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语魔龙初临》 第零章 大裂缝 “今日,吾将赋予你前往下一个世界的力量。这一次的征程,将由你来开启。”黑暗中,一双眼睛散发着摄人的红光,俨然一位高高在上的王。 “是,王上。” 一个硕大地阵法,从空间中缓缓显露出来,照亮了在阵法中央单膝跪地的一个身影。一瞬间,这个身影便显示不见了。 那位王转过身,对他面前的黑暗说道:“兄弟们,且休息片刻,待消息传来,吾等再启征程!” 那片黑暗中,一双接一双红色的眼睛缓缓睁开,如一片火海蔓延开来;随后又缓缓闭上,仿佛这片黑暗空间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落叶村,是一个地处荒凉之地的小山村,村里总共数十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揭不开锅。这里的人年复一年地耕种着那十几亩荒凉的土地,偶尔去打打野兔子什么的。虽然不能保证顿顿吃饱,倒也一个个乐在其中。 落叶村外的旷野一望无际,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趴在地上,身上装饰着各类伪装,隐藏在这一片旷野里。不远处,有只兔子东嗅嗅,西闻闻,即将走进他们的陷阱里。小孩子看到这里异常激动,连忙轻声喊道:“爹,你快看,那只兔子快跑进陷阱里了。” 那个大人摸了摸她的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芽儿,小声点,别把它吓跑了。” 那只兔子缓缓地走进了准备好的陷阱里,一下子被捕兽夹夹到,整个身体都蹦起来。它瘸着条腿带着捕兽夹用尽全力地逃,可是根本跑不快,没跑多远便被抓到了。 “芽儿,这次抓的这只兔子可真大,回去以后够你娘和咱们一起吃一顿了!”那男子抓住兔子的两只耳朵,看了看它肥硕的身材,满意地说道。 小女孩纠正道:“还有弟弟呢!” 男子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弟弟才两岁,咋都还没长全呢!怎么吃兔肉啊?” 正当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他们周围方圆数十米的土地四分五裂,随后竟开始塌陷。男子带着小女孩,小女孩抓着兔子耳朵,开始了飞奔。每迟一秒,就可能两个人都被带下去;每慢一步,都可能会再也不能重见天日。男子用尽了他一生最大的力气奔跑,跨越了一块又一块分裂的土地,直到筋疲力尽时才踏上最后一块儿即将落下的土地。 就在他即将逃出生天时,他所踩的那块儿土地带着他生还的机会彻底掉落下去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小女孩扔了上来,而自己永远掉进了这突然出现的无尽的深渊。 过了不久,小女孩醒了。她看了看手中被自己垫在身下,和自己一起晕倒的兔子,又想起了刚才自己的父亲在最后一刻把自己扔了上来,连忙扔掉兔子,跑到这条凭空出现的大裂缝前凝望。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悬崖,而自己已看不见父亲的任何身影。她大喊了一声“爹!”随后在这里大哭了起来。 第一章 受命 白云飘飘,杨柳依依;云柳城内,圣皇所居;一国之都,天下重地;百官臣服,百姓归心。骊山作险,洛河成庇;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纵通南北,横贯东西;兵锋所指,谁堪能与?遥想当年,兄弟聚义;歃血云柳,云柳证心;齐心戮力,共抗强敌;功成名就,天下大兴!时光荏苒,岁月流去;当年英雄,不复归兮!朝阳已逝,夕阳来临;此间故事,从此说矣: 炎炎夏日,将云柳城随处可见的柳树的枝叶炙烤得蔫了。不单单是柳树,整个云柳城也被那好似永远也不会落下的太阳晒得蔫了。走在街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没有一点精神。每个人都在期待夜晚的来临,期待那凉爽的风。 夜晚到来,凉风徐徐,白玉盘将柔和的光洒在屋子里、洒在院子中、洒在云柳城的每个大街小巷,将整个人间装饰得宛如仙境。在云柳城的一个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院子中,有一对父女早早地将自家的躺椅放在院子中乘凉。父亲三十余岁,面容还算俊朗,只是颊间的胡子穿过脸庞,稍微露出一点,显得有些沧桑。身穿一身家常便服,手中拿着一把蒲扇,在为躺在躺椅上的女儿扇风乘凉,脸上一副宠溺的神情。女孩只有八九岁,面容清秀,身上虽然没穿啥贵重东西,可显然还是被认真打扮过的,像个瓷娃娃,特别可爱。 “爹,您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只见小女孩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躺在躺椅上生气地看着她父亲,模样却越发显得可爱了。 男子手中的蒲扇停了一下,之后又恢复了摇动。“布语呀,爹爹我也是为了咱们大丰朝百姓。职责所在,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听说你们影卫那么多人,怎么就您一个人东奔西走的?” “你听谁说的?” “婶婶呀,她说您就是因为得罪了上司才天天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男子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你伯伯家住了。她当着你面说的?” “不是,是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自己钻到我耳朵里的。”小女孩调皮地说道。“您可千万别不让我在婶婶家住,要不然您走了以后就没人照顾我了。而且婶婶对我还是挺好的。” 小女孩看到父亲舒展的眉头,将她听到的另一半话咽进了肚子。 “就花遥这副德行,小灵跑了我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可惜了布语这孩子咯,才六岁就见不到娘了。” “你快闭嘴吧!生怕小孩子听不见是吧!” “我天天累死累活的照顾你们,我还不能发句牢骚了?” “爹,这次回来多住几天吧!”小女孩突然说道。 “好呀,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没啥事了,咱们父女俩好好聚聚。”男子说道。 “爹,我想听故事了。给我讲讲咱们花家先祖的故事吧!” “想当初天下纷乱,群雄并起,逐鹿中原。咱们的先祖花稹就在这云柳城,与太祖皇帝以及其他的兄弟们歃血为盟,在柳树下结义,约定同生死共进退,最终立下了赫赫战功,成为了大将军。正因为当时的天空中飘来一朵杨柳形状的云,便有了云柳证真心的美誉,云柳城也随之而得名。” “爹,这些您都讲过好多遍了。我想听咱们的先祖上阵杀敌的故事,您没讲过的那种。” “好,爹就给你讲讲咱们的先祖杀敌的故事。话说有一次,咱们先祖和大部队走散了,身边只有数十个手下,但是在他们晚上休息的时候,突然看到有数百个敌人也来朝这儿赶来……” 看到女儿安安稳稳地睡着了,花遥轻轻地将她抱起,送回了房间。他自己则回到了院子里,躺在躺椅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小灵,你跑哪儿去了,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他拿出了自己的长箫,吹着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吹的曲子,只是在这时候,这首曲子显得如此凄怆哀凉。 第二天一大早,花遥出去散心,花布语正在家里吃早饭,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小语,你爹在不在家?” 花布语听到这声音,连忙捂住耳朵,默不作答。 “又是来抢爸爸的,不能答应,答应了爸爸就又要走了。” 不一会儿,花遥回来了,看到在门口蹲着的沈石,连忙问道:“组长,您怎么在这儿待着?赶快进去坐吧!” 沈石站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笑着说道:“这不是这户人家的主人没回应嘛!我哪儿敢擅闯民宅呀!” 花遥连忙说道:“布语这孩子还小,不懂事。您老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赶快进去坐吧!” “没办法,谁让是我天天安排你出去当差,让你们父女俩基本见不到面的?小孩子讨厌我也很正常。” 两人走进院子,步入客厅。花布语还是一副捂着耳朵的样子,让两人忍俊不禁。看到那个讨厌的伯伯和爸爸进来了,她“哼”了一声,扭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都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干点清闲的生活,这样的话我也能少得罪点人。” 花遥倒了两杯水,放在了两人的面前。“千万不要,我这人清闲不得的,多跑跑对我自己也好。再说了,这些活总得有人干吧?我不干,别人也要干的。” 沈石喝了口水,说道:“你这么努力,该不会还是为了那个没啥用的身份吧?开国大将军后裔?这都几百年啦!你看看当年那些人的后裔还有多少记得自己祖先的事?不都一个个泯然众人了吗?我实在想不通你一直死抱着这个没用的身份有什么用!” “祖训在此,不敢违背。”花遥继续说道:“您这么一大早来找我,肯定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吧?” “十几年前,佑康省那边出现了一条大裂缝,我们这边派人去查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就撤回来了。现在,那边的人说这条大裂缝时常会发出阵阵轰鸣,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想,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去看看比较放心。” “佑康省,极北之地呀!”花遥喃喃道。 “如果有问题的话,我派其他人去。这次来也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没问题。”花遥说道。“只是我想在家待两天,陪陪布语。这次出远门,估计又要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了。” “十天的时间够吗?”沈石问道。 “够了,十天以后我去找你。” “对了,你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去哦!”沈石笑道。 “哦?谁要和我一起去?”花遥来了兴趣。 “一个新人,是佑康省那边的。他估计也比较熟悉那边,算是给你派个助手,你也帮我带带他。” 沈石走了以后,花布语从房间出来,问道:“你又要走吗?” 花遥说道:“要出趟远门,十天后出发。抱歉,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花布语哽咽道:“没事儿,不是还有十天时间嘛!我可是有好多地方想让你带我去玩,有好多东西想吃的,这回你可跑不掉了。” 接下来的十天内,花布语好似换了一个人,带着花遥,拿着她的小本本,把上面写的事情都做了一遍。花遥背着玩累了睡着的花布语,听到她在轻声喊爸爸妈妈,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己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呢?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用毫不清楚,只是抬头看了眼月亮,低下头继续向前走。 “前辈,您好!” 花遥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还是很满意的——年纪在十八九岁左右,长得阳光帅气,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气;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做事也干净利落。用沈石的话说——是个好苗子! “陈宇,是吧?”花遥看着沈石给的个人信息,确认了下要和自己同行的人。 “我是陈宇,前辈您好!听说前辈经常东奔西走,是影卫中能力和功劳最大的几个人,晚辈仰慕良久。”年轻人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花遥连忙摆摆手道。“就只是跑得多了点,只要你踏实肯干,不久之后肯定会超过我的。” “前辈客气了,晚辈还是得向您多学习学习!” “我虚长你几岁,那我就叫你小陈吧!小陈,你对佑康省熟悉多少?” 陈宇尴尬地笑笑,说道:“其实我对那儿也不太熟悉,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双亡,然后就被我的养父母收留,接到京城居住了。而且咱们这次要去的是北面,我之前住的是南边。” “哦。”花遥有些失望,本以为有个当地人会比较好办事,没想到和自己了解的情况差不多。这样的话,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花遥和陈宇两人走到城门口,正欲骑马出发,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爹”。花遥连忙下马,看到了正朝自己跑来的花布语,将她抱起,拿自己的胡渣扎了扎她,问道:“丫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应该在你伯伯家吗?” “小遥,她说要来送送你,顺便送你个礼物,我就带她过来了。”一个和花遥长得有些相似的人说道。 “哥,你怎么也来了?”花遥看了看在怀中的花布语,笑道:“听说你有礼物给我?” 花布语拿出一个护身符,是那种市场上特别常见的。她有些委屈地说道:“本来想买个好一点的,但是我剩下来的零花钱只够买个这样的了。” 花遥从她手中接过护身符,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女儿送给爹的,肯定就是最好的了。” 