所谓的内阁,宰相大人不是说这小皇帝活不了多久了吗,等他一死,内阁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哈哈……” 说到此,秦康越说越得意,又扭头看向另一旁始终没怎么说话的吏部尚书。 几人正兀自聊着,宋国忠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工部尚书: “江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记住,告诉你手下的人,一定要收敛点,千万不能让夏言抓到把柄!” 工部尚书自信道:“放心吧,宰相大人,有您在上面坐镇,一切都会万无一失的。” “至于那夏言,虽然朝堂从户部拨了一些银两,民间商贾也捐赠了不少,但此次赈灾一事牵涉如此之大,又岂是他能轻易解决的,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又哪来的功夫查他们的把柄。” 宋国忠点点头,沉声道:“有句话老夫还是要提前说清楚,江南那边的事,你们最好自己处理好,不然真捅到小皇帝面前,老夫可不会管你们!” 闻言,工部尚书一怔,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刑部尚书秦康便冲他挤了挤眼色,他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待几人离去后,宋国忠便来到了内厅,见柔儿还在专心致志地下棋。 宋国忠上前看了看棋盘,认真地思忖道:“这盘起局势很明朗啊,柔儿你怎的犹豫起来了?” 柔儿微微一笑,继续研究着棋,缓缓道:“义父切莫大意,这盘棋就和如今的局势一样,虽然看似明朗,但还有暗藏的危机。” 宋国忠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捋了捋胡须,道:“柔儿你多虑了。”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小皇帝能走到今日,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想想,当初他亲政首日时,对老夫是何等的打压!” “可现在,小皇帝让范大有牵头查此案,那腐儒范大有竟然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就是小皇帝的意思,这足以证明小皇帝愿意与老夫站到一起,共同对付太后……” 柔儿看了眼宋国忠,神情复杂地说道:“希望如此吧,其实无论是对于义父您还是那小皇帝,陈伯礼的案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谁会继任兵部尚书一职。” 宋国忠子再次捋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这人选不是他小皇帝想让谁当,就能让谁当的,按照规章制度,只能是那二人之一!” “但无论是谁,这兵部从今以后都将在老夫的掌控之中……” 夜色渐深。 葛连翘在替宁辰把完脉后,严肃地命令他好好休息,不许起床,更不许再思虑过重。 宁辰十分配合,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 见宁辰如此乖巧,葛连翘露出了满意的目光,脑海里竟不禁再次浮现出孔老夫子低声下气地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的画面。 心中更是暗道:“这小屁孩的确与常人不同,可真的值得老夫子你那般祈求吗……” 心里想着,她最后回头看了眼已然睡着的宁辰,又嘱咐了一遍小安子,这才离开了养心殿。 不料,她前脚刚离开养心殿,宁辰便直接坐了起来:“人走了?” 小安子点了点头:“陛下,葛大夫都说了,让您一定要好好休息,您为何一定要亲自去啊……” 宁辰没好气地说道:“废话,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朝堂局势,朕岂能不亲自去!” “少废话,东西准备好没?” 小安子拿出一道奏疏、两封密信,与一件连帽披风,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可葛大夫她……” 宁辰接过密信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怕什么,她又不知道!” 宁辰之所以瞒着葛连翘,当然不是因为他怕葛连翘,而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孔老夫子能寻来葛连翘替自己诊治,一定是花费了不少苦心,自己又怎能明目张胆地激怒葛连翘呢? 天牢内。 陈伯礼满脸不解地呆坐在满是枯草的地上。 已经三四天了,他仍然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落入如此田地。 赵思文死后,他便成了太后一党的首脑人物,小皇帝刚亲政时,他还以为太后真的出了什么事。 可后面的这段时间,无论是小皇帝不再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还是此次成立内阁,这些事情都让他无比确定太后还牢牢掌控着小皇帝、掌控着局势。 可到底是为何? 许严之死明明是宋国忠一党派诬陷自己的,太后竟然任由小皇帝将自己关入天牢。 甚至这几日的审讯中,太后也不闻不问。 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可是太后一手提拔的,自己对太后的忠心更是日月可鉴、丝毫不必他赵思文差。 而且,山海关失守的事情,自己可是帮了太后的…… “不!” “太后绝不会不管本官的!” “当初太后还在自己面前说过,赵思文一死,她在朝堂的绝对心腹就只有本官一个人了。” “若本官再出什么事,那太后今日还怎么制衡宋国忠……” 喃喃至此,他突然冲到铁牢前,大喊道:“来人、来人!” “本官要见太后……” 正喊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陈伯礼挑了挑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 难道是太后派人来了? 没错,一定是太后…… 然而,当他发现为首的一人身形瘦小,其后还跟着太监小安子时,他的脸上再次浮现重重疑云。 “你是……” 待几人走到牢房门口,陈伯礼狐疑地看着那道幼小的身影,“你、你是陛下……” 宁辰掀开帽子,直勾勾地看向陈伯礼,目光森然,脸上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不错,是朕!” 陈伯礼当即激动了起来:“陛下、是、是太后让您来的吗?” 宁辰冷笑一声:“陈伯礼,太后是救不了你了!” 陈伯礼愣了愣,当即说道:“不可能,太后怎么可能救不了我,我是被冤枉的,许严根本就不是我杀的,太后一定能看出来,这一切都是宋国忠的诬陷,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宁辰冷笑一声:“不错!” “你的确是被诬陷的,而且诬陷你的人的确就是宋国忠他们。” “但很可惜,太后还是救不了你!” 说到此,宁辰回头看了眼小安子,小安子当即去搬来了一把椅子,随即带人退到了外面。 只留下宁辰与牢房内的陈伯礼。 宁辰缓缓坐下,掏出一本奏疏,扔到牢房内:“你自己看看吧,这件案子已经被坐实了,可谓是天衣无缝,你活不成了……” 陈伯礼紧张地捡起奏疏,打开一看,整个人竟直接僵在了原地,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随后,他竟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 “陈安?” “怎么会是他?” “这狗娘养的,竟然敢背叛本官……” 宁辰笑了笑,道:“他可是你的胞弟,你如此骂他不太合适吧……” 陈伯礼见状,当即大喊道:“这上面所载之事,全是子虚乌有,我怎可能因为在朝堂上与许严发生冲突,便让他雇人当街刺杀许严?” “那所谓的凶手,还有陈安的供词全是构陷,我根本就没有让他做过这些事……” 宁辰冷冷打断道:“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冤枉!” “可真相如何重要吗?” “亏你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甚至甚至混到了兵部尚书!” 陈伯礼皱了皱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太后娘娘一定知道我是被冤枉的,难道她是故意不救我?” “可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后她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宁辰冷笑一声,道:“你错了,不是太后不救你,而是她救不了你!” “能救你的人,只有朕!” 闻言,陈伯礼猛地一怔! 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冰冷的宁辰,一瞬间,他似乎彻底想明白了什么事。 当即狐疑地打量着宁辰: “不、不对!” “难道太后真的出了什么事……” 第112章 做不到的 见陈伯礼狐疑地看着自己,宁辰微微一笑,不自觉搓起了手指。 想要收服这陈伯礼,自己就必须使些手段。 于是平静地说道:“你应该还记得这天牢里死过谁吧?” 陈伯礼一怔,很是认真地回忆了片刻。 一瞬间,他嘴角突然剧烈抽搐,眼里更是充满了强烈的不安与惊恐: “前禁军统帅潘玉,还、还有户部尚书赵思文……”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丝希望,太后或许会救他。 可现在,一想到潘玉和赵思文,他的心瞬间凉到了极点。 他很清楚,曾经的潘玉和赵思文,那可是太后身边的绝对红人,绝对心腹。 可即使是他们,最后不还是凄惨地死在这天牢内吗? 虽然自己如今是太后一党的首脑人物,可和那二人比起来,自己始终差得太远了。 太后连他们都没救,又怎可能会救自己呢? 想通这一点,他像是瞬间跌入了无尽深渊,脸色煞白,眼神空洞。 口中不断地喃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见陈伯礼如此,宁辰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语气却依旧异常平静:“既然如此,朕不妨再多说些你不知道的事!” “你可知潘玉和赵思文为何会被太后抛弃?” 陈伯礼不由地一颤! 没错! 太后为何会抛弃他们二人? 他们可是太后的绝对心腹啊…… 之前他很奇怪,太后明明可以保二人的,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 只怕这次,太后也一定不会保自己了! 宁辰没有打断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思索。 良久,他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随即像是看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物般,惊恐不安、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 吃吃道:“莫、莫非他们都和我一样,都、都是被人陷害的?” 宁辰嘴角微微勾起。 果然! 能混到正二品六部尚书的人都是人精! “该、该不会是陛、陛下你……” 陈伯礼直勾勾地盯着宁辰,像是要将他彻底看穿。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不过是个九岁稚子,不过是只是个傀儡皇帝,怎么可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 “而且,太后她、她不是一直都还在控制着朝堂吗?” “户部尚书赵思文一案,若不是太后在,宋国忠怎可能轻而易举就放弃追查到底?” “还有组建内阁一事,如果不是太后,本官又怎会被封为大学士,成为内阁人选……” 陈伯礼其实早就有过怀疑。 特别是亲政首日,宁辰所展现出来的态度,简直与以往判若两人。 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帝王霸气,一度让他怀疑太后是被小皇帝扳倒了。 可后来,宁辰搬出太后当众驳回宋国忠彻查赵思文一案,后面更是真多次按照太后的意思行事。 尤其是这次组建内阁,更是让他坚定不移地相信太后还姥姥控制着朝堂。 而小皇帝的亲政,也只是太后暂时身体不适,推出来的傀儡罢了。 更重要的是,谁会相信这小皇帝是真的扳倒了高高在上、牢牢掌控朝堂的太后? 除非天塌下来,除非母猪会上树! 想像这般身居高位的人,更加不会相信一个九岁的稚子。 想到此,他又摇了摇头,惨笑一声,神情无比凄惨:“可不可能又怎样,我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宁辰似乎看穿了陈伯礼的心思,突然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他微微抬头,直勾勾地看向这个本就不高,还略微发胖的兵部尚书。 沉声道:“朕知道你其实已经给你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也知道你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不怪你,若只是听闻,这世上只怕不会有人相信朕……” 正说着,宁辰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哦,不对!” “还是有人相信的,这个人便是宰相宋国忠!” 闻言,陈伯礼猛地一怔,张了张嘴:“宋、宋国忠……” 宁辰十分平静,缓缓道:“其实吧,朕之所以能从一个即将被废的少帝一步步走到今天,最大的原因并不是朕用来对付太后,对付你们的那些手段。”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谁都不会相信,朕这个九岁稚子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那么多事情。” “若非如此,朕可能早就暴毙了。” “但现在,朕亲政了!” “整个大宁皇宫,是朕说了算!” “至于太后,她如今也只能乖乖配合朕。” “不让宋国忠彻查赵思文贪墨一案,或者说把你们这一党人保下来的。” “是朕,不是太后!” “提出内阁制度并将其推行出来的也是朕!” “所以,现在你陈伯礼的生死,也是朕说了算……” 闻言,陈伯礼如遭雷击! 昏暗的的灯光下,他呆呆地看向宁辰那张忽暗忽明的脸。 这张稚嫩的脸他早就看过无数次,可现在,他在这张脸上,竟完全看不到一丝稚嫩的气息。 俨然就是个经纬天下的成熟帝王! 不知为何,此刻,他内心深处已然开始相信,这位小皇帝能做到他想都不敢想的那些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伯礼似乎已然忘记了自己还在天牢之中,甚至忘了自己即将就会被诬陷至死。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小皇帝到底是如何在这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从一个懦弱的傀儡小皇帝,一步步走到亲政! 宁辰微微挑了挑眉:“既然你很想知道,朕也不妨和你说道说道……” 宁辰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所有谋划大致讲了一遍。 而如何除掉潘玉,如何扳倒赵思文的事情,他则是详细地说了一遍。 至于太后是怎么被自己圈禁在后宫的,他只是一句带过,并没有详细描述。 但即便如此,听完这些描述的陈伯礼,已然手心冒汗、后背发凉。 他呆立原地,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宁辰。 恐惧、震惊、佩服、难以置信…… 各种各样的情绪糅杂在他眼里,完全化作一团迷离! 不觉间,他竟艰难地喃喃道:“真、真的只有九岁吗?” “这、这真的是一个只有九岁的稚子能做到的吗?” “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你要是能做到这些,为何之前那两年,你却懦弱成那般模样?” “又怎么老老实实被捏造一千一百七十二件罪状……” 宁辰叹了口气,道:“说了你可能不信,天下也没人会相信。” “在你们联名废帝的那日,朕才真正的重活一世……” 说到此,宁辰自己也唏嘘不已。 因为只有他清楚,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也是一次次拿命在赌。 好在,自己这个九岁的身体,给了自己最大程度的伪装! 看着呆若木鸡的陈伯礼,他强行收拾好心情。 他很清楚,一个人在强烈震惊的刺激下,往往更容易被人洗脑。 所以,他绝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你想不想知道许严是被杀的?” 陈伯礼一怔,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来,便被宁辰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既然陛下能除掉潘玉和赵思文,只怕许严的死,也是陛下一手策划的吧?” 宁辰笑了笑,道:“不错,你很聪明!” “策划这一切的的确是朕,而杀许严的人是太后的人!” 陈伯礼眼皮猛地上抬,但很快他便惨笑一声:“陛下手段过人,利用太后杀许严也不足为奇!” “可陛下若只是为了陷害本官而设计杀许严,这未免也太浪费了点吧?” 宁辰微微挑眉:“你又错了!” “朕杀许严,为的是逼宋国忠同意组建内阁。” “而诬陷你,则完全是他宋国忠的手笔!” 陈伯礼闻言,不由地身子一颤,一股怒火随即汹涌而出,咬牙切齿、双目血红地说道:“好啊,我就知道是他宋国忠,我就知道是这个老狐狸!” “从他那日站出来率领那些官员逼太后时,我就知道,这老狐狸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亏太后之前那么信任这老狐狸,他就是一条养不家的狗……” 说到此,他再次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宁辰:“既然陛下知道宋国忠是诬陷本官的,为何还要……” 话到一半,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本官明白了!” “陛下是想利用宋国忠铲除我们这些忠于太后的人吧?” 宁辰微微皱眉,道:“你太让朕失望了,竟然到现在还会这么想,如果朕要这么快对你们动手,当初也不会驳了宋国忠利用赵思文贪墨一案彻查你们的的建议。” 陈伯礼冷哼一声:“陛下这是怕一次性动作太大,引得我等反抗陛下你……” 宁辰哂笑一声:“你还是错了!” “朕并不怕你们反抗,有宋国忠支持,太后又自身难保,就算你们反抗又能怎样?” 陈伯礼难色再次难看,张了张嘴,但宁辰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千古朝堂,讲究的就是两个字!” “制衡!” “朕之所以留着你们,就是想要让你们替朕制衡宋国忠。” “宋国忠这样的老狐狸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 “如今太后自身难保,再加上潘玉与赵思文的死,之前太后维持的微妙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你们这些人已经落了下风。” “你若一死,无论选谁继任你的位置,你们这一党的人都将再也成不了气候,整个朝堂也都将是他宋国忠的人……” 陈伯礼皱了皱眉,不解地打断道:“既然陛下知道,那又为何明知臣是被陷害的,却还是任由他们……” 宁辰微微一笑:“因为到目前为止,你都是太后的人!” 陈伯礼不由地一颤,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宁辰的意思。 很明显,这小皇帝是想让自己效忠他! 一念至此,陈伯礼原本绝望到极点的心,似乎又恢复了跳动。 那双浑浊的双眼也再次射出了求生的光芒。 然而,他却并没有立刻摇尾乞怜地哀求宁辰救他,而是陷入了沉默。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犹豫着什么。 宁辰见状,眼里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如果这陈伯礼立刻像条狗一样趴在自己面前求饶,那自己也没必要费尽心力地谋划后面的这一出戏码了。 他嘴角再次微微勾起:“陈伯礼,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 陈伯礼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后,干脆颓然地坐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根草,在手里拨弄着,也不抬头看宁辰,幽幽道: “案子已经坐实了,既然宋国忠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本官,陛下你又如何让本官不死?” “这天下,向来都不是皇帝想怎样就怎样的,即便是当初的太后,也不可能明着违反大宁的律法……” 宁辰冷笑着打断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朕啊!” “实话告诉你吧,朕不仅要保你,而且还要对刑部下手!” 闻言,陈伯礼猛地站了起来,无比震惊地看向宁辰:“什、什么……” “陛下不仅要救我,还要对刑部下手?” “这、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 “宋国忠既是有备而来,纵使陛下你手段再高明,也绝不可能做到……” 第113章 不识好歹 宁辰缓缓回到椅子上坐下,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但他的神情却无比坚定: “朕做不到?” “太后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小皇帝这一副极度自信的模样,陈伯礼先是愣了愣,而后狐疑地问道:“陛下真如此自信?” 宁辰再次起身,缓缓走到牢房边,伸出小手勾了勾,陈伯礼犹豫了片刻,还是凑了过来。 宁辰嘴角微微勾起,缓缓道:“此案的关键就是你的胞弟陈安……” 片刻后。 听完宁辰的描述,陈伯礼竟再次僵在了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真、真没想到!” “陛、陛下你不过才九岁,竟、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宁辰笑了笑:“现在你总该相信朕了吧?” 陈伯礼点点头,叹息道:“相信了,微臣相信了!” “难怪太后娘娘会败在陛下手中……” 宁辰沉声打断道:“时间不多了,陈伯礼,如何抉择,你该给朕一个答案了!” 陈伯礼再次一怔,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刷新了对面前这个九岁少帝的认知。 这是一个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孩,但实则城府极深、手段狠辣! 虽然这小皇帝嘴上说自己被诬陷一事不是他谋划的。 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自己今日的局面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或许,宋国忠利用许严之死来诬陷自己早就在这小皇帝的预料之中。 他先将自己逼入绝境,而后又施以援手,好让自己真心实意地效忠他。 一念至此,陈伯礼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如果自己真的改投这九岁少帝,以他的心思之深沉、手段之毒辣,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吗? 而且,自己毕竟之前帮太后做了不少事,这小皇帝真的不会清算自己吗? 更重要的是,按照小皇帝的描述,太后虽然被小皇帝压制了,可并没有彻底倒台。 只要太后不死,万一太后重新掌权,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背叛太后的人,到时候一定会遭到太后的清算。 而且,因为贪生怕死而背叛他人的行为,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无数念头瞬间涌入陈伯礼的脑海,竟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颤动了起来。 良久,他突然再次抬头看向宁辰,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坚定:“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死就死吧,本官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那时是太后娘娘将本官从阎王面前拉回来的,本官又怎能背叛太后!” 宁辰皱了皱眉,他想过收服陈伯礼没那么容易,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直勾勾地看向陈伯礼,沉声道:“你确定考虑清楚了?” 陈伯礼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宁辰:“要杀便杀,本官考虑清楚了!” “落到今日下场,是本官自己大意了……” 正说着,宁辰心头莫名地涌上一股失落,当即打断道:“陈伯礼,你应该知道,朕不是非要救你不可!” “就算没有你,朕也有其他办法制衡宋国忠。” 陈伯礼似乎是彻底下定了决心,连语气都有些不屑了:“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亲自来见本官?” 宁辰叹了口气,随即沉声道:“朕亲自来见你,是因为朕想看看,曾经那个率领五百铁骑,夜袭敌营,于万千敌军中直取敌将首级的陈伯礼还在不在!” “想看看那个违抗先皇十三道金牌,不顾一切也要收复失地,更是豪言‘国之疆域,寸土不让’的陈伯礼是不是彻底死了?” 此言一出,陈伯礼如遭雷击,整个身体不由地浑身一颤。 他并不知道,宁辰早已将他的资料烂记于心。 陈伯礼,自幼文武双修,先帝时期考中进士,后来西南边境战事突起,当时大宁正与大金作战,所以满朝文武都反对出兵西南。 只有时任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的他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力主出兵,并在朝堂上舌**战群臣。 因此博得先帝赏识,命其为主将率军出击。 但此人做事过于激进,以至于当年西蜀战败后主动求和,可他为了一个弹丸之地,硬是不顾先皇十三道金牌,率军夺回失地。 也因此,他回到朝堂后,便被人弹劾判了死刑。 当时,还是皇后的虞芷汐保住了他的性命,虽然被贬外地,但后来也是虞芷汐一步步将他提拔了上来,这才成就了他如今兵部尚书的身份。 宁辰很确定,这陈伯礼绝对是个难得的人才! 能当上六部主官的人,有哪个会是废物? 但此人却绝不是一个聪明的官! 也不像赵思文那般擅长揣摩太后心意。 否则以太后对他的信任与重视,又怎可能让赵思文成为太后一党的首脑人物? 宁辰直勾勾地看向陈伯礼,沉声道:“陈伯礼!” “朕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磨平了曾经的棱角,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但朕知道你是个把忠诚看得很重的人!” “朕希望你搞清楚,什么是忠诚,什么是愚忠!” “你更要想清楚,你要忠于的是某个人,还是这大宁王朝!” 见陈伯礼还是没有转身,宁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沉声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怕死,何不试着相信朕一次?” “何不试着找回曾经的那个陈伯礼……” 说罢,宁辰便再次迈开脚步,径直往外走去。 小安子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然而。 他们刚走出牢房,昏暗的牢房内,陈伯礼竟已然泪流满面、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渐入冬季,夜风寒凉。 小安子忍不住问道: “陛下,奴才搞不懂,您为何非要如此煞费苦心地对陈伯礼?” “他本来就是太后的走狗!” “而且,宋国忠已经主动向您示好了,您如果救了陈伯礼,这不等于再次与宋国忠撕破脸了吗?” “到时候,您推行新政,只怕他会百般刁难……” 宁辰深深叹了口气,道:“没办法!” “陈伯礼是个人才,而朕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当然,朕指的是曾经的陈伯礼。” “如果他愿意相信朕,愿意当回曾经的那个陈伯礼,朕很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说到此,宁辰惨笑一声,道:“至于那宋国忠……” “朕如果没有身中剧毒,朕如果能一直活下去,倒是可以慢慢与他周旋。” “可现在,朕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长时间。” “所以,朕只能加快速度,能多拉一个人就多拉一个人吧。” 小安子不由地眼眶湿润了起来:“陛下,有葛大夫在,您身上的毒一定能解的……” 宁辰笑了笑,道:“朕也希望啊,但朕的这副身体,朕自己知道……” 正说着,宁辰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身体也不由地哆嗦了起来。 小安子见状,连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宁辰身上:“陛下,您没事吧,奴才背您吧……” 宁辰强忍住咳嗽,点了点头,笑道:“小安子,有你们在真是太好了……” 闻言,小安子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心中更是暗骂道:“贼老天,为何你要让一个九岁的小孩承受如此之多……” “小安子……” 宁辰的声音愈发虚弱:“其实除了刚刚说的,朕之所以非要见他,还有其他的原因。” 虽然看不到背上的宁辰,但小安子还是扭头往后看了看:“什么原因……” 宁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发烧了,脸上通红,双目微闭: “你还记得之前潘玉和赵思文吗?” “嗯!”小安子用力地点点头。 宁辰越来越虚弱,声音也越来越小:“他们当初就是死得太快了,以至于朕没能从他们口中撬出太后的秘密……” 小安子瞬间反应了过来:“奴才明白了,您是觉得陈伯礼有可能也知道太后的秘密,所以想收服陈伯礼,以此来掌握太后的秘密。” 宁辰的意识已然逐渐模糊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太后不会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后宫的……” “虽然朕已经对她严密看守了,虽然朕也能随时杀了她,但这大宁的龙椅终究还是要有人坐的,只有掌握了太后的秘密,才能对控制她,才能……” “朕、朕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让大宁彻底陷入混乱,也、也不能让大宁灭亡,更不能让、让你们失望……” 说着说着,宁辰的声音竟直接消失了。 小安子没有说话,擦了擦眼泪,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回到养心殿后。 他将已然昏迷发烧的宁辰安顿好,又连忙去找来了葛连翘。 “怎么回事?” “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发烧昏迷了?” “他是不是偷偷出去过?” “你们这是想害死他吗?” “上次逼完毒后,他的身子就越来越弱,不能再受一点凉,我不是再三叮嘱过你们吗……” 面对葛连翘的厉声质问,小安子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泪水,直接跪倒在葛连翘面前:“葛大夫,陛下就交给您了,拜托了!” 重重磕完一个头后,他擦了擦泪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冲出了养心殿。 不久后。 天牢内,陈伯礼正颓然地坐在地上发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开门!” 陈伯礼一愣,回头看去,却牢门已经被人打开。 他刚要开口,突然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面门上。 他的身体随即横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 然而,不待他反应,那道身影便已经骑在他身上,一拳接一拳地狠狠砸在他身上。 一道道怒骂声也随即响起: “混账东西!” “不识好歹狗东西,陛下都已经亲自来见你了,你竟然还在陛下面前端架子!” “你可知,陛下为了这大宁、为了这天下承受着什么?” “老子告诉你,如果陛下有什么事,老子要你们所有人都给陛下陪葬!” “不仅仅是你,还有太后那老妖婆、宋国忠那老狐狸……” 第114章 当朝亲审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此时已然弥漫着一丝血腥味。 一声惨叫,小安子再次猛地一脚,陈伯礼身子竟再次横飞出去,狠狠撞到墙上,“嘭”的一声,又重重砸在地上。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陈伯礼已然爬都爬不起来。 只能抬着肿成“猪头”一般的脸,艰难地喊道:“别、别打了……” 陈伯礼毕竟自幼文武双修,他会武功,而且身手还不低。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竟然会有如此高的身手。 自己在他手上竟完全没有丝毫还手的空间! 更何况,自从那年险些死于“王法”后,他便再也没有练过武。 他艰难地看着小安子,并没有求饶,而是突然笑了出来。 沉声问道:“你、你刚刚说陛下为了这大宁、为了这天下……” “承、承受了什么……” 说到此,他突然冷哼一声,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目光坚定,尝试着爬起来,但最终,他也只能瘫坐在地上,无法站起来: “本官承认,陛下的手段、谋划都是顶级的!”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九岁稚子,这、这实属百年难得一见……” “可那又如何?” “他手段再厉害,谋划再强,也不过是为了谋取他的权力、地位!” “他、他又何曾为这大宁天下做过什么?” “太后娘娘虽然也用过一些手段,但她最起码稳定了边境,维持了朝堂,只有太后才能带领大宁走向好的方向……” 正说着,小安子突然一个闪身,冲到了陈伯礼面前。 他狠狠揪着陈伯礼的衣领,怒骂道:“你这条瞎了眼的老狗!”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太后有让这大宁变得更好吗?” 小安子双目腥红,神情狰狞,竟像是一头怪兽! 没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宁辰,当今少帝,年仅九岁,无依无靠! 只有他知道,宁辰原本是可以逃出皇宫的。 只有他知道,宁辰是完全可以不用喝下太后喂他的剧毒的。 只有他知道,宁辰是完全没必要去救陈伯礼这条老狗的。 也只有他知道,宁辰为了这烂到根里的大宁,付出了多少…… 小安子高举着的拳头紧紧握着,但就在即将砸到陈伯礼脸上时,他终究还是停了下。 深吸一口气后,他还是松开了陈伯礼,长叹一声,他干脆也坐在了地上。 “陈伯礼,亏你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竟然还没有看清太后的真正面目,甚至完全看不出陛下的良苦用心……” 另一边。 养心殿内。 葛连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被自己扎成刺猬的宁辰,她长舒一口气。 喃喃道:“要是爷爷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彻底压制住这臭小子身上的毒……” 此时,宁辰突然咳嗽了起来,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看着满脸怒容的葛连翘,宁辰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葛姐姐,又给你添麻烦了……” 葛连翘沉声道:“臭小子,你真的是不想活了是吧?” “我是不是再三叮嘱过,初次逼毒之后,一个月的时间内不能受寒……” 宁辰打断道:“对不住了,今晚这个人朕必须要去亲自见一见,虽然朕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但总该还是要尝试一下……” 他很清楚,陈伯礼是个有才的人,更是个愚忠的人。 只要能收服陈伯礼,那太后余党这一批人,就完全不用操心,而且,他们也将成为自己后续对抗宰相宋国忠的最大助力。 而且他坚定地认为,陈伯礼一定也知道太后的秘密。 只有掌握了太后的秘密,将来就算自己真的死了,就算太后重新回到台面上,那也有能制衡太后的办法。 总不能真的将太后与宰相宋国忠都一起带离这个世界吧? 若真如此做,大宁必乱,也必亡! 只怕孔老夫子、范大有、小安子、夏言等人,也都将坠入深渊! 当然,就和当初太后寿宴一样,如果最后被逼到了绝境,他也只能不顾一切,选择这唯一的备用方案。 可他自己也知道,此次收服陈伯礼,并不像之前收服夏言那般有自信。 从今晚陈伯礼的态度看来,只怕自己此次是无功而返了…… “少在我面前卖乖!” 葛连翘神情复杂地说道,“若不是老夫子他老人家那般求我,我才不会背着爷爷偷偷跑来……” 说音未落,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说道:“你今晚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宁辰却并没有回答,兀自问道:“孔老夫子还好吗?” 葛连翘神色微变:“老夫子他……” 刚开口,她又微微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道:“我先问的……”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十分激动:“葛大夫,陛下醒了吗?” “没醒,死了……” 葛连翘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小安子突然撞开了房门,哭喊道:“陛下,陛下……” 然而,刚冲进房间,他便僵在了原地。 却见宁辰正扭着头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小安子刚涌出来的泪水瞬间不知道该不该落下了。 “陛下,陛下……” 小安子愣了几秒钟,当即冲到宁辰床边,紧紧握着宁辰的手:“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葛连翘插着手,冷冷道:“你再让他受凉一次,看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小安子一怔,刚要开口,宁辰便露出了无奈的笑容,率先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小安子这才像是想起起来了自己的目的,激动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陛下,您看看,这是陈伯礼亲笔写的……” 闻言,宁辰不由地眉头一挑,当即艰难地伸出手接过奏疏。 片刻后,他脸上顿时浮现出欣喜的表情,喃喃道:“他终于想明白了?” “很好,看来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他是真的没想到,陈伯礼竟然真的想通了,竟然真的愿意效忠自己! 成了! 自己的这番良苦用心,总算是没有白费! 有了兵部尚书陈伯礼,想要整治收服太后余党的那些人,便会容易不少! 如此一来,自己推行新政,只会更加顺利。 这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这也得感谢宋国忠这老狐狸,若不是他想利用许严之死来除掉陈伯礼,自己也不会有收服陈伯礼的机会……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晕倒的这段时间小安子做了些什么,更不知道牢房里的陈伯礼险些被揍得妈都不认识了! 下一刻,宁辰却又皱起了眉头,气愤地说道:“可恶!” “山海关失守的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太后!” “好一个大宁的贤后……” 见状宁辰如此生气,葛连翘冷冷道:“不想死,你就再气激动些!” 宁辰皱了皱眉,直勾勾地看向葛连翘,此时此刻,他眼中竟冒出一股森然的杀意! 沉声道:“葛姐姐,能帮朕一个忙吗?” 葛连翘皱了皱眉:“不行!” 宁辰正色道:“朕知道自己不宜再出门受寒,也知道葛姐姐你苦心。” “但事关堂堂二品大员的生死,更关乎大宁千千万万百姓!” “朕明日必须上朝,当朝亲审!” 葛连翘愣了愣,呆呆地看向这个九岁的孩童。 莫名地,她内心不由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小皇帝到底要干嘛,但那双坚定的眸子告诉她:就算是死,这小皇帝明日也一定要上朝! 次日清晨。 小皇帝要上朝的消息早已传达了下去。 百官也早早齐聚金銮殿。 内阁已然成立,诸多流程也推进得十分顺利。 国内所有奏折都是先进了内阁,而后宰相宋国忠与左都御史范大有票拟,呈送司礼监,最后直达小皇帝。 按理说,小皇帝生病,根本没必要上朝,就算待在养心殿也能处理国家政务。 可他为何如此突然地要早朝? 宋国忠板着脸,招来刑部尚书秦康:“陈伯礼那案子没问题吧?” 秦康愣了愣,轻声道:“莫非宰相大人是担心小皇帝要保陈伯礼?” “不会的,他若是要保陈伯礼的话,也不会让范大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会让我们如此顺利地坐实此案……” 宋国忠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压低声音道:“近来没什么其他的大事,小皇帝突然早朝,不得不防!” “对了,陈伯礼那弟弟的情况怎么样?” “还有那凶手……” 秦康笑了笑,轻声道:“放心吧,宰相大人!” “陈伯礼的弟弟陈安与那凶手一直都在下官的监视下,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其他人接触他们!” “等这件案子一结束,下官便会立刻让人除掉他们。” “只要陈伯礼一死,到时候陈伯礼那一党就如同一盘散沙,岂不任宰相大人随便拿捏……” 宋国忠点点头,道:“那就好……” 正说着,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闻言,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三拜九叩。 