他把花布语放下,将护身符系在腰间,问道:“好看吗?” 花布语说道:“好看!” 花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布语,爹这次回来以后一定好好地陪你一段日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花布语依依不舍道:“爹,祝你一路顺风!” 花遥转过头道:“布语,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听你伯伯的话!” 花布语看着花遥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才和自己的大伯返回了城中。 第二章 梅县 花遥看着手里的地图,对照着前面的这座城池,向一旁的陈宇询问道:“这里就是梅县了吧?” 陈宇抬头看了看这座城池,又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地图,确认自己没走错方向后,犹豫地说道:“应该是吧!” 眼前的这座城池,实在与他们心目中的梅城相差甚远。作为丰朝最北边的城池,梅城本该是戒备森严、威严肃穆的,但他们面前的景象,却着实有些不堪入目。城楼上没有一个守卫,哪怕是在城门前,也只有两个守卫孤零零看着那两扇大门;那两人打着哈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正在等待别人来接他们的班。城楼的匾额上,“梅城”两个字已经看不清了,更有甚者,东南角的城墙还塌了一角。若不是门口这两个守卫,没人会怀疑这是座荒废的城池。 当他们走到跟前,那两个守卫才喝止住他们。“站住!干什么的!” 花遥下马,拿出一枚令牌,说道:“暗卫办案,把你们县令叫出来。” 那两个人一听说是暗卫,不敢再趾高气昂。两人私下商量了一下,一个跑去找县令,一个恭声说道:“暗卫大人稍安勿躁,我们县令大人稍后就到。” 花遥问道:“你们这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们两人值班?梅城的防务都已经荒废成这样了吗?” 那个守卫连忙说道:“大人,不是这样的。这两天只是因为有特殊情况,所以守城门的人少了点。” “特殊情况?”花遥想了想自己手中有的情报,也不记得梅城最近有啥大事,继续问道:“什么特殊情况?” “今天是梅老爷的六十大寿,举城同庆,兄弟们也都去喝两杯,剩下两个人在这儿守城,半个时辰后有人来替。” “你们在这儿守了多久了?”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华贵衣服,满身酒气的人带着十几个人到了城门口。他一看到花遥的装扮,连忙行礼道:“下官王洪礼,参见暗卫大人。” 花遥说道:“王大人,佳宴虽好,城门的防务可也是松懈不得的。” 王洪礼回道:“影卫大人说的是。”他对身后的人说:“你们都给我在这儿好好的守城门!出了什么岔子拿你们是问!还反了你们了!整天就会喝酒,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花遥自然不信这些人擅离职守没有得到过王洪礼的默许,他也没有多计较,继续向王洪礼说道:“王大人,咱们进城吧!您也别难为这些人了,特别是这俩值班的人。” 王洪礼连忙说了声:“请。”带着花遥和陈宇朝衙门走去,临走前还示意那俩守卫跟上。 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花遥和王洪礼到了衙门。两人客厅坐定,家丁端上来两杯茶,花遥品了品,味道竟格外地好。 “王大人,这个梅老爷是谁呀?”花遥放下茶杯,向王洪礼问道。 王洪礼想了想,说道:“他叫梅风,是梅县首屈一指的大财主。下官还未来这里任职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弹指一挥间,十年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他梅府是开的更大喽!” 花遥听出了他的话里似有弦外之音,顺着他的话接道:“那这个梅老爷倒是很神通广大了?” 王洪礼说道:“不好说,不好说呀!大人,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除了问我,还可以问问这个梅风,他是这里的地头蛇,知道的比我还多。” 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名衙役进来禀报。“大人,梅老爷求见。” 王洪礼“哦”了一声,向花遥说道:“你看,我说他知道的比我还多吧。” 花遥站起身来,说道:“看样子是冲我来的,那我就好好地去见见这个梅老爷吧!” 花遥和王洪礼一起出了门,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草民梅风,拜见县令大人。” 王洪礼说道:“平身。” 梅风在管家的搀扶下站起来,和花遥碰了个照面。“不知这位是?” 王洪礼说道:“这是暗卫大人。” “草民拜见暗卫大人。” 梅风正打算再次跪下,花遥过去将他搀起来,说道:“今日梅老爷大寿,行此等大礼不是折煞我等吗?” 花遥这才真正近距离看清这个梅老爷的样子。穿的自然不必多说,全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戴的也是各种珠宝玉石。虽然说起来已经六十了,但保养的却像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满面红光。虽然下跪的时候表现得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花遥却在扶他的时候感觉到他并不虚弱,最起码不像表现出来的样子。 “多谢暗卫大人。暗卫大人叫我梅风就好,您称我老爷不是在要我的命嘛!” 在花遥看梅风的同时,梅风也在看花遥。一身影卫的制式服装,腰间还佩戴着暗密令,确定是暗卫无疑,只是看不太清后面的字。年纪大概三十多岁,很有力量,应该练过武功。眉宇间没有酒色之气,想来不是凭借酒色钱财可以打动的人。 “来者不善哪!”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梅风,你不好好地过你的六十大寿,跑来这里干什么?”王洪礼问道。 “草民听说大人匆匆离席,还以为是哪里招待不周,所以特地前来赔罪。” “你招待的很好,只是影卫大人来了,我前去迎接一下罢了。” 梅风向花遥行了个礼,说道:“不知暗卫大人可否赏脸,去我这糟老头子的六十大寿上喝一杯。若是暗卫大人肯来,草民一定会觉得荣耀无比,对大人感激涕零。” 花遥道:“不了,还有公务在身。等我办完了事,一定去府上叨扰。” “大人此言差矣。虽然我这糟老头子没怎么出去见过世面,但是这梅县好说歹说也生活了几十年了,这儿的一亩三分地还是比较熟悉的,对大人你没准儿也能帮一点忙。” 花遥想到王洪礼说的话,于是改口道:“那就叨扰了。只是公务在身,实在不能喝酒。” 梅风笑道:“影卫大人肯来,我那几座院子肯定是蓬荜生辉呀!我那儿正好空出来几间上房,不如影卫大人在那里暂且歇息一晚,明天我派人随大人去办事。” 梅风走了以后,花遥才松了一口气。王洪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看,他连你住哪儿都算好了。咱们刚才喝的茶都是人家送给我的!” 花遥没有再想梅风的事,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己虽然不至于那么害怕他,但在梅城惹这样一个人并不是明智之举。 “对了,王大人,你这儿的城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到塌了一段?” “别提啦!前段时间这里下大雨,这城墙又年久失修,于是就这么塌了一段。我说找人来修,结果这都修了好几天了,还没修好。依我看就是这群刁民偷懒偷惯了,所以才修得这么慢,非得打他们几十大板,才能快点把这城墙修好!” “那梅城的那块匾额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糊?” 王洪礼说道:“这也算是一件奇事,那块匾是我找这梅城最好的一个石匠凿的,说好的是万年不朽。但是自从我挂上去以后,这块匾就一天天地变糊了,怎么擦也没用,于是我也就不管它了。” 刚才的衙役又来禀报。“大人,梅老爷又来了,说邀您和影卫大人前往梅府。” “县令大人,暗卫大人,请。” 花遥,王洪礼以及陈宇三人在梅风的陪伴下来到了梅府。看着张灯结彩、气势巍峨的梅府,梅城的县衙显得那么寒酸。梅风叫来正在门口张罗的管家梅大,让他带陈宇去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 “这行李我帮您拿着吧!”梅大说道。 “不了,我还是习惯自己拿。”陈宇说道。 这两人一个在前面慢慢带路,一个在后面边走边看,似乎对这儿的一切都很好奇。 “县令大人,暗卫大人,这儿太过吵闹。要不咱们去书房?那里安静一点,方便咱们讨论事情。” 花遥说道:“一切听从梅老爷的安排。” 梅风带他二人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僻静之所。打开房门,只见里面满是书籍。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放在房屋正中间。梅风和花遥、王洪礼三人坐在椅子上,下人端上来三杯茶,花遥尝了尝,果然是县衙的那种茶。 梅风看着这些书,感慨道:“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我摆了这十几个书架,放了这么多书,摆了这么十几年,却没看到有什么颜如玉,有什么黄金屋。倒是在这书房外面,在这些书本以外的地方,房子越来越大,下人越来越多。你说这书到底有什么用?这书房,也就只是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唯一的静心之所咯!” “千金易得,心静难求。这么说来,这些书不是比颜如玉和黄金屋更重要的东西吗?”花遥说道。 “大人一句话,令老朽茅塞顿开。”梅风夸赞道。“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花遥答道:“为落叶村,为那条大裂缝而来。” 第三章 府中诡事 看到两人有些诧异的目光,花遥问道:“怎么,落叶村不是你们这边的吗?” 梅风看了看王洪礼,说道:“确实有落叶村这么个地方,王大人和我也算是对那儿是比较熟悉的,甚至那条大裂缝我们也挺清楚的。不过,这条大裂缝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经派人来查过了吗?” 这次就轮到花遥不解了。“难不成这条大裂缝最近没有奇怪的响动吗?” 王洪礼说道:“大人,绝对没有。” 花遥拿出了沈石给的信件,问道:“这上面的官印难道不是你们梅城县衙的吗?” 王洪礼拿到信件,在油灯下细细观看,说道:“大人,这个官印肯定不是我们梅城县衙的。”他把这封信上面的印章指给花遥看。“大人,你看,我们这儿的官印有一次不小心摔了一下,这个角落摔掉了一个缺口。这封信上面的官印确是完好无损的!” 花遥继续问道:“不知王大人的官印是否带在身边?我十分相信大人的为人,但这种东西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王洪礼叹了口气道:“可惜官印并未带在身边,大人若不嫌弃,我现在就返回县衙为大人取来官印。” 他正准备走,花遥一把拉住了他。“大人莫急,此事我已信了大人。至于印章一事,明日再聊也不迟。我现在倒还有一件事想请教请教你。” 王洪礼坐下,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事?” 花遥说:“虽然此事是有人造假误导暗卫,但是我还是对这个大裂缝比较感兴趣。不知王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王洪礼说:“这件事大人还是问梅老爷比较好。这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卑职还未来梅城上任。梅老爷对这件事要比卑职更加清楚。” 花遥看向梅风。梅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说道:“这事说来也怪。那大概是十六年前,就在落叶村,凭空出现了一条大裂缝。这条裂缝长数十公里,宽数百米,出现之前却没有任何预兆。当时的村民很是害怕,以为这条裂缝是上天惩罚他们的,纷纷跪下磕头,希望免除惩罚。之后甚至还在那里不远处修了个庙,奉上老爷像,时时祭祀。” “那就没有胆大的人下去看看吗?” “那条大裂缝深不见底呀!一开始谁有那胆量下去?不过说来也怪,有的人曾失足落下这条大裂缝,结果稀里糊涂地有上来了。经过这件事后,有胆子大的想去看看,结果却再也没有回来。这之后就没人再对这条大裂缝感兴趣了。” 花遥想了想自己看到的十六年前的有关这条大裂缝的记载,也确实就只是这些内容,只得笑道:“这条大裂缝倒也着实有趣。”他仔细想了想,继续问道:“梅老爷,这条大裂缝怎么也有数十公里长,影响的肯定不止落叶村一个村子。为何它非要和落叶村挂上关系?” “落叶村的不远处是这条大裂缝最开始裂开的地方,处于大裂缝正中间的位置。再加上附近也就只有落叶村这么一个算是比较大的村子,就直接说大裂缝在落叶村了。” 看到花遥欲言又止的样子,梅风问道:“大人是否还有问题想问草民?” 花遥说:“虽然这封信件是假的,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何有人会用一件十六年前的事将暗卫的人骗到这里。这样吧!我明天去落叶村一趟,看看这条神奇的大裂缝,再看看这儿的风土人情,还望梅老爷能配专人同我前去。” “这是自然。” 花遥走了以后,只剩下梅风和王洪礼二人站在书房门口前。梅风似笑非笑地对王洪礼说:“王大人,咱们县的印章什么时候被磕坏了一角呀?我今天见那城门口告示上的印章不是还完好无缺的吗!” 王洪礼的脸色自从花遥转过身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好过,他没好气地对梅风说:“梅老爷,你与其关心印章的事,不如想想究竟是谁有能力从我这里偷走印章去伪造书信吧!” 梅风阴阳怪气地说:“能从您手中拿走印章的,除了您自己,谁还能有这个本事?” “梅风,我脑子有病吗?没事把影卫招过来?再用印章是假的这种蹩脚的借口来把他骗回去?” “那你直接和那个暗卫说信件是别人伪造的不就行了吗?