宁辰在小安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龙椅上坐下,虽然脸上异常惨白,但那双眸子却十分坚定! 今日,除了亲审陈伯礼的案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待众人三跪九叩完! 宁辰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刑部尚书秦康何在?” 秦康猛地一怔,什么情况? 一上朝就点自己的卯? 他随即看向身前的宋国忠,但他并没有看到,宋国忠的眉头也不经意的皱了皱。 就连宋国忠内心也隐隐生出一丝担忧:“这小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站了出来,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陛下,微臣在!” 宁辰冷冷道:“平章政事许严一案拖了这么长时间,进展如何?” 秦康愣了愣:“陛下,此案涉及朝中两位二品大员,兹事体大,所以需要慎重审理。” “但陛下放心,案子进展十分顺利,左都御史范大人应该已经将此案的情况呈送陛下您了……” 话音未落,宁辰便骤然打断道:“秦爱卿说的是,此案兹事体大!” “所以,朕要当朝亲审!” “还是那句话,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更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宋国忠心头更是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莫非小皇帝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第115章 突然翻供 等等! 宋国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抬眼看向龙椅上的宁辰: 莫非这小皇帝是要保陈伯礼? 可问题是,从之前范大有对待此案的态度看来,小皇帝明明也是想除掉陈伯礼的。 可他为何会突然转变? 难道是这几日又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让这小皇帝改变了态度,不想与老夫联手对付太后? 不可能! 宋国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小皇帝如此聪慧,怎能搞不清楚谁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而且,此案已经彻底坐实了,就算小皇帝想保陈伯礼,又怎可能保得住? 重要的证人和凶手,都在秦康的掌控之中,小皇帝没那个能力…… 一念至此,他稍稍安心了些,扭头看了看刑部尚书秦康,递了一个让他放宽心的眼色。 见状,秦康也镇定了下来。 心下暗自想道:有宰相大人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个案子自己已经做得天衣无缝。 当街暗杀当朝二品大员,无论谁来审此案,他陈伯礼都必死无疑! 只要陈伯礼一死,要不了多久,整个朝堂都将是宰相的人。 那小皇帝又如何能对抗拥有整个朝堂文武百官的宰相大人? 他最终也只能乖乖听宰相大人的话。 至于那范大有,虽然是小皇帝的忠实走狗,可像他这种不知变通的老腐儒,在宰相大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届时,自己可就是帮助宰相大人独掌朝堂的最大功臣,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而这“一人”正是宰相大人…… 宰相没有出言反对,刑部尚书秦康也没有出言反对,朝堂之上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反对小皇帝当朝亲审。 很快,作为此案牵头人的范大有便按照宁辰的吩咐,将陈伯礼带上了朝堂。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陈伯礼刚出现,就引得众人惊诧不已。 “什么情况?” “这、这还是那个兵部尚书陈伯礼吗?” “他怎么被打成了这个模样?” “不会是被刑训逼供了吧?” “可朝堂二品大员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刑训逼供的……” 特别是刑部尚书秦康,整张脸都写满了问号!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己可从未对他陈伯礼严刑拷打过,他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正想着,他突然感到一股寒光直刺而来,于是连忙一脸无辜地看向那道寒光的发射源:宰相宋国忠! 整张脸都恨不得代替他的嘴说出那几个字:我也不知道啊…… 殊不知,此时的宁辰也不由地愣了愣! 昨晚见陈伯礼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的今晚就变成了“猪头”? 莫非是为了配合今天的这出戏,自己弄的?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安子,用眼神问道:“什么情况?” 小安子一怔,随即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也用眼神回复道:“奴才不知啊……” 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下面跪着的陈伯礼,问道:“陈伯礼,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陈伯礼当即放声嚎啕大哭了出来,不断地磕着头:“陛下,是、是他……” 陈伯礼说着,伸出手恶狠狠地指向刑部尚书秦康。 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微臣这一身伤,都是刑部尚书秦康打的,是他带人来天牢,对我刑讯逼供,逼我认罪!” “微臣根本就没有派人刺杀过平章政事许严,微臣又怎能承认?” “见微臣不肯就范,他便让我将我打成这副模样……” 话音未落,秦康当即跳了出来,吹胡子瞪眼骂道:“混账,陈伯礼,你这厮怎可血口喷人?” “本官何曾带人去天牢对你刑讯逼供了?” “你、你简直就是胡乱攀咬,居心叵测、居心叵测……” 此案虽是范大有牵头,但主要负责审讯的人还是刑部尚书秦康,范大有与大理寺也只是监督陪审。 所以,陈伯礼变成这副模样,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怀疑是秦康刑讯逼供了,再加上这二人本就是对头。 现在,陈伯礼当堂控诉,则更让人怀疑。 可那秦康此时却是哑巴吃黄连,那张老脸简直比吃了屎还难看。 一旁的宋国忠却暗自挑了挑眉。 整个过程他都仔细地打量着宁辰,他确定,小皇帝是真的不知道陈伯礼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不然也不会露出惊讶、茫然的神色。 他也相信秦康不可能蠢到在天牢里对陈伯礼刑讯逼供!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陈伯礼就是想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 笑话! 虽然按照制度,不能对朝堂三品以上的大员刑讯逼供,但即便做了又如何? 你陈伯礼的案子几乎已经坐实了! 等你胞弟陈安上堂指证,你就是确认无疑的元凶。 而对一个已经确认的元凶动刑,这根本就不算事,又能对秦康有多大影响? 想到此,他上前一步,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静:“陛下,秦大人是否私自用刑可稍后再议!” “如果陛下亲审后,确认这陈伯礼乃杀害平章政事许严的元凶,那刑部尚书也就谈不上违法了……” 宁辰心下暗自好笑:宋国忠啊宋国忠,看样子你对这个案子十分自信啊! 很好,那朕就再让你看看什么是手段! 宁辰点点头,道:“宰相大人说的是,是否刑讯一事暂且搁置,待朕亲自审完许严之死一案后再议!” 闻言,秦康松了一口气,他悄悄看了眼宋国忠,目光里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说到此,宁辰再次看向陈伯礼:“陈伯礼,朕只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派人暗杀平章政事许严?” “你若主动认罪,朕可饶你家人,如果死不认罪,朕定将诛你三族,灭汝满门!” 陈伯礼见状,当即大哭道:“陛下,冤枉啊,微臣没有派人刺杀许严,没有啊……” 宁辰叹了口气,道:“好,既然你还是负隅抵抗、拒不交代,那便将证人带上来,当堂对质!” 说罢,宁辰看了眼范大有,范大有恭敬回道:“陛下,人证都是刑部尚书秦康,秦大人负责照看的!” 宁辰点点头,看向秦康:“秦爱卿,立刻把证人给朕带上来。” 秦康当即领命,嘴角都快压不住了:“是,陛下,微臣这就亲自去将证人带上来!” 说罢,他不屑地瞥了瞥陈伯礼,脸上的得意之色甚至丝毫不加掩饰。 很快。 秦康便带着两个证人来到了朝堂,其中一人正是陈伯礼的胞弟,二十出头的陈安。 而另一人则是刺杀许严的“杀手”! 一见到陈安,陈伯礼当即便破口大骂了起来:“混账东西,我可是的亲大哥,你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竟敢与贼人一起污蔑我!” “你对得起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照顾,对得起死去的爹妈吗?” “爹娘早死,是我一手将你带大的,给你好吃的、好喝的,你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可、可你竟然……” “混账,我要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不料陈安丝毫不让:“大哥,我承认你对我很好,给我吃,给我喝,可正所谓长兄如父,这是你该尽的义务!” “你说我要什么你都尽量满足我,是这样吗?” “我喜欢妙音坊的柔香,我们真心相爱,可你死活不同意我把她娶进门,还说什么有辱斯文、败坏家风!” “是,她的确是委身青楼,可妙音坊早就是卖艺不卖身的地方,全天下谁不知?” “她靠自己的手艺赚钱,有什么丢人的?” “可你呢?” “别看你是堂堂二品大员,衣冠楚楚,可你还是曾经那个正直无私、一心报国的大哥吗?” “你变了,你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只不过是一条披着官袍的走狗……” “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和柔香在一起,你凭什么不让我将柔香娶进门……” 此言一出。 原本还饶有兴致地吃着瓜的众人,不禁都有些面色难看。 披着官袍的走狗? 这陈安到底是在骂谁…… “闭嘴!” 宁辰大喝一声。 沉声道:“这里是大宁朝堂,是朕的金銮殿,不是你们家门口的菜市场!” “陈安!” “朕且问你,你之前的口供是否属实?” “是否是你兄长陈伯礼让你找人当街刺杀当朝二品大员许严的?” “你若有半句假话,朕决不轻饶!” 闻言,强大的气势让众人都不由地神情严肃了起来。 只是宋国忠依旧面无表情,刑部尚书秦康的嘴角依旧没能压住。 陈安一怔,扭头看了看陈伯礼,又看了看刑部尚书秦康。 见秦康对自己挤了挤眉头,陈安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当即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大声说道:“回陛下!” “指使草民的人正是……” 说到此,陈安竟又再次犹豫了起来。 可此时,陈伯礼的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 虽然小皇帝昨夜说的话犹在耳畔,但人心隔肚皮,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那就是个没有骨气的软骨头,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刑部尚书秦康收买,帮助他们坐实对自己的污蔑。 怕就怕小皇帝说的那些话出现变故…… 见陈安又在犹豫,刑部尚书秦康着急了起来,开口道:“陈安,不要怕!” “陛下圣明,自会明辨是非!” “更何况,还有满朝文武与宰相大人在,你只管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你敢站出来为了正义大义灭亲,这便已经是大功,陛下不仅不会责罚你,还一定会奖赏你的……” 闻言,陈安咽了咽口水,点点头,道:“是,秦大人!” 秦康满意地点了点头,眼里的得意之色更浓。 宁辰皱了皱眉! 好家伙,这刑部尚书秦康还真是没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 他这话表面听着没问题。 可他偏偏将在自己放在最前面提及,最后才提到宰相宋国忠!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即便朕不能明辨是非,那也有满朝文武,更重要的是还有宰相宋国忠在吗? 摆明了就是说这个朝堂是他宋国忠说了算! 想到此,宁辰心中暗自冷笑,他悄悄瞥了眼始终面无表情、半眯着眼的宋国忠。 心下暗道:宋国忠啊宋国忠,朕真替你感到悲哀,手底下竟然有如此蠢货…… 宁辰正色道:“没错!” “陈安,你只管据实陈述,今日有朕在,谁都不敢把你怎样!” 陈安再次朝着宁辰磕了磕头,道: “陛下!” “指使草民的人是……” 说着,陈伯突然伸出右手,直直地指向秦康,大声说道:“指使草民的人,正是他,刑部尚书秦康!” “是他指使草民诬陷家兄……” 轰!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翻供? 这陈安竟然突然翻供…… 宋国忠的脸上再也保持不住安面无表情的状态,他那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恶狠狠地瞪了眼陈安,又恶狠狠地看了眼秦康,最后,又面色铁青地看向龙椅上的宁辰。 刑部尚书秦康更是如遭雷劈,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第116章 重新审理 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康脑海里瞬间浮现无数疑惑。 这陈安为何突然会翻供? 这怎么可能? 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带陈安上殿的路上,他还再三嘱咐过陈安,陈安也表示肯定会好好配合的。 更重要的是,那柔香姑娘现在可就在自己的手里! 当初,他就是发现了陈安与柔香姑娘的事,才利用柔香姑娘控制的陈安。 难道陈安不怕失去自己杀了柔香姑娘…… 这场变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陈安竟然会在朝堂上,当着小皇帝与文武百官的面突然翻供! 情急之下,他突然大喝道:“大胆陈安!” “本官何时指使你诬陷陈伯礼了?” “你竟敢诬陷本官?你可知,诬陷朝堂命官可是死罪……” 看着秦康那几乎失控的样子,陈伯礼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了下去! 小皇帝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他抬眼看向龙椅上云淡风轻的宁辰,心底再一次深深被这小皇帝的能力所折服…… 陈安挺直了腰板儿,直勾勾地看向刑部尚书,沉声道:“秦大人,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利用柔香姑娘威胁我的了吗……” 陈安话音未落,秦康顿时慌了,连忙喝道:“闭嘴,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你说的任何一个字都不会有人相信!” 说到此,他又忍不住看向一脸铁青的宋国忠,却见宋国忠根本就不往这边看,像是兀自思索着什么。 殊不知,此刻的宋国忠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 今日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这小皇帝安排好的? 如果不是小皇帝安排好的,为何小皇帝会突然要亲审此案? 而且那陈安还突然翻供,调转枪口对准了秦康。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突然,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可问题是,如果这都是小皇帝安排好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陈安分明一直都在秦康的掌控下,这段时间也没有出任何问题…… 此时,秦康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好、好……” “既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朝堂上当众污蔑本官,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康无奈,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 他当即跪倒在地,恭敬地对宁辰说道:“陛下!” “这陈安反复无常,他所言已经不能再相信了。” “但还有一个证人!” 说到此,秦康指着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言的“凶手”,继续说道: “此人名为何亮,乃是杀害许严许大人的凶手,他可以作证,就是陈伯礼指使他胞弟陈安,让他去刺杀许严大人的。” “证词、证据等一应俱全,请陛下明鉴!” 宁辰神情平静,直直地看向何亮:“何亮,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亮愣了愣,他看了看秦康,又看了看一旁的陈安与陈伯礼,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 这一幕直接让秦康彻底火了! “何亮,你还愣着干嘛?” “快说啊!” “你可别忘了,你之前在堂审上是怎么说的……” 正说着,宁辰突然冷喝一声:“闭嘴!” “是朕在问,还是你在问?” 秦康瞬间僵住了,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何亮。 何亮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正色道:“回陛下,草民根本就没有刺杀什么朝堂大员。” “这、这一切都是刑部尚书秦康指使的!” “小人母亲身患重病,奈何小人没钱医治,秦康找到了小人,说小人只要主动投案,认下这个罪名,他就会帮小人给母亲治病,还会想办法在小人被处刑的时候,用调包计救小人一命……” 轰!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瞬间爆发震耳欲聋的惊诧声! 谁也没想到,之前陈安就突然翻供了,现在就连这何亮也突然翻供! 而且,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刑部尚书秦康。 就连兵部尚书陈伯礼此刻也懵了。 小皇帝说过,他有办法让自己的弟弟陈安翻供,可那何亮又为何会翻供? 这两个证人可是此案的关键啊! 他们都在朝堂上翻供,那这秦康必死无疑! 想到此,他不禁再次抬眼看了看龙椅上那个弱小的身影。 这、这真的只是个九岁稚子吗?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恐怖如斯! 幸亏! 幸亏自己及时幡然醒悟,那一顿打没有白挨打…… 而此时的秦康,更是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呆立原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夜之间,陈安与何亮全都翻供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一场恶梦…… 自从这个案子揭示出来后,他就一直牢牢掌控着陈安一家子,以及何亮一家子。 没有人接触过他们,也不可能有人指使他们! 疯了! 这两个人绝对是疯了! 他们就真的不怕被自己攥在手里的软肋吗? 之前他还在幻想着陈伯礼死后,他便是宰相独掌朝堂的最大功臣,他甚至还在幻想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现在,这两个重要的证人都翻供了,甚至全都指证自己。 这一瞬间,他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 不由地双腿发软,整个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你、你们,你们竟敢……” 然而,他要开口,宁辰的声音便响起了:“秦爱卿,这两个证人都是你带上来的,怎的如今异口同声的说是受你的指使,才诬陷兵部尚书陈伯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说吧……” 秦康猛地一怔,连忙跪倒在地,瞬间哭喊道:“冤枉啊,陛下,微臣真的没有指使他们诬陷兵部尚书啊……” “陛下,这两个贱民血口喷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宁辰冷笑一声,随即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宰相宋国忠:“宰相大人,你是身子不适吗?” “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宋国忠一愣,拱了拱手,嘴角抽搐了几下,道:“谢陛下关心,老臣并无不适……” 宁辰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态,缓缓道:“那就好,宰相大人年纪大了,还是要多保重身子。” “你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宰相微微皱眉,脸色愈发难看,沉吟片刻后,他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康,随即又看向宁辰,恭敬地说道: “陛下,依老臣看来,这两个证人此时的证词与之前在三司会审时所说的截然相反,所以并不能完全确定他们现在所说的就是事实。” “当然,老臣也不能肯定他们现在说的是假话。” “事情真相如何,还需要仔细调查、严加审问。” “老臣愿主审此案,替陛下查明事情真相……” 闻言,秦康那煞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一丝血气,他感激地看向宋国忠,心下暗道:宰相大人一定会保我的,一定! 宁辰笑了笑,道:“朕刚亲政不久,许多事还得仰仗宰相大人。” “不错这个案子之前既然是左都御史范大有牵头的,这次还是交给他吧。” “宰相大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到此,宁辰完全不给宋国忠开口的机会,当即大声吩咐道:“范大有!” 范大有当即领命跪倒在地:“老臣在!” 宁辰正色道:“陈伯礼朕、秦康二人暂时都押入天牢,朕只给你七天时间,必须给朕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是,陛下,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很快,范大有便让人将秦康、陈伯礼,以及陈安还有何亮全都带走了。 宁辰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朕还有一事!” “之前山海关失守,镇北大将军项青下落不明,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山海关到底是怎么失守的,朕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颁布诏书,立刻搜查镇北大将军项青极其家人的下落,朕要活口,记住了,必须是活口!”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又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小皇帝怎的今日又突然提及此事? 特备是宋国忠,此刻眉头早已挤到了一起。 散朝后。 回养心殿的路上,小安子激动地说道:“陛下,今天这出戏实在太精彩了,看着那秦康与宋国忠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样子,奴才就莫名的觉得浑身舒畅……” 宁辰的心情也十分不错,忍不住赞道:“小安子,这次多亏了你和范大人,你们当记首功!” “他宋国忠想朕利用朕铲除陈伯礼,不就是想瓦解陈伯礼那一党人,进而控制整个朝堂吗?” “朕就要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安子惭愧道:“陛下,奴才们其实没做多少,陈安那边是妙音坊的功劳,何亮那边是张适的功劳,首功当记给他们……” 宁辰欣慰地看了看小安子,道:“行,就按你说的,首功记给他们。” “对了,天牢那边也得布置好,宋国忠很有可能会想办法杀人灭口的!” 小安子点点头,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陛下,您昨晚吩咐后,奴才已经安排好了……” 不久后。 宰相腹内。 柔儿听说义父宋国忠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内,饭也不吃茶叶不喝。 于是再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后,他便来到了宋国忠的房间,刚要推开了房门。 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叮里哐啷的打砸声。 随即又响起了宋国忠的怒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伯礼没除掉,反倒还折了一个刑部尚书,可恨,实在可恨……” 柔儿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推开了房间。 “义父息怒!” “其实我们都被小皇帝骗了,从头到尾,都是他给我们设的局……” 第117章 悔之晚矣 “设的局?” 宋国忠惨笑一声,“老夫当然知道这是有人设的局!” “若非如此,那两个证人怎可能同时翻供?” 说到此,他直勾勾地看向柔儿:“可问题是,你如何确定这是小皇帝设的局?” “他深居皇宫,又身中剧毒,若说他能掌控皇宫,老夫相信。” “可此案的两个重要证人都不在皇宫内!” “而且还都在秦康的眼皮子底下,被他牢牢掌控着,你觉得小皇帝真有这通天的本领,能在秦康、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让那二人同时翻供?” “除非他真是神仙……” 柔儿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动怒:“义父!” “您不知道,并不代表他没有可能做到。” “这个世上越是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其秘密越是藏在人们最容易忽略的细节里!” “他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那么多事,就不能在秦康眼皮子底下做成几件事?” “难道秦康比那虞太后还厉害?” “难道您……” 柔儿正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宋国忠知道她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老夫当然没有太后厉害,不然也何至于被太后压制这么多年?” “可你又凭什么说这一切都是小皇帝做的?” “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太后布置的一切……” 柔儿冷笑一声:“很简单,因为义父您之前就说过,太后刺杀朝臣的先例不在少数。”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劲苦心,用让那两个证人翻供的方式去对付一个刑部尚书呢?” 宋国忠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错,诚然如柔儿所说,能用她习惯且行之有效的老办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但这并不代表太后一定不会这么做!” 宋国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凝重地看向柔儿。 “别忘了,太后能想到利用许严之死,诱我联络京都四营的暗子,并将其除掉。” “这就说明,她有这样的手段……” 正说着,柔儿突然沉声道:“可如果许严的死压根就不是太后所为,您在京都四营的暗子也不是太后除掉的呢?” 宋国忠猛地一怔! 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瞪到了最大,像是开了大眼特效! 但很快,他便捋着胡须大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柔儿?” “之前,你不也确定是太后派人暗杀的许严吗?” “怎的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 柔儿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粉雕玉琢的脸上更是浮现一抹愠意。 “所以我说,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小皇帝的连环计!” 其实当初柔儿就觉得许严之死十分蹊跷! 她甚至也怀疑过这一切都是小皇帝的阴谋! 毕竟,在她心里,已经把小皇帝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对手,甚至是自己未来的一生之敌。 但当她得知杀害许严的刺客是太后的心腹魏将军时,她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一切都是太后所为。 可即便如此,她从始至终在心底都有一丝不安与担忧! 直到今日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后,他突然豁然开朗。 不由地将小皇帝亲政这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联系在了一起。 驳宰相追查赵思文一案、去中书省啥杀人搬奏疏、夏言被封特使前往江南、平章政事许严之死、内阁的组建、司礼监的建立……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看成一个整体,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真正的幕后之人就是那看似处于劣势,看似仍被太后掌控的九岁少帝——宁辰!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除掉自己这个身为宰相的义父。 柔儿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而后问道: “义父,您想想,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您不觉得这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一盘棋吗?” “每一件事之间都有联系,而且每一件事的真正目的都与您有关!” “小皇帝不让您继续追查赵思文一案,是他想留着那些人制衡您!” “搬走中书省的奏疏,是为了不让您乾坤独断,也是为了不让他被您蒙蔽耳目。” “派夏言去江南赈灾,实际是为了查工部,这一切都是为了铲除您的羽翼。” “成立内阁更是为了瓦解您的权力!” “至于许严之死,也是那小皇帝谋划的。” 虽然寒冬将至未至,但听闻此言的宋国忠,神情像是瞬间被冻住了。 他的脑海不断运转着,似乎忘记了时间,更像是连时间都停滞了。 良久,真的是很久很久。 他终于慢慢张口:“柔儿,你说的这些不无可能,可你忘了吗,当初我们之所以确定是太后还掌控着一切,正是因为杀死许严的人是魏元魏将军。” “魏元乃太后的绝对心腹,除了太后,没人能让他亲自动手去杀一个平章政事……” 宋国忠正说着,柔儿沉声打断道:“义父,别忘了,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曹大海是太后的人,您也为了笼络他花费了不少心思!” “可最后呢,谁能想到那曹大海竟然会是小皇帝的人?” 宋国忠一怔,神情瞬间又被冻住了。 是啊! 这小皇帝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多这一件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柔儿继续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魏元到底是不是小皇帝的人!” “可如果是,那就意味着太后并不是与小皇帝达成了交易,而是彻底失败了,彻底输了所有,就连京都四营也输没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能理解小皇帝为何能知道义父您在京都四营里有人,并能将其除掉。” 说到此,柔儿的神色愈发凝重: “我们最早的分析并没有错,是小皇帝利用太后的身份设计了这一系列的连环局。” “这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让我们以为是太后还在掌控着一切。” “小皇帝早就猜到了,一旦我们认定太后还掌握着一切,那义父您就会支持小皇帝,成立内阁也就没有阻碍了。” “他把我们算的死死的,连我们会如何应对,他都猜到了……” 听到此处,宋国忠不由地头皮发麻! 脸上的神情变化更是精彩:先是震惊,而后怀疑,又后悔,最后又再次否定! “不,不可能!” “绝不可能!” “柔儿,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他只是个九岁稚子,就算再怎么厉害,也绝不可能谋划地如此周全,甚至能准确猜到我们的每一步!” 闻言,柔儿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那双绝美的眸子里甚至带着强烈的恨意: “义父,先是中书省,而后是调查工部,现在又是对刑部动手!” “您没发现,从他亲政开始,您的那些棋子正在一点点受到威胁吗?” “您不是要证据吗?” “好,我只说一条,钦天监监正被杀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如果是太后掌控这一切,您觉得太后会让小皇帝杀钦天监监正吗?” “那个人可是太后亲手提拔的!” “可偏偏,我们都忽略了这个细节……” 宋国忠瞬间凝固在原地。 钦天监监正? 没错,这个人可是太后亲手提拔的,而且当初自己让他出面,以惹怒上苍之名,逼小皇帝祭天谢罪。 这种事对太后来说也是好事啊! 太后怎可能允许小皇帝杀钦天监监正? 他没忘记,当初太后之所以能当上太后,这钦天监监正也是出过力的! 若不是自己真么多年的渗透,那钦天监监正也不可能帮自己。 想到此,他心中愈发相信柔儿的判断。 但同时,他心中的懊悔也愈发强烈,仿佛沉进了一片深海之中,让他无法呼吸,下一刻就会活活淹死。 突然,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心口一疼,踉跄地跌坐在躺椅上。 面如死灰,神情痛苦! 他神情悲怆,几乎是仰天长叹地喊着: “输了,输了……” “老夫竟然输给了一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 “这一局,我们在第二层,而小皇帝,他、他在第三层!” “我们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在他面前,我们才是那个被戏弄的孩童!” 一想到许严之死,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收买的京都四营副都统被清除。 一想到明知夏言是要借着赈灾的名义去暗中调查工部,偏偏自己只能眼巴巴看他去。 特别是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 原本他还想着利用许严的案子对付兵部尚书陈伯礼,可今日朝堂上,两名最重要的证人,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突然翻供。 指认这一切都是秦康指使他们去做的。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在滴血! 这些人都是自己这些年费劲千辛万苦积累的势力。 可万万没想到,小皇帝竟然接连对付自己的人,还让自己做出来错误的判断。 甚至让自己傻乎乎地,自以为是地想着向小皇帝靠拢,与他一起对付太后。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小皇帝的阴谋,都是他的布局。 “偷鸡不成蚀把米,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柔儿,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笨,竟然连一个九岁稚子都看不穿,甚至还被他戏弄了。” “如果我们早点看穿,老夫绝不会让他组建内阁,绝不会!”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我怎么就这么蠢,怎么就这么蠢……” 宋国忠说着,竟突然发起狠来,咬着牙,双目猩红地再次狠狠抽着那张腊肉般的老脸! 啪啪啪…… 第118章 秦康死了 见状,柔儿连忙冲了过去,蹲在宋国忠身旁,一把抓住了宋国忠的手: “义父,别这样,别这样……” “都是柔儿的错,是柔儿没有提前想到,没有帮您谋划好。” “您要怪就怪柔儿,不要自残啊……” 宋国忠深深地看向柔儿,老眼瞬间噙满了泪花。 他动容地说道:“柔儿,这怎能怪你?” “自你五岁,老夫找到你后,你已经帮我出了太多主意。” “若不是有你,我这愚笨之人怎能发展到今天?” “这次也是,若不是你,我还被那小皇帝蒙在鼓里不明真相,还傻乎乎地向他靠拢,想和他联手对付太后,说不定最后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到此宋国忠原本动容的脸上瞬间又充满了恨意。 他噙着泪、咬着牙说道:“柔儿,你不懂,老夫在乎的不是一时的输赢。” “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家明着斗暗着斗都没问题。” “可我气的是,我不仅仅被他打败,甚至还被他戏弄了!” “一个九岁的小屁孩,竟然让我在他面前像个笨蛋,每一步都被他牵着走。” “可我呢,还挺高兴,还很得意……” 柔儿闻言,缓缓站起身子,神情严肃,目光坚定。 “义父,我们终究还是小看他了!” “从在开始,我们决不能再把他当个小孩!” “哪怕他现在只有九岁,我们也必须把他当成一个顶级棋手看待!” “就与下棋对弈一样,您现在不过是被他取得了几手领先。” “但最终胜负如何,还犹未可知!” “您不是说那小皇帝的身子越来越差吗?” “他不是想振兴大宁吗?” “还是按照之前的方针,只要我们耐着性子继续和他周旋下去,在内政上多给他制造阻碍,说不定您甚至都不用与他撕破脸,他自己的身子就先熬不住了。” “所以,您一定要把身子养好,只有这样才能有大把时间和他斗,才能实现您的理想!” 宋国忠用力地点点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不错,不就是折了几颗棋子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内阁被他设计成功组建了,但工部、吏部、刑部,还有其他大部分朝臣,都还在老夫掌控制之中。” “老夫还没有完全倒下,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说到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地问道:“柔儿,如果真的和你分析的一样,那秦康必须要救!” 柔儿摇摇头,道:“小皇帝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两个证人翻供,那他肯定有手段对付秦康,甚至能让秦康背叛您!” “说不定他已经想好了,利用秦康来对付您,所以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会落入小皇帝的下一个圈套。” “善弈者,走一步看三步,往往都喜欢用连环计!” 宋国忠深以为然,但还是一脸愁容地问道:“不行,不能让他被小皇帝所用,此人知晓的东西不少,如果被小皇帝利用,那对我们来说就不只是损失一个棋子了,一定会牵连一大片……” 看着宋国忠一脸凝重的神情,柔儿皱了皱眉:“小皇帝既然已经对秦康下手了,再加上那两个证人的突然翻供。” “那秦康的诬陷之名肯定会被坐实!” “想光明正大地救他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对我们而言,秦康这颗棋子必须舍弃!” 说到此,她挑了挑眉,笃定道:“秦康必须死!” “但我担心的是小皇帝很有可能猜到我们会对秦康下手,如果我是他,定会布置好陷阱等着我们动手……” 宋国忠不由地嘴角抽动了一下: “救也不行,杀也不行!” “那我们怎么办……” 晚上。 养心殿内。 葛连翘将一碗汤药递到宁辰面前,看着宁辰那惨白的小脸,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臭小子,丑话说在前面。” “为了让你今日上朝,我昨日给你下了一剂量猛药,虽是有效,但副作用也大!” “一旦你再邪寒入体,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再加上现在已是初冬了,马上就是寒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都要老老实实待在这养心殿内,决不能再出去!” “上朝都不行!” 见宁辰正睁着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乖巧地点头。 