何必再谈印章是假的这类的借口!” “如果我说是假的,总得拿出证据吧?这封信肯定是假的,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只需要一个借口把他暂时糊弄过去就行了!还有你,如果我不说这么一个荒唐的借口,只怕你当时就已经跳桌子骂娘了吧!我不和你争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处理印章的事。” 看到王洪礼不告而别,梅风心中的疑惑有增无减。“到底这封信是谁寄的?是王洪礼吗?提到那件事是想和我夺权吗?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突然,他想到一个人,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王洪礼回到县衙后,对迎接自己的师爷说:“给我把大印磕坏一个角,就右上方那个角,不要太大,但也不要太小,勉强能看出来就行。” 师爷不知道老爷在发什么疯,只好说句:“是。” “顺便把城门口布告栏上面的告示也清理了,有用的再印,没用的直接扔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定时清理。” 花遥在管家梅大的引导下来到自己住的地方,这上房着实让他开了眼界,里面的摆设丝毫不弱于云柳城最好的客栈的上房。梅大走后,花遥进了隔壁陈宇的房间,只见陈宇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花遥进来,他连忙站起来,说道:“前辈!” 花遥示意他坐下,问道:“感觉这儿怎么样啊?” “挺好的。” “那个管家有没有问你什么?” “没问别的,就是问了问需不需要热水。” “看样子这个梅风对我们并没有疑心。”花遥在心中盘算着。他继续问道:“小陈,你知不知道有关大裂缝的异变的信件是谁首先看到的?” “好像是老唐把这封信拿过来的。”陈宇回忆了一下。“当时老唐把一沓儿信拿过来以后,沈前辈挨个处理了信件,并且把这封信留了下来。” 花遥从心中默默地把老唐从怀疑对象中删除,老唐在暗卫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十多年,干一些小事都如履薄冰,更别说伪造信件这种事了。那目前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王洪礼自己造的谣,自己邮的信。不过他今天晚上又为何矢口否认呢?难道是因为梅风?就算是因为梅风,他否认的也太彻底了一点,简直就像没做过这事一样。花遥没想到这才刚到梅县,一切就和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他离开了陈宇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下。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梅府,晚上要比白天精彩得多,他睡着之后也要比他睡着之前精彩得多。 梅风走到一个普通的房间前面用力敲门,房间的主人听到声音后立马开门。梅风看到她之后二话不说,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是不是你把暗卫招过来的?” “您在说什么呀?什么暗卫?我听都没听过!”被打的人委屈地说道。 梅风冷笑一声:“在咱们这儿,一天到晚惦记着这件破事的还能有谁?除了你以外,谁还会想着用那件事把暗卫招来?” “我都不知道暗卫是啥,我怎么把他招过来?我整天待在这屋子里,都没怎么出去过。您倒是说说,我怎么把那个什么暗卫招过来的?” “哼!最好不是你!要不是老爷我今天六十大寿,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撂下狠话后,梅风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房主人一个人站在门口。她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庞,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关上了大门。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梅大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歇息了。正当他准备睡觉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谁呀!” “我!” 一听到是自己的老爷,本来烦躁的梅大一下子蹦了起来。他连忙穿上衣服,光着脚打开了大门。他低三下四道:“老爷,您有什么事吗?” 此时的梅风却有点不对劲。他拿着一柄钢刀,凶神恶煞地看着梅大。 “梅大,你是不是欠我点东西?” “老爷,梅大这条命都是您的,哪儿会欠您什么东西呀?”梅大也看出来梅风的状态有些不对,连忙开始表忠心。 “对呀,你就是欠我这条命呀!现在就还回来吧!” 梅大一听这话,吓得转身就跑,却被梅风一把抓住,手中的钢刀直接插进他的后背,鲜血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看到眼前没了呼吸的梅大,梅风无声地地笑了。 “这算是利息吧!” 这是他走之前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 花遥一觉醒来,看见整个府里的人都忙来忙去的,就拉到一个下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下人回应,梅风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暗卫大人,昨日热闹了一天,今天叫下人趁早出来收拾干净。没打扰大人睡觉吧?” 花遥说道:“多谢梅老爷款待,昨天睡得挺好的。” “一切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大人如果想的话,即刻可以动身。” “那就多谢梅老爷了。” 第四章 落叶村 花遥和陈宇随着梅风找来的那两个人离开了梅家,一路向北走,走了约莫一柱香时间,离开了梅城。花遥扭头看了看梅城,心中总有一种预感,这里应该埋藏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是自己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些事,毕竟他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这个任务目前是假的,但是他相信这几天肯定还会有后续。既然有人搭台唱戏,甚至连请柬都送过来了,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在这场好戏开始之前,自己确实需要好好地了解这件事。 “梅大究竟是怎么死的!”在得知花遥彻底离开梅城后,梅风终于放心了,开始彻底调查梅大的死因。 “禀老爷,梅大是被人用刀捅死的。而且据我推断,应该是梅大极为信任之人,否则断无可能在那么近的距离之内杀掉他。”梅二回答道。 “和梅大处的来的人就那几个,挨个调查调查,总能调查出点啥东西来。”梅风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非常满意。 “老爷,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到这里了。那几个人都查过了,没发现有什么作案的机会。”梅二回道。 “真的都调查过了?” “千真万确。” “没一个遗漏的?” 梅二想了想,说道:“确实没有。” “那你自己呢?” 梅二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说:“老爷,我哪儿有那胆子谋害梅大呢!再有昨天晚上我一直和我家那口子厮混在一起,哪儿来的机会去杀了梅大?请老爷替我做主!”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不是你。”梅风说道。 “谢谢老爷。”梅二重重地磕了两个头,连忙爬起来。 “梅大之死,还要继续查下去,不过要隐秘地查。那些知道梅大死了的下人都安顿好了没有?” “他们都拿了封口费,不会乱说的。”梅二想了想,继续问道:“老爷,这件事真的不需要和县令说一下吗?” “多嘴的奴才!” 梅二听了这话又赶紧跪下。 “这就是我重用梅大而不重用你的原因。话越多,越容易管不住嘴,麻烦也就慢慢来了。” “多谢老爷金口玉言!多谢老爷栽培!” “有些事,需要县令知道;而有些事,不需要他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梅县永远是姓梅的县城,梅城永远是老爷的梅城。不过如果县令突然问起梅大来应该怎么回答?” “对外就说他有要紧事在身,出去办事了。糊弄那么几天,然后说被土匪给杀了,哪怕被狼给吃了。” “老爷英明,梅二这就去办。” 梅二缓步向房门走去,他想着梅风的这套说辞,突然想起来梅大最信任的人是谁。 出了梅风房门的梅二,和在房间里面的梅二判若两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对那些或多或少知晓内情的人说道:“梅大出远门去替老爷办事去了,他的工作暂时由我来接替。你们把这件事告诉这梅府的其他下人,别传谣言,表现好的话我还重重有赏。” 这些下人们都不敢得罪这个新管家,纷纷回道:“是。” “大人,前面就是落叶村了。” 花遥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村子,有百余人站在一起,等待着他的到来。他们的上方是一个门楼,上面写着“落叶村”三字。 “拜见大人。”这些人在最前面的一个老人的带领下一齐跪下。 花遥从马上下来,走到那个老人前面,将他扶起来,“快快请起。” 那老人缓缓地站起来,他身后的人夜跟着他站了起来。花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百余人,发觉他们有的人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 花遥向他们问道:“你们的衣服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先开了口:“他们这几家都太穷了,有的家里人都没衣服穿,所以我就把我家里的衣服给了他们几件。” 花遥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老人。“还未请教老人家是何人?” “老朽不才,乃是这落叶村的村长。” “失敬失敬。” “大人客气了。大人能来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呀!请务必在这里多住几天,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 “多谢老人家费心。我此次前来乃是有公务在身,就算有心,只怕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那真是太可惜了。大人,这里风大,请大人暂且到我家歇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遥和老人在前面走着,他们后面跟着陈宇,陈宇后面跟着梅府的那两个下人。花遥看着落叶村的房子,有茅草房,也有土坯房,散乱地排列着;里面夹杂这几间砖瓦房,鹤立鸡群般坐落在不同的地方,其中最显眼的要数村子正中间的那间,而村长正带着花遥朝村中央走去。 “不知老先生贵姓?” “老朽免贵姓李,单名一个升字。不知大人贵姓?” “免贵姓花。老人家今年贵庚?” “今年老朽七十有五咯!指不定哪天一觉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 “我看您面色红润,走路健步如飞,丝毫不像年老之人,想来活个百岁也不在话下。” “多谢大人吉言。”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走到了村中央那间砖瓦房前。李升说道:“此处便是草民的住宅。大人若不嫌弃,请到舍下歇息片刻,在下预备了些许薄酒来为大人接风洗尘。” 花遥推脱道:“公务在身,只怕不便饮酒。不过盛意难却,不如在下以茶代酒,以答谢阁下的深情厚谊。” 李升想了想,只好说道:“好吧!请大人先进去歇息片刻,待老朽为大人预备茶水。”他打开房门,站在花遥的左前方,躬身说道:“大人请。” 花遥准备进去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发现落叶村的村民们还未散去。他问道:“这是?” 李升挥了挥手,说道:“乡亲们,都回去吧!” 众人这才开始散去。不一会儿,就剩李升他们五个人了。 两名领路的人说道:“花大人,既然已经将您送到这里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还未等花遥说什么,李升的话就随口而出:“两位梅府的贵客不如先在这里歇息片刻,喝杯茶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走也不迟。况且我还有一些东西想托二位交给梅老爷。” 那二人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说道:“那就多谢李族长好意了。”不待李升回复,两人便自动朝着熟悉的地方走了。 花遥、李升以及陈宇三人坐在一张圆桌上,李升向另外两人敬酒。“老朽今日能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真是三生有幸呀!” 花遥和陈宇说道:“李老爷客气了。” 李升连忙摆摆手:“二位千万别这么叫,老爷这两个字我可担当不起。二位若不嫌弃,叫我老李便可。” 花遥没有再纠结叫什么,开门见山道:“李老,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那条大裂缝?” 李升说道:“大人要是真的急着去看,老朽现在倒是便可以领大人前去。” “那就多谢李老了。” “大人莫急,容我换身衣服再同二位前去。” 不一会儿,他们一行三人便到了村子的最北边,那条传说中的大裂缝第一次出现在花遥的眼中。