葛连翘还是有些不放心,沉声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可怜你,而是可怜孔老夫子!” “在老夫子找到我爷爷之前,我会尽力尝试帮你解毒,但你若不听话,导致自己死了,那可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你自己最好长点心!” 宁辰再次乖巧地点着头,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中意的个性女孩,他调皮地笑道:“放心吧,姐姐,朕一向很听大夫的话!” 葛连翘将汤药递给宁辰,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少来,你若听话,这世上就没有不听话的小屁孩了。” 宁辰喝完汤药,随口问道:“葛姐姐,老夫子与你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或者说,你爷爷是不是在故意躲着他?” 葛连翘一怔,看向宁辰的目光瞬间闪过一抹震惊:“你、你怎么……” 刚开口,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板着脸沉声道:“不知道,也与你无关!” 说着,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汤碗。 随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刚走到门口,她再次回头沉声道:“记住了,我没和你闹着玩,你若再受寒,就算是我爷爷来了,你也活不成!”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葛连翘消失在视线中,宁辰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夫子为了救我,一定付出了很多……” 正说着,范大有在小安子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陛下,江南那边来来折子了。” “夏言没有辜负您的信任,赈灾一事进展很顺利……” 宁辰躺在床上接过奏折看了看,不由地眉头一挑:“永王?” “什么情况?” “永王怎么会跑到江南,还帮着夏言赈灾?” 范大有说道:“是啊,一直以为这永王就是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没想到这次不仅亲自去江南,还亲力亲为,光是银两就送去了几十万两……” 宁辰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永王宁玄知的样子,他并没有看上去很高兴。 有户部之前拨出的八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张适商号那边将这段时间的收入全都以民间筹款的方式寄过去。 赈灾工作的开展一定会很顺利。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那么多人口,又马上进入深冬,赈灾一事肯定还会滋生许多问题。 更何况他更可以肯定,刑部尚书秦康一事过后,宋国忠一定会了解自己的真正目的。 那宋国忠会如何应对? 自然会是将重点放在后续的内政上。 不只是赈灾一事,包括以后的改革进程,都会受到很多来自宋国忠的阻碍。 “小安子,张适那边的锦衣卫进展如何了?” 小安子回道:“进展都很顺利,为了组建锦衣卫,我们把之前周大人留下来的有人都发动了。” “江南那边的分部已经建立起来了,制度细节都是按照陛下您之前给出的方案实行的,其他地区也在逐步建立,只是会比江南那边慢一些。” 宁辰满意地点点头:“让江南那边的锦衣卫将重点放在两个方面,一是暗中协助夏言调查,二是随时监视当地所有与宋国忠有关系的官员,一旦他们阻挠赈灾与大堤的修建,便将他们的罪状秘密呈送给朕!” 小安子点头,当即领命离开。 此时,范大有忍不住疑惑道:“陛下,那刑部尚书秦康一直不肯交代,只怕他是在等宋国忠救他,我们该如何处理?” 宁辰冷笑一声:“放心吧,宋国忠没那傻,像他那么小心的人,是不会想办法救秦康的。” 范大有一怔:“陛下的意思是,宋国忠要杀秦康灭口?” 宁辰点点头,道:“不错,他多半会这么做,不过朕已经让小安子和曹大海布置好了,就等着他们动手。” “不过你一定要想办法撬开秦康的嘴,他手里一定有宋国忠他们的把柄,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 “这也是朕再次利用这个案子谋划此局的最重要的目的!” “如果效果好,说不定我们能直接扳倒宋国忠……” 说到此,宁辰皱了皱眉,掀开被子,艰难地尝试着下床:“不行,这件事还是只能朕亲自来!” “他毕竟是刑部尚书,又是宋国忠的心腹,只怕你们收服不了他……” 宁辰说着,已然艰难地从床上下来了。 “葛大夫休息了没,朕出去这件事绝不能让她知道……” 范大有本想劝一劝,但他知道,秦康对于扳倒宰相宋国忠来说有多重要,也清晰地认识到,凭借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法收服秦康。 他更知道,小皇帝决定好的事情,谁也没办法改变。 也十分清楚,小皇帝这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想多做些对大宁天下更好的事情。 他范大有也早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所以,他没劝,而是默默替小皇帝拿来衣服,而后跑去养心殿去查探葛连翘休息了没。 见葛大夫的房间已经熄灯了。 范大有还是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门,喊了两声葛大夫,见没人回应,这才连忙跑回养心殿。 “陛下,葛大夫已经睡下了!” “你确定?” “嗯,很确定,您多穿些衣服,外面越来越冷了……” “行,给朕把被子拿来裹着吧!” “对了,陛下,您为何如此惧怕葛大夫啊,说句不该说的,您明明都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不懂,朕不是怕葛大夫,只是怕辜负了老夫子对朕的付出……” “恩师?自我回来后就没见过恩师,恩师他到底在干什么……”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养心殿门口,刚一推开门。 门外赫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臭小子,你不是说你一向很听大夫的话吗?” “怎么,这就是你听话的方式?” 果然! 堵门的果然是葛连翘。 宁辰不由地呆呆看向范大有,却发现范大有也正疑惑地看着他。 “陛、陛下,微臣刚刚明明已经去看了,她房间灯都熄了,而且我不放心,还是轻轻地喊了两遍,确认她已经睡着了……” 见范大有如此说,宁辰直接气笑了。 最终,他只能乖乖回到床上躺着。 范大有松了口气:“看来真能管住陛下的人出现了……” 正说着。 外面突然传来了曹大海的声音:“不好了,陛下!” “不好了……” “秦康死了……” 第119章 一剂猛药 闻言,原本躺在床上的宁辰猛地惊坐而起,大声质问道: “什么?” “你再说一遍……” 就连范大有也不禁僵在了原地,满脸的震惊:“秦康死了?” “这怎么可能,我之前还去审过他,他明明好好的……” 曹大海跪倒在宁辰窗前,面色沉重地说道:“陛下,微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外松内紧,布置好陷阱等着宋国忠的人出现。” “可就在刚刚,天牢的一个狱官借着送饭的名义,靠近了秦康,秦康在吃完饭后就毒发身亡了。” 宁辰皱了皱眉,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范大有连忙追问道:“狱官送饭?” “这怎么可能?” “所有狱官的背景我们都调查得一清二楚,送给秦康吃的饭,也都会让送饭的狱官先试吃,怎么可能会有毒?” “难道你没有严格执行陛下交代的这些事情?” 曹大海急了,一脸无辜地说道:“范大人,您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就没按照陛下说的执行?” “每次送饭,要么是我本人,要么是我手下的副将亲自看着狱官当面试吃,绝没有任何一次放松。” “这次也是!” “是我本人亲自盯着的,先让那狱官试吃后等了近半个时辰,见他没事,然后才把饭拿给秦康。” “可谁能想到,那狱官没事,可偏偏秦康就毒发身亡了。” “甚至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范大有彻底懵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狱官没事,秦康却中毒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饭菜被人调包或者是有人中途下毒……” 曹大海信誓旦旦的地打断道:“不可能,绝无这种可能!” “整个过程我都在现场,亲眼看着狱官试吃,也是我亲自端给秦康的,中途没有任何人有机会调包或者下毒!” “那会不会是只有部分饭菜有毒,狱官只试吃了没毒的?”范大有仍旧不放弃,继续追问着。 “范大人,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吗?既然是试吃,怎可能会只试吃一部分……” 曹大海正说着,宁辰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名狱官呢?” 曹大海一愣:“那人还在天牢里,被控制住了,微臣已经对他严刑审问过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有毒发,真是奇了怪了……” 范大有也疑惑道:“是啊,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这个毒到底是怎么下的?” 宁辰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失落地叹息道:“问题就出在这狱官与毒药本身上。” 说到此,宁辰又抬眼看了眼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葛连翘,而后继续说道:“毒药肯定就是这个狱官带进来的,或者说,他带的这个饭菜本身就有毒。” “而他之所以没事,要么就是提前吃了解药,要么就是那秦康本身在被押进入天牢之前就吃过什么东西,然后与他们送进去的药产生了反应,把毒激发了出来……” 正说着,一旁的葛连翘不禁挑了挑眉,她看向宁辰,眼里再次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震惊!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臭小子说得不错!” “应该就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 “至于提前吃解药,这种可能性不大……” 正说着,曹大海忍不住怒道:“放肆,你说谁是小屁孩呢?” 葛连翘的兴致瞬间被打断,没好气地说道:“谁的毛没长齐,谁自然就是小屁孩……” 曹大海看了看一脸无语的宁辰,又看了看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的范大有,最后还是看向葛连翘,怒道:“放肆,你竟敢说当今陛下是小屁孩,你不想活了是吧……” 葛连翘抱着双臂,一副极尽挑衅的神态:“这话可是你说的,本姑娘啥也没说!” “你、你……”曹大海气得无语凝噎,满脸涨红。 葛连翘冷笑连连:“你什么你,话都说不利索,求求本姑娘,本姑娘也许会大发慈悲替你瞧瞧。” 曹大海气得更厉害,但他刚要开口,宁辰便抢先吩咐道:“大海,休要浪费时间,立刻回去再提审那名狱官,只要他不死就行,无论你用什么手段,必须把他的嘴撬开!” “这是我们现在最有可能直接扳倒宋国忠的机会了……” 曹大海当即领命,转身后,又恶狠狠地瞪了眼葛连翘:“好男不跟女斗,你给我等着,哼!” 曹大海刚走,宁辰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范大有连忙给他端来热水,替他拍着背:“陛下,您没事吧……” 一旁的葛连翘依旧抱着双臂,冷冷道:“放心吧,他暂时还死不了,但如果他再多动动脑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宁辰惨笑一声:“朕相信,葛大夫是不会让我出事的……” 说罢,便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 然而,他此时心中却无比失落。 自己苦心设计这么一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保住陈伯礼,更不只是为了只除掉一个刑部尚书。 自己真正的目的就是以刑部尚书秦康为诱饵,抓住直接扳倒宋国忠的机会,一举将其击垮。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能在维持朝堂真稳定的情况下,尽快除掉宋国忠这是最好的。 没必要非等到自己真的毒发身亡时,强行带走宋国忠与太后。 但现在,秦康的死让他意识到,宋国忠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只怕曹大海这一去定然也从那狱官口中瞧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一小局,终究还是被宋国忠这老狐狸给躲过去了。 如果自己能及时亲自去见秦康,那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葛连翘,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 算了吧,自己亲自去也不一定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常胜将军。 更何况一个秦康,还不值得自己“得罪”这个个性女孩! 毕竟她可是孔老夫子费尽千辛万苦自己自己找来续命的人…… 与此同时。 宰相府议事厅内。 宋国忠扫视了一眼厅内端坐的众人,目光阴鸷,缓缓开口道:“怎么了,都不表态吗?” “事情的原委老夫已经和你们讲清楚了,救不救秦康,你们说了算!” 众人不禁都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似乎还没有从方才宋国忠口述的小皇帝设计的阴谋中走出来。 脸上都还带着强烈的震惊! 工部尚书率先开口道:“不能救,宰相大人说得很对,既然那小皇帝能用出如此恶毒的连环计,就一定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往里跳。” “他秦康自己办事不力,把事情搞砸了,总不能连累大家,连累宰相大人你吧!” “当初,我们投靠宰相大人您的时候,就发过誓,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决不能连累宰相大人您……” 见状,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 唯独吏部尚书阴沉着脸,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宋国忠皱了皱眉,看向吏部尚书问道:“你可有什么别的想法?” 吏部尚书摇了摇头,恭敬地说道:“回宰相大人,下官也赞同工部尚书的话,只是在想,如果舍弃秦康,那接下来谁会继任刑部尚书呢?”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自信地说道:“放心吧,这个位置只能是我们的人。” 说到此,他缓缓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幽幽道:“很好,既然各位都统一意见了,那老夫也不妨告诉你们一件事。” 见众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宋国忠再次捋了捋胡须,依旧半眯着眼,面无表情:“此时此刻,秦康应该已经永远闭上眼睛了。” “老夫也已经安顿好了他的家人,也算是对他的一点宽慰了!” 闻言,众人不禁都神色大变,但都尽力克制着。 宋国忠再次扫视了一眼众人,似乎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 虽然谋不可众! 但他很确定,这些人早就被自己拿捏地死死的,他们不会、也不敢背叛自己。 而且,就算他们有这个心思,他也不怕! 就像刑部尚书秦康一样。 这就是他作为当朝首辅手段与自信! 想到此,他缓缓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还有一件事!” 众人闻言,纷纷肃然起身,恭敬地朝着宋国忠拱手行礼,甚至比在金銮殿上向小皇帝行礼还要恭敬: “请大人吩咐!”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眼里射出一道精光,沉声道: “你们谨记,从现在开始,小皇帝说的一切你们都要想尽办法反对。” “小皇帝想要做的一切,你们都想尽办法阻挠。” “没有困难,就给他制造困难!” “没有麻烦,就给他制造麻烦!” “总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不把自己折在里面,无论大事小事,你们都要不择手段地给小皇帝添堵!” “做得好的,老夫必有重谢!” “不然……” 说到此,宋国忠那阴鸷的目光再次扫视过众人,见众人纷纷恭敬领命。 他嘴角满意地勾了勾,随即又补充道:“还有一点,记住,无论你们做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切不可让那小皇帝闻着你们的味儿……” 宋国忠话音刚落,便直接看向工部尚书:“江南水灾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最好别让那夏言查到你的头上……” 工部尚书笑道:“放心吧,宰相大人,那夏言一根头发丝都查不出来。” “而且您刚刚不是吩咐过了吗,这江南赈灾一事,不正好可以再给小皇帝添点堵吗?” 宋国忠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散了吧,记住,今日老夫说的话……” 待众人行礼告辞,柔儿这才缓缓走了出来,幽幽道: “义父,眼看就要进入深冬了,江南那边只要运作地好,这对于小皇帝来说,那可是一剂猛药啊!” 宋国忠点点头,捋着胡须,坚定地说道:“是啊,从现在开始,小皇帝都将是老夫唯一且最大的敌人!” “老夫绝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被小皇帝玩弄于鼓掌之间……” 第120章 斩草除根 清晨,初冬的暖阳透过窗子洒在了宁辰的身上。 披着厚厚的貂绒外衣,宁辰惨白的脸上愁眉不展。 他搓着手指,随着思绪乱飞,他不禁喃喃道:“宋国忠啊宋国忠,你果然够狠!” 原来,果然如他所料,曹大海昨晚并没有从那狱官嘴里撬出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因为就在曹大海赶回天牢时,那狱官已经自杀了。 宁辰得知消息后,马上让曹大海带人去搜查那狱官的家,但那里早已是一片灰烬了,只余几具白骨,其中还有两个小孩的。 宁辰又让曹大海去搜查刑部尚书秦康的,可家里早已不见人影。 曹大海派人去查了,没有出城记录,也没找到尸体。 换句话说,秦康那一家子已然生死不明。 他甚至已经能想到,那一家子肯定已经都遭了宋国忠的毒手。 宁辰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下定决心要杀人灭口,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斩草除根”。 绝不留任何一点“春风吹又生”的可能性! 只是,他没想到这宋国忠竟然都没有一点要营救秦康的念头,直接果然地选择舍弃这颗棋子。 而且出手狠辣果决,没有留下一点可以继续追查下去的可能。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小局的博弈中,虽然自己成功保下并收服了兵部尚书陈伯礼,也除掉了刑部尚书秦康。 但自己终究还是输了! 保下兵部尚书陈伯礼,只能算破坏了宋国忠的主动出击。 铲除刑部尚书秦康,也并没有伤及宋国忠的根本。 因为宋国忠必定会率领一众大臣推举他们的人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如果真被他们得逞,那无非是换一个人为他宋国忠所用罢了。 可宁辰自己目前也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 根据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刑部左右侍郎甚至郎中、员外郎等,全都是宋国忠一党的人。 从内部提拔这条路很难走通。 但如果不从内部提拔,选择空降一个,那必定会遭到宋国忠等人的反对。 到时候若真的闹个集体罢官出来,这大宁必乱! 其实宁辰倒也希望他们集体罢官,甚至一想到自己活不了多久,就想痛痛快快当个暴君! 直接将那批人全砍了! 将他们的人头一个个都挂在城墙上,让天下百姓都好好看看。 可问题是现在自己还活着,身后还有范大有、小安子、曹大海、夏言等这一批人在。 为了这些战友,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还是不能选择这条路! 如果有一天,自己有充足的人选来填补那些人的位置,保证大宁这个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掌握整个大宁绝对的军权,来保证谁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那自己倒是也不介意当个暴君,直接将那些蠹虫全都五马分尸…… 一念至此,宁辰摇着头惨笑一声,喃喃道:“想什么呢,眼下的困境都没能解决……” 他很清楚,除了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人选。 他即将面临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来自宋国忠的发难! 这次对刑部尚书秦康出手,一定会让原本想向自己靠拢的宋国忠彻底撕破脸。 接下来,他一定会不择手段与自己作对! 而眼下,江南赈灾一事,便是他宋国忠报复自己的最好机会。 “唉……” 宁辰不禁再次叹了口气,远隔千里,又不知道宋国忠会如何出招,如此情况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见小皇帝站在窗边,像疯了般一会喃喃自语,一会唉声叹气,葛连翘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道:“臭小子,才活了几年,就活成了个怨妇!” “活该你命短……” 宁辰转身看了眼面容绝美、身姿曼妙的葛连翘,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葛姐姐为何如此了解,难道你当过怨妇?” 葛连翘瞬间怒了:“放屁,本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宁辰笑了笑:“哦,是吗?朕怎么有点不信?” 葛连翘瞬间反应了过来,将手中汤碗一伸,怒道:“小小年纪就敢调戏女子,难怪天下百姓都说你是个荒淫无道的少帝!” “赶紧把药喝了,本姑娘懒得和你废话!” 宁辰得意一笑,之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接过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问道:“葛姐姐,你说灾民最怕什么?” 葛连翘一怔,随口道:“当然是瘟疫!” 宁辰眉头一挑:“没错,就是瘟疫……” 话音未落,宁辰突然大声喊道:“小安子,小安子……” 很快,小安子便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急切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没事吧……” 宁辰问道:“张适那边的青霉素制作出来了没有?” 小安子愣了愣:“青霉素?” 宁辰凝眉道:“就是之前朕让张适负责的科技局研制的青霉素,和精盐、玻璃、织布机那些制作图一起给张适的!” “奴才想起来了,您稍等,奴才这就去查看一下近期科技局研制出来的物品名单!” 小安子说着,连忙跑到另一边的书柜上翻出了一本册子。 仔细查看了两遍,道:“回陛下,名单上面并没有青霉素,怕是还没有研制出来。” “奴才记得上次您去张适那里时,他就说过那青霉素研制难度太大,他们一直没能成功,想来这段时间他们应该把这东西暂时搁置了。” “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东西了……” 正说着,葛连翘竟瞪大了眼睛走到宁辰面前:“臭小子,你刚刚说什么?” “玻璃、纺织机、精盐都是你让人研制的?” 宁辰没功夫回答葛连翘,继续对小安子吩咐道:“去,立刻让他们抓紧时间研制青霉素,否则,会坏了朕的大事!” “记住,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尽快把青霉素研制出来!” 见宁辰神情如此严肃,小安子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匆匆领命离去。 宁辰又连忙亲自到书柜上翻下来了一大摞图纸,这些都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积累的上一世物品的制作图纸。 找到了青霉素的制作图纸,伏在案前认真地研究着。 一旁的葛连翘也好奇地走了过来,翻阅着图纸:“蒸馏酒玉琼?” “香水?” “香皂?” “……” 看着手中这些五花八门的图纸,葛连翘那樱桃小嘴瞬间张大了,几乎可以一次性装下两个蛋! 不会吧? 大名鼎鼎的玉琼酒不会真是这小屁孩研制的吧? 还有自己最喜欢用的香水、香皂…… 当初自己初次接触香水的时候,还忍不住夸发明这香水的人是个天才。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天下百姓口中的荒淫少帝,竟然会是孔老夫子口中的这个千古一帝…… 这、这小屁孩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看向宁辰的目光,竟已然悄悄发生变化。 “臭小子,青霉素是什么?” 看着宁辰拿着笔在图纸上写写画画,葛连翘凑了上来,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这个东西?” 宁辰头也没转,甚至都没看一眼葛连翘,随口道:“青霉素成为人类对抗瘟病的有力武器,甚至可以说是瘟病的克星!” 闻言,身为医女的葛连翘猛地一怔,那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震惊: “你、你说什么?” “温病的克星?” “你说你正在研究的这个叫青霉素的东西是对抗温病的克星……” 宁辰依旧专注地在图纸上写写画画,他现在只思考一个问题:到底如何优化才能让张适他们更顺利地研制出青霉素? 然而,他上一世虽然经常接触这些东西,也知道制作这些东西的基本原理,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 此时,葛连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确定?” “不,不可能,温病可是有史以来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你随口一个青霉素,就能成为温病的克星?” “笑话,真若如此,那还要我们这些大夫干嘛?” “我爷爷也不至于一生都在寻找……” 正说着,宁辰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向葛连翘,沉声道:“你觉得朕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当葛连翘的视线触碰到宁辰那坚定中带着藏沧桑,又无比成熟的目光时,她竟不由地有些迷离! 也是这一瞬间,他似乎不再把宁辰当做只有九岁的小屁孩。 她信了宁辰的话! 下一秒,她竟直一把抢过宁辰面前的图纸,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不一会。 小安子匆匆赶了回来:“陛下,我已经让人去传达陛下您的话了。” “只是奴才实在不懂,您为何突然如此着急这青霉素啊……” 宁辰见葛连翘专注地看着图纸,于是也不打扰她,兀自走到小安子面前。 沉声道:“小安子,你觉得秦康此案过后,宋国忠会如何?” 小安子很是认真地想了想,道:“他一定会因此记恨陛下,毕竟之前他向您交了投名状,还想拉着您一起对付太后。” “此案过后,他很有可能已经明白他之前中了您的圈套,所以,他必定会报复您!” 宁辰眉头微挑,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道:“小安子,当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了就是不一样啊!” “这成长速度,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小安子挠挠头:“都是陛下教得好……” 宁辰正色道:“你刚刚说得没错,他一定会报复朕,那眼下,最好的机会便是江南赈灾一事,只怕……” 第121章 就是他了 江南向来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更是大宁王朝每年的税收重地。 可如今却是水淹千里,遍地难民! 废堤之上,夏言满身泥泞,看了看左侧的遍地灾民,又看了看右侧一片狼藉。 最终将目光落在最远处那一片保护完善的肥沃之地上。 他张了张嘴,用早已沙哑疲惫的声音,沉声道:“你瞧瞧!” “靳兄,看到那片良田没有,就算是天灾,倒霉也只是穷苦百姓。” “那些达官贵人的土地,在如此大的天灾之中,竟没有丝毫受损,都说老天是最公平的,可笑,这世上就没有公平二字!” “就算有,那也得用命搏出来!” 靳辅叹了口气,义愤填膺地说道:“天灾?” “哪来的天灾?” “这段时间,我勘测现场,走访百姓,查阅资料,可以完全肯定,此次江南水灾就是人祸!” “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灾……” 正说着,夏言连忙看了看四周,见没人靠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靳兄此话怎讲?” 靳辅愤怒地指着最远处那处肥沃的土地说道:“罪魁祸首就是那一片良田!” “洪灾危机初现之际,若是早些分流,从那里引一道分支入相邻河道,再及时加固大堤,既能减少河沙淤积,又能防止水患,而且损失也是最少,消耗也是最低的。” “可偏偏江南这大大小小所有官员,没一个人敢动这片良田,这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死伤近百万人,房屋田地财产更是不计其数,这都为了保那个大人物的良田,你说,这不是人祸又是什么?” “造孽,简直就是造孽!” “要我看,这江南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员,全都该送上断头台……” 闻言,夏言连忙打断道: “靳兄,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靳辅一怔,随即怒道:“怎么,你怕了?” 夏言无奈地摇摇头:“怕?” “笑话,我夏言敢在朝堂上立军令状,就已经把生死看淡了。” “但毕竟我们此次是带着陛下交代的任务来江南的。” “陛下如此信任我们,送来的钱都不需要我们做账目!” “这种事情,哪朝哪代发生过?” “还是那句话,得遇如此明君,是我等莫大的荣幸。” “所以,我们绝不能图一时之痛快而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必须把陛下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好。” 说到此,夏言幽幽看向那片灾民安置区。 继续道:“虽然此地的大小官员表面上对我这个钦差毕恭毕敬,但是实际上很多事却阳奉阴违。” “若不是陛下以民间商贾捐款的名义给我们不断支持银两,我们这赈灾工作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现在赈灾的事宜已经完全走入了正轨,我也要着手调查陛下交代给我的事情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暗中调查清楚,争取尽快掌握确凿证据交给陛下。” “这期间与他们斡旋的事情交给我,你要做的就是专心修你的大堤。” “有任何事,我们私下商量。” “你切记,莫要让他们有所警觉,否则只会加大我们暗中调查他们的难度。” 靳辅点点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倒是你,听说灾民中已经出现瘟病了,你一定得多加注意。” 夏言自信地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早就做好了应对措施!” “陛下如此信任我们,此次赈灾,我必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卷……” 夜色渐深。 养心殿内。 宁辰看着仍旧痴迷于青霉素制作图纸的葛连翘,忍不住问道:“葛大夫,怎么样,你能把青霉素制作出来吗?” 葛连翘头也不回地说道:“可以一试,但短时间估计很难搞定!” 宁辰挑了挑眉:“那就麻烦葛姐姐帮朕好好研究研究,只要能尽快研究出来,朕一定重重有赏……” 正说着,葛连翘突然投来了冰冷的目光:“少在本小姐面前用你那皇帝小儿的那套!”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药真的能治瘟病?真的是瘟病的克星?” 宁辰笃定地点点头:“当然,莫非你还要朕在你面前立誓?” 见宁辰如此笃定,葛连翘微微皱了皱眉:“一边玩儿去,你这种心思深沉的小屁孩,谁敢相信你立的誓?” 话音刚落,不待宁辰开口,葛连翘便拿着制作图离开了养心殿。 离开之时还不忘补充道:“早点睡,别再跟我玩心眼儿了……” 看着葛连翘离去的背影,宁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乖乖地躺在床上,思绪也忍不住再次飞扬了起来。 青霉素的事情就交给葛连翘吧,毕竟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 作为神医葛景华的孙女,只怕除了葛景华自己,没人比她葛连翘更懂医药这方面的知识。 研制青霉素这件事本就急不来,而且他之前那个可怕的猜测也并不能完全肯定。 如今秦康虽是毒发身亡,但所有线索都已经断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宣布他畏罪自杀,麻痹宋国忠等人,暗中继续调查。 虽然宁辰知道继续追查下去也不一定能有收获,但哪怕有一丝机会,他也不愿错过。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个:确定刑部尚书一职的继任人选! 想到此,宁辰翻了个身,紧了紧自己的被子。 口中不禁碎碎念道:“六部还剩下三部……” 如今,六部主官之中,户部尚书肖敬语虽然还没有完全被自己收服,但好在他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兵部尚书陈伯礼算是彻底被自己收服了,只等此案过后还陈伯礼清白,自己也算是掌握了兵部。 剩余的刑部、吏部、工部都是他宋国忠的势力,自己必须全都抢过来,一个都不能少! 工部那边只能等夏言那边的进展,而吏部向来都是六部之首,也必定是宋国忠掌控最大的一部,不能贸然动手。 至于刑部,如今秦康一死,这便是自己掌控刑部的最佳机会。 只是到底该怎么才能将刑部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呢? 宁辰忍不住皱了皱眉,又翻了几次身,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坐了起来。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陛下,奴才回来了!” 宁辰眉头一挑:“快进来!” 小安子连忙开门走到了宁辰床边,恭恭敬敬地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过来。 “陛下,这是妙音坊与张适之前按照您的吩咐,搜集到的刑部所有官员的情报。” 宁辰没有说话,当即接过小册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开口道:“很好,干得漂亮,去,把范大人给朕找来!” 小安子点点头,当即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范大有便跟着小安子匆匆赶到了养心殿,却见宁辰正披着衣服坐在案前。 “微臣参见陛下……” 范大有话音未落,人甚至还没有跪下去,宁辰便率先开口道:“说了多少次了,自己人用不着跪!” “范大人,你看看,这是朕选的刑部尚书继任人选,你觉得如何?” 范大有怔了怔。 他其实也一直在帮宁辰思索有谁能继任刑部尚书一职,可是思前想后,整个刑部都是宋国忠的人。 如果强推别的人入刑部任尚书一职,定会掀起朝堂风波。 这对即将推行新政改革的小皇帝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接过小皇帝递来的小册子认真看了看,整个人却不由得怔住了。 “陛、陛下,您怎么会有如此详细、齐全的资料……” 看着小册子上,那一个个隶属于刑部的人员名单,以及他们的背景资料,性格特点、个人爱好以及近况等等记载。 范大有不由地再次痴痴地看了眼宁辰,这一刻,他再次刷新了对小皇帝的认知。 以前,他只觉得小皇帝知人性,懂隐忍,善伪装,精谋略的千古一帝的坯子。 后来,亲自帮小皇帝做了那么多事后,他更是坚定地认为小皇帝就是上天赐予大宁的千古一帝! 哪怕他只有九岁! 可现在,他却再次发现,小皇帝除了有之前发现的那些优点和能力,竟还有如此令人后背发凉甚至感到恐怖的手段。 刑部大大小小那么多官员,小皇帝竟能如此详细地掌握他们的全部资料。 整个朝堂的所有官员都逃不过小皇帝的眼睛。 看着范大有复杂的目光,宁辰笑了笑,道:“不用如此震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管是什么战场,情报都是最重要的。” “这些东西,朕早就开始筹划了。” “你先回答朕,你觉得此人能否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范大有愣了愣,这才从震惊中走出来,看着名单上画着圈的名字,他皱了皱眉,道:“廖凡?” “此人就是趋炎附势、贪财好色的小人,而且他本就是秦康一手提拔的,若不是秦康,他这种废物怎可能当上刑部右侍郎?” 说到此,范大有再次看向宁辰:“陛下,您为何想让这样的人担任刑部尚书一职?” “这、这不是胡闹吗?” “而且,此人可是宋国忠的忠实狗腿子,你为何……” 正说着,宁辰脸上竟漏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既然范大人如此说,那新任刑部尚书就是他了!” 范大有一怔,刚要开口:“陛下,您这是在干嘛?这、这……” 不料,宁辰却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对小安子说道:“小安子,朕今晚就要看到他,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小安子点点头:“放心吧,陛下,奴才保证让您今晚见到他……” 见廖凡这废物? 而且看样子还是要在皇宫见廖凡? 小皇帝这到底又在谋划什么…… 第122章 是废物吗 范大有见状,忍不住追问道:“陛下,您确定您没开玩笑?” “您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要让他……” 看着一脸不解的范大有,宁辰靠坐在床上,微笑着打断道道: “因为连你都觉得他是个废物,那宋国忠自然也知道他是个废物!” “废物也废物的好处……” 范大有凝了凝眉,看着面前这个流露自信笑容的小皇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毕竟他清楚的知道,小皇帝到目前为止,在用人方面暂时还没出现过问题。 …… 自从观莲节后,妙音坊的生意愈发红火。 再加上宁辰隔段时间就会暗中提供一首首足以流传百世的词曲、一曲曲让人如痴如醉的舞蹈。 这近一年来,妙音坊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宁第一艺馆! 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纷纷以得到妙音坊花魁为荣。 这段时间妙音坊更是培养出了无数的歌舞名妓,俨然成了歌舞艺妓界的“黄埔军校”! 按照宁辰制定的制度,妙音坊并不会限制这些艺妓的自由。 只要出的起钱,只要花魁愿意,便能离开妙音坊,恢复自由身。 也因此,愿意一掷千金替她们赎身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除此之外,妙音坊的分馆也开了不少,更是为宁辰创了不菲的收入。 然而,世人只当是表字无情,只认金钱地位。 却不知,这些花魁每一个都是经过周素若精挑细选并严格训练的绝色潜伏者。 前有户部尚书肖敬语,后有兵部尚书胞弟陈安! 更有无数前仆后继之人正在路上。 刑部右尚书廖凡最近便像得了失心疯一般,疯狂迷恋上了妙音坊新晋花魁浮香姑娘。 为了博得浮香姑娘青睐,廖凡只要有时间就来妙音坊给浮香捧场,银子更是花了不少。 奈何每次有意替浮香姑娘赎身,却都被浮香姑娘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夜色渐深。 廖凡醉醺醺地走出妙音坊大门,口中还哼唱着《声声慢》。 管家早已准备好马车候在门口。 见廖凡踉踉跄跄,愁眉不展,管家连忙上前搀扶:“爷,您这是怎么?” “难道浮香姑娘又拒绝了您?” 廖凡叹了口气,打着酒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都说水滴石穿,你老爷我都滴了这么久了,家底儿都快花没了,咋就滴不穿呢?” 管家见状,愤慨地说道:“可恶,要小的看,那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表字,爷,您干脆以后再也别在她身上浪费精力了。” “三条腿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女人不大把都是吗?” “您堂堂一个刑部右侍郎,何必吊在她这一棵树上?” “女人嘛,熄了灯都一样,更何况您孑然一身多年,以您的条件,难道还怕找不到漂亮女人……” 正说着,廖凡突然喝道:“闭嘴,你这粗坯的腌臜货!” “你根本不懂浮香姑娘的好!” “再说人家也没拒绝你家老爷我。” 管家一怔:“没拒绝?” “那您为何如此……” 廖凡叹了口气,道:“她的确没拒绝老爷我,但她却提了一个比直接拒绝更让我头疼的条件!” “什么条件?”管家将廖凡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启程回家。 廖凡把头靠在管家肩膀上,打着酒嗝,带着哭腔说道:“老吴啊,你说爷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当初我不想当官,我爹非要给我安排进刑部,花了不计其数的银子。” “你说这些银子给我吃喝玩乐多好,一辈子都花不完!” “混了这么多年,我也算听我爹的话了,费尽心力讨好宰相大人,让我当上了刑部右侍郎。” “我知道我不是当官的料,但我也没什么坏心思啊,当个右侍郎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也只是想着把当初我爹花的银子都给它捞回来罢了。” “好嘛,我当牛做马,给人当狗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可这女人竟然要我当上刑部尚书才肯嫁给我!” “那可是刑部尚书啊,我怎么可能当得上?” “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吗?” “更何况,宰相大人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他只是看在我听他话的份上,才保着我,护着我……” 管家老吴叹了口气,道:“老爷,你这样是不对滴。” “你是我看着长大滴,你从小就聪明,要对自己有自信。” “不就是个刑部尚书……” 说到此,老吴目光迟疑了一下,随即说道:“实在不行,咱就辞官回老家!” “你、你……” 廖凡情绪越发激动,“不行,我爹花的那么多钱我还没捞回来,怎能就这么拍拍屁股回家?” “更何况还有浮香姑娘……” 正说着,马车突然急停了下来,廖凡直接栽倒在了老吴腿上,可不待他重新坐起来,马车门帘便被掀开,随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没有一句废话,冲着二人的脑袋就是一棍。 廖凡只觉得头上传来一阵巨疼,随即双眼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睁开眼,爬了起来,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前方。 定睛看去,他不禁后背一凉,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陛下、怎、怎么是您……” 宁辰阴沉着脸打量着廖凡,沉声道:“不用猜了,这里是皇宫,就是朕让人把你绑来的!” 廖凡脸色唰的变得惨白,颤颤巍巍地说道:“陛、陛下,您、您这是为何……” 宁辰冷笑一声,沉声道:“也没什么,朕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闻言,廖凡猛地一怔! 整个人都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以前,他一直都没把这位年幼的小皇帝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看来,这小皇帝就只是个傀儡罢了。 可这近一年的时间,他是看着面前这个小皇帝从即将被废到现在亲政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近从宰相宋国忠一党之人的咬牙切齿中,他也能猜到这小皇帝绝不简单。 一个九岁稚子,能让那些人咬牙切齿,这足以说明,这小皇帝绝不是个普通人。 可他为何要用绑架的手段来见我? 有什么事完全可以直接召见我啊,为何非要弄得如此见不得光? 难道是…… 一念至此,他不由地后背一凉,心中暗自郁闷道:“你们这些神仙打架,干嘛非要带上我啊……” 正想着,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三个问题!” “第一,想不想当刑部尚书?” 廖凡眉头一紧,这是想收买我? 于是连忙说道:“陛下,微臣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微臣就是个废物,微臣根本就不是当刑部尚书的料……” 宁辰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想不想死?” 廖凡浑身一颤,连忙“咚咚咚”磕了几个头,哭喊道:“陛下饶命啊,微臣就是个小角色,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规矩的行为,但微臣可从来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当、当初参与联名废帝,也、也是被逼无奈……” “您就放过微臣吧,微臣真的不想死……”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廖凡,宁辰依旧不置可否,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沉声道:“好吧,那这第三个问题也无需问了,你回去吧……” 廖凡再次猛地一怔! 这、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真的假的? 这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见廖凡愣在原地,宁辰冷冷道:“怎么,还想留下来让朕请你吃宵夜?” 廖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朝着宁辰磕了几个头,这才小心翼翼,快步退了出去。 刚走出房间,不料后颈处又传来一阵巨疼,随即眼前一黑:又、又来了…… 片刻后,范大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恭敬地朝着宁辰行了行礼,道:“陛下,您不是要用廖凡吗?” “为何这么容易就放他回去了?” “您就不担心他把此事告诉了宋国忠?” 宁辰笑了笑,道:“他的表现你都看到了,不放他回去还能怎么办?”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告诉宋国忠的。” 范大有摇了摇头,道:“陛下,恕臣多嘴,臣之前就说过此人就是个废物,而且他本就是宋国忠的人,怎么可能为陛下您所用……” 正说着,宁辰突然打断道:“你错了!” “他不仅不是废物,而且十分聪明!” “此人,朕用定了!” 范大有愈发不解,这廖凡就是个胸无点墨,毫无骨气的废物,为何小皇帝明明看到他的表现后,还要坚持用他呢? 然而,他刚要开口问,宁辰率先说道:“等着吧,为了花魁浮香,他会主动向朕投诚的!” 说到此,宁辰又喊了一声:“小安子……” 小安子匆匆跑来:“陛下有何吩咐?” 宁辰正色道:“去,传朕口谕,立刻召见刑部左侍郎,记住,要大张旗鼓的去……” 待小安子领命离去,范大有忍不住再次问道:“陛下,您这又是为何?” 宁辰神秘一笑,道:“朕得逼他们一把……” 第123章 忠君爱国 范大有实在心中不解。 见刑部右侍郎廖凡要让人将其偷偷绑进皇宫,而见刑部左侍郎却要大张旗鼓。 最关键的是,刑部大小事,除了之前的刑部尚书秦康,其他基本就是这个俞泽秀在负责。 至于那个废物廖凡,简直就是个混吃等死、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摆设。 他始终觉得,与其想办法收服一个废物廖凡,不如多花些精力收服一向以干吏著称的左侍郎俞泽秀。 想到此,范大有继续追问道: “逼一把?” “陛下您要逼谁?” “廖凡吗?可是陛下,与其想办法逼廖凡,不如废些精力,想办法直接收服那俞泽秀?” “虽然那俞泽秀是宋国忠的门生,但他既不贪财好色,也从不违法乱纪,个人能力也是极好的。” “更何况陛下您连兵部尚书陈伯礼都能设计收服,一个俞泽秀应该不在话下……” 宁辰摇摇头,道:“朕也想过如此,但难度太大!” “秦康一死,刑部尚书一职的继任问题必将提上日程,也必将成为宋国忠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 “目前还没看到宋国忠的折子,那就说明他们一定也在讨论由谁来继任刑部尚书。” “如果你是宋国忠,你会让谁继任?” 范大有皱了皱眉:“从左右侍郎中提拔是最名正言顺的,那最合适的人选自然就是俞泽秀!” 宁辰点点头:“没错,在推选人继任刑部尚书这一方面,虽然朕是皇帝,但按照目前的局势与大宁的制度,宋国忠比朕更有天然优势。” “所以,以他那谨小慎微的性格,说不定早就在培养俞泽秀。” “更何况就像你说的,此人既不贪财好色,又不违法乱纪,可以说几乎没有弱点。” “你猜,这样一个人,他为何会效忠宋国忠?” 范大有皱了皱眉,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可宁辰的目光中骤然浮现一股寒意: “朕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可如果他不珍惜,那朕与其浪费精力去抢一个不可能得到的人,不如直接将其毁掉!” 闻言,范大有猛地一怔:“毁掉?” “您莫非是要……” 得不到就要毁掉? 这、这…… 不知为何,范大有莫名地觉得自己似乎对小皇帝再一次刷新了认知。 作为一国之君,怎能用如此手段? 想到此,他恭敬地朝着宁辰拱了拱手,正色道:“陛下,您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正因如此,老臣才会不顾一切效忠于您。” “可要成为一代明君,怎能有这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心态?” “老臣说句不该说的,您如果如此行事,与太后又有何差别?” 宁辰不由地皱了皱眉,他转身看向面前这个仗义执言的范大有。 不怒反笑:“范大人啊范大人,都说你是老腐儒,果然如此!” “不过,有你在朕的身边,实乃朕之幸。” “但有一点你搞错了,朕从来都没有要说过要当明君!” 范大有一愣:“不当明君?” “那陛下您这么长时间一来是为了……” 宁辰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窗外:“当初老夫子也问过朕类似的问题。” “朕给他的回答是……”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刑部左侍郎俞泽秀已然奉旨进宫,跪在了宁辰面前。 宁辰对此人并不陌生,自从亲政以来,每次早朝都能见到他。 此人很少在朝堂上发言,但那双不大的眼睛,总透着时刻观察、盘算的光芒。 “起来吧,爱卿无需多礼。” 宁辰说着,目光却一直在观察着俞泽秀,开门见山地继续问道: “知道朕为何这么晚召见你吗?” 俞泽秀摇摇头,恭敬地说道:“微臣不知,敢问陛下如此晚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宁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语气也骤然阴沉了下来:“朕再问一遍,你确定不知道?” 俞泽秀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可面对小皇帝的再次质问,他还是面沉如水:“请陛下赐教!” 宁辰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看来这俞泽秀果然是宋国忠的忠实信徒。 于是冷笑一声:“好一个不知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在出发前派人去宰相府?” 闻言,俞泽秀不由地一震,脸上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殊不知,在他接到小皇帝的口谕出发进宫之前,他便已经偷偷命人去宰相府传递了消息。 在这个大家都把视线放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的档口,作为宋国忠的心腹门生,他又怎可能不明白小皇帝找他的真实目的。 看着面前这个年仅九岁的童稚身影,他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片刻后,他还是恢复了镇定,再次缓缓跪倒在地:“陛下,微臣实在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 “陛下若没什么事,还请容微臣告退……” 宁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直勾勾地凝视着俞泽秀,正色道:“好吧,既然你非要装糊涂,那朕也不浪费时间了。” “直说吧,朕知道你是宰相宋国忠的门生,更是他的心腹。” “如今刑部尚书一职空缺,朕希望由你来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宰相大人如今年岁已高,已经为大宁操劳了这么多年,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你作为宰相的得意门生,由你来接替他是最合适不过的,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你觉得如何?” 宁辰点到为止,通过之前的几句对话,他很清楚俞泽秀心里定然明白自己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给他一个重新站队的机会。 俞泽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多谢陛下好意,微臣只知忠君爱国,至于能不能当上刑部尚书,要不要当刑部尚书,这并非微臣在意之事。” 宁辰再次皱了皱眉,如此果断地拒绝自己的“利诱”,好一个稳如泰山、滴水不漏! 于是骤然冷喝道:“好一个忠君爱国!” “如果朕非要你当这刑部尚书呢?” 俞泽秀脸色微变,他很清楚,小皇帝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非逼着他在小皇帝与宋国忠之间做出选择。 但短暂的失神后,他依旧稳稳说道:“刑部尚书一职乃六部主官,任命之事历来必须经过廷议、群臣工商。” “就算是微臣想当这个刑部尚书,只怕也不是微臣想当就能当的。” “而且,微臣向来只知道遵纪守法,勤勉工作,并没有其他心思。” “威逼”也没用! 又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宁辰转过身背对着俞泽秀,暗自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俞泽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告诉他,虽然他是皇帝,但也不可能想让谁当刑部尚书就让谁当刑部尚书。 而且俞泽秀那句“向来只知道遵纪守法,勤勉工作,并没有其他心思。”表面上是说对刑部尚书没有动心思,实则是在说他对自己十分自信,没有任何把柄。 就算宁辰是皇帝,就算因为今晚他拒绝了宁辰,宁辰也不能随意处置他。 对此,宁辰心中失望至极,甚至已然有些动怒。 但仅是片刻,宁辰那弱小的身躯突然颤抖了起来。 并非动怒,而是开怀大笑。 “好、好、好……” 当他转身过来时,稚嫩的脸上堆满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看得俞泽秀一愣一愣的! 宁辰拍了拍俞泽秀的肩膀:“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其实吧,今日让你来,就是想试试你的心意!” “朕明白,内阁一事所有人都会以为朕是想废丞相,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朕比谁都看重宰相大人,不然也不会让他进内阁。” “朕身体不好,很多事还得依靠宰相大人,但宰相大人年岁已高也是不争的事实,朕总得为以后多想想吧。” “俞爱卿忠君爱国,又是宰相大人的得意门生,朕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是大宁的中流砥柱。” “至于刑部尚书一职的继任问题,自然还是要经过廷议的,不过朕坚信,这刑部尚书一职,非俞爱卿莫属。” “不过,俞爱卿务必要时刻铭记刚刚在朕面前说的那句话!” “忠君爱国!” “切记……” 俞泽秀被小皇帝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蒙了。 但不等他想明白,便已经被小安子请出了养心殿。 俞泽秀刚走,范大有再次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朝着宁辰恭敬地拱了拱手,满眼钦佩地说道:“果然如陛下所料,此人当真油盐不进……” 宁辰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与你是同一种人,只是他很不幸地选择愚忠宋国忠。” “朕已经给他机会了,接下来,朕只能毁了他!” 范大有仍旧有些不忍:“还请陛下一定手下留情……” 后半夜。 宰相府内。 宋国忠看着依旧痴迷钻研棋谱的柔儿,自信地说道:“放心吧,俞泽秀乃老夫的得意门生,没人比老夫更了解他,小皇帝就算想收买他,他也绝不会接受的。” 柔儿双指落子,幽幽道:“柔儿相信义父您,但不相信他。” “关键是,义父可曾想过,小皇帝若无信心,为何会突然半夜召见俞泽秀?” 宋国忠不由地一愣,喃喃道:“是啊,这小皇帝多智近乎妖,手段奇出,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正说着。 一位下人匆匆来报:“大人,刑部左侍郎俞大人从皇宫回来了,这是他派人来给您送的信。” 宋国忠接过信一看,脸上再度恢复了自信的笑容:“看吧,我就说,老夫这个门生绝对可靠……” 不料,正当他要将信递给柔儿看时。 又一名下人来报:“大人,刚刚皇宫又有人去了俞大人家传了皇上口谕,还送了一柄宝剑,宝剑上刻有四个字:忠君爱国……” “什么?” 宋国忠不由地一愣,眉头瞬间紧锁在一起。 就连柔儿正欲落子的手,也不由地僵在了半空。 那张绝美的脸上顿时一脸凝重…… 第124章 皆有可能 下一刻。 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宝剑?” “忠君爱国?” 柔儿放下棋子,缓缓起身,宋国忠朝着下人摆了摆手,下人自觉退了出去。 房间内,再次只有宋国忠与柔儿二人。 他们互相对视着,神情都有些不安。 因为二人都明白,皇帝送宝剑给臣子意味着什么。 自古以来,那都是天子给予臣子的绝对信任与权力。 如果不是俞泽秀得到了小皇帝的信任,如果不是俞泽秀被小皇帝收服了,他怎会得到小皇帝赠送的宝剑? “莫非俞泽秀真的背叛了老夫?” “不,不可能!” “如果小皇帝收买了他,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他应该要不动声色,将其安插在我身边……” 柔儿点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那小皇帝的能力我们都很清楚。” “如果他真的收服了俞泽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动声色,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那么,他故意这么做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预谋……” 养心殿内。 范大有疑惑地看向宁辰:“陛下,您不是要毁了俞泽秀吗?” “为何又要给他送宝剑?” 宁辰看向范大有,笑着说道:“这就是朕毁他的手段!” “哦,不对!” “应该说,亲手毁掉俞泽秀的不是朕,而是宋国忠!” 范大有瞬间目瞪口呆,惊讶地看向宁辰:“宋国忠亲手毁掉俞泽秀?” “这、这怎么可能?” “俞泽秀可是宋国忠的得意门生,更是他的心腹,从刚刚俞泽秀油盐不进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很忠于宋国忠,宋国忠不可能会毁掉他自己的左膀右臂……” 正说着,宁辰嘴角再次勾起,打断道:“所以朕刚刚说了,朕要逼一把他们,逼他们主动放弃俞泽秀。” 范大有恍然大悟:“哦,明白了,原来陛下您方才要逼的是宋国忠他们。” 宁辰点点头,缓缓回到床上躺靠着,搓着手指,缓缓道:“此时此刻,宋国忠他们应该已经在猜测朕的用意。” “而且应该很快就会见俞泽秀……” 范大有皱了皱眉,道:“可您只是让安公公给俞泽秀送了一柄宝剑,就凭一柄宝剑就能让他们主动放弃俞泽秀?” “这未免有些太想当然了吧?” 宁辰抬眼看向范大有,脸上再次恢复了童真的模样,打趣道:“范大人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父亲,应该知道想当然是小孩子的天性!” “朕本就是个小孩,想当然有何问题吗?” 范大有一怔,竟一时无言以对。 不错,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甚至都忘了,面前这个靠着才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天子,其实还只是个九岁的孩童! 可问题是,知道了小皇帝这一路走来做的这么多事,普天之下还有谁敢相信他真的只是个小孩? 正兀自想着,宁辰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沉声道:“想当然之所以是想当然,那是因为没有实现!” “一旦实现,就不是想当然了……” 另一边。 宰相府内。 宋国忠点点头,捋着胡须思忖道:“不错!” 宋国忠踱着步子,一脸严肃认真,继续思忖道:“那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收服俞泽秀?” 柔儿皱了皱眉,认真思索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可宋国忠话音刚落便又兀自摇起了头:“不对,朝着这个方向想明显不对!” “小皇帝想掌握刑部尚书的位置这是一定的,他单独召见俞泽秀,很有可能就是知道老夫会推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 “而如果他没有收服俞泽秀,却故意做出这些动作,那他的目的就应该是让我们对俞泽秀起疑心,进而放弃推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可问题是,现在整个刑部的人都在老夫的掌控之中,就算不推俞泽秀,推选其他人,对他小皇帝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他这么做没有意义啊!” 柔儿点点头,终于开口道:“义父说的是。” “他应该知道,您是绝不会同意他指派其他人继任刑部尚书的,他更清楚,强行指派其他部门的人,对他没有好处!” “所以,继任的人选只能从刑部内部提拔。” 宋国忠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老夫才说往这个方向想完全是不对的。” “那就只有可能是俞泽秀真的被他收买了。” 说到此,宋国忠神情再次凝重了起来:“如果真是如此,小皇帝这么做的真实目的就只能是故意激怒老夫!” 一念至此,宋国忠的眼里甚至已然冒出寒光:“和之前许严之死一样,上次他是用刺杀许严的凶手为诱饵,钓出了老夫苦心在京都四营收买的耳目。” “这次,他肯定是想以俞泽秀的叛变为鱼饵,激怒老夫,让老夫出手除掉叛徒俞泽秀,进而再次钓出老夫的人……” 柔儿点点头,缓缓道:“有一定的可能,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刑部内部早就有小皇帝的人!” “只要我们怀疑俞泽秀,放弃俞泽秀,那小皇帝的就能顺利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正说着,宋国忠顿时眉头一挑:“不错,柔儿,多亏有你提醒,的确有这种可能……” 说到此,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在筛选了。 除了俞泽秀,还有谁能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名义上最名正言顺的就是刑部右侍郎廖凡! 一想到廖凡,宋国忠不禁摇起了头,坚定地说道:“不可能是刑部右侍郎廖凡!” “那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若不是看在他父亲替老夫做过那么多事的份上,老夫绝不可能让他一直坐在右侍郎这个位置上!” 宋国忠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继续思忖道:“除了他,剩下的各省清吏司郎中,也才正五品,级别也不够直接提拔成刑部尚书。” “莫非他又要像之前的夏言一样,又搞一出军令状的戏码,强行提拔级别不够的下吏?” 柔儿道:“义父,到此为止吧,目前看来一切都有可能!” “不管怎样,您最好先见一见俞泽秀!” 宋国忠也想的脑袋疼了,点点头道:“嗯!” “这小皇帝出招实在让人防不胜防,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没想到,他话音未落,下人便再次来报:“大人,刑部左侍郎俞泽秀求见!” 宋国忠与柔儿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 俞泽秀一字不差地将宁辰与他的所有对话都说了出来。 最后还不忘补充道:“恩师,您放心,没有您就没有我俞泽秀的今日。” “在学生心里,效忠您就是效忠大宁王朝!” “至于小皇帝送我宝剑,学生也十分不解,但学生窃以为,小皇帝定是故意为之,借此挑拨学生与恩师您之间的关系……” 态度之诚恳,言辞之恳切,让宋国忠都不禁有些动容。 俞泽秀甚至还将宁辰赏赐的宝剑拿给宋国忠看。 待俞泽秀离去,宋国忠长叹一口气,道:“看来老夫还是多虑了,泽秀之忠,足以让老夫放心。” 柔儿却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提醒道:“义父,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世上不缺会演戏的人,特别是在这朝堂之上……” 养心殿内。 范大有追问道:“陛下说的是,一旦实现了,就不能称之为想当然!” “可问题是,就像陛下您方才所言,宋国忠定会见俞泽秀,届时,俞泽秀一定会将所有事情据实以告。” “而他只要据实以告,宋国忠只怕就不会再怀疑他……” 宁辰笑着打断道:“不!” “你错了,他一定会更加怀疑俞泽秀!” 范大有不解道:“这是为何?” 宁辰神秘一笑:“因为朕的布置远不止这么简单!” 范大有猛地一怔:“陛下您的布置?” “您难道还有其他布置?” 宁辰笑了笑,道:“走一步看三步,这是朕的习惯!” “而自朕重活一次,就必须走一步看五步!” 范大有一愣,他深深看向宁辰,不禁联想起面前这个小皇帝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目光中除了震惊,更多的竟是怜爱: 是啊,一路走来,小皇帝不就相当于重活一次了吗? 片刻后,范大有再次问道:“可您到底还有什么布置呢?” 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朕之前说的逼他们一把,可不只是逼宋国忠!” “别忘了,还有那个被所有人都视作废物的廖凡……” 范大有再次愣在了原地,整个一丈二和尚的模样: “廖凡?” “他、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之前可是拒绝了您的好意……” 宁辰笑道:“他拒绝了朕,可他拒绝不了妙音坊的花魁!” “而且,他和俞泽秀不一样,他是真的怕死……” 殊不知。 就在范大有与小皇帝对话之际。 一个身影缓缓走向宰相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行部右侍郎廖凡! 他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宰相府的大门,似乎还有些迟疑。 忽的,他突然又转身往回走去。 可没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从怀里掏出逃出了一个香囊。 仰天长叹道:“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咋就对我这么狠心?” “我不就只想混混日子,早日把老爹为我花的钱捞回来,然后把浮香姑娘娶回家,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你为何要这么逼我……” 第125章 疑人不用 夜色如墨,孤月浑浊。 无人的街道上,廖凡仰天长叹后又沮丧地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那个香囊,眼里尽是复杂。 他早就知道如今的这个小皇帝绝不简单。 但他万万没想到,小皇帝会对他这个无名小卒下手。 小皇帝能轻轻松松派人将自己绑进皇宫,又轻轻松松将自己敲晕了送回来。 他很清楚,小皇帝这其实就是在告诉自己,自己的性命随时都掌握在小皇帝手中。 如果自己执迷不悟,不肯效忠小皇帝,那自己很有可能会再次被小皇帝派人给帮了,至于能不能再活着回去,那可就说不定了! 而且,就在他被送回家刚醒过来不久,浮香姑娘竟然连夜主动找上了门。 在他面前,浮香姑娘梨花带雨,声泪俱下。 恳请廖凡救救她,带她远离京都。 一番追问之下,他这才知道,原来是禁军统帅曹大海看上了浮香姑娘,扬言三日后便会让人来带走浮香姑娘。 事发突然,廖凡虽心中诧异,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京都之人谁都知道,自从丽春院改名妙音坊后,其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禁军统帅曹大海。 毕竟在京都这个地界儿,只要是做得大一些的产业,哪个背后没有朝堂大员的支持? 这都已经是所有人心中都已默认的潜规则了。 作为禁军统帅,有些利益链条也不为过。 但通过浮香姑娘这件事,廖凡却可以肯定,妙音坊的背后虽是曹大海,但曹大海的背后却是当今的小皇帝。 也就是说,曹大海会突然看中浮香并要带她走,这一切肯定都是小皇帝的刻意安排! 那么就意味着,小皇帝不仅已经掌握了自己所有的动态,甚至还可以随时操控自己身边的人。 小皇帝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自己,为何要先绑架自己,而后又通过浮香姑娘来警告自己呢? 目的只有一个:给自己机会弃暗投明,效忠小皇帝! 如果自己不弃暗投明,那自己的结局就不只是失去浮香姑娘,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肯定很难保住! 想清楚这些,廖凡对这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如此手段、如此城府,难怪宋国忠那些人会对他咬牙切齿! 更何况,小皇帝如今只有九岁,若假以时日,只怕会更加恐怖如斯…… 可问题是,宰相也不是什么好鸟! 若让宰相宋国忠知道自己背叛了他,自己的结局也必定会很惨。 夜色下,廖凡再次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反复盘算了: 背叛宋国忠是死! 不效忠小皇帝也是死,而且自己最爱的浮香姑娘也会受到牵连,甚至连一吻芳泽的机会都没有…… 片刻后,他又咬了咬牙。 左右是个死,不如投靠小皇帝,最起码还能先把浮香姑娘弄到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能抱得美人归一日,就是一日! 不然就这么死了,那自己多划不算? 又一次下定决心后,廖凡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 虽然小皇帝没有说,但他很清楚,小皇帝之所以如此逼迫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潜伏在宋国忠身边。 而想要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就必须打败公认的刑部尚书最佳人选:刑部左侍郎俞泽秀! 而他之前已然得知小皇帝公开召见了俞泽秀。 别人或许看不懂,但已经被小皇帝绑到皇宫里秘密见过一面的他比谁都看得更清楚。 小皇帝秘密见自己,后面又通过浮香姑娘来逼迫自己,却大张旗鼓召见俞泽秀。 不就是想要借此机会来让宋国忠对俞泽秀产生怀疑吗? 既然小皇帝已经把戏码做到了这个地步,那此时就是自己去见宋国忠的最佳机会。 廖凡终于不再犹豫,步伐坚定地朝着宰相府的大门走去…… 与此同时。 大宁皇宫养心殿内。 听完宁辰的讲解,范大有似乎还是有些不安:“陛下,廖凡真的能明白您的真实用意并且选择投靠您吗?” 宁辰笑了笑,幽幽道:“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但能将聪明隐藏起来的人,可就不多了!” “朕不会看错的,廖凡是个懂得伪装的聪明人,而且还是个十分怕死的利己主义者。” 范大有一愣:“利己主义者?这是何意……” 宁辰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廖凡一定很快就会亲自去见宋国忠!” 说到此,宁辰又喊来小安子:“小安子,你再亲自跑一趟俞泽秀家!” “记住,你一定要隐蔽而暴露!” 闻言,小安子不由地一愣:“隐蔽而暴露?” “陛下,您这要求会不会有些……” 范大有也不解道:“陛下这是何意?” 宁辰正色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连根拔起!” “如果朕所料不错,宋国忠一定监视俞泽秀,所以,小安子,记住,你一定要让宋国忠监视俞泽秀的人发现你,但又不能让别的人发现你去过俞泽秀家,连俞泽秀本人都不能发现。” “记住,一定要装出一副你私下偷偷会见俞泽秀的样子给宋国忠监视俞泽秀的人看!” “这是此次计划最为关键的一步!” “只要廖凡能说动宋国忠,再加上这一剂汤药,俞泽秀必定会被宋国忠舍弃……” 小安子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依然坚定地领命离去。 范大有仍旧似懂非懂地追问道:“陛下,您就这么确定廖凡能说动宋国忠?” “而且,就算廖凡真的能说动宋国忠,就算您让安公公再去偷偷跑一趟做戏给宋国忠看,宋国忠就一定会舍弃俞泽秀吗?” “老臣觉得此事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毕竟他只需要再见一次俞泽秀,把事情问清楚不就行了?” 宁辰无奈地摇头笑道:“放心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每个聪明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另一边。 宰相府内。 宋国忠凝眉看向廖凡,沉声道:“好了,别绕弯子了,你不就是想让老夫举荐你当刑部尚书吗?” “那你说说,老夫凭何举荐你?” 廖凡一副谄媚至极的模样跪倒在地,连忙说道:“宰相大人,那俞泽秀的确个人能力比下官强,而且又是您的得意门生。” “可小皇帝召见他不就是在和您抢他吗?” “俞泽秀孤家寡人,靠的就是您的门生才混到今日,谁敢说他不会被小皇帝收买?” “可我就不同了,从我父亲开始,我们就一直效忠于您。” “只要下官当上刑部尚书,必定早晚问安,大小事情全凭您裁定。” “您是知道的,下官只是想多捞点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 宋国忠捋着胡须,面无表情地听廖凡陈述了一大堆。 最后,他还是不置可否地将廖凡打发走了。 待廖凡离去,柔儿再次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看向宋国忠,严肃地说道:“义父,柔儿觉得这廖凡说得不错!” “虽然这廖凡是个废物,但最起码他比起现在的俞泽秀而言,他更值得您信任。” “而且,您之所以看重俞泽秀,不就是因为他的能力,以及是您一手培养的得意门生吗?” “可现在,小皇帝对他的收买不得不防!” “相反,对您而言想掌握廖凡身上的把柄实在太容易了,而且像他这样的废物,就算有背叛您的贼心,也没那个能力!” “说到底,您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人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宋国忠皱了皱眉,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确该当如此!” “可俞泽秀乃老夫培养了这么多年的人,之前他也把话都说清楚了,连你都觉得他没有说谎!” “老夫绝仍旧不相信他会背叛老夫……” 柔儿浅浅叹了口气,道:“义父,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小皇帝的手段您与我都是见识过的!”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不能完全肯定俞泽秀没有被小皇帝收买,这种情况下,贸然推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是会承担风险的!” “所以,与其用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干吏,还不如用一个完全能掌控的废物……” 正说着,房间外传来了一个下人的声音: “大人,奴才有要事来报!” 宋国忠皱了皱眉:“进来吧,何事?” 下人进房后恭敬地朝着宋国忠行了一礼,又看了眼柔儿。 宋国忠见状,沉声道:“但说无妨!” 下人这才说道:“大人,方才监视俞泽秀的人回报,说宫里的安公公又去了刑部左侍郎俞泽秀家中,而且行迹鬼祟……” 宋国忠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 “安公公?可是小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安子?” 一旁的柔儿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下人回道:“回大人,正是小皇帝身边的那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小安子!” 宋国忠追问道:“他找俞泽秀干什么?” 下人回道:“小人不知,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的人只是暗中监视俞泽秀,没办法得知具体的谈话内容……” 宋国忠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还是摆了摆手,道:“知道了,去吧,继续监视。” 待下人离去后,宋国忠的脸色愈发阴沉:“莫非俞泽秀真的背叛了老夫……” 第126章 洋洋得意 “不行,老夫必须再见一次俞泽秀……” 说到此,宋国忠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森然。 他看向柔儿,见柔儿愁眉不展、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于是大声喊道:“来人,立刻去给老夫把俞泽秀找来……” 然而,话音未落,柔儿突然打断道:“义父,没必要再见俞泽秀了!” 宋国忠愣了愣,怒道:“不见?” “老夫怎能不见他?” “老夫必须要亲耳从他口中听到小皇帝派那小太监找他所为何事!” “先是单独召见他,而后小皇帝又派人悄悄去见他!” “而且还是在他来我这里之后,又见了小皇帝的人。” “这说明什么……” 宋国忠似问非问,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若换做任何一人,他都绝不会怀疑俞泽秀对自己的忠心。 毕竟这是自己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得意门生。 可问题是,现在的对手是那个多智近乎妖的小皇帝! 是那个从即将被废到一步步扳倒太后的小皇帝;是那个一次次用阴谋诡计戏耍自己的小皇帝,是那个一点点瓦解自己权力的小皇帝! 他阴谋奇出、手段百变,甚至没有一次能被自己料中! 他看不懂小皇帝,更看不透小皇帝! 但他坚信,小皇帝绝不会做任何一个没有意义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内心已经严重怀疑,俞泽秀一定已经被小皇帝收买了。 而俞泽秀之前在自己面前那番言辞恳切、那番信誓旦旦很有可能就是像柔儿说的那般,是在演戏! 可恶、可恨、可憎! 宋国忠咬紧了腮帮子,越想越气! 亏自己把他当做心腹培养,亏自己百般支持他…… 然而,下一刻,柔儿的声音再次响起:“义父莫急!”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下来好好分析分析。” 柔儿缓缓走到一旁的棋盘边坐下,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片刻后,她幽幽说道:“现在的局势正如此局!” “黑白双方就如同我们与小皇帝,都要抢占这个位置,也就是刑部尚书。” “而关键的棋子就是俞泽秀!” 柔儿说着,扭头看了眼早已走过来仔细端详棋局的宋国忠。 又连续下了几颗棋,继续道:“如果我们一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俞泽秀这颗棋子上,很容易迷失进而陷入死局!” 随着最后一颗子落下,柔儿语气坚定地说道:“稍有不慎就会像这样满盘皆输!” 说到此,柔儿又重新捡起棋子,继续解释道:“所以义父,您没必要非得现在强行弄清楚俞泽秀到底有没有叛变。” “一来他未必会说真话,二来他已经成为您与小皇帝最看重的棋子!” “就算他没叛变,小皇帝后续一定会继续在他身上下功夫,叛变只怕也是迟早的事!” “而就算他真的叛变了,您现在暂时也不能对他动手。” “因为就像您之前分析的,我们很难确定小皇帝是不是在利用俞泽秀,又一次想钓义父您出手!” 宋国忠听得十分认真,也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如今的局势很明显,但却完全不清楚小皇帝会出什么样的招式。 自己如果贸然行动,只怕又会和之前那么多次一样,掉入小皇帝设置好的圈套之中。 不得不格外谨慎! 柔儿再次摆好棋盘,双指起子,嘴角勾起迷人的角度,幽幽道:“所以,我们想要破局最好的办法就是……”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 柔儿双指落子,自信地说道:“瞒天过海!” 看着柔儿双指刚落下的棋子,看着随着那个棋子落下而豁然开朗的棋局,宋国忠不禁不禁挑了挑眉。 整个人也跟着兴奋了起来,那双一直半眯着的眼睛也射出了激动的目光: “老夫明白了,明白了!” 宋国忠一手指着棋局,一手捋着胡须,缓缓道:“柔儿,你果然是个天才!” “如此说来,老夫的确偏执了!” “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状,柔儿盈盈一笑! 是夜,宋国忠召集了工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一众心腹官员,一直秘议到了凌晨…… 于是,一大早,一道关于尽快填补刑部尚书一职空缺的联名奏疏便送到了内阁。 经由宋国忠、范大有、陈伯礼合议之后,拟出建议再由司礼监转呈小皇帝宁辰。 当宁辰看到这道奏疏时,范大有与小安子早已恭候在一旁。 范大有叹了口气,道:“陛下,看来这一次您失算了……” 小安子也跟着叹了口气,十分不甘地说道:“真是奇哉怪哉……” “看看这道奏疏上的签名!” “用脚想都知道这道联名奏折肯定是宋国忠授意的!” “可他竟然要让这些人在奏疏中推荐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这样一来,陛下您之前的谋划岂不白废了?”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宋国忠这老狐狸怎么就不上套呢?” 