那与其说是条大裂缝,不如直接说是一条大峡谷,将落叶村与另一边的土地彻底分割开来,好似天人永隔。一眼看过去,让人望而生畏。 “李老,这条大裂缝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稀里糊涂就有了,甚至地面都没有振动过。不像是地震,就像是那块土地下面有什么一样,把原来的这块地方彻底消除了,邪门的很。”李升有些恐惧地说道。 花遥和陈宇正准备继续向前走,李升一把拉住了他俩,劝道:“二位在这里看看就行了,一般我们都是走到这里就不走了,继续往前走就离那地方太近了,万一出个意外我可担待不起!” 花遥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修的很好的庙,说道:“放心吧!我们会很小心的。再说了,这不还有神仙保佑着我们呢吗!” “那好吧!你们就在这里慢慢探查吧!我先回去了。” “李老再见。” 等到李升走出一段距离后,陈宇向花遥问道:“前辈,咱们现在做些什么?” 花遥道:“先在这条大裂缝附近看看吧!你走左边,我走右边,两个时辰后,不管能不能找到什么,还在这里汇合。” 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后,花遥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越发觉得这条大裂缝深不见底,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油然而生。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吹过,让原本觉得有些闷热的花遥一下子脊背发凉,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转过身去,发现一个小女孩突然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看到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他的戒心也慢慢地降下来。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小女孩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向悬崖边,凝视着下面,嘴唇翻动,好像在说什么话。 花遥走上前去听,只听到小女孩说了一个“龙”字。小女孩看着花遥,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右手贴着他的肚子轻轻一推,十分轻松地就将他推下了悬崖。 花遥在落下悬崖的一瞬间,看到的只有小女孩那死灰色的眼神。 第五章 奇遇(一) “这是什么地方?”花遥醒过来,只觉得头昏脑胀,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他躺在地上,努力回忆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直到想起了悬崖边上那个小女孩的模样。 “她真的就只是个小女孩吗?力气怎么那么大!”花遥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努力地站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抬头望去,花遥看不到一丝阳光,甚至一点星光也看不到。 “这里应该就是崖底了。”花遥摸到了一旁的墙壁,一边沿着墙壁往前走,一边静下心来思索着来到梅县后发生的事情。 突然,一阵寒风打断了他的思绪。寒风?花遥伸出了手,感受着吹来的风。现在正值炎炎夏日,为什么这崖底能有这么冷的风呢?随着时间的推移,寒风也在逐渐变强,崖底的温度越来越低,把花遥冻得浑身直哆嗦。他加快了脚步,一边是活动一下筋骨来取暖,一边是想去尽快找到风的源头。 突然,一滴水吹到了花遥的脸上,花遥抬头看了看天空,有才发现有零星的雪花落下来。越来越大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让花遥彻底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再加上从悬崖下摔下来的后遗症,他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不久之后,两个人看到了被雪埋住的花遥。 “爹,那里好像有个人。”年纪比较小的孩子指着花遥说道。 “走,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把花遥身上的雪拍下来,把他从雪中挖出来。 “好像还有气。”一个面相三四十岁的男子说道。 “那咱们把他带回去吧。村长怎么说的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孩说道。 “你是真会给你爹找事呀!”男子把花遥背起来,朝家里走去。 “这人也真有意思,到这么冷的地方竟然穿的这么薄。” 花遥醒了过来,看到陌生的房子,而他自己则躺在了一张破旧的床上,身上是一条厚被子。他用力一撑,本想从床上坐起来,没想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反而不小心打翻了放在他旁边的一个木水杯。水杯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将门外的一家三口吓了一跳,救花遥的男子赶紧跑进来看情况。 花遥躺在床上,正用力捡这个杯子,看到有人进来了,只好说了声:“抱歉,本来想起来,没想到碰到了杯子。” 男子将杯子捡起来,有些责备地说道:“你病的很重,尽量别乱动,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行了。” 花遥无话可说,只能说句:“谢谢。”说完便乖乖地躺回被子里了。 “嗯。”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村长说了,你就是在外面受冻的时间长了,多注意休息就好了。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花遥感激地点了点头,脑袋刚沾了枕头就又睡着了。男子也出了房门,去帮自己妻子准备晚饭了。 花遥醒来以后,觉得自己果然好很多了,不过觉得腿有些重。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原来是一只狸花猫卧在被子上睡觉。花遥仔细看着这只猫,摸了摸它的头,猫的耳朵动了动,继续睡着,甚是有趣。 “它和你一样,也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男子说道。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花遥赶紧向男子道谢。 “你要谢就谢我这孩子吧!是他让我救的你。”男子指了指在他身后的小男孩。 “小朋友,多谢你了。”花遥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男孩似乎有些怕生人,连忙钻到父亲身后。 “还不知您如何称呼?”花遥说道。 “我叫王佩。”男子说道。 “王大哥。” “喵!”猫醒了,它走到花遥面前闻了闻它,蹭了蹭他的手背,任由花遥抚摸着它。 “这猫就是不怕生,不管什么生人来家,它都这样。而且特别能吃,除了吃和睡,没什么特点了。”王佩颇嫌弃地说道。 “爹,这猫咪可是非常听话呀!当初不也是您收留它的吗?”小男孩拆台道。 “我只是看它太过可怜,才把它留下来喂口饭吃。不过这猫虽然能吃,但是确实算得上一只好猫了。” 猫又重新回到了花遥的腿上,卧在上面不想动弹,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看得王佩啧啧称奇。“第一次见它这么黏人。” “可能它把我当成它真正的主人了吧。”花遥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道:“可能它很久都没见过它的主人了吧。”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在场的人都没听见。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佩打开门,叫了声:“村长。” 只见这个村长阴沉着脸,把王佩拉出门,两人嘀咕了一会儿,村长径直走了,而男子又阴沉着脸进屋了。 “怎么了?”女主人问道。 “没事儿,就是好像又有一头猛兽出现了,而且安定村被它给灭了。虽然安定村活下来的人说它朝下柳村去了,但是村长预计这头猛兽不久就会到咱们这里。”王佩说道。 “咱们村的实力和安定村的实力好像差不多吧?那咱们?”女主人担心地问道。 “别担心,咱们村里的实力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那么多的难关都闯过来了,不会害怕这么一个的。” “如果可以的话。”花遥从床上下来,对王佩说道:“我也可以帮帮你们,尽自己的一份力。” 花遥和王佩一同出了门,迎面一阵寒风呼啸,硕大的雪粒扑在花遥的脸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里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王佩说道。“你这还真是来对时候了。” 花遥听了他的揶揄,苦笑了一下,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村落的外围是一堵高达二十米的围墙,围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村落里的村民一个个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个个力气都很大,一个人可以扛起两三根百斤的大木箭沿着楼梯跑到围墙上的塔楼里。那塔楼里面放着一张大弩,有两个人站在大弩旁边,举着火把。这样的塔楼沿着围墙分布着,两个塔楼之间的距离有五六米。 不一会儿,花遥已经站在了其中一个塔楼里。花遥看着这些保卫村庄的人,其中不乏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虽然冻的瑟瑟发抖,可眼神里有光。花遥不由得对他们肃然起敬。 这些塔楼中,最大的塔楼是一个正面朝南的塔楼,在里面是村长王佩以及其他几个体格健壮的村民,他们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地,心中满是焦虑。不一会儿,在一个人的惊呼下,一个黑影缓缓从地平线出现了。 “它在飞!”其中一人惊呼道。村长他们也看到那个生物正在扇动翅膀,朝着他们飞来,只是距离太远,他们也看不清楚那生物的具体模样。 “会飞就好办了,一般会飞的猛兽身体很脆弱,用重力弓就可以解决。只是要瞄准一点,这些家伙可是特别灵活的。” 与此同时,花遥也看到了正在朝他们飞过来的那个生物,握紧了手中的刀。 “它快飞过来了,重力弓准备!”随着村长一声令下,十余个塔楼的人将百斤的弓箭搭在弓上,弓箭上的铁箭头闪着寒光,蓄势待发。 看到那个生物的体型大了一些,估摸着已经到了射程,村长大喝一声:“放!” 十余支弓箭朝着它们的目标飞速地冲去,这些弓箭的任何一只都可以将凶猛的老虎轻易射死,而那个生物好像对这些弓箭的威力熟视无睹,甚至彻底忽略了它们的存在,依旧一直向前飞。看到即将命中目标,村长也不免紧张起来。 就在这些弓箭飞进那个生物五米范围之内时,它吸了一口气,向这些弓箭吹去。只见从它嘴里喷出凶猛的火焰,那些箭一沾着这些火焰,就在一瞬间彻底燃烧、融化、彻底化为灰烬!这些本来足以致命的大杀器一下子变成了一阵灰尘,随着雪花扑在它的身上,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而对面的众人也仿佛在梦境中,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继续放箭!”尽管天降大雪,但村长的身上满是汗水,看着发出去的一根一根的弓箭对它造成的伤害还不如雪花,他彻底绝望了。 “撤退!” 花遥他们井然有序地从塔楼飞速撤下,还未撤完,那个生物便已经飞到围墙跟前。花遥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生物,它大约五十米高,身上披着漆黑的鳞片,翅膀完全张开,将整个世界斗笼罩在黑暗中;一条大尾巴左右摇摆着,头上长着角,嘴里还有燃烧的火焰,两只眼睛发着光,俯瞰着围墙里的人。 “龙!它是龙!”村落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毫无斗志,四处逃窜。那道二十米的围墙在那条龙的面前就像一张纸一般被火焰融化。在摧毁了这道唯一的大玩具之后,这条龙一飞冲天,熊熊的火焰喷涌而出,燃烧着村庄。 房屋燃烧、坍塌的声音,村庄里各种惨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那龙吟,摧毁着花遥的内心。雪与火相互交织的景象,像一幅末世的画卷,在花遥面前铺开。 那条龙注意到了花遥,它从空中飞下来,与他对视,嘴中的火焰即将喷薄而出。 “臣服,或者死。” 花遥在剧烈的颤抖中拔出了自己的刀,曾经占据自己心中的愤怒、恐惧,在这一刻通通被抛在脑后。看着这个仿佛神明的生物,他大喊一声,以一种决死的意志朝着它冲了过去。 第六章 奇遇(二) 花遥再次睁开了眼,眼神中满是茫然,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他还是刚落下悬崖的那副样子,只有眼角中还夹杂着泪花。眼泪划过脸庞,他轻轻拭去,默默地思索着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哎呦!”一声轻嘤让花遥彻底清醒了过来。 “谁?”花遥警觉地看着发出声响的那个地方,缓缓地走过去。 对面听到花遥的声音,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后,她说道:“我的脚被扭到了,走不动路。你能帮我一下吗?” 听到这个声音,花遥有一种熟悉感。他回道:“没问题。” 走了几个弯以后,花遥终于看到了这个人,他惊诧地说道:“灵儿?” 女子看到花遥后,立刻逃跑,却忘记自己的脚受了伤,又摔了一跤,结果脚上的伤更重了。 “我不是洛灵,我不是你老婆。”女子双手捂着脸,不想让花遥看到她的样子。 花遥紧紧抱住她,说道:“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洛灵也抱住了花遥,哭道:“我也想你,想布语。” 过了许久,花遥抱着洛灵,洛灵依偎在花遥怀中,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样子。 “灵儿,你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悄无声息地消失?”花遥问道。 洛灵气鼓鼓地说道:“还不是你一直不在家,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一面,每天还得为你担心受怕。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所以一气之下逃跑了。” 花遥刚准备道歉,洛灵就把食指贴在他的嘴上。“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已经听够了。” “那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花遥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直逃,一直逃,就逃到了这里。” “那你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 洛灵拿手指数了数,回道:“待了大概三个月了。” “你在这崖底是怎么生活的?” “这里有条路可以通到外面呀!”洛灵眨了眨眼睛。 花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不是崖底吗?怎么能跑到外面?” 洛灵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这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她说完准备起身,结果忘记了自己的脚腕扭了,差点摔倒。 花遥赶紧扶住她,关心地问道:“没事吧?要不我背着你吧!” 没等洛灵回复,花遥就熟练地把她背在背上,慢慢向前走,就像他们从前的样子。 “老公,我好想你。”洛灵在花遥耳边轻声说道。 “灵儿,我也想你。”花遥说道。 过了约摸一个小时,他们两人终于走出了悬崖。看着灿烂的阳光,广阔的天地,花遥的心情总算有些舒缓了。 “灵儿,别走了,和我一起回去吧!”花遥说道。 “我现在在你背上,跑也跑不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洛灵的脸庞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将头埋在花遥背上。 “前辈,可算找到你啦!”陈宇气喘吁吁地跑到花遥面前说道。他看了看花遥背着的人,问道:“前辈,这位是?” “这是拙荆。” “嫂子好!” “你好。” 一个月后。 “布语,你看谁回来啦?” 花布语看到洛灵,惊喜万分,冲上去扑到她的怀里,叫着:“妈妈!我好想你!” 洛灵也紧紧抱着花布语,说道:“布语,我也想你。” 花遥看着母女两人的样子,也忍不住鼻头一酸。他强忍泪水,对她们说道:“走,咱们回家!” 一阵炊烟从烟囱中冒出,小院里飘满了饭香。花遥将刚做好的菜端出来放在桌上,花布语则坐在椅子上开心地看着忙碌的两人。等到最后一碗汤被花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正中间,花布语的筷子早已放在了自己最喜欢吃的那道菜上。而花遥和洛灵看着狼吞虎咽的花布语,相视一笑。 花遥问道:“布语,妈妈做的饭好吃吗?” 花布语想都没想就说:“好吃。” “你吃的这盘菜可是我做的,妈妈做的菜你可还没尝尝呢。” “不用尝也知道,妈妈做的饭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花遥故作严肃地问道:“那爸爸做的呢?” 花布语眼睛一转,回道:“爸爸做的和妈妈做的一样好吃。” 花布语的话惹得花遥和洛灵哈哈大笑。洛灵看到花布语不小心沾到脸上的饭粒,轻轻帮她拭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布语,不着急,慢点吃。” 花布语将一块肉放到洛灵的碗里,说道:“妈妈,你也吃。” 洛灵的眼睛有些湿润,说道:“布语真乖。” 花布语小心地问道:“妈妈,你还要走吗?” 洛灵擦了擦眼泪,说道:“不走了,布语这么乖,我怎么会舍得走呢?” 花布语扭头问道:“爸爸呢?爸爸还走吗?” 花遥也说道:“不走了,花遥这么乖,我也舍不得走了。” 花布语开心地笑道:“耶!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花遥和洛灵同时说道。 花遥吃完饭后,一如既往地准备出门,没想到碰到了沈石。 沈石开门见山道:“小遥,现在又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花遥想了想,眼神坚定了下来,说道:“说吧,什么事。” 等到沈石交代完任务走了以后,花遥扭头,看到了洛灵。此时的洛灵恨恨地看着花遥,好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家。 “你还是要走?” “嗯。” 花遥看着洛灵,面色极为平静,说道:“你不是洛灵吧?” 洛灵有些惊愕,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突然记起来了,记起来那条龙。” “你应该记不起来的。” “是,我应该记不起来的。我也一直以为你是真正的洛灵,直到刚才。” “刚才?” “就是布语问我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什么漏洞吗?” “没有漏洞,我也希望布语这么问我。但是她实在是太懂事了。”花遥想着自己的现实中女儿。“她不会问我会不会出门的,因为她知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背上有着作为花家的责任与使命。” “原来你所想要的东西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嗯。你什么时候走?” “我马上就要走了。”洛灵想了想,说道:“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相见。” 花遥听到这话,心痛不已。这句话是洛灵走前就给他的纸条上面的话,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见过洛灵了。 “虽然我知道你是假的。”花遥看着渐渐消失的洛灵,喃喃说道:“但我真的还是好想见你一面呀。” 洛灵消失以后,花遥身边的一切东西都在缓慢消解,周围只剩下一片虚无。 “无论还有什么东西,尽管来吧!”花遥重整心情,看着未知的黑暗,心中暗自想道。 突然,远方传开了一道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等到光线暗下去的时候,花遥睁开了眼,看到周围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东西约有二十丈,南北约有十丈,八根三人合抱的柱子默默地支撑着这座宫殿,整个宫殿庄严而肃穆。 花遥虽然只来过一次这里,可是印象却特别深刻——这里是丰朝的皇宫。而他现在所在的宫殿是皇帝陛下同臣子开朝会的地方——含元殿。不出他所料,在他面前有九级台阶,台阶的尽头有一张龙椅,椅子上坐着个人,正在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花遥一眼认出,这是丰朝唯一的主人——皇帝陛下。 看着满脸惊诧的花遥,龙椅上的人用他那浑厚的声音说道:“花爱卿,见了朕为何还不下跪?” 第七章 奇遇(三) 花遥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差点就下意识地准备跪下,可是他的理智一直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皇上,他只是一个幻象。 皇上看到花遥毫无反应,面色不悦,继续说道:“花爱卿,见了朕还不跪拜,难不成你想谋反吗?” 花遥说道:“你不是皇上,我为什么要跪你?” 皇上笑着摇摇头,说道:“花遥呀花遥,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我不是皇帝,也是皇帝。” 看到花遥不解的神情,他继续说道:“我自然不是现实中的皇帝,现在的皇帝远在云柳城。但是我确实你内心中的皇帝,就像洛灵一样。”说到这里,皇上的神色变得肃穆:“花遥,见了朕还不下跪,难不成你想谋反吗?” 花遥犹豫一下,只得向内心中的这个皇帝单膝下跪。 皇帝哈哈大笑,对花遥说道:“花爱卿,朕就知道你是忠臣良将。你为丰朝奔忙这些年,劳苦功高,真是辛苦你啦。” “能为陛下解忧,是花家世代的荣耀。” 冥冥之中,花遥好似听到了一声叹气。 “花爱卿,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我丰朝何愁不能流传万世、江山永固呀!” “全赖陛下圣明。” “可是。”龙椅上的皇帝话锋一转,“有一些反贼始终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搅得整个丰朝不得安宁。明明就只是一群土鸡瓦狗,却总想着颠覆我的万里河山。花爱卿,你说这些刁民你是不是应该帮我除掉?” 花遥说道:“不知陛下所指何人?” 皇帝指了指,说道:“他们就在你的身后。” 花遥向后面看去,几个面黄肌瘦的人蜷缩在一起,他们衣衫褴褛,有正值壮年的男子,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童真未失的小孩,有楚楚可怜的女子。他们看着皇帝,眼神中有恐惧,有愤怒,有哀伤。这个人,是他们苦难的根源,他们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人想盖个宫殿,他们才会被层层剥削,以至于落得个这样的局面。 “皇上,他们是您的子民,不是什么刁民。” “你看看他们那些人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皇帝嫌恶地转过头去,说道:“花爱卿,朕要你将这些刁民就地正法!” “陛下,可是他们并没有犯法呀!” “法?什么是法?朕就是法!朕的话就是法!他们忤逆皇帝,他们就该被凌迟处死!” 那些人好像也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他们将目光放在花遥身上。皇帝看到花遥迟迟不动手,也将目光放到他身上。花遥感受着两边炽热的目光,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幻境,自己却没办法做出选择。 沉默良久,花遥终于下定决心。他走到那些平民百姓面前,这些人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以为这个人要除掉他们,皇帝则来了兴趣,身体前倾,想看看花遥接下来会做什么。 花遥背过身,直面皇帝,说道:“陛下,我们花家先祖当年跟随您先祖征战南北,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并不是为了一家之荣华富贵。今日陛下如果要臣杀百姓来验明诚心,臣就只能拼死来护卫这些人的安全。” “你要杀朕?” “臣不会对陛下动手,也不会对百姓动手。只是希望陛下放过这些人,要想杀他们,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在花遥说完这句话后,整个宫殿震动起来,皇帝缓缓消失了。他转过身去,那些百姓也都消失了。整个宫殿也慢慢地消失,露出了崖底的景象。一个老人坐在他对面,将一根木柴放在面前的篝火之中,挑出一根已经燃烧殆尽的木柴,整个篝火顿时旺了一些。 “你醒了。” “不知前辈是?” “你通关了。” “通关了?”花遥有些不解,问道:“难道刚才我所经历的那些都是您搞出来的吗?” “是。”那声音又变得年轻了许多,花遥发现面前的老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他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显得异常可爱。 花遥不觉得他可爱,只觉得面前这个人特别恐怖。他身体向后退了半步,顺势把腰间的剑拔出来横在胸前,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男孩又变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伸手从火堆中拿出一根火把,没有看花遥,而是扭头向墙壁走去。 “你了解历史吗?” “历史?了解一点。” 那人又变成了中年男子,“那你和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朝代?多少年了?” 花遥不假思索地说道:“丰朝,建国二百八十六年。” “丰朝之前呢?” “周朝,建国三百七十七年。” “你知道最早的朝代是哪个朝代吗?” “虞朝,距今六千八百年。” “你知道最初的人类出现在这片大地上是多少年前的事吗?” 花遥说道:“不知道。” “最早的人类,诞生于一百万年以前。” “一百万年。”花遥有些吃惊。 “这片天地上的第一个生灵诞生的那一天,距今已经八亿年了!” “至于这个世界,自混沌之气创造出这个世界之日起,已经过了四十五亿年了!” “你到底是谁?” 那人最终变成了花遥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吾乃世界之灵,随这个世界一起诞生。我,即是整个世界!” 花遥的内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世界之灵伸出了右手,一些尘土出现在了手的上方,这些尘土围绕着正中间那颗最大的尘土呈螺旋状旋转。这些尘土慢慢聚成一颗球,这颗球上面满是尘烟,花遥细细查看才发现那是一座又一座的火山喷发。 