宁辰皱了皱眉,眼里同样闪过一丝疑虑:什么情况? 难道昨夜的那一套组合拳真的被宋国忠看穿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必须得另想办法。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刑部尚书的位置绝不能继续被宋国忠掌控在手里。 想到此,宁辰沉声道:“通知下去,就按这道奏疏要求的,午朝群臣共议刑部尚书一职的人选问题!” “另外,让人去知会陈伯礼一声!” 很快便到了正午时分。 金銮殿上,宁辰端坐龙椅,扫视着朝堂上的众人。 他心里清楚,如果宋国忠不上套,那刑部尚书一职的人选问题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否则一旦拖下去,廖凡那个利己主义者很有可能会再次动摇。 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 不待百官上言,宁辰率先开口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今日朕临时召集各位爱卿上朝只有一件事。” “刑部尚书的继任人选问题。” “方才朕已经看到了一些爱卿联名上的奏折……” 说到此,宁辰瞥了眼始终半眯着眼,不动声色的宋国忠。 又看了看刑部左右侍郎俞泽秀、廖凡二人,继续说道:“各位爱卿都发表一下各自的看法,由谁来继任刑部尚书一职,最为合适?” 此言一出,朝堂众人都不禁轻声议论了起来。 俞泽秀淡定自如,似乎刑部尚书一职早已非他莫属。 廖凡虽然也保持着镇定,但却偷偷瞄了宁辰好几次,都被宁辰看在眼里。 殊不知,宁辰早已下定决心,只要宋国忠等人站出来提议由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那范大有与陈伯礼等人便会按照他的意思站出来力推廖凡。 大不了再来一场当初封夏言为钦差立军令状的戏码。 反正许严之死的案子还没有结案,凶手也还没有抓到,只要让廖凡与俞泽秀二人针锋相对,就完全可以利用此事再谋划一局。 不管怎样,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尽量要在不明着撕破脸的前提下,让廖凡当上刑部尚书! 片刻后,有人站了出来:“陛下,按照大宁祖制,六部主官历来都是从部门内部直接提拔。” “刑部之内有资格晋升为刑部尚书的只有刑部左侍郎俞泽秀与右侍郎廖凡二人!” “微臣建议,由刑部左侍郎俞泽秀担任刑部尚书一职……” 宁辰皱了皱眉,果然有人站出来推荐俞泽秀。 只怕这还只是个引子,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多宋国忠的人站出来推荐俞泽秀。 想到此,他看了看范大有与陈伯礼,示意二人做好准备。 然而,下一刻。 让他没想到的是,工部尚书突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微臣建议由刑部右侍郎廖凡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此言一出,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也纷纷站了出来:“臣等附议,建议由刑部右侍郎廖凡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廖凡为人谨小慎微,从不犯错……” 随着那几人对廖凡的一顿吹捧,朝堂上不少人都爆发出了惊讶的议论声。 就连范大有、陈伯礼甚至是龙椅上的宁辰都震惊不已。 毕竟谁都知道,俞泽秀乃是宋国忠的得意门生,而那廖凡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可为何宋国忠一党的人,竟然会在此时齐声力荐废物廖凡继任刑部尚书一职? 俞泽秀彻底傻了,像吃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脸色十分难看! 怎、怎么会这样? 昨晚在宰相府时不还说得好好的吗? 恩师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他无助地看向宋国忠,却见宋国忠压根就不看他,莫名地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此时,宋国忠正看着宁辰那震惊的表情,暗自洋洋得意。 瞒天过海! 这就是柔儿提出来的破局办法。 正如柔儿所说,小皇帝一定会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俞泽秀身上。 肯定会利用俞泽秀设计一系列圈套阴谋等着他宋国忠往里跳。 既然自己猜不透小皇帝到底会用什么招,那不如直接舍弃这颗俞泽秀这颗棋子。 表面上假装继续力推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用来迷惑小皇帝,让小皇帝继续在俞泽秀身上谋划,浪费精力。 而在廷议时,所有人统一改变口径,推举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廖凡来继任。 如此一来,就能打小皇帝打小皇帝一个措手不及,不管小皇帝有什么阴谋,都将彻底白费! 而他宋国忠虽然会失去一个得力干将继任刑部尚书的机会,却可以得到一个极为听话,而且随时可以掌控的廖凡担任刑部尚书。 小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之前在俞泽秀身上的所有谋划,都会因为这招瞒天过而白废! 而不论小皇帝谋划了什么圈套等着他跳,他宋国忠都可以彻底远离小皇帝设计好的那些阴谋。 这一局,他宋国忠完胜! 可他却并不知道,就在他洋洋得意之际,廖凡却再次偷偷看向小皇帝。 那双不大的眼睛充满了敬佩! 心中更是暗道:“厉害了,我的小皇帝!” “你果然做到了…… 第127章 尘埃落定 廖凡又看了看一众诧异的大臣。 心中暗自高兴之余,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场的这些人之中,没人比他更紧张今日这场看似普通的午朝政议。 更没人比他更清楚小皇帝的真正目的! 一旦自己不能当上刑部尚书,那就意味着自己对小皇帝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那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宋国忠如今真的推荐自己当刑部尚书。 小皇帝先让自己继任刑部尚书,宋国忠如今也推荐自己,那也就意味着,这刑部尚书的位置自己坐定了! 只是他一时间还没想清楚宋国忠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昨晚虽然自己绞尽脑汁试图说动宋国忠,可宋国忠那老狐狸是绝不会轻易让一直身为边缘人物的自己继任刑部尚书的。 那么能让宋国忠改变主意,推荐自己继任的,只能是小皇帝! 一定是小皇帝还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想到此,他不禁再次看向龙椅上的小皇帝宁辰。 见小皇帝仍旧一脸震惊,廖凡心中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厉害! 果然厉害! 陛下当真是深藏不漏! 都这个时候了,竟还能装出一副如此震惊的模样! 甚至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演技真是绝了…… 想到此,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庆幸的念头: 幸亏! 幸亏自己昨晚选择了投靠小皇帝! 否则以小皇帝如此厉害的手段、如此深的城府,自己若成为他的敌人,只怕会和当初的户部尚书赵思文等人一样,不得好死! 不由地,他又偷偷瞥了眼正在暗自得意的宋国忠,心下暗道:“宰相大人,别看陛下只有九岁,但有这样一个对手,你惨咯……” 然而! 他却并不知道,此刻的宁辰是真的十分震惊! 明明早上收到的奏折里,那些人都是建议由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为何此刻突然全都改变了口径? 这转变实在来得太突然了! 他不由得担心起这会不会是宋国忠设下的什么圈套? 但当他看见廖凡那充满了敬佩的目光正看向自己时,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心下暗道:“很好,接下来就是拼演技的时候了……” 于是继续满脸震惊地问道:“奇怪!” “尔等之前在那道联名奏疏上可是都推荐刑部左侍郎俞泽秀继任刑部尚书的,为何现在廷议时,却又突然改变态度?” “朕查过这些年俞泽秀与潘玉二人的记录,的确如你们所说,无论从各个方面看,这俞泽秀都更适合提拔为刑部尚书!” “而且,朕没记错的话,这俞泽秀可是宰相的门生!” “是吗?宋爱卿……” 此言一出,一旁的廖凡不由得僵在了原地,心中暗自急道:“哎哟喂,我的陛下诶,您就别问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他们都推荐我了,你就直接顺水推舟不好吗?” “这不也是陛下您最想得到的结果吗?” “万一待会又生出什么变故,那我可咋办啊……”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范大有与小安子此刻都既兴奋又着急! 上午看到那道联名奏折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宋国忠没有中小皇帝的精心谋划的圈套。 但此时看来,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宋国忠即便是条再猾头的老泥鳅,也始终逃不过陛下设下的地笼! 可是,小皇帝为何还要继续追问? 都这个时候了,先把事情确定下来了才是最稳妥的啊? 但即便这几人心中百般焦急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小皇帝继续发挥。 突然被小皇帝点名,宋国忠此时也站了出来,恭敬地朝着宁辰拱了拱手,幽幽道:“回陛下!” “俞泽秀的确是老夫的门生,而且这些年他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确为刑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正说着,宁辰突然打断道真:“既然如此,那朕觉得这刑部尚书的位置,还是该由俞泽秀来继任更为合适!” 此言一出,廖凡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什么情况? 小皇帝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怎么宋国忠突然改变主意了,小皇帝也跟着改变立场了? 你们这些大人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一旁的范大有此刻也是眉头紧皱,不解地看向龙椅上的宁辰。 然而,与他们的反应不同,宋国忠嘴角竟不屑地微微勾了勾,几乎没人察觉。 很快,他叹了口气,随即说道:“陛下莫急!” “如果是在今日上午之前,臣等也觉得俞泽秀更适合,但老臣身为大宁宰相,又岂能任人唯亲?” “实不相瞒,今日上午,就在那道联名奏折呈送陛下后,有人找到了老夫,状告刑部左侍郎俞泽秀。” 宁辰依旧满脸震惊:“哦?” “还有这样的事?” 说到此,他看了看同样满脸震惊,脸色十分难看的俞泽秀。 继续道:“状告何事啊?” 宋国忠幽幽道:“回陛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些年俞泽秀办过的一桩冤案!” “苦主这些年一直在诉冤,实在没办法了,才不远千里来到京都想告御状,正好被老夫碰到!” “老夫已然亲手接下此案,可如今正值刑部尚书人选推举之际,俞泽秀身上牵连着案子,所以稳妥起见,还是由刑部右侍郎廖凡继任刑部尚书一职最为妥帖!” 闻言,宁辰心中暗笑:“老狐狸,朕就知道你会安排好一切,那就让朕再帮你添点油加把火!” “今日,你这师生必当反目,朕要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念至此,宁辰故意疑惑地看了看俞泽秀,随即疑惑道: “不应该吧,朕还是颇为了解俞爱卿的,忠君爱国如他,明朝秋毫如他,怎会判下冤案?” 说到此,宁辰再次看向俞泽秀:“俞爱卿,宰相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俞泽秀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宋国忠突然咳嗽了一声。 他猛地一怔,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宁辰心中暗自好笑,随即又故意问道:“俞爱卿,你怎的不说话?” 见俞泽秀仍旧不说话,宁辰于是再次加大力度,道:“朕还是不相信俞爱卿会判下冤案!” “这样吧,今日正好午朝,且苦主带上殿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朕要亲自审理!” “若发现此人是无中生有,故意污蔑俞爱卿,朕定当严惩,还俞爱卿清白!” “这刑部尚书的位置,仍旧还是由俞爱卿继任。” “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闻言,宋国忠心中暗自冷哼一声:小皇帝啊小皇帝,你果然是要铁了心要让俞泽秀当刑部尚书,看样子他真的已经被你收买了! 殊不知,原本他只是想着想委屈委屈俞泽秀,等日后查清俞泽秀到底是否背叛了自己,再决定如何处置俞泽秀。 可现在,小皇帝如此公然维护俞泽秀,甚至不惜亲自御审也要支持俞泽秀。 如此只能说明俞泽秀真的已经被小皇帝收买了! 想到此,他眼里顿时冒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意,随即正色道:“既然陛下愿意亲自审理此案,那是最好不过了!” 很快,他便让人将苦主带上了朝堂。 宁辰早就料到宋国忠既然敢在朝堂上提出此事,就一定能将此事坐实。 所以结果虽然依旧是俞泽秀的确判了冤案,但过程中,宁辰始终尽可能地装出一副维护俞泽秀的姿态,几乎毫无破绽! 然而,让宁辰没有想到的是,这俞泽秀整个过程竟然都没有替他自己辩解半句话,始终三缄其口。 案子坐实,俞泽秀判了冤案自然要接受惩罚。 宁辰原本想着只将俞泽秀贬到地方任职就行了,可万万没想到宋国忠竟然搬出大宁律法,带领一众官员坚持要将俞泽秀罢官流放。 而更让宁辰没料到的是,俞泽秀似乎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竟然主动站了出来。 他先是朝着宁辰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体恤微臣之心,微臣感激涕零,然此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再报!” “微臣既犯了错,就应该依律受罚,微臣自请罢官流放,望陛下成全,以正大宁律法!” 宁辰愣了愣,刚要开口,不料俞泽秀又看向宋国忠,恭敬地朝着宋国忠行了一个大礼: 深深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让子死,子不得不死!”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便亲自摘下官帽放在地上,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俞泽秀离去的背影,宁辰深深叹了口气。 内心竟有一丝微微的刺痛! 原本他还想着俞泽秀会当庭与宋国忠撕破脸,可不曾想,这俞泽秀不仅没有替自己辩解半句,甚至还主动要罢官流放! 唉! 可惜啊可惜!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愚忠宋国忠…… 午朝散,人俱还。 宰相府内。 宋国忠捋着胡须,将朝堂上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给了柔儿听。 最后还不忘得意地说道朕:“老夫总算是赢了小皇帝一把!” “柔儿,你是不知道,那小皇帝自始至终都想推俞泽秀为刑部尚书,哪怕最后俞泽秀判冤案的事情已经被坐实了,他还想保俞泽秀那叛徒!” “幸亏有你啊,柔儿!” “如果不是你提醒老夫,老夫还傻傻地认定俞泽秀不会背叛老夫,说不定已经中了那小皇帝的圈套!” “不过,这俞泽秀确实可惜……” 闻言,柔儿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他看向宋国忠,见宋国忠如此高兴,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问了一句:“义父打算如何处置俞泽秀?” 宋国忠并没有发现柔儿的情绪变化,沉声回道:“斩草必须除根……” 于此同时。 养心殿内。 小皇帝看向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廖凡,沉声道:“朕知道,你是个极聪明的人,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要逼着宋国忠亲手毁掉俞泽秀吧?” 廖凡连忙点头:“微臣知道,陛下是想让微臣更安稳地坐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也是为了让宋国忠更信任微臣!” 宁辰点点头,沉声道: “说实在的,比起你,朕更喜欢俞泽秀那样的臣子,今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廖凡再次连连磕头:“臣知道,陛下放心,以后微臣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死人。” “回去后,微臣就会立刻去见宋国忠,绝不辜负陛下今日替臣铺好的路!” 宁辰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很好,去吧!” 待廖凡离去后,宁辰又喊来小安子: “小安子,去,通知张适,让锦衣卫秘密保护俞泽秀周全,朕迟早会重新启用他……” 第128章 果然如此 回家的路上。 廖凡一直在琢磨着小皇帝的那句“朕更喜欢俞泽秀那样的臣子”! 这句话是何意? 这不就是在点自己,要自己像俞泽秀愚忠宋国忠那般愚忠他吗? 愚忠是不可能愚忠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自古伴君如伴虎,只有那些二愣子,才会不顾自家性命去愚忠某个人。 至于他自己,他也有着清晰的规划。 他相信,以小皇帝如此厉害的手段与城府,宰相宋国忠迟早会被小皇帝除掉。 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帮助小皇帝对付宋国忠。 然后在这个时间内尽可能多捞些钱。 待日后宋国忠被除掉,自己对于小皇帝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届时,自己必须激流勇退,趁早辞官,或者申请去地方做个闲散官员,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打定主意,廖凡当即改变方向,径直去往宰相府。 见到宰相宋国忠,他将小皇帝召见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直言小皇帝对他恩威并用,想要收买他听小皇帝的话。 言辞恳切、绘声绘色,哪怕是宋国忠也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最后,还不忘感激地说道:“宰相大人之恩如同再生父母,没有宰相大人,就没有今天的我。” “您放心,日后下官一定尽心尽力,唯您马首是瞻,您让我往东走,我绝不往西走,你让我站着,我绝不坐着……” 只可惜,他这套说辞还没说完,就被宋国忠冷冷打断了:“废话就不要说了!” “你只需记住,老夫能让你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就同样能让你与那俞泽秀一般被罢官流放!” 廖凡恭恭敬敬地点头行礼,心中却腹诽道:“摆什么臭架子,简直可笑!” “殊不知,你都已经被小皇帝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廖凡刚走出大厅,就在院子里碰到了工部尚书于晓光。 他捋着胡须,大步流星,似乎心情甚好。 “见过于大人……”廖凡恭敬地行着礼。 于晓光点了点头:“嗯,以后你就是刑部尚书了,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行礼,以后可要好好为宰相大人效命……” 廖凡一副感激涕零地模样:“是啊,没有宰相大人就没有下官的今天,下官自当向于大人学习,争取早日能替宰相大人分忧。” 于晓光对廖凡谦卑的态度十分满意,再次捋了捋胡须,拍了拍廖凡的肩膀:“如今你我同为六部主官,怎能还在本官面前自称下官呢?哈哈……” 廖凡笑了笑:“瞧您这话说的,在您与宰相大人面前,晚辈永远都是下官!” “对了,看您心情甚好,可是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 于晓光犹豫了一下,还是附在廖凡耳边轻声说道:“当然有天大的好事!” “你可知,疫情已经开始爆发了,估计啊,小皇帝这回得气死,哈哈!” “好了,老夫没时间和你多聊了,还得赶紧汇报给宰相大人。” “对了,你新晋刑部尚书,得表示表示吧……” 见于晓光边走边说,廖凡连忙朝着他行礼:“那是自然,下官已经安排好了,包场妙音坊……” 然而,当于晓光消失在视线里后,廖凡的眉头不禁皱了皱,心下暗道:“疫情?” “何处疫情?” “小皇帝得气死,工部尚书又是第一个知道的,难道是江南赈灾那边……” 一念至此,廖凡当即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并不知道,不远处,一道身影正在暗处悄悄观察着他…… 养心殿内。 看着小皇帝宁辰缓缓走到案前端坐。 范大有神情激动地说道:“原来如此!” “难怪陛下您要在朝堂上故意力保俞泽秀,只怕现在那宋国忠还被您蒙在鼓里。” “说不定他此刻正在家中洋洋自得……” 宁辰勾了勾嘴角,但脸上并无笑意,拿起笔,缓缓道:“希望他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否则,只怕会引发他更激烈的反抗……” 范大有一怔:“反抗,他会如何反抗?” 宁辰摇了摇头,道:“朕也说不准!” “朕之前对刑部尚书秦康下手,让宋国忠吃了一个哑巴亏,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这次廖凡继任刑部尚书一事,若是让他反应过来,定会逼着他彻底撕破脸!” “朕不怕别的,就怕他会以天下百姓为鱼肉,逼朕就范……” 说到此,宁辰在纸上缓缓写下六个大字:兵、户、刑、工、礼、吏! 然后,将兵、户、刑三字一一划去。 最后在“工”字上画了一个圈。 喃喃道:“接下来得加快速度,只是不知夏言那边进展如何……” 范大有在一旁静静看着脸上毫无喜色的宁辰,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成功逼宋国忠亲手毁掉了其得意门生俞泽秀,还顺利推廖凡继任刑部尚书,进而掌控了刑部,掌握六部中的三部。 若换作任何一个人,此刻必定会无比激动! 说不定此时应该已经在庆祝了。 可眼前这个年仅九岁的少帝,面对如此大的成功,却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喜悦,反而已经开始在筹谋下一步了。 或许,这就是小皇帝自己所说的“走一步,看五步!” 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小皇帝这“走一步,看五步”的能力,才能从一个当初即将被废的九岁少帝,在这近一年的时间内,不仅扳倒太后,实现了亲政,更是已然掌控了朝堂六部中的三部。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在恩师孔老夫子的点悟下,选择了效忠这位所有人都不曾放在眼里的稚子皇帝。 他更庆幸,大宁能有这样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甚至千年难得一遇的真龙天子。 可这样一位少帝,终究只是一个孩童啊! 若无千斤担,谁愿拿命赌明天? 而且,小皇帝还身中无药可解的剧毒…… 想到此,他忍不住看向宁辰:“陛下,没必要如此逼自己,您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您的身体……” 正说着,宁辰笑了笑,打断道:“放心吧,朕的身体朕自己有数。” “这段时间在葛大夫的调养下,朕感觉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想来多活一段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正说着,一道倩影走了进来,正是这段时间一直潜心研究青霉素的葛连翘。 只是她脸色憔悴,像是熬了多个通宵。 葛连翘冷冷道:“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本小姐大老远跑来干嘛?” “不过,你最好记住了,本小姐只能尽量帮你克制毒性发作,至于你能活多久,本小姐也不敢确定。” “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本小姐的话。” 说到此,葛连翘将手中汤药一伸:“乖乖把它喝了,马上要过年了,记住,一定不能受寒。” 范大有连忙跑去接过汤药,葛连翘也不等宁辰喝完药,转身就走。 “对了,葛姐姐,青霉素研究得怎么样了?”宁辰突然问道。 葛连翘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了!” 宁辰无奈一笑:“研究不出来就研究不出来,什么叫快了……” 话音未落,葛连翘突然一个回眸,死亡凝视:“你说什么?” 宁辰不由地咽了咽口水:“额……” “朕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本来就很难,除了葛姐姐你,只怕没人能研究出来,多花些时间也正常……” 葛连翘冷哼一声:“算你这小屁孩识相!” 说罢,不待宁辰开口,她那性感的身姿便消失在宁辰的视线中。 当宁辰回过头看向范大有,却发现范大有正捂着嘴偷笑。 “笑什么笑?”宁辰嘟着嘴,没好气地说道。 范大有道:“陛下啊陛下,您也只有在葛大夫面前才像个小孩……” 宁辰白了眼范大有:“朕本来就是个小孩!” 范大有缓缓开口道:“陛下,如今六部已有三部在您的掌控之下,方才葛大夫也说了,有她在,您不必太担心毒性发作。” “既然如此,老臣觉得,新政或许可以开始尝试着推行了……” 宁辰摇了摇头,道:“不!” “现在还为时尚早……” 宁辰说着,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他很清楚,历朝历代新政推行都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毕竟一旦推行新政,肯定会动了某些人或某些团体的既有利益。 且不说现在还没有彻底掌握朝堂,就算已经彻底掌握朝堂了,下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种乡绅集团、士族门阀甚至是皇亲贵胄。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都还只是明面上的。 若一次性动作太大,定会逼得这些深藏在水面下的集团联合起来。 届时,只怕会引发更大的风波。 而且自己的身体正在好转,就没必要走那条“不顾一切、鱼死网破”的备用方案。 既然还有时间,那饭就得一口口吃,事就要一步步做。 于是再次看向范大有,正色道:“新政推行的事情,至少要先等到朕铲除了宋国忠,完全掌控了朝堂再说……” 正在此时。 小安子匆匆来报:“陛下!” “这是廖凡呈上来的密报……” 宁辰一怔,不由得与范大有对视一眼:这家伙这么快就发挥作用了? 宁辰接过信件一看,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脸色更是无比凝重: “果然如此!” “朕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拿江南灾民做文章……” 第129章 一击致命 范大有凑过来看了看,也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只是廖凡的猜测,您为何就确定是他们做的文章?” 宁辰皱了皱眉,正色道:“所以朕说廖凡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范大有一愣,心里莫名觉得酸酸的,但还是继续追问道:“他在信中说他听得工部尚书于晓光说及疫情爆发,就凭这一点就猜测是江南那边,而且还是宋国忠这些人所为,没有确切证据,如此说未免有些牵强附会了吧?” 宁辰沉声道:“非也!” “善谋者,要的就是一叶而知秋的能力。” “朕且问你,当初朕想尽办法,让夏言当上钦差去江南的真正目的你可还记得?” 范大有点点头:“是为了彻查工部!” 宁辰又道:“这一点,宋国忠他们肯定也知道,再加上之前秦康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会无动于衷,坐等着夏言调查他们吗?” “他们指不定在想着怎么在朕面前扳回一城……” 正说着,范大有疑惑道:“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夏言那边并没有上报什么异常啊……” 宁辰耐心解释道:“正是因为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朕之前担心他们会对夏言下手,毕竟远隔千里,死个人也很容易,所以才会派人暗中保护他,并设好陷阱等着他们出手。” “但他们也很聪明,并没有对夏言动手,所以一直没有掉入朕设好的陷阱里。” “如果朕所料不错,他们想要的是名正言顺地除掉夏言,逼朕就范!” “别忘了,当初是朕力排众议,用军令状强行让夏言当上钦差的。” 范大有瞬间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所以,陛下您是觉得他们会破坏下夏言的赈灾,让夏言完不成任务,然后回来以军令状除掉夏言?” “可恶,竟然如此歹毒……” 宁辰叹了口气,道:“如果只是一个夏言,这还不是最歹毒的!” “如今看来,他们最歹毒的手段就是利用疫情,利用千万百姓的性命,将此事闹到最大!” “一旦死伤惨重,牵涉的人命太多,他们一定会以是朕执意让夏言去赈灾,这才导致疫情失控为由,向朕发难。” “轻则联合百官、煽动百姓,逼朕下罪己诏,日后老老实实听从他宋国忠的话!” “重则暗中勾结一众暗中势力,逼朕退位!” “毕竟那么多的人命,一定会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而最终的矛头一定会全部指向朕!” “这就是他们一击致命的杀招!” 与此同时。 宰相府内。 宋国忠兴奋起来,但脸上依旧强行保持着镇定,他来回踱着步,似乎在反复斟酌着什么。 片刻后,他回身看向工部尚书于晓光,激动地说道:“好!” “好!” “好!” 连说三个好后,他甚至走到工部尚书于晓光身边,拍了拍于晓光的肩膀,再一次肯定道:“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一击致命的杀招!” “只要我们安排好,一旦成功,那小皇帝就只能乖乖退位!” “就算不成功,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小皇帝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要借着赈灾来查水利司,然后对你工部甚至是对老夫动手吗?” “只要除掉夏言,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正说着,工部尚书笑道:“宰相大人,您多虑了!” “这一次我们只会成功,绝不会失败!” “您想一想,疫情已经爆发了,再加上那么多灾民,只要我们用些手段,就算那夏言和小皇帝极力控制,也绝不可能控制住。” “毕竟自古以来,疫情就是最难控制的灾难,而且只要操作好,无论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这一次,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宋国忠捋着胡须,再次认真地盘算着整个计划。 “很好,就这么决定了!” “一旦成功,于大人,你就是第一功臣!” 于晓光当即起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宰相大人之恩,下官就是万死也难以为报,下官不求有功,只愿能为宰相大人的宏图大业尽一份力。” 宋国忠似乎很受用于晓光的这段话,捋着胡须笑了笑,随即收敛笑意正色道:“去,通知礼部尚书、吏部尚书等人,今晚都到老夫府里来议事!” 说到此,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又道:“至于刑部尚书廖凡,算了吧,这废物刚晋升刑部尚书,来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待于晓光领命离去,宋国忠急匆匆地来到里屋,坐在书桌前,亲笔写着信。 柔儿见状,问道:“义父,何事如此高兴?” 宋国忠兴奋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最后又得意地说道:“之前输给小皇帝那么多次,虽然刑部尚书继任一事上,老夫小赢了一把,但这还不够!” “这一次,老夫一定要亲手将之前输的,全都赢回来!” “所以,老夫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到时候联合百官、煽动百姓还不能让小皇帝乖乖就范,那老夫就不得不……” 柔儿皱了皱眉:“义父,您这是要给兄长和姐姐写信?” 宋国忠点点头,道:“成败就在此一举,如果小皇帝不肯就范,老夫就只能给他下点猛药,让他早日归西……” 正说着,柔儿突然打断道:“不可!” “义父,兄长和姐姐那边可是您最后的仰仗!” “别忘了,皇宫里还有一个太后,小皇帝至今都没有对太后的兵权下手,你一定得慎重……” 宋国忠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笔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片刻后,他再次拿起笔,道:“不错,柔儿提醒的是!” “但这次机会难得,老夫绝不能错过!” “你放心,就算不动用你兄长与姐姐的力量,老夫也有其他办法逼小皇帝就范……” 说到此,宋国忠继续埋头写着信。 柔儿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喃喃道:“义父,这招虽然好,但过于毒辣,毕竟那么多条性命……” 宋国忠不由地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柔儿,沉声道:“柔儿,记住了,一将功成万骨枯!” “欲成大业,就不能有妇人之仁!” 柔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宋国忠当即沉声打断道:“好了,这次老夫说了算!” 养心殿内。 范大有面色铁青,额上甚至青筋暴露。 一旁的小安子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禽兽,简直禽兽不如!” “这群狗娘养的,竟然如此视人命如草芥,简直罪该万死……” 范大有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开口道:“可是陛下,就算真如您分析的这般,可疫情又岂是人为能控制的?” “您给夏言的支持已经十分充裕了,一旦有疫情,夏言肯定也会尽力控制,又岂会正如他们想,扩大到那种程度?” 宁辰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一旦疫情爆发,只要让有染瘟疫的人多流动,疫情就很难控制!” “而且,整个江南几乎都是宋国忠他们的人,从中做些手脚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药材作假,隐瞒数据,拖延时间……” “不管什么朝代,想控制疫情很难,但想让疫情扩大,就太容易了……” 范大有一怔,近乎绝望地问道:“那、那怎么办……” 宁辰再次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天空,缓缓道: “远隔千里,朕也鞭长莫及,朕能做的就是提醒夏言,剩下的就只能靠夏言自己了!” 说到此,他又吩咐道:“小安子,立刻派人加急提醒夏言,一定要尽早提防,而且一定要小心他们背地里耍手段……” 另一边。 江南。 夏言正在书房里整理着清单。 却见满身脏乱的靳辅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 夏言抬眼看去:“这是怎么了,靳兄?” “你不应该在大坝上吗?” 靳辅走到书桌旁,直接端着桌上的茶水大饮一口,擦了擦嘴:“今日又有几个工人出现了瘟疫的症状,没办法,只能暂时停工。” 说到此,靳辅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工人得了瘟疫,严重影响了进度,来年秋汛前不知能不能完成一期工程,如果完不成,只怕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到时候我们还怎么面对陛下……” 夏言也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啊!”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应对疫情爆发的准备,但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住瘟疫蔓延。” “我现在已经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陛下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咱们这趟江南之行,只怕……” 说到此,夏言拿出一份厚厚的名单递给靳辅:“你看,仅是这十日就死了这么多人,再这么下去,我真得要自裁以谢天下了。” “我不怕死,就怕无颜面对陛下啊……” 靳辅皱了皱眉,铁青着脸:“要不上一道折子,向朝廷求援……” 话音未落,靳辅当即打断道:“万万不可!” “别忘了,当初陛下是为何让你我二人来江南的!” “你也不想想,陛下为何要私下,不以朝堂的名义源源不断给我们输送支持?” “不就是因为朝堂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吗?” “一旦,我们此时向朝廷求救,到时陛下定会被宋国忠那些人发难!” 靳辅担忧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可万一这次疫情控制不住,大范围蔓延,到时陛下更会被我们牵连!” 夏言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只要他们那些人不捣乱,我还是很有信心能控制疫情的,怕就怕……” 靳辅猛地一怔,满眼惊恐地看行夏言: “你、你是说他们会故意让疫情失控?” “不、不可能吧,毕竟那么多条性命,这、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夏言幽幽叹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也是为官多年,应当知道,没有什么是比官场更黑暗的了……” 第130章 拜托你了 夏言深深看了眼靳辅,沉声道:“江南一众官员虽然表面对我们毕恭毕敬,但这里毕竟是宰相宋国忠的势力范围。” “他们想要耍些手段,实在太容易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话音未落,靳辅当即焦急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夏言皱了皱眉,沉吟良久。 终于,他再次开口道:“难啊,既要应对即将爆发的瘟疫,又要继续调查那些人,掌握他们的确凿罪证,现在我真的是分身乏术啊……” 说到此,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无边坚定:“但陛下如此信任我等,我等绝不能辜负陛下。” “前面哪怕是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替陛下争口气。” 靳辅挑了挑眉:“哦,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了,快说来听听……” 夏言正色道:“谈不上办法,只能说尽力一试!” “你还记得之前帮我们赈灾的永王吗?” “如今只能找永王来帮忙了……” 夏言说完,又亲自写了一封信,虽然不能明着向朝堂求援,但这边的真实情况以及自己的计划必须如实告诉小皇帝。 当这份信快马加鞭送到小安子手中时,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了。 这十天左右的时间内,朝堂一切井然有序、风平浪静。 但宁辰却很清楚,越是平静的背后,越藏着狂风暴雨。 宁辰看完小安子呈上来的秘奏,不由地眉头一挑:“永王宁玄知?” 之前永王主动帮着赈灾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没想这次夏言竟然会提议主动找永王帮忙。 宁辰倒也不反对找永王帮忙,只是不知为何,他对大宁的那几位王爷,总难以彻底消除戒心。 但正如夏言信中所说,疫情的事也好,调查的事也罢,暂时都不能搬到朝堂上。 虽然江南的锦衣卫已经成型,但现在也不能公开行事。 如果夏言真的掌握了确凿证据,那些人肯定会像疯狗一样撕咬夏言。 这个时候,如果有永王这个明面儿上的大角色相助,那一明一暗,行事就方便多了。 而夏言提出的猜想与建议,正与宁辰所想不谋而合。 既然宋国忠他们瞅准了这次疫情,想借此向自己发难。 那自己也完全可以如夏言所说,也在此事上做做文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以千万百姓性命为赌注的博弈,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一念至此,宁辰再次踱着脚步,搓着手指。 小安子见状,静静的在一旁等候着。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此时的小皇帝正在聚精会神地谋划着什么。 良久,直到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房门被推开,又是那熟悉的语气:“小屁孩,该喝药了!” 见到葛连翘,宁辰突然眉头一挑,眼前一亮。 没错,这场博弈关键就在于两个东西。 其一边是对抗瘟疫的绝地武器青霉素。 宁辰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端过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满脸严肃地问道: “怎么样,葛姐姐,青霉素还没有研制出来吗?” 葛连翘一怔,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是在监工吗?” “本小姐可没说一定能研制出来……” 宁辰皱了皱眉,沉声道:“朕知道,让葛姐姐你限期研制出青霉素确实太难了。” “毕竟这东西不是这个时代……” 说到此,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宁辰连忙转移话题: “但朕真的需要葛姐姐你尽早将其研制出来!” “拜托了……” 宁辰说着,深深地朝着葛连翘拱手行礼。 这一幕,让葛连翘都有些不知所措。 “少来这一套,本小姐行事全凭个人意愿,没人能强迫我……” 葛连翘话音未落,宁辰突然沉声打断道:“不是强迫你,是求你!” “是替江南千万百姓求你,更是替朕自己求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宁辰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如此卑微地求一个人。 但没办法,虽然他是穿越而来,虽然他大概知道青霉素的制作方法。 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 青霉素的研制和应用都需要极为专业的操作和环境。 就连张适的科技局都研制不出来,更何况是他这个只懂大概理论的半吊子。 而在他看来,最有可能研制出青霉素的人,只有眼前这个神医的孙女葛连翘。 “什么情况?什么江南百姓,什么替你自己?” “你这小屁孩到底在说什么?” 宁辰无奈,只能将事情原委都告诉葛连翘。 包括宰相宋国忠很可能会以此为契机,利用万千百姓的性命向自己发难,也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葛连翘之前听过宁辰与其他人谋划朝堂之争。 在她看来无非都是些尔虞我诈、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并不在意,也丝毫不感兴趣。 但此时,她听到小皇帝亲口描述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甚至令人发指的阴谋诡计后。 她看向小皇帝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天啊! 一个九岁的小屁孩,竟然要整天和这些令人胆寒的勾心斗角打交道。 这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该面对的? 可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佩服,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一边与体内的剧毒作斗争,一边与那些朝臣抗衡。 难怪! 难怪他会思虑过重! 难怪当初孔老夫子说他是未来的千古一帝。 但片刻后,她又咬牙切齿了起来! “卑鄙无耻,丧尽天良!” “为了逼一个九岁稚子,竟然能用扩散瘟疫这等毫无人性的阴谋……” “好!” “本小姐答应你了,说吧,你要我多久研制出来?” 宁辰皱了皱眉,手指再次忍不住搓动着。 片刻后,他试探性地问道:“一个月以内,最晚必须赶在过年以前!” “能否做到?” 葛连翘皱了皱眉,叹息道:“其实这段时间本小姐也一直在认真研制青霉素。” “你的那些图纸很有用,利用柑橘发霉来生成,然后制作所谓的培养液来提取,这些我都能做到。” “但现在就卡在成功率,还有保存和疗效方面……” 宁辰皱了皱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道: “葛姐姐,具体的研究朕也不懂,这样吧,朕让小安子带你去个地方!” “那里应该有能和你一起研究青霉素的人。” “只要能研究出青霉素,你的任何需求,朕一定满足!” 一起研究? 带着疑惑,葛连翘跟着小安子悄悄离开了皇宫,来到了了张适掌管的科技局所在。 那是一栋不大不小的院子。 外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就是个普通作坊。 可进入院子,过了廊道,来到一个房间,柜子一拉,里面竟另有一片广袤天地。 偌大的大堂内,分门别类,上百人都在各自研究着什么东西。 桌上奇奇怪怪的物件不计其数。 “这、这是什么地方……” 葛连翘震惊不已。 小安子笑了笑,道:“这就是被你称作小屁孩的陛下组建的科技局!” “科技局?何为科技局?”葛连翘瞪大了那双动人的美眸。 “全名科学技术制造局!” “我也不懂,反正是陛下取的名字,这里汇集了从整个大宁网罗而来的各个方面的人才!” “他们都在这里研究制作东西,当初的玉琼酒,香水等等东西,都是在这里制造出来的!” “不仅有民生相关的各类东西,陛下已经吩咐他们开始着手武器兵器的研究改良!” 葛连翘再次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那忙忙碌碌的一百来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安子与张适,吃吃道: “武器兵器?” “他、他竟然能想到网络天下人才,共同研究……” “这、这……” 之前小皇帝亲口和她说出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时,她已经对小皇帝刷新了认知。 甚至已经开始认同孔老夫子当初对这小皇帝的评价。 可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心底已经彻底被小皇帝那远超常人的眼光和决策所折服。 作为神医的孙女,她比谁都明白发明创造、改良优化的重要性。 若没有发明创造,没有改良优化! 她们所擅长的医术将永远停滞不前。 这世间的其他各个方面不也是如此吗? 哪怕是在史书上,她也从未见过哪朝哪代的帝王,能像当今这个年仅九岁的少帝这般如此重视这个方面! 如此卓越的目光,惊为天人,实在惊为天人啊! 见葛连翘愣在原地,小安子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所以,你现在还觉得陛下只是个九岁的小屁孩吗?” “葛大夫,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这位陛下,厉害的可不止这些,今后……” 也许是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了,也许是因为之前对小皇帝的偏见而气恼,又或许是被小安子这句话惹急了。 葛连翘冷冷道:“那又怎样,还不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你、你……”小安子瞬间气得满脸涨红,可一想到还指望葛连翘帮小皇帝解毒,最终一肚子气也只能自行消化。 张适将葛连翘带到医疗组,介绍认识后,便叮嘱道:“葛大夫,这医疗组暂时你说了算。” “有任何需求,不管是什么,尽管开口!” “哪怕是需要活人做试验,我也一定满足你!” “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尽快研制出青霉素……” 另一边。 宁辰靠坐在床头,挫着手指满脸严肃。 殊不知,他脑海里正在盘算着很有可能即将发生的事情。 果不其然,范大有匆匆来报:“陛下,不好了!” “宋国忠他们开始行动了……” 第131章 终于成功 宁辰皱了皱眉:“这么快?” 范大有凝眉道:“内阁今日收到工部左侍郎的一道奏疏,直言夏言在江南赈灾一事。” “控诉其赈灾不力,导致百姓迟迟无法恢复正常生活,还说他刚愎自用,仗着钦差身份为所欲为,致使瘟*疫*爆*发,没有及时做好防控……” 正说着,宁辰沉声打断道:“奏折呢?” 范大有道:“奏折被老臣与兵部尚书陈伯礼以缺乏实际证据为由,暂时留在了内阁。” 宁辰点点头,道:“那宋国忠是什么态度?” “宋国忠始终没有表态,在我们要求拿出实际证据后,他也表示支持,同意暂时将奏折留置。” 宁辰搓了搓手指,冷笑一声,道:“看来这道奏折只是他用来试试水的!” “既然如此,往后再有这样的奏折,你和陈伯礼务必将其都尽可能按住。” 范大有愣了愣,担忧道:“可这样一直留置也不是办法啊,万一……” 宁辰笑了笑,打断道:“宋国忠原本可以直接就此事大做文章,但他却故意试试水,这说明什么?” 范大有一怔,认真思索了片刻,疑惑道:“莫非他也不确定江南那边的具体情况?” 宁辰摇摇头,道:“江南那边的具体情况他自然清楚,他之所以要试试水,无非就是两个目的。” “其一,他也在等江南那边瘟疫变得更重,死的人数更多,事情越大,他越有利!” “其二,他是想试试朕的态度!” “相对于朕一开始就严惩夏言,他更希望朕能一直维护夏言。” “只有朕偏执地维护夏言,他宋国忠的这招致命一击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既然如此,那朕自然要满足他!” 说到此,宁辰再次搓着手指。 宋国忠后续到底会怎么做,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而这道奏折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可殊不知,他选择“配合”宋国忠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青霉素还没制作出来,江南那边的确凿证据也还没完全掌握。 接下来,只能靠夏言了! 我命由我! 宁辰很不喜欢这种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的感觉。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从坐上这把龙椅,他发现,这就是当皇帝的无奈。 盘子大了,很多事只能依赖他人。 他能做的就是识人、用人、信人。 至于夏言,与孔老夫子、小安子、范大有等人都不同,这是他亲自出面收服的第一个人,他相信,夏言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安排好相应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里,宁辰就只能静待花开。 可现实是江南因为瘟疫而死的人越来越多。 内阁留置的弹劾夏言的奏折也越来越多。 以至于朝野间都开始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许多大臣甚至都已经出现各种不满与躁动。 宁辰心中着急,可却也只能继续强行压着、拖着。 这恰恰让宋国忠十分满意。 宰相府内。 工部尚书于晓光神情激动地说道:“宰相大人,下官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江南那边瘟疫已然爆发,已然控制不住了。” “染疫致死的百姓也已经不少了,民间也已经开始怨声载道,此时我们联名上奏一定能成……” 宋国忠冷冷打断道:“还不够,死的人越多事情越大,小皇帝也就越下不来台,只能乖乖就范!” 工部尚书于晓光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但片刻后,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宰相大人,死这么多人应、应该已经够了吧……” 不料,话音未落,宋国忠沉声打断道:“够?” “什么是够?” “够不够不是看那些贱民死了多少,而是要看我们的目的能够轻松达到!” 于晓光愣了愣,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料,此时一位下人匆匆跑来,在宋国忠耳边轻声禀报了几句。 宋国忠犹豫了片刻,看向于晓光:“你先在此等会儿,老夫去去就来!” 说罢,便径直走向内屋。 却见柔儿早已等候在此。 “柔儿,何事如此着急寻我来啊?” “我正在与工部尚书……” 正说着,柔儿开口道:“您与他的对话柔儿方才都听到了。” “你呀,每次就喜欢偷听我们说话……”宋国忠无奈地笑道。 却见柔儿沉声打断道:“义父,差不多了,不能再让瘟疫继续扩散了,如工部尚书所说,是时候亮剑了。” 宋国忠皱了皱眉:“为何?” “方才我不是已经说了,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 柔儿再次打断道:“义父,柔儿是为了您好。” “您想一想,如果瘟疫真的失控,如果死的人过多,真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大宁一定会乱!” 宋国忠冷哼一声:“这有何惧?一群刁**民能闹出什么动静儿?” 柔儿沉声道:“可您别忘了,大宁还有那么多亲王,特别是靖王!” “靖王宁玄武虽然死了,但他的长子可是继承了王位,您就不怕到时候他们真的利用此事造成天下大乱……”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冷笑道:“天下大乱对我们的目标也没什么坏处!” 柔儿皱了皱眉,紧握的拳头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突然怒喝一声:“糊涂!” 宋国忠猛地一怔,这还是柔儿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无礼,更是柔儿第一次对自己发火。 他刚要张口,柔儿沉声道:“义父,天下大乱的确对我们的目标有好处,可前提是您要掌握了绝对的力量才行。” “是,您虽然有兄长和姐姐的势力作为仰仗。” “但您别忘了,如今大宁最大的军力仍旧在太后手中,如果场面真的失控,各方势力全都站出来,到时候小皇帝觉得自己掌控不了,重新投靠太后,那太后重新上台后,第一个要清除的一定会是您!” “如今,您之所以可以暂时忽略太后,是因为小皇帝在帮我们钳制太后,这是我们三方之间的一种微妙平衡。” “所以,您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与分寸,千万不能让局面失控!” “您要的只是逼小皇帝就范,让他乖乖听您的,然后再利用他彻底除掉太后,这才是我们该走的路……” 宋国忠不由地一怔! 眉头甚至直接紧锁在了一起,他阴沉着脸,深深地看着柔儿。 目光逐渐由愤怒转变为复杂,最后转变为欣慰。 片刻后,他笑了笑,道:“柔儿说的是,是义父我心急了。” “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被小皇帝戏耍,所以太想报复他了。” “柔儿放心,义父这就去和工部尚书于晓光商议联名上奏一事……” 不久后。 宋国忠缓缓来到客厅,见于晓光恭敬地朝着自己行礼,宋国忠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多礼!” “方才老夫好好想了想,于大人,你说的很对,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到时候小皇帝即便乖乖就范了,我等也很难收拾残局。” 闻言,于晓光不由得一愣,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跟随宋国忠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宋国忠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如此快的改变态度。 心中不由地有些激动,当即再次行礼,恭敬地说道:“宰相大人明鉴,那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联合其他人等准备联名上奏,此次一定逼得小皇帝乖乖就范,从此好好听您的话,当您的傀儡!” 宋国忠捋着胡须笑道:“傀儡不至于,都是为大宁好,只是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次日一大早。 养心殿内。 范大有急匆匆地来到养心殿汇报。 “陛下,不好了,只怕这次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 “今日工部尚书联合吏部、礼部还有刑部的廖凡,以及一众大小官员联名上奏,奏疏已经到了内阁。” “虽然微臣与兵部尚书陈伯礼坚持留置,但宋国忠拿出了一份证据,此事只怕再也拖不下去了……” 宁辰皱了皱眉:“宋国忠表态了?” 范大有点点头。 宁辰长叹一声:“好吧,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早就料到这一天会来,也一直做好了谋划。 可问题是,到现在为止,青霉素还没有研制出来,夏言也没有将工部尚书的罪证收集上来。 他的计划再怎么完美,没有这两个最为关键的东西,不仅计划很难实现,只怕就连夏言也保不住。 甚至说不定,自己也将被宋国忠逼入绝境! 毕竟事关千千万万的百姓,背后又有宋国忠那一党的人推波助澜,而且水底下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势力…… 见宁辰脸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范大有忍不住焦急地问道:“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再强行将这道奏折留置内阁,只怕他们会联合起来逼谏,到时候……” 宁辰叹了口气,眸中竟第一次出现了茫然。 突然!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陛下!” “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房门被推开,小安子一个滑轨,径直跪倒在宁辰面前。 激动地眉飞色舞:“陛下,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第132章 看错用错 “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 宁辰不由地一怔,但下一秒,他骤然反应过来: “难道葛大夫那边成功了?” 小安子点点头,道:“葛大夫带领科技局的医疗组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研制,总算是研究出青霉素了……” “好!” “太好了……” 宁辰激动地跳了起来,脸上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太好了! 青霉素终究研制出来了。 果然没有看错人,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青霉素研制出来,那就可以最大程度、最大效果地控制瘟疫。 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就能成功一半。 至于另一半,那就得看夏言能否出色地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 宁辰没有半点犹豫,以他对葛连翘的了解,他甚至都不用问葛连翘研制出来的青霉素效果如何。 毕竟葛连翘本身就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大夫。 他果断地站了起来,吩咐道:“立刻将青霉素送到江南那边……” 正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青霉素刚研制出来,产量肯定不高。” “让科技局医疗组的人都去江南,帮助控制瘟*疫……” 不料,宁辰话音未落,小安子便开口道:“陛下,葛大夫已经带人去了,她让奴才告诉您一声,这段时间您千万别受寒。” “每天得按时喝药,药方她也给奴才了,奴才会让人按时熬药……” 宁辰小时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喃喃道:“好吧,随她去吧!” “女人啊,果然都是口不对心,表面看淡生死,对生命麻木,漠不关心他人,但真遇上事儿,就是这么果断……” 小安子一怔,瞪大了眼睛:“陛下很懂女人吗?” 一旁的范大有也露出了一丝窃笑。 宁辰见状没好气地白了眼小安子:“不该问的别问!” 又正色道:“夏言那边有消息吗?” 小安子摇了摇头:“还没有动静儿!” “那永王那边呢?有没有动静?”宁辰追问道。 小安子再次摇了摇头。 宁辰的脸色再次凝重了起来。 范大有担忧道:“陛下,都到这个时候了,夏言那边还没有掌握确凿证据,只怕这次我们很难对付宋国忠……” “是啊!”宁辰再次叹了口气,“没有实质证据,朕的计划就只能完成一半!” “可另一半才是最重要的啊……” 随着宁辰的这句叹息,养心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终于,范大有忍受不住这样的焦急,再次担忧道:“陛下,工部尚书于晓光他们联名上奏一事如何处理……” 宁辰搓着手指,目光逐渐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不拖了,通知下去,明日早朝!” 闻言,范大有与小安子不由地一怔,连忙说道:“陛下,您这是为何?” “一旦早朝不是他们的下怀吗?” “他们可都等着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夏言,借此向您发难啊!” “咱躲都躲不及,您为何要主动早朝啊?” “范大人说得不错,要奴才说,您不如就一直拖着,一直拖到夏言夏大人拿到确凿证据……”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宁辰摇摇头沉声道:“拖下去也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闻言,二人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疑惑地看向宁辰:“这是为何?” 宁辰深吸一口气,道:“他们本就知道朕派夏言去的真正目的。” “一直拖下去他们会更加警惕,如果朕真的拖到夏言掌握证据再突然上朝,只怕夏言活着回到京都都难!” “可陛下您不是已经让锦衣卫暗中保护夏言他们,而且还有他们之前带去的几千禁卫军吗?” 宁辰再次摇了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作为上一世的雇佣军,他比谁都清楚,想要杀一个人能有多简单! 更何况相隔千里,自己完全掌控不了。 小安子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奴才明白了!” “陛下真是用心良苦,您这么做是保护夏言最好的办法。” 范大有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此话怎讲?” 小安子看了眼宁辰,得到了宁辰的示意,这才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范大人,您还没想明白吗?” “陛下就是要在宋国忠他们面前再演一出戏……” 翌日早朝。 宁辰端坐龙椅之上。 待众人三跪九叩完毕,他却并没有立刻说出那句“众爱卿平身”。 而是就那么冷冷地扫视着众人。 宋国忠不由地抬头看了眼宁辰,见宁辰面色凝重,眉眼间甚至带着一股怒意,于是不由地勾了勾嘴角。 接着,他咳了咳,只见伏地跪拜的人群中,工部尚书于晓光突然挺直了上半身,大喊道: “陛下!” “微臣有本早奏!” 紧接着,工部其余大小官员纷纷附和道:“臣等有本要奏!” 宁辰没有说话,依旧面色凝重地扫视着这些人。 果然,工部尚书之后,礼部、吏部的人也站了出来附和。 此时,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廖凡心中却犯起了嘀咕:“我这是该附和呢,还是该……” 自从上次给小皇帝送完消息后,小皇帝便让人转告他,让他暂时不要主动联系小皇帝的人。 他很清楚,小皇帝这是在保护他,他也担心会暴露,被宋国忠发现。 所以从那以后,他一直都没主动送消息。 至于工部尚书联名上奏一事,有范大有范大人在,他提不提前送消息,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反正折子一到内阁,范大有肯定会第一时候间上报给小皇帝 但此时,他是真的犹豫了!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小皇帝到底有没有做好应对宋国忠的准备。 万一小皇帝没有做好准备,这种时候,如果自己继续附合工部尚书等人,只怕会更让小皇帝为难。 说不定小皇帝还会因此记恨于自己。 而且小皇帝此时看上去如此可怜…… 可如果不站出来附和,只怕宰相宋国忠很有可能会起疑心。 万一让他看出自己的潜伏,那自己岂不危矣? 想到此,他心中暗自叫苦道:“我咋就这么难!” “这才刚把浮香姑娘娶回家,还没捂热,就又遇到这么难的难题……” 就在廖凡为难之际,小皇帝突然开口道:“都起来吧!” 随即,他将内阁上呈的奏折扔到地上,沉声道:“这道弹劾钦差夏言的联名奏折朕看了。” “尔等所要上报的事情就是这件事吧?” 工部尚书连忙说道:“既然陛下知道,就应立刻命人捉拿夏言,将其抓捕回京,顶罪判罚!” “陛下,当初江南水灾爆发,您力排众议,坚持命他为钦差,去江南赈灾。” “这是对他多大的信任!” “可夏言此人眼高手低,急功好利,仗着自己钦差的身份在江南大搞一言堂!” “不听当地大小官员的意见,刚愎自用。” “未能及时防范瘟*疫,导致瘟*疫爆发,无辜惨死于瘟*疫的百姓数千人。” “感染者甚至数万人,而且瘟*疫还在扩散,只怕很快还会有无数的百姓惨死。” “这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都是我大宁的百姓啊!” “他如此行事,对得起陛下您对他的信任吗?” “对得起那些没死在洪灾中,却死在因防护不当而爆发的瘟*疫中的百姓吗?” “陛下,臣等强烈要求,立刻将此等误国误民,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国之蠹虫押解回京,依律严惩!” 工部尚书于晓光说完,一众大小官员全都附和道:“恳请陛下为大宁计,为天下百姓计,严惩夏言!” 见状,宋国忠再次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勾嘴角,但依旧半眯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突然,宁辰拍案而起,怒道:“好啊!” “你们说是弹劾夏言,其实就是想打朕的脸,是吗?” “你们有何证据?” “凭什么说夏言刚愎自用,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夏言导致瘟*疫并失控?” “凭什么说是他害死了那么多百姓?” “别忘了,当初朕让你工部尚书立军令状去江南赈灾,你却突然晕倒,无法前去。” “整个朝堂无一人自愿前往江南赈灾!” “是他夏言不顾自家性命,将百姓安危系于他一人之身,立下军令状自告奋勇前去赈灾。” “如今,你们却背地里弹劾他!” “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见宁辰如此生气,甚至破口大骂,宋国忠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在他看来,宁辰越是生气,那就越证明自己这招致命一击记到了作用。 他很清楚,小皇帝之所以如此生气,当然是因为小皇帝说的这些话。 但更重要的是,小皇帝还指望着夏言继续暗中利用江南水灾调查工部。 而且,小皇帝现在如此大发雷霆,就恰恰说明夏言到现在为止根本就没有掌握到证据。 不然这多智近乎妖的小皇帝绝不会如此勃然大怒,更不会如此公然偏袒威维护夏言,也至于如此破口大骂。 想到此,他心中更是暗自冷笑道:“小皇帝啊小皇帝,今日你休想再维护夏言,休想再继续拖下去!” 宋国忠咳了咳,缓缓走了出来,恭敬地朝着宁辰行了一礼: “陛下,老臣知道夏言的确勇气可嘉。” “但夏言的确是因为疏忽导致了瘟*疫爆发。” 说到此,他的语气陡然低沉了下来:“但这就是事实!” “知人知面不知心,陛下虽小,但切莫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说到此,他掏出一本奏折,再次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您看看吧,这就是夏言的真实面目!” “您看错人,用错人了!” 宋国忠语气之阴沉,言辞之坚定,让这句话瞬间充斥着整个朝堂! 谁都明白,宋国忠这最后一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第133章 再添把火 宁辰皱了皱眉,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寒意。 他很清楚,宋国忠这是已经打算要借题发挥,想以自己强行任命夏言当钦差结果导致瘟*疫失控为由,公开指责自己用人不当,向自己发难。 换句话说,他们在奏折里质控夏言的刚愎自其实就是在指控自己。 宁辰没有立刻开口,他阴沉着脸,脑海飞速运转。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控制好火候。 “呈上来!”宁辰沉声吩咐道。 小安子当即亲自从宋国忠手中接过奏疏,恭敬地呈给宁辰。 打开奏折一看,宁辰的眉头不禁再次拧到了一起。 厚厚的奏疏上,详细地记载着夏言如何刚愎自用,如何一意孤行,如何对瘟*疫防范不到位,导致瘟*疫一步步扩散。 最后面还有江南一众大小官员的亲笔签名。 放下奏折,宁辰心中暗自冷笑。 这所谓的证据,说白了就是四个字“众口铄金”! 完全没有实际的证据! 他们无非就是又一次想要利用人多的优势污蔑夏言。 至于那些所谓的证人…… 懂的都懂! 宁辰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找到无数能证明夏言没有刚愎自用的证人。 但有一点,宁辰没办法否认,瘟*疫的确扩散了,人也的确死了很多。 宁辰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宋国忠。 看来火候还不够! 于是突然将奏折扔到地上,沉声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证据?” “朕虽然年少,但还不至于这么好糊弄!” “说到底,这上面写的都只是一面之词。” “在朕看来,这些所谓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恰恰证明了夏言是在用心做事。” “至于上面写是夏言导致瘟*疫扩散,还是那句话,朕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不是你们联合起来空穴来风的指控!” “在朕看到确凿证据前,若再有人无端弹劾钦差夏言,朕定当严惩!” 宁辰将自己袒护夏言的决心表露无疑。 他说完话,就静静的看着堂上众人的反应。 他在等,等宋国忠的下一步动作! 他很确定,到目前为止,宋国忠还是在继续试探自己、故意激怒自己罢了。 他也知道,在宋国忠眼里,自己就是待烤全羊! 宋国忠要做的就是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到时候他只要把自己逼上烤炉,自己就绝不可能下得了台。 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导致那么多人因瘟*疫而死的罪名就会结结实实的扣到自己头上。 可殊不知,在宁辰眼中,宋国忠也是一个即将被架在火炉上烤的老山羊,肉老味骚! 所以,他们十分默契的有着同一个目标:在可控范围内,将矛盾最大程度激化! 见小皇帝如此说,宋国忠心中也在暗自冷笑:“很好,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继续袒护夏言。” “你越袒护他,待会你就越难以下台……” 一念至此,他再次朝着宁辰拱手行礼,随后一副不卑不亢,大义凛然的姿态,沉声道: “陛下此言差矣!” 说到此,宋国忠提高音量,大声道:“诚然!” “夏言是否如奏折上所言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不把当地官员放在眼里,这些的确不能只看奏折上的一面之词。” “而且,是否是因为夏言的一意孤行才导致瘟疫失控,也不能三言两语断定。” “可有一点,陛下别忘了!” “此次瘟*疫失控,导致数千百姓无辜惨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江南水灾本就已经导致千千万万百姓丧命,如今陛下派夏言去赈灾。” “可结果却是百姓怨声载道,百官痛心疾首,如此情况下,定他个办事不力之罪,已经是看在陛下您的面子上,对他最大的宽恕了。” 说着,宋国忠再次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宁辰的眼睛,像是要用眼神将宁辰彻底震慑住。 大声质问道: “陛下,这一点,您还有什么想反驳的吗?” 宁辰皱了皱眉。 很好! 火势又旺了不少。 那就再添点柴! 非逼你亮出你的最后的底牌不了! 宁辰冷笑一声:“好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宰相大人,朕一直敬你,重你,可不曾想,你竟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 “夏言如何办事不利了?” “朕让他去赈灾,国库就只拨给他那么点银子,他硬是靠自己的能力,在民间筹集了那么多钱,这才让赈灾一事顺利进行。” “朕倒想问问,你们这些弹劾他的人,有谁能够做到他这个地步?” 说到此,宁辰抬手指了指工部尚书:“于大人,你能吗?” 于晓光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看宋国忠又看看宁辰。 宁辰又指向刑部尚书廖凡:“你能吗?” 廖凡当即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微、微臣做不到呀……” 宁辰随即又一一点明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 二人都没有吱声。 其实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最好奇的地方。 这次江南水灾可谓是百年之最,但国库只拨给了夏言那么点银子,怎么都不够赈灾的。 可偏偏,在江南人生地不熟,毫无背景的夏言竟能源源不断地筹措到赈灾银两。 直到后来永王出现在江南,他们才认定,肯定是永王一直在帮夏言筹钱。 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一直给夏言输血的是宁辰! 就在众人哑口无言之际,宁辰最终将手指向了宋国忠:“宰相大人,你行吗?” 宋国忠冷笑一声:“老臣未做过,陛下又如何认定老臣不行?” 宋国忠的寸步不让让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变得愈发压抑。 宁辰冷笑一声,不屑道:“好一个没做过就不代表不行!” 既然如此,当初宰相大人为何不主动请缨?” “还要点名让工部尚书负责,逼得工部尚书当庭晕厥?” 闻言,工部尚书于晓光瞬间老脸一红,默默地低下了头。 而此时,廖凡心中当即暗自叫好:“好一个杀人诛心,妙哉,妙哉!” “小皇帝啊小皇帝,今日这出戏想必你已经安排好了……” 宋国忠冷哼一声,依旧寸步不让:“老臣这么多年,成常人之不能成之事还少吗?” “总不能什么事都指着老臣一个人去做吧?” “老臣没站出来是想给年轻人建功立业的机会。” “可陛下您不耐心择良臣以担重任,一意孤行,执意命夏言为钦差。” “如今夏言办事不力,却还如此偏袒维护,这是一个天子该做的事吗?” “陛下身为天子,就理应秉持公平公正之心。” “错了就是错了,岂能因为他是陛下您亲自任命的钦差,就强行偏袒维护。” “如此,只会伤了文武百官的心,伤了千千万万百姓的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陛下,民心不可失,死了这么多人,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工部尚书等人当即集体站出来附和:“请陛下秉持公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问罪夏言!” 随即,又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官吏站了出来:“请陛下问罪夏言!” 宁辰再次皱了皱眉,心下暗道:“宋国忠啊宋国忠,除了联名逼谏这一招,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招了?” “如果只是这样,还逼不了朕上烤炉!” “不行,还得再逼他一把,不让他亮出底牌,后续只会更麻烦!” “你要比人多是吧?好,那朕就和你比一比!” 一念至此,宁辰当即向一直沉默不言的范大有递了个眼色。 范大有心领神会,当即站出来,朝着宁辰行了一礼,而后大声说道: “宰相此言差矣!” “在本官看来,瘟*疫的失控为此就能说明夏言办事不力。” “更不能说明陛下是一意孤行,偏袒维护夏言。” “如果宰相大人非要这么说,那本官请问,当初江南水灾导致近百万百姓受灾,死伤者不计其数。” “是否也是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办事不力?是否是工部办事不力?” “宰相大人当初又为何不上奏定江南一众官员与工部一众官员办事不利之罪?” 正说着,兵部尚书陈伯礼也站了出来:“没错!” “范大人说的好!” “本官没记错的话,工部尚书乃是当初宰相大人一力量举荐的。” “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中,也有不少是宰相大人举荐的吧?” “宰相大人,按照你方才的说法,你没有上奏定这些人的罪,是不是你也在偏袒维护他们?” “是不是你也没有秉持公允之心?” 说得好! 廖凡心中连连叫好! 他悄悄观察着龙椅上的宁辰,那张九岁孩童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成竹在胸的淡定。 他敢肯定,近日这一幕肯定是小皇帝安排好的! 看来今日势必有场好戏可以看! 随着兵部尚书陈伯礼与范大有站出来,另一小批官员也纷纷站出来附和二人。 只有户部尚书肖敬语依旧事不关己、默不作声。 偌大的金銮殿仿佛变成了菜市口,双方争吵不已,互不相让,几乎快要打起来。 而此时,宋国忠的眉头不禁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那张老腊肉的脸,第一次在朝堂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好啊! 小皇帝! 你在朝堂上的支持者果然越来越多了。 连太后一党的人都被你收服了。 厉害,果然厉害! 但你别得意! 你越是不顾一切保夏言,待会你就会越惨! 他咬了咬牙! 大喝一声:“肃静!” “朝堂之上,岂可大声喧哗,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闻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好奇地看向宋国忠。 宁辰微微挑眉:“该亮底牌了吧?” 果然,宋国忠从怀中又掏出一份奏折:“陛下!” “夏言毕竟是您看重的人,当初也是您力排众议任命其为钦差的。” “为了维护您的脸面,老臣本只想定他个办事不力敲打敲打。” “可陛下执意维护,那老臣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第134章 朕必杀你 宁辰皱了皱眉。 果然! 宋国忠果然还有底牌,而且看样子分量还不轻! 他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宋国忠表演。 众目睽睽之下,宋国忠将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高高举起手,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声说道:“各位,这是夏言的亲笔信,里面详细地记载了他如何利用此次赈灾来博得上位机会,如何视百姓性命如草芥,如何在瘟*疫出现初期漠视瘟*疫,后又如何谎报死亡人数,还有,他又是如何假公济私,侵吞筹措而来的赈灾银两……” 亲笔信? 闻得此言的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可宋国忠说罢,竟不直接将那封信呈送宁辰,而是让工部尚书代其大声念出。 而后又传与一众官员鉴定。 “这笔迹?” “没错,这笔迹就是夏言的,老夫当初与他共事过,老夫敢肯定这笔迹就是夏言的!” “可恶,竟然能在信中说人如蝼蚁、命如草芥,为达目的,死再多的百姓又如何?” 见状,范大有、陈伯礼二人气得浑身发抖。 小安子更是气得青筋暴露。 这行为,就是赤裸裸的无视陛下,丝毫不将龙椅上的宁辰放在眼里。 就连宁辰,此刻的脸色也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双手更是已然紧紧握着。 直到最后,宋国忠才将信件呈送给宁辰。 宁辰看着信件上的内容,神情无比复杂。 完全没有注意到,堂下的范大有与陈伯礼正担忧地看向他。 信件的笔迹他们都是看过的,的确是夏言的笔迹。 这封信应该是夏言写给他妻子的密信。 只是这信件上的内容实在骇人听闻,如果信件上都是真的,那夏言真该千刀万剐,诛十族都不为过。 可问题是,这封信真的是夏言亲笔写的吗? 他们不愿相信这封信是真的,因为如果夏言真是这样的人,那小皇帝看错人、用错人这还是小事。 重要的是宋国忠肯定会借由此事攻击小皇帝…… 果然。 就在宁辰呆坐在龙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 宋国忠突然将矛头直指宁辰:“陛下,事到如今,老臣不站出来是不行了。” “为大宁计,为天下百姓计,老臣纵粉身碎骨也要将夏言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老臣不知陛下为何如此看重夏言,更不知陛下为何要如此袒护夏言,但一个一心只想着上位,却将百姓生死视如草芥的人,如何能让陛下如此看重并袒护?” “正所谓上不正则下歪,君不明则臣昏!” “夏言如此,作为大宁的天子,陛下您难逃干系。” 话音刚刚落,一切就像编排好了似的,礼部尚书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陛下,为大宁计,为苍生计,请陛下即刻下令捉拿夏言。” “并请陛下亲下罪己诏,安抚百姓,稳定人心。” 此言一出,以宋国忠为首的朝堂上大半官员全都齐声跪下:“请陛下下令捉拿夏言!” “请陛下亲下罪己诏,安抚百姓,稳定人心……” 逼谏! 这无疑是赤裸裸的逼谏! 是对皇权的挑战,更是对小皇帝赤裸裸的挑衅! 就连人群中的廖凡此刻都不禁替小皇帝捏一把汗。 若小皇帝在宋国忠等人的胁迫下下罪己诏,那无疑是在宋国忠面前低了头。 一个下了罪己诏的皇帝,日后还有何皇权天威? 日后宋国忠也能以此为由,步步紧逼,胁迫小皇帝听他的话。 可若小皇帝此时坚持保夏言,坚持不下罪己诏,矛盾必将到无法收拾的一步。 以宋国忠的手段,只怕小皇帝的下场会更惨! 小皇帝啊小皇帝! 你到底会怎么做? 我这才刚投效你,你可千万别这么快倒台啊…… 此刻,宁辰也皱了皱眉! 这封信的确是一张王牌。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足以定夏言的死罪。 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绝不相信夏言会写出这封信。 可这封信到底是怎么来的? 伪造的? 找人模仿夏言的笔迹写的? 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宋国忠也太没水平了吧? 