随着火山喷发,一些水慢慢地从表面出现,这颗被岩浆裹挟了十几分钟的球才慢慢出现了海洋,但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海洋中慢慢地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细菌,并且伴随着间歇而来的冰河世纪不断生长消亡,最终这颗球变成了一颗白色的球。 又过了十几分钟,陆地慢慢出现,最终形成了陆地与海洋并存的样子,这颗球也变得稍微好看了一点。整颗球的表面逐渐出现了大量的阴影,花遥看出来那是各种各样稀奇的生物,有的甚至长得奇形怪状,他们开始在这颗球上繁衍生息以及残酷竞争。 突然,一场场巨大的火山喷发,黑色的雨淋在这些生物身上,将这些生物成片成片地杀死,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状,只有微弱到一些根本看不到的生物勉强存活了下来,继续开始繁衍生息。 这颗球上的生物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存活——繁衍——繁荣——斗争——毁灭的过程,有数不清的小灾难在每时每刻发生。而像刚才发生的那种灭世的灾难,也发生了五次,而且每次都更加严重,活下来的生物也越来越少。第五次的时候,花遥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龙!” 第五次灾难的最后,那条龙几乎毁灭了整颗球,最终世界之灵出现,将它杀死,肉身分成五十份,埋藏于世界各地,它的灵魂则被单独锁在地下最深处。 “有光就会有影,有生存就会有毁灭,有生命就会有死亡。数十亿年间,这个世界经历了数不清的小劫难以及五次大劫难。这五次大劫难一次比一次强大,纵是我,在第五次劫难的时候也是险胜。” 世界之灵看着花遥说道:“现在,第六次劫难将要到临了!那时,将是真正的灭世之灾!” 花遥的后背被冷汗打湿,结结巴巴地问道:“第六次劫难?” 世界之灵说道:“第六次劫难。这个地方就是镇压那条龙的灵魂的地方。现在,它脱困了。不过,还有机会,机会就在你身上。” 花遥缓缓地坐在地上,问道:“这么厉害的一条龙,您都搞不定,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世界之灵说道:“它并不是整个灵魂全部逃脱了,只是逃出了一丝气息,剩下的还在这里被我镇压。你要做的事就是找到这丝气息,毁灭它,不要让它找到它的身体,这样的话,这次劫难才算是勉强度过去了。” “我明白了。”花遥说道。 “这张符篆给你,万一它真的找齐了身体,在它身体融合的一瞬间将这张符篆打入它的体内,它的身体就会直接崩溃。千万注意,这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的东西,千万不能随意使用。” “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说完话后,花遥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化成了光点,慢慢朝着悬崖上方飞去。快到悬崖边上的时候,突然穿出一声怒吼,让花遥感到如坠地狱的恐惧。虽然只有一瞬间,花遥的内心却许久都未曾平息。他攥了攥手中的符篆,下定决心一定要消灭这条恶龙,保护布语。 第八章 端倪初现 花遥从崖底上来以后,找准方向后,第一时间去落叶村找陈宇。 看到花遥眉头紧锁的样子,陈宇不由得问道:“前辈,您怎么了?” 花遥本想对他详细述说在悬崖地下发生的事,后来转念一想,随口说道:“没事,你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陈宇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花遥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他拿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间的位置,说道:“大概这么高的小女孩。” “大人,要不这样,我把全村的女娃娃都找出来,你看一下有没有你说的那个人。”李升说道。 “这样自然最好,只是叨扰您老人家了。”花遥说道。 不一会儿,村里的女孩都被叫到落叶村祠堂,花遥一个个看过去,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见过的。他向李升摇了摇头,李升便遣散了这些人。 李升问道:“不知大人找那小女孩何事?” 花遥装出一副有些不快地神情说道:“之前我在这个悬崖边上巡视,结果被一个小女孩推下了悬崖。” 李升宽慰道:“大人,这个悬崖神秘的很,有的人站在那附近有时候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其他人看则没有,就像是在一个幻境里面。没准儿大人您就进到了这个幻境里面,您以为是一个女孩儿把您推下去了,而事实可能是您看到了幻象,自己不小心踩到石头掉下去了。” 花遥想了想,觉得李升说的有道理。既然是世界之灵,只要想见自己,总会使用一些出人意料的手法让自己到他面前。 将这件有些奇怪的事抛在脑后,花遥对李升说道:“多谢村长款待,我们这就准备告辞了。” 李升没想到花遥这么着急走,连忙劝道:“大人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多住两天,让草民尽一下地主之谊。” 花遥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回去向沈石报告在崖下的所见所闻,对于李升的挽留也没听进去。正当他说有要事要办,不能久留之时,陈宇突然晕倒在地。 花遥连忙将陈宇扶起来,看到他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也特别烫,斗大的汗珠一直冒出来。花遥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眉毛皱了起来,神情变得特别凝重。 “大人,他怎么了?”李升问道。 “不清楚,脉象很乱,不过不太像是发病了。”花遥说道。 李升似乎想到了什么,对花遥说道:“大人,可否让我看一下他的情况?” 花遥将陈宇扶在椅子上,李升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的心口,顺便看了看他的受,表情严肃地说道:“大人,他这是中毒了。” “中毒?” “对,我们这里特产一种奇花,名叫梭罗,梭罗花花瓣呈白色,花瓣的脉络为血红色。它生于田间小道,没有叶子,成群生长。它虽然有毒,但却毒性微弱,哪怕被人食用少许,也只是会引起恶心呕吐等症状。不过一旦被人拿来榨汁,汁液中加入少许姜汁,就会变成剧毒的毒药。只需要一滴,就可以致人于死地。” 花遥连忙问道:“那这种毒有解毒的方法吗?” 李升说道:“这种毒虽然威力强大,不过也好解。而且那人应该也对他没有杀心,放的剂量特别少,应该只是教训他一下。虽然比较麻烦,但是性命无虞,我去配几副药,只要喝一两副,就能醒过来;再和五六天,保证他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多谢村长。”花遥说道。 “大人,您就先将他放到床上,我先来给他做个针灸,这样他可以好受一点。” 不一会儿,李升拿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熟练地在陈宇的头上、肩上和心口扎了几针,陈宇果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好了。”李升把最后一针从陈宇身上拔出,向花遥告辞道:“大人,老朽要先去配药,就先告辞了。” “多谢村长出手相助。”花遥感激地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举手之劳而已,大人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说罢,李升离开了房间。 花遥看着昏迷不醒的陈宇,拿毛巾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坐在他旁边,自言自语道:“你这是替我遭了罪了,看样子是有人不想让咱们回去。不管那人是谁,他有什么企图,我一定把他揪出来给你报仇。” 花遥从房间里出来,向一直服侍李升的丫鬟问道:“他最近在这里有吃什么东西吗?” 丫鬟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回道:“自从大人您失踪了一段时间以后,这位公子什么也没吃,就只是在刚才看到大人安全回来以后喝了一杯茶水。” “茶水?你还能找到那个杯子吗?”花遥问道。 “就在那里。”丫鬟指了指之前陈宇一直坐的那个位置,继续说道:“公子出事以后,老爷就吩咐我盯着那个位置,不要让其他人接近那个杯子。” 花遥和丫鬟走过去看那个杯子,发现没有丝毫的特点,他拿起来闻了闻,也只是闻到一股茶香。 “你听说过梭罗花吗?” 丫鬟大惊失色道:“公子该不会就是中了梭罗花的毒吧?”她继续说道:“大人,能把那个杯子给我看一下吗?” 花遥将杯子给了丫鬟,她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喝的只剩一半的茶水,说道:“果然是梭罗花。”她指了指茶水表面的一点暗红色的漂浮物,对花遥说道:“大人请看,这就是梭罗花。” 花遥接过杯子,看了看那微乎其微的暗红色颗粒,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茶水中还有这种东西。陈宇果然是被人下毒了。 “你见过其他人接触过这个杯子吗?”花遥向丫鬟问道。 丫鬟摇摇头,说道:“接触的人太多,我记不清了。这本来也就是个普通的杯子,而且就放在桌子上,就算有人站在被子旁边一会儿也不会惹人注目的。” “那是谁让陈宇坐这儿的?”花遥继续问道。 “他自己选了这个椅子坐的。记得当时老爷邀请他坐自己旁边,结果他非要自己选了这个位置坐。”丫鬟叹了口气,“如果坐老爷旁边的话没准儿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花遥对这个小丫头的话不置可否,无论如何,总有人会对他下手的。“他有没有离开过这个椅子?” 丫鬟想了想,说道:“我没太注意,不过我有印象的只有一次。” “什么时候?” “就是您从悬崖下回来的时候。” 第九章 暗影 天色渐暗,落叶村的人都已熟睡,整个村子一片寂静。李升安排花遥住进了自己家,陈宇和花遥住在一间屋子里。在这期间,李升帮陈宇又施了一次针。花遥看到陈宇的脸色好多了以后连忙感谢,李升客气了几句之后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径直朝门外走去。 花遥关上门,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宇,帮他盖好被子以后自己吹灭了灯也在另一张床上睡去。 在房门外,李升看到花遥熄了灯以后,放心地离开了。 在距离落叶村不远处的一条路上,一阵马嘶声打破了乡间的宁静。一匹黑马在路上奔驰着,径直奔向落叶村。马上有一个穿黑色斗篷的人,面沉如水,紧盯着前方的落叶村。他用力夹了夹马肚子,马识趣地停止嘶叫,只有马蹄声回荡在小路上。 到了落叶村,黑马慢慢地在街上行走,不一会儿到了李升的房前。李升的房门口有两个人站着,看着黑马过来以后熟练地把马上的人搀扶下来,其中一人牵着马去吃草料,另外一人带着黑衣人去见李升。 那人到了李升的房间门跟前,只见李升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小的拜见大人。”说完李升便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进了房间以后,李升关紧了自己房间的门。他和黑衣人坐在一张三尺见方的桌子两边,桌子中间是一盏已经点好的煤油灯。黑衣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赫然是梅府的二管家梅二! 梅二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升,问道:“你看到我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李升说:“早上府上的人过来的时候,已经对我说过昨天晚上府里的那档子事儿了。” 梅二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梅大教的这些下人真是多嘴!回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李升劝道:“大人莫急,您也是新官上任,以后慢慢收拾他们就行了。” 梅二道:“先不提这两个人的事了,你先和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那个小跟班怎么突然就中毒了?” 李升叹道:“我也不清楚。他们今天来了以后就着急忙慌地去那条大裂缝那里,去了没多久那个小跟班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和我说那个暗卫的人在大裂缝旁边失踪了。我就派人赶紧过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刚把他带进屋,还没说几句话,那个小跟班就中毒了。” 梅二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些我都看你信中写过了,而且那人中的还是梭罗花的毒。这个毒貌似只有你们这儿的人知道吧!” 李升说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这房子里下毒,看样子是这房子里有鬼了。” 梅二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只鬼到底为什么要冒险下毒,这只小鬼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到底是谁想把暗卫留下来!” 李升神神叨叨地说道:“暗卫留下来对谁最有利,当然谁的可能性就最大呗。” 梅二想了想,说道:“难不成是县太爷?李升,你怎么看?你认为是县太爷留下的他吗?” 李升连忙说道:“小的可不敢乱猜,您和他都是大人物,不是我这种小民可以揣度的。” 梅二说道:“算了,这件事我回去再查,我问你,那个中毒的小跟班现在怎么样了?” 李升回道:“经过小的的治疗,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再静养几天,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个暗卫呢?他那边情况如何?” “他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就只是在查是谁下的毒罢了。” “你还是要小心点,盯着这个人,暗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尽量别和他为敌,也少生些事端。” “小的明白。” 门开了,梅二又恢复成一身黑袍的样子,静悄悄地从李升的房门口骑着黑马离开了。李升回到自己的房间,面无表情地看着燃烧的火苗,过了一会儿熄灭了煤油灯,躺在床上睡着了。整个李府又寂静下来。 花遥从房顶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轻车熟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想着来到梅县以后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偷听到的谈话,自己来到梅县不过才一天有余,就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每个人都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下面潜藏着激烈的暗流。 把自己从京城引过来的那个人是谁?现在看来应该是和下毒的这个人是一伙的。他们引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看来他们最起码不是梅风的人,难不成真的是王洪礼的人?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一切都才开始,既然有人想留自己在这儿看戏,他也不介意把这出戏看完。 想到这里,花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正准备喝一口茶水,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杯子放下,点燃了煤油灯。他把这杯茶水靠近煤油灯仔细地看着,深绿色的茶水之中隐约显现着一丝丝的暗红色的漂浮物。 第十章 苏醒 花遥看着离自己的嘴唇不过一寸的茶杯,看着里面喝一口足以至死的梭罗花,一滴汗从额头上滴下来。就在此时,门框突然响了一下,是东西砸中门框的声音。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花遥一跳,茶杯从手中脱落,径直落在地上,在宁静的夜晚发出一下不小的声响。花遥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门外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花遥朝地上看了看,看到了一块纸团。他拿起纸团,觉得有些分量。打开纸团后,里面果然是一块普通的小石头。花遥把那个纸团铺好,只见靠里面的那一侧写道:“明晚子时,望村口一见,切记莫让他人看到。” 还未等花遥细想,不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花遥将小石头扔掉,右手把纸攥成一团,然后背在身后。不远处跑出来一个身影,原来是李升。只见李升小步快跑,手中的拐杖竟然也能使得迅疾如风,好似生出了第三条腿,他跑到台阶下面就停住了,拄着拐杖大声喘着气。 “村长,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贵干?”花遥揶揄道。 李升摆摆手说道:“大人,容我先喘口气再向您汇报。”喘了几口气后,李升终于好一些了,说道:“老朽听到您这边有动静,联想起今日这位公子莫名其妙中毒的事。生怕大人您再出什么意外,所以连忙跑过来探望。” 花遥说道:“多谢村长好意,刚才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你不妨进来看看。” 花遥和李升走进房门,李升看到了地上的茶杯碎片。花遥说道:“我刚才正准备喝口茶水,然后就发现茶水里面被人下了梭罗花的毒。当时手没放稳茶杯,茶杯掉在地上,于是碎了一地。你刚才听到的就是茶杯碎掉的声音。” 李升拿起桌子上的煤油灯,半蹲下去照了照地面上残留的茶水,确认了花遥的话以后,叹道:“不知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意欲谋害大人!” 花遥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喝道:“李升,我不知此人究竟有何阴谋,但是这两次投毒都是在你府上发生的,你就负责给我查出到底是谁干的。本官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查不出来,拿你是问!” 李升被听到花遥的话,吓得连忙下跪,颤颤巍巍地说道:“小的三天之内一定查出究竟是谁投的毒,给大人一个交代。” 花遥摆出送客的手势,继续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李升缓缓地站起来,走出房门,身上的精气神好像被抽走了一样,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遥关上门,躺在床上,把手放在头下面,眼睛漫无目的地瞄着,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各种杂乱的信息在他脑海中浮现,搞得他一点头绪也没有,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花遥早早地起床,刚在李府的人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就发现陈宇正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急忙跑过去,问道:“你醒啦?” 陈宇问道:“前辈,这是哪里?” 花遥说道:“这是李府,咱们还在落叶村。昨天你突然中毒了,为了解毒,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了一天。” 陈宇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中毒?”他又使劲想了想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况,恍然大悟道:“我说我当时怎么那么难受呢,原来是中毒了。凶手逮到了吗?” 花遥摇摇头,说道:“没有。你当时还记得谁接触过你的那个茶杯吗?就是给你的喝茶的那个杯子。” 陈宇想了想,说道:“我没印象了,我记得昨天您走丢之后,我一直在找您。然后李村长的人就跟了过来,说是回去等您。他们说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总也有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然后过段时间就回来的。我当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和他们一起回去,等您自己回来。” “回去以后,我也有些心烦意乱,村长就让人给我倒了一杯茶水喝。” 花遥打断了陈宇的话:“你是说你和那杯茶是李升准备的?” 陈宇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李升招呼人给我倒的。不过除了我以外,当时他也给别人倒了茶,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别人喝了没事,我自己却中毒了。” 花遥安慰道:“还是敌人太过于狡猾。你刚入这一行没多久,不小心吃点亏很正常。还是幸亏那人没想要你的命,要不然真的就没办法救你了。” 陈宇有些疑惑,问道:“您说给我下毒的人没想要我的命,那他为什么给我下毒呢?” 花遥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能等抓到他以后才能知道原因了。” “你当时还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这个杯子?比如我回来的时候去接我的那会儿?” 陈宇苦笑道:“我当时去接您那会儿虽然离开了那个杯子,不过我也再没喝过那里面的茶水了。我觉得不像是有人在那会儿做的手脚,还是在给我倒那杯茶的时候就已经下好毒了。” “那只有可能是在空杯子里下毒了。”花遥说道:“你还记得谁给的你那个杯子吗?” “不记得了。” “看样子这李府里面还真的出了一个内鬼。这李府也不是铁板一块儿呀!别说你了,昨天晚上还有人想连我一块儿毒死呢!要不是我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个梭罗花,我也要遭殃了。” 陈宇有些不安,说道:“前辈,李升该不会对咱们有什么想法吧?我中毒一次可以算是巧合,但也足够引起他的警觉了,可您还是在李府差点中毒。我不相信那人给您下毒的时候李升没察觉到啥。” 花遥想了想,悄悄说道:“你还是放宽心。我昨天晚上偷听了一下李升和一个黑衣人的谈话,听他们那语气好像对你中毒这件事感觉特别惊讶。他们肯定也是有什么目的,不过咱们对他们来说就是快点送走的对象,不太可能会给咱们下毒。用毒药想留下咱们的是另一拨人。” “陈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以下床了吗?” 陈宇点点头,说道:“刚醒来的时候感觉比较晕,现在好多了,下床应该问题也不大。”说罢,他从床上慢慢走下来,穿好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又坐回了床上。 “这样就好。”花遥说道:“你现在先去找李升,和他说一下你是怎么中毒的,让他尽快查出来。虽然李升不和咱们是一条心,但是目前也有共同对付的人,他还是可以相信的。其次你在那边也帮我看着点他,一有情况立即和我说。天黑之前找个理由回来,你和我去个地方。” 陈宇有些好奇:“什么地方?” 花遥说道:“村口。咱们今晚子时去见一下这个想见咱们的人。” 第十一章 一间房子 吃完李升精心准备的早餐以后,一晚上没睡的花遥终于觉得精神好了一点,也有力气去逛一下落叶村了。花遥带着陈宇出了李府,漫步在大街上。陈宇大病初愈,慢慢有些跟不上花遥了。他大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看着不远处各种乱逛的花遥,心里特别好奇他哪儿来的这些精力和心情。 他忍不住说道:“前辈,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花遥看到大喘气的陈宇,有些歉疚地说道:“抱歉,我只顾跑,忘记你身体不久之前才康复了。要不你先歇一会儿。” 他们两人找了两块儿屋檐下的石头坐了上去。陈宇看着天上那红火的太阳,又看到花遥汗流浃背的样子,说道:“前辈,你这种天气出来已经跑了一个时辰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花遥说道:“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无缘无故地被人下毒。下毒之人肯定是想将咱们留在这儿。留在这儿干什么呢?肯定是这落叶村有什么被咱们忽视的东西。” “比如说这个?”陈宇指了指他们正在房檐底下休息的这个房子。 花遥看了看,越来越觉得陈宇挺有眼光的。相比其他房子,这个房子显得格外特别。仅从外面看,这房子的砖瓦已残破不堪,有好多已经碎掉,有许多草沿着砖缝从屋顶上冒出,已有一尺多高。几张蜘蛛网搭在墙和屋顶之间,上面也都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存在好久了。墙上尽是快要脱落的墙皮,鼓起了个大包,每个从路上走过去的人看到它都要担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砸到自己。 陈宇说道:“这房子应该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吧!前辈,您看咱们要进去看看吗?” 花遥想了想,说道:“咱们出来就是要看看这落叶村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既然看到了这里,那么不妨进去看看。” 花遥二人从房子后面绕到房子的门口。房子的门是木头做的,因为年久失修,也已摇摇欲坠,在木门前面,还有一阶浅浅的石台阶。陈宇正准备迈到台阶上去,突然被花遥叫住。 “稍等一下!” 陈宇听到花遥的话连忙退回来。“前辈,有什么事吗?” 花遥仔细看了看这块石阶,说道:“这里好像有人来过。” 他趴下身,仔细地看了看那块儿落满灰尘的石阶,自己也在那里比划着什么东西。确认好了以后,他站起身,又看了看木门,说道:“看样子这家人的人缘不错呀!只可惜这一家人可能都不在了,而且绝不是自然死亡的。” 陈宇有些惊讶,问道:“前辈,您是怎么看出来这些东西的?” 花遥说道:“你刚才准备踏上去的时候,我看到台阶上面的灰尘有点不对劲,应该是有人待过。我又看了看那人留下的痕迹,发现那人好像是在下跪磕头。” “下跪磕头?” “嗯,而且在门槛那里也有一些痕迹,我看了看,是这落叶村里的一种特别常见的花的痕迹。一个人在这门口跪下磕头,而且还献花,说明这房子的主人凶多吉少啦!” “那您是怎么看出这家人不是自然死亡的呢?” “一个人不去这家人的坟茔祭拜他们,反而要在门口祭拜;而且只敢用村中常见的花来当祭品,甚至连门都不敢进,害怕暴露自己形迹。我实在想不到哪个正常人家会如此惨。” “前辈,那咱们还进去吗?” “进,既然真的有这样不寻常的事,咱们自然要进去看看。” 门上面有一把锁,陈宇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铁丝,鼓捣了几下,这把锁便开了。在花遥赞许的目光下,陈宇稍微用力,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推开了。 