毕竟找人模仿笔迹写,这件事很容易拆穿…… 正想着,范大有按捺不住,站出大声喝道:“放肆!” “尔等身为臣子,怎能仅凭一封信,就逼迫当今天子亲下罪己诏?” “更何况,万一这封信是有人故意捏造的呢?” “找人模仿字迹不是没有可能……” 正说着,宋国忠冷哼一声打断道:“捏造?” “范大人,老夫堂堂大宁宰相,你说此话就是在侮辱老夫!” 说罢,他转头看向工部尚书于晓光:“去把证人请上来。” 于晓光领命,竟完全忽视龙椅上的宁辰,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证人? 宁辰的眉头再次紧锁在了一起。 什么证人? 莫非是…… 随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宁辰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懊恼之色。 果然!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一道身影缓缓跟着工部尚书于晓光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清来人,范大有猛地一怔: 这、这不是夏言的妻子吗? 怎么会…… 难道这封信真的是夏言所写? 女子缓缓走到大殿之上,跪倒在宁辰面前,神色紧张地朝着宁辰行礼:“民妇拜见陛下。” 宁辰并没有见过此女子,但心中已有猜想。 不待宁辰开口,宋国忠便抢先站在了女子面前:“本相问你,你是何人?” “民妇乃夏言之妻……” “这封信是否是你亲自找到工部尚书,交给他的?” “是!” “他既是你的丈夫,你为何要出卖他?” “民妇虽、虽一介女流,但、但也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民妇收到夏言寄来的密信,也纠结了很久,更是回信劝过他,可、可他还是一意孤行……” 宋国忠不经宁辰的同意,便上演了一出现场审问。 最后,宋国忠还不忘质问道:“这里可是金銮殿,你要为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本相最后再问你一次,以上所说,是否属实?是否是受人胁迫?” “民、民妇以、以……” 女人说着,抬眼看了眼龙椅上一直沉默不言的宁辰,又看了看另一旁的范大有,最后继续说道:“民妇以项上人头发誓,以上所言句句属实……” “很好!”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扫视了一眼陈伯礼遇范大有等人,最后直勾勾地看向宁辰: 冷冷道:“陛下,你都看到了吧!” “人证物证俱在,您难道还要一意孤行,偏袒维护夏言吗?”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 都在等着小皇帝的抉择。 死局! 在所有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死局。 信的笔迹是夏言的,举报的证人更是夏言的结发妻子。 还有江南的一众官员,甚至那些死于瘟*疫的百姓,都是压死的夏言的一座座大山。 范大有慌了,陈伯礼动摇了,就连廖凡此刻也彻底绝望了! 他们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更没想到宋国忠竟然还有这一手。 而且还是个王炸! 此次事件,宋国忠占据了天下大义的制高点。 夏言这回是真的保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小皇帝这个罪己诏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小皇帝还坚持保夏言,还坚持不向宋国忠低头,只怕事情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毕竟谁都知道,宰相宋国忠的势力有多大,更清楚如今的大宁王朝本就不稳定! 可小皇帝真的会向宋国忠低头吗? 低头可就意味着以后只能乖乖当宋国忠的傀儡…… 就在他们几人纷纷担忧地看向宁辰时。 宁辰缓缓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说道:“好吧,或许是朕看错人了。” “不过此案还得等朕亲审夏言后才能定夺!” 说到此,宁辰沉声道:“刑部尚书何在?” 廖凡匆匆上前跪倒:“臣在!” 宁辰沉声道:“此案理应由刑部负责,着你亲自去江南将夏言捉拿归案,朕要当庭御审。” “另外,江南那边的事由,暂时由靳辅负责!” “退朝!” 然而,宁辰刚说完退朝,宋国忠便站了出来:“陛下,如果只是这样,怕是难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宁辰沉声打断道:“你放心,朕不用你教,待朕亲审夏言后,如果一切属实,朕会亲下罪己诏,给你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说罢,便怒拂衣袖,大步离开了朝堂。 回去的路上,宁辰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宋国忠,朕必杀你!” 小安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宁辰如此沮丧,心中对宋国忠愤恨之余,也不忍宁辰如此。 于是出言安慰道:“没事的,陛下,不是有那句话吗,胜负乃兵家常事……” 正说着,宁辰冷哼一声,打断道:“谁说朕输了!” “今日这样的结果,本来就是朕想要的。” “祸不及家人!” “让朕气愤的是,宋国忠竟然对夏言的家人下手,这已经触犯了朕的底线!” 小安子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陛下,您的意思是宋国忠胁迫夏言的妻子?” “可、可如果夏言真的是那样的人呢……” 宁辰冷冷道:“怎么,你是在怀疑朕的眼光吗?” 小安子不由地一颤,连忙闭嘴。 宁辰又吩咐道:“去,让张适暗中调查一下,宋国忠到底对夏言的家人做了什么……” 第135章 当庭御审 见小安子当即便要领命离去,宁辰又突然喊道: “等会!” “派人去告诉廖凡,让他来回江南的路途放慢些。” 小安子一怔,想问些什么,但见宁辰脸上再次浮现那抹熟悉的自信笑容,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陛下!” 刚要转身,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你亲自跑一趟吧,记住,一定要敲打敲打廖凡,稳住他!” 小安子用力地点点头,一路小跑匆匆离去。 回到养心殿,宁辰坐在案前搓着手指,稚嫩的脸上神情严肃。 廖凡是个聪明人,虽然方才朝堂之上有动摇之色,但让小安子去敲打一番,他暂时应该不会背叛自己。 来回一趟江南至少得一个多月。 这是他给夏言争取到的最后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也应该够葛连翘利用青霉素控制瘟*疫了。 那么自己计划的剩余部分就是工部尚书等一众官员的罪证。 以及夏言家人的突发状况! 只要确定好这些事情,那么即将到来的庭审就是自己与宋国忠摊牌的时刻。 想到此,宁辰缓缓起身踱着步。 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天空,宁辰突然挑了挑眉。 不行! 既然宋国忠苦心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那自己就必须要想办法过大战果! 绝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想到此,宁辰再次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工”、“礼”二字…… 另一边。 宋国忠回到宰相府,心情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 虽然今日朝堂上的结果,证明在自己的努力下,小皇帝已经被自己成功架在了火炉上。 小皇帝现在是进退两难。 如果他继续强行保夏言,不识抬举。 那就别怪自己大做文章、煽动多方势力逼他退位。 如果小皇帝肯老老实实向自己低头,日后安安分分听自己的话,当好一个小傀儡,帮助自己除掉太后,那自己或许可以让他再在龙椅上多坐一段时间,直到自己完成宏图大业! 但宋国忠也并不是没有担忧。 正如柔儿所言,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小皇帝会扛不住压力,重新把政权交给太后。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就会直面太后! 难度一定会比面对一个小皇帝要大得多。 “义父,您输了!” 柔儿双指落子,见宋国忠心不在焉,于是正色道:“义父,您打算如何应对小皇帝有可能向太后靠拢而带来的风险?” 宋国忠想了想,沉声道:“说一千,道一万,兵权才是王道!” “我已经给你兄长和姐姐写了信……” 柔儿打断道:“您难道还是……” 宋国忠笑道:“放心吧,柔儿你的话老夫怎会不听,老夫只是让他们做好准备,以防小皇帝倒向太后。” “不过他们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京都四营一直都是掌控朝堂的关键。” 柔儿点点头,道:“义父您不是已经重新开始渗透京都四营了吗?” 宋国忠点点头,缓缓起身,神色凝重:“是啊!” “但只要那魏将军还在,只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说到此,宋国忠长叹一声,神色又变得十分复杂: “柔儿啊,义父总有一种预感,这次很有可能会成为老夫与小皇帝的决战……” 柔儿皱了皱眉:“为何?” 宋国忠再次叹了口气:“说不清楚,就只是一种预感。” “小皇帝一步步走到今天,从当初那个即将要被废掉的小废物,走到如今在朝堂上有这么多支持者。” “虽然他只有九岁,但老夫总觉得他身体里住着的是个极为成熟老辣的灵魂。” “这样一个令人害怕的对手,你觉得他会轻易向老夫认输吗?” “老夫今日将他架在火炉上烤,不管怎样,他一定会记下此仇,将老夫视为最大的敌人。” “如果他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就算他会输,也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拉着老夫同归于尽!” “老夫不怕输,也不怕死,走上这条路老夫就没想过回头。” “老夫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啊,柔儿!” “如果小皇帝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老夫同归于尽,你怎么办?” 见宋国忠如此沮丧,柔儿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动容:“义父,您为何要如此沮丧啊!” “今日朝堂上,分明是您取得了胜利,甚至逼得小皇帝亲口说出会下罪己诏。” “这已经是非常大的成功了。” “江南那边的官员都是您的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不会有问题。” “剩下的,只要您把夏言的家人牢牢掌控在手中,以夏言对家人的重视程度,他一定会任您摆布的。” “夏言此案坐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一点无需担忧。” “至于他有没有可能重新向太后靠拢,虽然不得不防,但可能性并不会太大。” “只要您分寸掌握好,给小皇帝看到一丝翻盘的希望,以他的聪明程度,一定不会投靠太后。” “毕竟太后已经在他手上折过一次,如果太后重新上台,一定不会再给小皇帝任何翻盘的机会。” “甚至很有可能直接置小皇帝于死地。” “小皇帝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宋国忠眼前一亮,细细咂摸着柔儿说的这段话。 片刻后,他捋着胡须道:“不错,柔儿说得极是。” “只是要如何才能给小皇帝一个虚假的希望呢?” “他是极其聪明的对手,一般的手段很难蒙蔽他。” “而且,你别忘了,他身体不行,谁知道还能活多久?这种情况下,万一他真的鱼死网破……” 柔儿嘴角微微勾起,眸色坚定:“如果柔儿能想办法帮您掌控京都四营呢?” 宋国忠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柔儿:“你说什么?” “你真有办法?” “不可能,你常年足不出户,甚至都没人见过你,你怎么帮老夫……” 柔儿微微一笑,风轻云淡:“事在人为!” “义父只需要再给柔儿多争取一段时,并把您渗透京都四营的人都交给我,其他的您就无需操心。” “您专心应对小皇帝就行!” 宋国忠皱了皱眉,神情复杂:“不是义父不相信你,可、可你毕竟也才十几岁!” “你、你真的能……”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再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 这段时间宁辰虽然一直待在养心殿养身子,朝堂也看上去很平静。 但小安子与张适却忙得冒烟了! 事情查清楚了。 夏言的孩子不见了,应该是被宋国忠的人抓走了。 而他妻子之所以出卖夏言,只怕就是为了孩子。 葛连翘那边也已经到达江南,并悄悄在尽力控制瘟*疫。 青霉素的效果不错,对一些细菌感染的病人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而且夏言已经被扣押,正在回京的路上。 宁辰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 比起夏言亲自带着证据回到京都,将其关押在囚车,由明为宋国忠党羽实则为自己效命的廖凡押解回京是最安全的。 如果不让夏言成为罪人,宋国忠他们就不会放松对夏言的警惕。 夏言也绝不可能带着证据活着回到京都。 但让他担忧的是,目前为止,夏言收集到的证据还没有送到自己手上。 永王那边也还没有消息,整个人像是神秘失踪了一般。 按照之前夏言通过信件告诉自己的计划。 永王宁玄知将会是关键。 可现在看来,相信永王或许是自己最大的败笔。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宁辰也越来越担忧。 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那熟悉的自信笑容。 暴风雨来临前总会有一段时间的平静。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终于! 关押夏言的囚车刚进京都,宰相宋国忠便派人在京都城外迎接。 而他自己已经率领党羽等候在大殿之上。 就怕小皇帝再拖延时间,发生任何变故。 临近中午。 一身囚衣,形容枯槁的夏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到了金銮殿上。 看着夏言刺此刻那双如死灰般的眼睛,宁辰心头一疼。 心中也不免担忧了起来。 万一夏言主动认罪,那自己所有的计划全将白费! “夏言!” 宋国忠率先发难:“本相问你,瘟*疫扩散一事,是否因为你的漠视才导致的?” “在江南时,你是否侵吞了筹措而来的赈灾银两?” 第136章 当庭翻供 见宋国忠率先发难,宁辰皱了皱眉。 果然是老狐狸! 从夏言回到京都,宋国忠便全程监控,完全不给他人私自接触夏言的机会。 如今夏言刚被带到朝堂之上,不待自己这个皇帝开口,甚至完全不走常规流程,宋国忠便抢着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这不就是怕夏言受到自己的影响吗? 宁辰看了看夏言,却见他正犹豫地看向自己,心中莫名地涌上一丝愧疚。 这段时间,廖凡早已悄悄报告,回京都的路上,宋国忠已经让人将夏言家人的事情告诉了夏言,并以此威胁夏言。 以夏言对家人的重视程度,他定会不顾一切保护家人,选择听从宋国忠的摆布。 宁辰也已经让廖凡找机会告诉夏言,让夏言相信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夏言的孩子。 然而,宋国忠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这么长时间过去,无论是妙音坊还是张适那边,都没能找到夏言的孩子被藏到何处。 他原本也想过骗夏言,谎称已经将夏言的孩子救出来了,想以此让夏言不要动摇。 可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拆穿,反而会让夏言愈发对自己失去信心。 更重要的是,在宁辰心中,夏言已然是自己的战友。 即便一起输,他也绝不会愿意在家人这件事上欺骗夏言。 他还记得,当初夏言是如何抛家舍业地效忠自己,更记得当初自己没人可用的时候,是夏言不顾身家性命,毅然决然地签下军令状,将赈灾与暗中调查工部的事情揽了下来。 但宁辰并没有紧张!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夏言,没有任何暗示,甚至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可与宁辰不同。 就在夏言犹豫之际,一旁的范大有与小安子都紧张地手心出汗了。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如今这个局面,夏言一旦承认,那小皇帝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 而且后果将不堪设想! “夏大人,若有什么隐情只管说出来,有陛下在,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我想你绝不是做出那些事的人……” 范大有急切地看向夏言,担忧地说着。 然而,宋国忠却突然冷哼一声,打断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夏言,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能救你的只有老老实实将真相说出来!” “别浪费时间,回答老夫方才的问题,你到底做没做那些事?” 夏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他紧咬牙关,双拳握紧,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几年前,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 对他而言,决不能再让家人受到任何一点点伤害。 可是陛下…… 夏言再次抬头看了看龙椅上始终平静如水的宁辰,眼里已然涌出愧疚之色。 “陛、陛下,我、我……” 夏言终于开口了,整个人由于行尸走肉般,毫无生机。 然而,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却又闭上了嘴,紧紧咬着牙齿,像是在承受着千刀万剐之痛。 见状,范大有绝望了。 陈伯礼沉默了。 廖凡也彻底死心了。 小安子更是已然悄悄动了动右手臂,没人知道,他右手的袖管里已然藏着宁辰当初发明的袖弩。 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如果夏言要亲口承认那封信上的内容,如果夏言助纣为虐让宋国忠抓住这次机会将小皇帝逼到绝境,他会毫不犹豫出手,当庭杀了夏言。 即便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一步步艰难走到今日小皇帝向宋国忠低头! 在他心中,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配让小皇帝低头。 他也绝不允许陛下的皇权受到任何威胁! 宁辰并不知道小安子在想什么,他只是平静地看向夏言,目光真诚。 似乎无论夏言如何抉择,他都早已做好了坦然接受的准备。 甚至隐约还有一丝一切仍旧在他掌控之中的淡然。 终于! 夏言再次开口道:“陛下,微臣辜负了您的信任,微臣对不住您,微臣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 范大有等人已然彻底死心了,心中更是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小安子更是已经悄悄抬起了手臂。 宋国忠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然而,下一刻,夏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微臣虽然没有做过那些事,但微臣的确没有很好的做好瘟疫的防控,导致那么多人因此失去了性命。” “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立刻赐微臣死罪!” 话音刚落! 朝堂众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宋国忠那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瞪大了,怒火快要喷射而出。 范大有等人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好样的!夏言,你果然没有让陛下失望,好样的…… 小安子更是连忙放下了手臂,长舒一口气,扭头看向龙椅上的宁辰。 他离宁辰最近,也只有他发现,宁辰那双眸子里,此刻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宁辰依旧没有说话,仍旧只是平静地看着夏言。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此刻根本就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夏言这是想独自抗下一切,用死来保护自己! 甚至已然将他的家人放到了一边。 得遇如此忠臣,夫复何求! “大胆!” “夏言,这里可是金銮殿!” “铁证如山,当着百官的面,你竟敢撒谎!” 工部尚书于晓光赫然站了出来,大声喝骂道,“夏言,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方才宰相大人问你的那些事,你到底做过没有?” 夏言的神情骤然变得无比坚定,扭过头直勾勾地瞪着工部尚书于晓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官身为钦差,自问在赈灾一事上尽心尽力,虽不能说是完美,但绝没有做过那等腌臜之事。” 说到此,夏言突然伸手指向于晓光:“倒是你!” “身为工部尚书,竟敢与江南一众官员……” 夏言正说着,宋国忠突然怒喝一声:“很好!” “夏言啊夏言,本相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这是你自己选的!” “来人,将证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夏言的妻子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张了张嘴,却又都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宋国忠再次掏出之前的那封信,扔到夏言面前。 “夏言,你好好看看,这封信是否是你亲笔写给你妻子夏陈氏的?” 夏言皱了皱眉,伸手去捡那封信,但刚要触碰到那封信时,他又缩回了手。 深深看了眼妻子,随即坚定地说道:“不用看!” “本官从未给妻子写过任何信!” 宋国忠顿时怒火攻心,喝道:“好、好、好,你到现在还冥顽不灵!” 说到此,他又看向夏言的妻子夏陈氏:“既然你相公不肯老实交代,那你就好好说说,这封信到底是不是夏言写给你的?” 夏陈氏神情复杂地看向夏言:“相公,你、你……” 不料,她刚开口,夏言突然狠狠地抽了夏陈氏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瞬间让众人目瞪口呆。 然而,下一刻。 夏言竟一把扑向夏陈氏,紧紧抱着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夫君……” “对不起,这辈子欠你们的,我下辈子还!” “可我不能……” 夏陈氏也已然泪流满面,纤细的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相公:“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 见二人如此! 宋国忠脸色大变,当即大喝一声:“快,快将他们分开!” 话音未落,工部尚书于晓光与礼部尚书第一个冲了出来,试图强行将二人分开。 此时! 一道身影突然站了起来,沉声喝道:“够了!” 众人一愣,却发现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小皇帝宁辰,此刻正阴沉着脸,目光如剑,直刺向于晓光与礼部尚书。 “你们审也审了,闹也闹了!” “别忘了,这里是大宁朝堂的金銮殿,是朕的金銮殿!” “今日的庭审,主审官不是尔等,是朕!” “尔等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说到此,不待众人反应,宁辰又大喝一声:“来人!” 闻言,曹大海当即带领一众禁卫军冲了进来,跪倒在地。 “曹大海,听好了,若有人再胆敢扰乱庭审秩序,就地正法!” 噌! 无数拔刀声瞬间响起。 朝堂众人瞬间色变。 宁辰看向夏言与夏陈氏,长舒一口气,正色道:“好了!” “抱也抱够了吧?” “朕最后再问你们一遍,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不是夏言亲笔所写?” “你们只管实话实说!” 夏言紧紧牵着夏陈氏的手,目光坚定地回道:“回陛下,下官自领命去江南,就从未给妻子写过任何一封信。” 夏陈氏擦了擦眼泪,神情也变得无比坚定:“陛下!” “民妇之前撒谎了,这封信根本就不是我相公写给我的。” “我相公也从未写过任何信给我。” “是他!” “是他绑架了我孩子,逼着我用这封信诬陷我相公……” 夏陈氏突然伸手一指,直指…… 第137章 无罪有功 见状,朝堂众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议论声。 只见夏陈氏手臂直勾勾地指向工部尚书于晓光,沉声道:“是他!” “这封信就是他交给我,让我以此来诬陷我相公。” “他、他还让人把我孩子给绑了,用我孩子来威胁我……” 面对夏陈氏的指控,工部尚书于晓光瞬间慌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宋国忠,然后指着夏陈氏大骂: “泼妇,贱妇!” “血口喷人,你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本官乃堂堂二品大员,当朝工部尚书,怎会知法犯法,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你有证据吗?就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诬陷本官,简直罪大恶极……” 原以为拿捏住了夏言死穴的宋国忠,此刻也不由地皱了皱眉! 怎么会这样? 这两人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们孩子的死活吗? 如果这两人坚持不认罪,那自己谋划的一切岂非全都白费了? 想到此,宋国忠不禁恨得牙痒痒。 他抬眼看向宁辰。 不对啊! 他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夏言,而且之前在押解夏言回京的路上,夏言不是已经说好了会好好配合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不得那么多,宋国忠向前一步,看向夏言与其妻子,沉声道:“夏言,你也是朝廷命官,应当知道当庭做伪供的后果是什么?” “你最好想清楚你们一家人的下场,否则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不料,他话音未落,夏言突然冷哼一声,声音振聋发聩:“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夏言一家之于天下百姓,犹如鸿毛,不值一提!” “但人在做,天在看,莫谓言之不预!” 宋国忠愣了愣,刚要张嘴,不料工部尚书于晓光突然喝骂道: “什么预不预的?” “你少扯那些没用的?” “本官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让你尝尝刑罚的滋味,你是不会老实的!” 说到此,他看向刑部尚书廖凡,吩咐道:“廖尚书,立刻给他动刑……” 正说着,宁辰的声音突然响起:“慢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宁辰,只见他缓缓走了下来,径直来到工部尚书于晓光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于晓光。 那如刀子般的目光直看得于晓光后背发凉:“陛、陛下,这夏言夫妇二人冥顽不灵,死不悔改,还、还敢当廷污蔑朝堂大员,简、简直狗胆……” 话音未落!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响起。 朝堂众人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下一刻,于晓光捂着脸,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又恼又惧地看着宁辰:“陛下,你、你……” 宁辰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冷冷道:“朕看你才是狗胆包天吧1” “你是把朕方才说的话都听进狗脑子里了吗?” “朕说过,今日庭审,朕才是主审官,朕让你开口了吗?” “还敢直接让刑部尚书动刑?” “你还真是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 闻言,工部尚书当即跪倒在地:“陛下,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微臣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宁辰转身,冷冷瞥了眼身旁的宋国忠,怒拂衣袖,大步回到龙椅上坐下,扫视着工部尚书等人: “尔等状告夏言办事不力,假公济私,证据就是那封亲笔信。” “可现在,他们夫妻二人都不承认这封信,甚至还说是工部尚书绑了他们的孩子,以此来要挟他们。” “那么出于公平公正,那封信自然不能算是证据。” 说到此,他又看向宋国忠:“宰相大人,现在各执一词,你觉得该当如何?” 宋国忠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小皇帝这段话确实在理,毕竟双方互相指证,那封信自然不能再当做证据。 于是他朝着宁辰拱了拱手:“陛下,既然双方各执一词,理应一件事一件事地查清楚、问明白。” “我等不能排除工部尚书于晓光威胁夏言夫妻二人的可能,也不能排除他们夫妻二人串供翻供的可能。” “那么这件事可先暂时搁置。” “但有一点,夏言在江南赈灾,办事不力,导致江南百姓死于瘟*疫者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方才自己也在陛下面前亲口承认了,所以这件事倒是可以先定下来。” “至于夏言与工部尚书于晓光互相控诉指证一事,可暂时将双方控制起来,再重新寻找证据,厘清案件。” “老臣建议,现在就可以定夏言办事不力之罪,然后将此案交由刑部彻查,若夏言诬陷工部尚书,到时就数罪并罚。” 闻言,宁辰不禁皱了皱眉。 宋国忠这段话,表面看上去合情合理,但里面却另有玄机。 先定夏言办事不力之罪,这就将此案定了一个基调,不管后续双方互相指控之事进展如何,夏言也难逃罪责。 然后由刑部主审此案,重新收集证据,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就大了。 一念至此,宁辰嘴角微微勾起:“宰相大人不愧是我大宁的柱石,所言甚合朕意!” 听到此话,堂下的范大有不禁皱了皱眉。 什么情况? 陛下竟然会同意宋国忠说的话? 难道陛下真的要给夏言定罪? 此时,就连宋国忠也没想到宁辰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下一刻宁辰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但朕却有几个疑问,还请宰相大人赐教!” 果然! 这小皇帝怎可能这么轻松答应自己的建议。 这一瞬间,以前所有在小皇帝手上吃过的亏都再次涌上心头。 包括这一次,虽然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让夏言改变态度的,但他坚信,今日这夫妻二人的翻供,一定与小皇帝有关。 种种情绪,此刻都化作沮丧席卷他的内心。 看着小皇帝从始至终那风轻云淡地神情,早已有些杯弓蛇影的宋国忠,此刻心底只有一个想法: 今日一事,若能平稳渡过,哪怕最后定不了夏言的罪,但绝不能再中小皇帝的圈套! 但在此之前,必须尽力争取自己的目标。 “陛下请说!”宋国忠不冷不热,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次瘟*疫,染疫致死者有多少?”宁辰缓缓问道。 宋国忠一怔,随即说道:“据江南上报的数据,致死者足有三万多人!” “这还没算上染上瘟疫,只能等死的十数万百姓。” “瘟疫者,染之必死!” “这可是一二十万百姓啊,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皆因他夏言疏于防范才导致这么多无辜百姓惨死!” “大宁立国以来,可从没有因瘟*疫死过这么多人!” 说到此,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的宋国忠还不忘补充道: “陛下,您说,治他夏言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到底应不应该?” 宋国忠相信,哪怕小皇帝还想保夏言,也不得不顾及顾及这惊人的数据! 而这些数据,他宋国忠没有动过任何手脚,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他话音刚落。 宁辰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应该!” “当然不应该!” 宋国忠猛地一怔,当即怒道:“陛下,大宁百姓,可都是您的子民,您作为君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没把我当你爹啊! 不过就算你认我当你爹,我也没有你这样的老儿子! 宁辰心中冷笑,幽幽道:“宰相大人莫急!” “依朕看,夏言不仅没有罪,而且还有功,当好好奖赏。” 宋国忠顿时皱起了眉头,怒道:“陛下何出此言,难道陛下就不怕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您就是这样当君父的吗……” 宁辰不恼反笑。 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他不急不慢地掏出一本册子,让小安子传给众人看。 “各位爱卿,此乃我大宁立国以来,记录在册的瘟*疫爆发次数与死亡人数。” “各位可以好好看看。” “远了不说,就是先帝在位期间,就爆发过不下十次瘟疫,虽然死亡的人数没有这次这么多,但有一点,各位也不能忽略。” “那就是瘟*疫爆发的范围,波及的人数也没有这么多。” “此次瘟*疫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规模,皆因江南水灾,导致灾民聚集。” “话虽然不好听,但此次瘟*疫爆发,近百万灾民才死了三万多人!” “你们再好好看看,先帝时期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瘟疫,死亡比例那一次不是这次的数十倍?” “如此情况下,尔等怎能说夏言办事不力?” 这本就是宁辰早已准备好的,而且这些数据宁辰也不曾动手脚,都是有据可查的。 事实摆在眼前,谁还敢说夏言办事不利? “陛下谬矣!” 不待宋国忠开口,礼部尚书便站了出来:“此次瘟*疫虽然目前只死了三万多人,可别忘了,目前染疫者便有十数万百姓。” “瘟*疫者,人尽皆知,一旦失控,根本无法控制,现在还只是爆发初期,即便再怎么极力挽救,可以肯定的是,日后那十数万百姓都将因瘟*疫而死,而且定会有更多的人继续染上瘟*疫……” 瘟疫一旦失控,就很难控制,也很难消除。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所以,小皇帝算的这笔账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站不住脚! 此时,朝堂众人已然开始议论纷纷。 然而! 宁辰却大笑两声,又拿出一道奏折让小安子传与众人看。 “什么?” “瘟*疫已然基本控制住了?” “而且那些染上瘟*疫的人竟然开始好转了?” “这、这怎么可能……” 第138章 断臂求生 “青霉素?” “这是何物?” “这东西竟然能对瘟*疫起到作用……” 看着众人震惊的神色,宁辰露出了那抹熟悉的自信笑容。 尤其是宋国忠,那堪比吃了屎一样的神色,让人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本就不怎么在意瘟*疫的实际情况,江南一众官员更是避之不及。 他们又哪里知道,葛连翘带领的科技局医疗组的人,正在江南竭尽全力地控制瘟疫。 “假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下就没有能治瘟*疫的药……” 工部尚书于晓光突然大喊道。 宁辰没有生气,反而十分享受他此刻的反应。 因为只有他知道,与上一世不同,在这种蓝天白云、没有那么多科技与狠活的时代,瘟*疫大多数都是细菌感染引起的。 所以,这就是为何在上一世的历史上,链霉素和青霉素能成为人类对抗瘟病的有力武器,被誉为瘟病的克星。 宁辰缓缓道:“朕知道你们不信!” “但没关系,你们尽可派人去江南实地查看!” “朕不妨再与你们说个秘密,知道率人去江南控制瘟*疫的是谁吗?” “神医葛景华的孙女!” “而这青霉素,就是她发明的!” “顺便再告诉你们一件事,瘟*疫出现之初,夏言便已然料到很难控制,所以给朕上了一道密奏,想请神医出山,只是神医踪迹不定,只得让其孙女代劳……” 闻言,朝堂瞬间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若说瘟*疫能被控制住,若说有人发明出能克制瘟*疫的青霉素,绝不会有人相信。 但若此人是大名鼎鼎的神医葛景华的孙女,那便很有可能! 只是,小皇帝怎会如此神通广大,竟能请动神医的孙女出山…… 宁辰的目光落在嘴角抽搐的宋国忠身上,却没有发现,夏言此刻也已然彻底僵在了原地。 什么神医葛景华的孙女? 什么青霉素? 什么上疏肯定小皇帝请葛景华孙女出山? 这、这些他根本都不知情…… 不由地,他深深看向龙椅上依旧风轻云淡的小皇帝。 心底已然彻底折服! 原来,小皇帝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幸亏,幸亏自己没有因为宋国忠那帮人的威胁而选择主动认罪。 只是自己的孩子…… 他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而在人群中,刑部尚书廖凡此刻内心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小皇帝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佩与敬畏! 在他看来,小皇帝定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自己之前所有的担忧都是庸人自扰。 而小皇帝之所以敢让夏言与宋国忠在朝堂上对峙,只怕只是为了测试夏言的忠诚罢了。 而且,在他看来,说不定小皇帝已经把夏言的孩子救出来了。 毕竟小皇帝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请动神医葛景华的孙女出山。 这就说明,小皇帝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一定还掌控着令人恐怖的势力。 一念至此,他心中顿时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弃暗投明,选择了效忠小皇帝。 “怎么?” “尔等怎么不说话了?” 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这句话虽然是对朝堂众人说的。 但他的目光却直勾勾地看向宋国忠。 宋国忠眉头紧皱! 果然! 这小皇帝果然还有后手。 自己苦心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谋,真正的好戏还没有上台,造的那些势还没用上,就被小皇帝轻而易举地从源头击破了。 夏言定不罪,所有的计划全都白废。 可问题是,小皇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宋国忠看来,宁辰说什么夏言主动上奏,让小皇帝请神医孙女出山这之类的话,定然是假的。 这一切,肯定都是小皇帝早就谋划好的阴谋。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为自己设下的一个圈套。 小皇帝肯定早就料到了瘟*疫的爆发,也肯定知道自己会借这次瘟疫向他发难…… 想到此,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能料到瘟疫的爆发。 能提前设下圈套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还能在自己全程监督的情况下,让夏言宁可牺牲他的孩子也不认罪。 更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请神医葛景华的孙女出山。 甚至还能在瞒过所有人的情况下,让神医葛景华的孙女带人去江南控制疫情。 这、这真的是个九岁稚子吗? 自己到底在和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对抗啊? 想到此,他内心突然涌上一股绝望。 确凿的数据摆在眼前,瘟*疫得到控制的奏折也实实在在摆在众人面前。 小皇帝甚至还放下豪言,尽可去实地勘查。 这一刻,宋国忠知道,想仅凭瘟*疫来定夏言的罪,继而逼小皇帝低头的计划已经彻底不可能实现了! 他悄悄看了眼工部尚书于晓光,又看了眼始终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夏言。 心中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计不成就不成吧! 好在没有让夏言掌握工部与江南那些官员之间确凿的证据。 否则,自己这次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 本相这不是偷,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之计,只能尽可能保住工部尚书这一得力臂膀,切莫再有损失。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皇帝既然设好了圈套,就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可问题是,他是真的猜不到小皇帝接下来还有什么圈套等着自己。 正想着,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宰相大人!” “你说说,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觉得应当治夏言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吗?” 宋国忠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片刻后,他还是不甘地说道:“陛下,江南瘟*疫一事虽有奏折,但还是得确认一下。” “如果夏言真的请动神医孙女控制住瘟疫,也真的只死了三万多百姓,这的确有功无罪。” “但他诬陷工部尚书也非小事,还是得由刑部仔细调查……” 见宋国忠言语间已有退而求其次的念头,宁辰笑了笑,道:“不错!” “宰相大人言之有理。” “诬陷朝廷命官罪大恶极,但宰相大人别忘了,他们二人方才是互相指控!” “夏言指控于尚书绑架他的孩子,利用孩子逼他认罪,这同样罪大恶极,不容饶恕。” “所以,在朕看来,此案面前,夏言与于晓光必须同等看待,二人都是嫌犯。” “而这二人一个是朕亲命的钦差,一个是堂堂二品大员,一个刑部怕是查不动!” “既然今日是朕当庭御审,那就由朕亲自查吧!” 说到此,宁辰大喊一声: “曹大海!” 曹大海再次带人登场。 “朕命你将夏言与于晓光一同关入天牢,不过好生看管,另外,一定要善加对待,在案子查清楚之前,绝不能亏待了二人。” “对了,此案朕亲自审理,任何人不得探视!” 曹大海当即领命:“是,陛下!” 说罢,便带人将夏言夫妇与于晓光一并带走。 临走前,与夏言夫妇一言不发不同,于晓光拼命地喊冤,拼命地求着宋国忠帮他。 然而,宋国忠像是聋了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不是在金銮殿上,他或许还能帮于晓光说些话。 可现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是禁军统帅亲自出马,再加上小皇帝这一番话无懈可击。 他此时又能做些什么? 哪怕吃了哑巴亏,也只能默默受着。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退朝!” 宁辰说罢,便带着小安子大步离开了朝堂。 回养心殿的路上。 宁辰吩咐了一些事情,小安子匆匆离去。 不久后,养心殿内。 宁辰亲自扶起夏言,满脸愧疚地说道:“夏爱卿,是朕对不住你,没有早早料到他们对你家人动手!” “不过你放心,虽然朕现在还没有查到你孩子的下落,但朕可以向你保证,朕一定会让你的孩子平安归来!” 夏言感动不已,不顾宁辰的搀扶,执意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道:“陛下!” “有您这几句话,我夏言一家纵死何妨!” “只是,微臣实在愧对陛下。” “瘟*疫一事,若不是陛下,微臣……” 宁辰笑着打断道:“好了,自己人,用不着说这些。” “那你可知,朕早就在谋划着今日。” “而今日朕的目的能完成一半,皆因你宁死也坚持不认罪,否则,朕会输的很彻底!” 夏言闻言愈发愧疚,道:“陛下,可、可是微臣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虽然微臣已经掌握了一些工部尚书与水务总督之间勾结的证据,但还不够扳倒工部尚书。” “后来瘟*疫爆发,江南一众官员又紧盯着微臣,处处提防微臣,微臣没办法,只能求永王帮忙。” “也不知道永王那边到底进展如何……” 宁辰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笑道:“放心吧!” “朕压根没指望永王能帮上忙,朕自由办法对付他们。” “如果朕所料不错的话,此次,宋国忠定会断臂求生……” 与此同时。 宰相府内。 “断臂求生?” 礼部尚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宋国忠: “宰相大人,于尚书可一直都是死心塌地……” 宋国忠叹息着打断道:“老夫从未怀疑过他对老夫的忠诚。” “可老夫同样知道,他的骨头没那么硬。” “你们难道忘了,之前夏言签军令状时,本相原本想让他去江南,可他却装晕!” “他知道得太多了,我们承担不起任何风险。” “对了,夏言孩子那边,你立刻动手,决不能再拖下去,记住,千万不能落下把柄……” 第139章 彻底斩断 吏部尚书走后,明亮的房间内,宋国忠的脸色却异常晦暗。 不知为何,从朝堂回来后,他的心始终都在悬着。 心中甚至莫名地涌上强烈的悔意。 该死! 当初就不该听取于晓光的建议。 还什么一击致命。 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可笑…… 比起这种悔意,他更在意的是小皇帝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轻松就化解了自己筹谋良久的杀招。 这一点,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来…… 正兀自想着,柔儿缓缓走了出来,绝美的脸上神色无比落寞: “义父,当初我就不赞成您用这招……” 宋国忠皱了皱眉,看向柔儿,长叹一声,不甘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利用瘟*疫逼小皇帝就范,这本是无懈可击的一招。” “毕竟夏言当初可是立下军令状的,而且小皇帝当初也是不顾一切提拔夏言任钦差。” “只要瘟疫失控,夏言认罪,小皇帝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干系。” “可、可谁能想到,小皇帝竟然能请动神医葛景华的孙女帮忙……” 柔儿直勾勾地看着宋国忠,怒其不争地打断道:“义父,您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您明明自己都已经后悔了,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 “难道您还没看明白吗?” “您精心策划的这场庭审,也正是小皇帝想要看到的。” “换句话说,他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谋划好了,甚至说不定从当初让那夏言担任钦差开始,他就已经在谋划今日了。” 闻言,宋国忠猛地一怔:“什么?” “从夏言当钦差开始就在为今日布局?” “这、这怎么可能?” 说到此,宋国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料到我们会如何出招?” “此次可是我们主动发难的……” 宋国忠比谁都清楚自己如今面对的局面。 主动发难不成,夏言定不了罪,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无非就是自己的出招被小皇帝化解了。 可现在,由于夏言与工部尚书于晓光二人在朝堂上互相指控,小皇帝抓住机会,合情合理地将于晓光也抓捕了。 作为自己的心腹,于晓光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旦被小皇帝撬开嘴,一旦被小皇帝收服,那自己的境况就太危险了。 这也是为何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断臂求生。 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局面。 只是,他始终都想不明白,小皇帝是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 柔儿长叹一声,缓缓道:“这些重要吗?” “我也是到现在才想明白。” “当初他为何要大张旗鼓地让夏言立下军令状,甚至不惜与您在朝堂上撕破脸,甚至杀了钦天监监正,也要强行任命夏言为钦差。 宋国忠皱了皱眉:“此话何意?” 柔儿幽幽道:“义父,如果柔儿所料不错的话!” “其实从一开始,小皇帝就是故意让我们猜到他派夏言去江南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调查工部的罪证。” “而让夏言立下军令状,再配合上他杀钦天监监正,不顾所有人反对强行让夏言当钦差。” “这一整套就是他给我们设下的阳谋!” 宋国忠不由地一愣,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字眉,老腊肉般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阳谋?” “什么阳谋……” 柔儿皱了皱眉,脸上逐渐浮现一抹阴冷: “义父,您好好想想,他既然大张旗鼓让夏言去江南暗中调查工部。” “如果我们不对夏言动手,夏言很有可能就能查出罪证,最后工部还是会被小皇帝清算。” “这样的结局您是不会愿意看到的。” “而如果您对夏言动手,军令状就是最好的攻击目标。” “是个人都会想着利用夏言签军令状来做文章,注意力也就自然会放在赈灾这件事上。” “只要确定这一点,小皇帝便能有的放矢,做好相应的准备,请动神医的孙女,搜集过往瘟*疫数据,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说着,宋国忠突然打断道:“不对!” “难道小皇帝就不怕我们暗中杀了夏言?” “山高路远,只要我们杀了夏言,他的这个阳谋不就彻底白费了吗?” 柔儿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这就是小皇帝的厉害之处。” “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夏言签下军令状去江南时,户部只拨了一点银子,根本就不够赈灾的,这也是为何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所以,义父您也好,朝中所有大臣也好,哪怕是我,都在潜意识里认定夏言不可能完成赈灾,也一定无法完成军令状。” “所以,当初我们都大意了!” 说到此,柔儿眉头挑了挑:“如今看来,这就是小皇帝故意做给我们看的,让我们大意,这也是保护夏言的一种方式。” “而且,义父,您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吗?” 宋国忠愣了愣:“什么味儿?” 柔儿沉声道:“赈灾一事必须得十分庞大的银钱才能妥善处置,可偏偏夏言去了江南后,竟然会有源源不断的民间筹款。” “如果我没分析错,这些所谓的民间筹款,说不定就是小皇帝暗中安排的。” “还是那句话,他明面儿上让所有人都觉得夏言不可能完成赈灾,但暗地里帮助夏言,这就是让我们大意,他也可以保护好夏言。” 宋国忠猛地一挑眉:“没错,当初我们的确是大意了,连老夫在内,都认为不需要我们出手,夏言就会完不成军令状……” 正说着,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对啊!” “国库都没有那么多银子,小皇帝又怎么可能瞒过所有人,安排用民间筹款的形式暗中帮助夏言?” 柔儿冷笑一声:“义父,都到现在了,您难道还觉得小皇帝只有朝中这点势力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可能请动向来行踪不定的神医孙女出山?” “说不定,这么长时间的亲政,他早已暗中培植了不少势力。” 宋国忠捋了捋胡须,踱着步,喃喃道:“暗中培养势力?” “没错,一定是这样!” “否则当初他又怎么可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成功翻盘?” “亲政前他都能发展势力掌控皇宫,亲政后他自然也会暗中发展势力……” 如果真的如柔儿所说,小皇帝从让夏言签军令状就开始在布局,如果小皇帝真的已经暗中发展了不少势力,那、那…… 一念至此。 宋国忠不由地后背一凉,身体竟直接打了个寒颤,整张脸看上去毫无血色。 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喃喃道: “可怕!” “简直太可怕了……” “他竟然能谋划如此长远,还能瞒过我的眼睛,暗中发展势力……” 宋国忠此时的心已经寒到了极点。 强烈的悔意竟让他鬼使神差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可恶!” “于晓光这狗东西,老夫当时就不该受他的蛊惑,相信他那什么一招致命的计谋!” “现在搞得老夫自己都被逼入了绝境……” 柔儿脸上逐渐浮现不甘之色,沉声道:“义父,现在懊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一局我们输得太惨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宋国忠愣了愣:“哪两件事?” 柔儿沉声道:“第一,就像您说的,我们要赶紧断臂求生!” 宋国忠点点头,道:“放心,这一点老夫已经安排好了……” 正说着,柔儿再次沉声打断道:“不够!” “只是处理于晓光和夏言的孩子还不够,我们不能冒任何一点点风险,此次案件中,工部也好、礼部也罢,所有帮您办过事的,都得斩断……” 宋国忠不由地一颤:“所、所有?” “不、不至于吧?” “只要把屁股擦干净,损失的也只是工部而已……” 柔儿皱了皱眉,直勾勾地看向宋国忠:“糊涂!” “义父,小皇帝既然谋划了这么长时间,你觉得只是一个工部就能让他满足?” “他一定早就布好了更多的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面跳……” 宋国忠一怔,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更多圈套?圈套……” “会是什么呢?” 突然!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柔儿。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夏言的孩子!” “不好!” “赶紧让人通知礼部尚书,否则就来不及了,快……” 另一边。 京郊一座废弃的宅院内。 一名壮汉带着几人推开了房门。 他缓缓走到破旧、布满灰尘的床边,看着床上那个手脚被困,嘴巴被堵,脸上惨白毫无血色的小女孩正颤颤巍巍地往床角一点点挪动。 壮汉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不忍:“造孽啊!” “这么点的娃就得死!” “小妮子,对不住了,你不要怪我们,我们只是混口饭吃,没办法的!” “下辈子千万投个好胎……” 说到此,壮汉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一步步向小女孩靠拢。 他高高举起匕首,却看向小女孩那双惊恐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 顿了顿,他又转身将匕首塞到身边人手中:“你来!” 那人愣了愣:“我不来,老大,还是你自己来吧!” 另一人见壮汉扭头看过来,连忙说道:“老大,会遭雷劈的……” 壮汉恶狠狠踹了二人各一脚:“一群废物,吃了这碗饭,你以为不动手咱们就能不遭雷劈?” “下辈子横竖是没好报的,这辈子能多赚点就多赚点!” 壮汉一咬牙,再次高高举起匕首,闭着眼,狠狠刺向女孩! 突然! 一道破门声骤然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支短箭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三人的后心窝…… 第140章 油盐不进 来人没有丝毫停顿,当即冲上去查看三人的气息。 “还有救,快,绝不能让他们死了!” 话音未落,身边人当即冲上去抢救。 为首的人缓缓走到床边,撤下面罩。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张适! 张适看向惊恐不安的小女孩,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心中暗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今日当真跟踪到了这小女孩的下落!” 来到床边,刚要替小女孩解绑,却见小女孩吓得浑身颤抖,张适柔声道:“没事了,小*妹*妹!” “你放心,我们是来救你的。” “对不住啊,到现在才找到你……” 原来,自从接到小皇帝的命令,张适就一直带着人暗中搜寻小女孩的下落。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完全没有发现小女孩的任何踪迹。 直到今日小安子派人给他转达小皇帝的最新指示:继续盯紧宋国忠的府邸,只要跟紧今日从宋国忠府邸出来的人,一定能找到夏言的孩子。 果不其然! 正是因为小皇帝传来的这个信息,他才顺着礼部尚书这条线,发现了刚刚那三人,继而跟踪到了这里,及时救下了小女孩。 张适并不清楚小皇帝为何今日会传达出如此确定的消息。 但对于他们这批周大人留下来的人而言,小皇帝的话就是他们的最高命令。 想来,料事如神的小皇帝,今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让人传达出这条及时的消息。 给小女孩松完绑,张适吩咐了句:“按照计划布置好,等着鱼饵上钩!” 说罢,便亲自背着小女孩走了出去。 养心殿内。 小安子匆匆来报:“陛下,救出来了,果然救出来了!” “陛下果真料事如神,张适今日守在宰相府,见礼部尚书出来后便跟踪了上去,果然发现了孩子的下落……” 闻言,不待宁辰开口,夏言猛地冲过来双手紧紧抓着小安子的胳膊:“是我的孩子吗?” “救出来了?” “真的救出来来了?” 小安子笑道:“放心吧,是你的孩子,陛下料定的事情就从没有出错过……” 小安子正说着,宁辰笑着打断道:“好啦,快去一家人团聚吧……” 看着夏言跟着小安子匆忙离去的背影,宁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但夏言刚走出没两步,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宁辰: “陛下,刚刚安公公说是礼部尚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辰笑了笑,刚要开口,小安子便抢着解释道: “其实在决定抓你回京前的那次廷议上,陛下就已经猜到了他们对你的家人下手了。” “这段时间陛下一直在派人暗中寻找你孩子的下落,奈何他们此次谋划得太过严密,一直没能找到你的孩子。” “今日庭审后,陛下就笃定他们一定会对你的孩子下手,所以刻意安排人提前监视着宰相府。” “所以说啊,你一家能相安无事,全靠咱们陛下的料事如神。” “你是不知道,陛下这段时间有多操心……” 见小安子如此替自己大吹大擂,宁辰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别浪费时间了!” “快带夏大人去一家团聚吧!” 不一会,离养心殿不远的一处偏殿内。 夏言推开门,见妻子正抱着孩子痛哭,强烈的愧疚感让他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顾不了其他,他当即冲了上去,一把将二人紧紧抱在怀中,三人抱作一团,哭天抢地! “相公,你没跟错人,你没跟错人!” “陛下竟真的把我们的孩子救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值得你以命效忠,值得……” 那一刻,在朝堂上,从未对她说过任何一句重话、从未打过她的相公突然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相公已经做好了为小皇帝牺牲,甚至宁辰牺牲一家老小的准备。 他比谁都了解夏言,那一巴掌就是夏言决心的最好证明。 所以她哭了,嚎啕大哭。 她纠结过,也怨恨过,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与相公站到一起…… 好在! 好在小皇帝没有让她失望! 不仅保下了夏言,更救回了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君父,值得她的相公豁出命去…… 养心殿内。 宁辰阴沉着脸,夏言保住了,孩子也救出来了。 接下来,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撬开于晓光的嘴! 只要于晓光能老实交代,助他掌握宋国忠犯罪的确切证据。 借着这个机会,说不定能一举将宋国忠除掉。 宁辰当然知道宋国忠还有孩子,而且还手握兵权。 但没关系,只要掌握了宋国忠的罪证,他就站在了大义的制高点。 在这样一个表面稳定,实则波涛汹涌,各方势力混杂的大宁,所谓的“大义”则愈发显得重要。 上一世的历史上,那些借着“清君侧”、“剿灭叛军”等等以“大义”为名头,实则谋取自身利益的事情还少吗? 只要有了名正言顺的“大义”,他就有了大做文章的空间。 到时候,宋国忠儿子的那些势力,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念至此,他当即大喊一声:“曹大海!” “提审工部尚书于晓光……” 很快,于晓光便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宁辰面前。 宁辰直勾勾地看着于晓光,沉声问道:“于晓光,老实交代吧!” 于晓光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他抬眼看向端坐正前的小皇帝,脸上满是惊恐。 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还想死扛下去?你可知,放心吧,这里是皇宫,有朕的禁卫军在,没人能救得了你!” 说到此,宁辰刻意加重语气:“就算是他宋国忠,也不行!” 于晓光见状,连连磕头:“冤枉啊,陛下!” “微臣真的没有绑架夏言的孩子以此来威胁他……” 宁辰冷笑着打断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看来朕还是高估你了!”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觉得朕关心的是谁绑架了夏言的孩子吗?” 于晓光猛地一怔:“陛下,微臣实在不知您到底在说什么……” 宁辰冷笑一声:“看样子你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既然如此,朕不妨实话告诉你,夏言的孩子已经被救出来了,他们一家三口现在正在朕的皇宫内团聚!” 养心殿内。 “什么?” “救、救出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你若能救,早就救了,怎么可能……” 于晓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宁辰。 宁辰却冷冷道:“朕不得不承认,你们此次的谋划的确很周密,以至于这么长时间,朕都没能找到那孩子。” “说来,其实是你帮了朕一个大忙。” “因为宋国忠是个聪明人,你被抓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更何况,有朕的禁卫军在,他不会在朝堂上不顾一切地保你。” “那么,他回去后,定会选择将屁股擦干净,自然也就会杀人灭口,彻底让那孩子消失。” “这不就是你帮朕所争取到的救孩子的最佳机会吗?” 闻言,于晓光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看向宁辰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果然! 小皇帝心思之深沉果然恐怖如斯! 之前经历种种,他都还是从宋国忠的口中得知小皇帝的谋划和布局能力。 现在,亲眼看见、亲耳听到小皇帝自己说出来,他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然而,不待他多想,宁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朕说的你帮朕可不止于此!” “朕没记错的话,是你向宋国忠提议利用赈灾一事,逼朕就范的吧?” “朕真的得好好感谢感谢你!” “如果不是你,宋国忠就不会这么容易上套,朕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了!” 于晓光一愣,无比震惊地看向宁辰:“我提议的,陛、陛下,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于晓光再次刷新了对小皇帝的认知。 利用赈灾一事向小皇帝发难的这个“一招致命”的绝杀正是他想出来的,可他除了对宋国忠说,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小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真的有料事如神的能力? 看着于晓光惊得目瞪口呆,宁辰也不想再和他多解释什么,沉声道: “朕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就应该明白你的下场。” “但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有关宋国忠的事情都说出来,朕可以饶你一命!” 于晓光似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坚持说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宁辰皱了皱眉,这家伙还真是油盐不进。 宁辰搓了搓手指,仔细地打量着于晓光。 不行,一定得撬开他的嘴! 许诺留他一命没用,那就得换个办法。 想到此,宁辰心有定计: “好!”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朕来告诉你!” 宁辰想用之前对付陈伯礼的那套办法对付于晓光,于是将自己所有的谋划与安排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小皇帝的口述,于晓光再一次刷新了对小皇帝的认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可小皇帝依旧能带给他强烈的震惊甚至是惊恐! 妖孽! 这简直就是妖孽! 万万没想到,小皇帝不仅早就开始在布局,甚至能猜到他们所有的出招。 自己这些人在小皇帝面前,简直就像没有穿衣服一般,赤条条的。 而更让他没想到是,那个自己认定为“自己人”的刑部尚书廖凡,竟然已经投靠了小皇帝。 更没有想到,就连礼部尚书此次也难以幸免…… 输了! 这回是彻底输了! 宰相大人啊宰相大人,即使您再怎么老谋深算,又怎能赢过这样一个妖孽般的皇帝呢? 见于晓光双眼涣散,神情崩溃。 宁辰知道,火候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再继续添了一把火,沉声道: “于晓光,朕知道你担心你的家人会遭到宋国忠的威胁。” “你放心,朕已经派人保护你的家人了。” “你若肯老实交代宋国忠的罪行,朕可以保证,你家人绝不会出事……” 不料,于晓光却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像是换了一个人,冷笑一声: “没用的!” “小皇帝,我承认你的确很厉害,也承认宋国忠未必能赢过你,但你也别太小瞧宋国忠了!” “不管我说不说,我的家人都死定了!” 闻言,宁辰彻底怒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工部尚书竟然完全不吃自己的这套攻心计。 沉声喝道:“好!” “很好!” “于晓光,你果然是油盐不进!”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你别怪朕……” 于晓光瞬间慌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辰冷笑一声,那原本稚嫩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阴森笑容: 声音更是如冰锥一般直刺于晓光的内心: “没什么,无非就是让你尝尝朕的手段,你放心,保证让你欲*仙*欲*死,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忘不了……” 感受到小皇帝此刻浑身散发的阴森,于晓光不由地脸色惨白:“你、你到底要……” 第141章 果然够狠 话音未落,于晓光只觉后颈一阵剧痛,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便如断线的木偶般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待他悠悠转醒。 却惊觉自己双眼被黑布紧紧蒙住,密不透光。 浑身上下更是被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丝毫动弹不得。 一股气血猛然冲上头顶,他这才惊觉自己竟被倒吊在半空,血液逆流,头脑发胀。 恐惧如一条冰冷的毒蛇,悄然从脊背攀爬而上,瞬间蔓延至全身,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喊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快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宁辰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阴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于尚书,你可知人体内有多少血吗?” 于晓光的心猛然一沉,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嘶哑:“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了我!快放了我!” 宁辰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戏谑,仿佛在进行一场邪恶的游戏: “别着急嘛,朕也很想知道。之前你们不都说朕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吗?今日,朕总算可以当一回昏君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于晓光的声音已近乎崩溃,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深的恐惧。此刻的他,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四周只有黑暗与绝望。 然而,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哀求,宁辰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仿佛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直到手腕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从伤口涌出,顺着皮肤流淌而下。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液体坠入铜盆,发出清脆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刹那间,于晓光心中一惊。 不对! 这哪里是水,分明是自己的鲜血! 瞬间,他明白了小皇帝宁辰的险恶用心,这是要活生生地放干自己的血,让自己一命呜呼! 于晓光的身体瞬间绷紧,恐惧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拼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住手,快住手!” “本官乃堂堂二品大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这时,宁辰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中带着几分戏谑:“于大人,咱们来赌一赌,你几个时辰后才会死?” “朕猜是两个时辰,你觉得呢?” “哦,对了,既然是赌约,总得加点赌注。如果朕赌对了,那你就死了——算了,朕也不要你的赌注了。” “如果你赌对了,那你也死了,哈哈……” 话音未落,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传来,仿佛宣告着一切的终结。 于晓光彻底僵住了! 他对小皇帝的认知,再一次被彻底颠覆! 这哪里是多智近乎妖的妖孽? 这分明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疯子!放了我!放了我……” 然而,无论他如何嘶吼、挣扎,耳边再也没有宁辰的回应。 只有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如催命的符咒般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不! 那不是水滴声…… 那是他的血,正一滴一滴地流逝,带走他最后的生机。 宁辰缓缓走出房间。 他目光如炬,看向曹大海,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给朕死死盯紧了,一旦他有所交代,即刻向朕汇报,不得有误!” 言罢,他身姿挺拔,毫不犹豫地径直朝着养心殿方向走去。 望着小皇帝渐行渐远的背影,曹大海喉头不自觉地滚动,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 “我的老天爷啊,这般狠辣的手段,真、真的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能够使得出来的吗……” 然而! 下一刻,曹大海便听到房间内传来了凄厉的哀嚎声: “我交代,我都交代,求求你们了,快帮我止血,快……” 曹大海一怔! 这么快就见效了? 不行,这方法我得好好学着。 于是当即快步跑向已经远去的宁辰。 不久后,昏暗的房间。 嘴唇早已惨白的于晓光依旧被倒吊着,眼前的黑布并没有被撤去。 水滴声,不,应该是血滴声还在继续。 于晓光像个吓傻了的孩子,颤颤巍巍,畏畏缩缩! “我说,我都说……” 宁辰冷冷道:“那就说说,这么多年,你都帮宋国忠做过哪些事?” 不料,于晓光“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没用的,没用的!” 宁辰不由地皱了皱眉:“什么没用的?” 于晓光崩溃地说道:“即便我说了,也没有没用,他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宁辰猛地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 “难道他要……” 意识到不妙,他当即大喊道:“小安子,小安子……” “快!” “快通知张适……” 另一边。 宰相府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宋国忠目光冷峻地扫视着面前十余名黑衣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决绝:“诸位!” “时光匆匆,一晃已过去十多个年头!” “如今,我们已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正是你们为娘娘尽忠效命之时!”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狠厉,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此次行动,绝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说罢,他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加重语气: “包括你们自己!” 话音刚落,那十余人眼中闪过决然之色,齐声高呼,声音响彻整个庭院:“为了娘娘,为了大业!” 看着那十余人迅速离去的背影,宋国忠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拖着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书房。 走到书桌前,伸手握住毛笔,笔尖悬在宣纸之上,却又终究缓缓放下。 这时,柔儿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义父,您这是怎么了?” 宋国忠轻轻叹息一声,神色落寞:“罢了,还是把他们留给你用吧!” 柔儿一怔,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声音带着哭腔:“义父,您又何苦如此?咱们并非毫无机会,京都四营那边,我已经……” 宋国忠微微苦笑,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老奴年纪大了,早已不是如今这些年轻人的对手,又何必再徒劳浪费精力?” “老奴能做的,唯有尽可能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宋国忠心里明白,自己已然彻底失去了在朝堂上与小皇帝继续抗衡的能力。 就在不久之前,他派人去阻拦礼部尚书,得到的消息却是礼部尚书已然被人擒获。 他清楚,这定是小皇帝精心设下的圈套,而那诱饵,正是自己妄图用来威胁夏言的那个孩子。 工部尚书被抓,还直接被关押在皇宫之内,甚至都没有下狱。 这是完全不给自己杀人灭口的机会! 如今礼部尚书也落入敌手,自己多年苦心积攒的势力,几乎因于晓光那个蠢货献上的所谓“一招致命”的计谋而瞬间土崩瓦解。 他悔啊、恨啊! 恨不得时间倒流,他打死都不会听从于晓光那废物的建议! 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小皇帝设下的那张巨网,已然将自己牢牢网住…… 柔儿哭着跑到宋国忠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义父,您别这样,我们还没到绝境啊,您不还有吏部与刑部……” 宋国忠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刑部?” 他深深凝视着柔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柔儿,老夫都已然想通,你怎么还看不明白!” “小皇帝能让夏言突然转变态度,又能将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廖凡极有可能已经倒向小皇帝了吗?” “至于吏部的王思晨……” 说到此处,他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柔儿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竟呆立在原地。 宋国忠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无力与沧桑: “六部之中,如今已有三部落入小皇帝手中,工部与礼部想必不久后也会归他掌控,老夫还能凭借什么与小皇帝正面较量?” “你之前说得没错,咱们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摸清小皇帝暗中究竟发展了哪些势力,此事,便只能托付给你了……” 见柔儿还欲开口,宋国忠神色一凛,露出不容反驳的神情,坚定地说道: “柔儿,就听义父最后一次吧!” “往后,所有的重任都将落在你柔弱的肩头,可怜你年纪尚小……”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风驰电掣般朝着皇宫驶去。 车内,张适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礼部尚书,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 “妈的,都做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了,居然还对一个小女孩下手,简直就是个畜生!” 他目光凶狠地盯着礼部尚书,警告道:“我告诉你,等会见了陛下,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话未说完,礼部尚书突然满脸哀求:“好汉,求求你,帮我保护好家人,求你了……” 就在这时,马车骤然急停。 “何方贼人,竟敢拦……”车夫的话还未说完,便传来一声惨叫。 张适心中一紧,暗叫:“不好,有情况!” 当即大声喊道:“保护好这个畜生,千万不能让他出事,一定要活着带到陛下面前……” 而就在同一时刻,礼部尚书的府邸内,已然沦为一片惨不忍睹的尸山血海! 天色渐暗,养心殿内。 宁辰端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面色凝重如霜。 “不会的!” “以张适的能力,绝不会出问题……” 他心中反复安慰自己,却仍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 脑海中,宋国忠暗中逼迫他与太后决战的一幕再次浮现。 他低声喃喃,语气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宋国忠到底想干什么?” “造*反吗?” “不应该啊……从于晓光交代的事情来看,宋国忠所做的一切,似乎只是为了掌权。” “可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了,而且太后之前对他信任有加。” “他都这把年纪了,本就是半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为何还不满足,非要逼我与太后决战?” “难不成……他还想自己坐上龙椅?” 想到这里,宁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且,他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安排在外面,却唯独留一个养女在身边……这又是为什么?” 话音未落,小安子突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陛、陛下……” “礼部尚书一家一百余口人,全、全都被灭口了!” “就连工部尚书一家人,也无一幸免……” “张适派去的那些兄弟死伤惨重,张适自己也身受重伤,生死不、不明……” 宁辰闻言,瞳孔猛然收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中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震惊: “宋国忠……你果然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