院子里的情况并没有显得格外凄凉,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宅院,普通到让花遥都在怀疑刚才的推理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家人并未离世,而是出远门了。院子中间有一个石头做的圆形桌子,还有四个石墩摆放在石桌周围,可以想象他们一家人就是在这里吃饭、乘凉;院子的东北角有一个大水缸,里面接满了天上的雨水;东南角种着一些菜,不过由于久无人搭理,已经成为杂草的天下;在门的右手边,搭了一个凉棚,各种各样的农具放在那里,不过久未使用,也已经生满了铁锈。凉棚紧挨着厨房,厨房里面有一个灶台,还有一个木柜子,打开柜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全部整齐地摆放着,只是都落了些灰尘。出了厨房,陈宇和花遥依次进入了卧室。卧室也和厨房一样,里面的东西摆的特别整齐,看得出来房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卧室有个小门,打开以后通向另一个卧室,那个卧室相对小一些,除了一张床以外,只有一个小衣柜,里面放着一些女生穿的衣服。 突然院里传来一声呵斥,让陈宇和花遥的注意力集中到窗外。 “里面的人,赶紧滚出来!谁让你们进去的!” 花遥和陈宇出来,看到院里站着一个村民,手里拿着锄头,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 那人继续说道:“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跑这个房子!等会儿看李老爷过来怎么收拾你们!” 花遥本想道歉,听了他的话后瞬间不再说话了,他想看看这人口中的李老爷是不是李升。 看到花遥和陈宇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这个村民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和他们一起等着李升来。 “报告老爷,有贼闯进李健的家里面了!” 李升正准备喝茶,听到这话将茶杯重重地敲桌子上,茶水撒了出来。他冷哼一声,骂道:“哪个兔崽子敢在我面前动土!”说完带着家伙事儿就和报信之人一起快步走到那座旧房子了。 看着在院子里站着的花遥朝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而一旁的傻大个子还自己坐在石凳子上,满腔的怒火早已被浇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五分心虚以及五分对自己手下的愤恨。 李升无奈,只得笑脸迎道:“大人,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出来逛一逛,不知不觉就逛到这里了。怎么,我们到这儿坏了李老爷的好事?” “我怎么敢管大人您呢!只是这房子不吉利,一家老小都死了。我只怕有人闯了这屋,走了霉运。” “那你就回府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间房子的情况吧!” 看到李升对待自己抓的这两人比对自己父亲都亲,目送他们离去的二人顿时惊讶不已。 第十二章 两个故事 花遥和陈宇又回到了李府,李升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请大人赎罪。” “我需要一个解释。” “大人可知道这户人家是什么人?” “他们是皇帝陛下治下的子民。” 李升笑着摇摇头:“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还知道您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吗?” 花遥说道:“梅城衙门传来消息,说最近大裂缝有声响,所以朝廷来派我探寻这条大裂缝。” “大人可知这条大裂缝什么时候出现的?” “十六年前。” “大人可知这户人家什么时候衰落的?” 花遥想了想,端起手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说道:“难不成也是十六年前?” 李升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李健,就是亲眼见证这条大裂缝的人。” 花遥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一些。“你先起来说话。” 李升手扶着地,慢慢地站起来,说道:“多谢大人。” “这人现在在哪儿?” “他掉到大裂缝里面,从此再没人见过他了。”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还有个女儿,名叫李芽儿。她没有掉到大裂缝里,从那里逃了回来,并且把发生的事和我们都说了一遍,我们这才知道了真相。” “那这个李芽儿现在在哪儿?” “她父亲失踪之后没多久,她也消失了,也没人再见过她。” “那这家人的其他人呢?” “女儿走了以后,只剩下女主人李芸和一个两岁的儿子。在某一天夜里,李芸突然上吊自杀,那个儿子也不知去向。” “就这么简单?” 李升说道:“就这么简单。” 花遥看到李升这一副不肯说出真相的模样,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瞪着他说道:“李升,你最好祈祷我找不到真相。” 说完花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宇急忙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陈宇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花遥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偷听,小声说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目前这个事先放一下。昨天有人给我送了个纸条,约我今天晚上碰面,我要先看一看这个人是谁,想对我说些什么。” “那位大人在干什么?”李升端起茶,喝了一口,似是突然想起了花遥,随口向下人打听道。 “那位大人正在房间里休息,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他看到我以后直接把门关了。” “好,继续看着点这位大人,别让他再随便乱跑了,这房子里面小鬼多,别让小鬼把他给勾走了。” “小的明白。” 花遥打开门,叫上陈宇,准备再去村子里转一转。还没踏出房门一步,就有一个下人跑过来拦住他,说道:“大人这是要到哪儿去?” 花遥厉声喝道:“就你个小小的杂役也想管我去哪儿?” 那人连忙跪下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是我们老爷专门和我们说过,目前您这儿不安全,还是少出去走动,多在家里待着比较好。” “我们在这李府已经差点遇害两回了!” “还是希望您能稍作等待,等到老爷抓到下毒的人您再出去。” “只怕抓到以后我更出不去了!” 那下人没有再说,只是在门口跪着,表明自己的心意。花遥看到之后把门闭上,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 “前辈,外面有几个站岗的?” “明里暗里有四个人。”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 说完这个字之后,花遥便不再说话了,陈宇倒是急得到处走。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子的安静。 “大人,到晚上了,老爷让我给您换壶茶水。” “进来吧!” 那人推门进来,花遥觉得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人是昨天拿杯子闻,然后确认是梭罗花毒的那个小丫鬟。 “这茶水有点烫,大人倒的时候切记小心。” “你叫什么名字?” “李晓蝶。” 换完茶壶后,李晓蝶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晓蝶又返回来,没有在意门口的守卫何时不在,径直开门进到房间里。花遥坐在椅子上,陈宇站在他的旁边,再旁边就是四个被打晕的监视的人。 花遥说道:“你找我们什么事?” 李晓蝶犹豫再三,最后终于说出口:“我想拜托大人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我的好友,李芽儿。” 花遥心底暗暗吃了一惊,他继续问道:“我听你们村长李升说过这事,不过说的不全,你方便和我详细地说说吗?最好把他们一家人的情况都和我说一下。” 李晓蝶想了想,说道:“我对李芽儿一家人的印象始终还是停留在五岁之前。那时候我们家和李芽儿他们家关系很好,平时有什么事都互相照顾着。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过年的时候,我和父母在芽儿姐姐家吃的伯父烤的肉和伯母炸的云桂糕,小宝满屋子乱窜,我和芽儿姐姐到处抓他,抓到以后就挠他咯吱窝。当然我最熟悉的还是芽儿姐,她总是和我一块儿玩,平时也是各种照顾我,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也是她帮我出头,还说等我长大一点就教我打猎。”似是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她一脸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大人,我是不是跑题了。” 花遥说道:“没关系,你说的挺好的。” 李晓蝶继续说道:“这一切的改变就发生在那条大裂缝出现的那一天。当时芽儿姐和我说要和她爹出去打猎,之后就出现了那条大裂缝,村长带着我爹和其他人去查看,结果只找回来芽儿姐一个人。从这时候起,我就感觉周围的人不一样了,和芽儿姐姐玩的时候也看她总是闷闷不乐的,芸伯母也不再笑了,甚至慢慢变得有点神经质,我们家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和她们家断了联系。”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听到芽儿姐姐家格外吵闹,就偷偷跑到院子里,扒在门缝上面看,看到有人把芽儿姐姐抓走啦!那人穿着黑色衣服,左手夹着昏迷的芽儿姐,整个人正准备跑,芸伯母在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力拽着他。当时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芸伯母最后把他的左小腿的裤腿撕了下来,那人的左腿上赫然纹着一个黑色的狼头!我正准备出去帮忙,就被人从后面抱起来捂住了嘴巴,一看原来是我爸。那个夜晚我留下的最后的印象就是芸伯母在门外哭了好久。” “到了第二天,我起来以后,看到一大堆人堵在芽儿姐姐家门外,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有人抬着担架从房子里出来,上面躺着个人,人上面还盖着白布。我也是之后偶尔偷听到父母说死掉的人是芸伯母。再后来我就被父母送到村长这里来当丫鬟,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始终忘不了芽儿姐姐。直到您过来了,我听他们说您特别厉害,所以昨天晚上冒昧打扰,就是想拜托您看看能不能找到芽儿姐。” 第十三章 三个承诺 “你的意思是李芽儿当时不是失踪,而是被人绑架走了?”陈宇突然问道。 李晓蝶点了点头,回道:“嗯。” 陈宇继续问道:“既然她已经被绑走十几年了,你又为什么会相信她还在世上呢?” 李晓蝶犹豫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道:“因为我曾经见到过她,不,具体来说是她的侧脸,不过我可以肯定是芽儿姐姐。” 这时候花遥也来了兴趣,问道:“你还记得在哪儿见到她的吗?” 李晓蝶说道:“在,在梅府。” 花遥和陈宇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李晓蝶继续说道:“当时我和老爷去县城办事,曾经路过梅府门口,那时候的梅府正好开着大门,我就瞥了一眼,就看到一个女子从一边走到另一边。虽然蒙着纱,不过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芽儿姐姐了。” “当时我内心也十分吃惊,以为是我看眼花了,直到又看了两眼,她彻底没了身影,我才确定。我觉得兹事体大,也就没和老爷说过这事,甚至我都没和我爹娘说过这回事。直到您出现在这儿,我们老爷都对您点头哈腰的,所以我才对您陈述实情,希望您能帮我一下。”李晓蝶重重地向花遥磕了个头。 花遥和陈宇连忙将她扶起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李晓蝶,花遥一方面欣赏她对朋友的赤胆忠心,一方面又在心里苦笑,自己本来打算最好直接走的,结果因为陈宇被人投毒耽搁了下来,现在如果答应了她,这又是一档子事。 “好你个小贱种,竟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瞒着我!”李升气冲冲地闯进来,不顾花遥还在场,对李晓蝶破口大骂,吓得李晓蝶急忙钻到花遥后面。 “李升,你想干什么!”花遥怒喝道。 这一句把李升吓了一激灵,看着愤怒的花遥,他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了个冰凉,李升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她,她,我来,我来是听下人说,说我派的负责保卫您的人全部都失踪了。属,属下听到这一档子事,为了您的安危亲自过来查探您的安危,没想到刚来这儿就听到她这一番话。”李升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花遥说道:“她虽是你的丫鬟,不过她和我正在查办的案子有关,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村长就能指挥的动的,你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升说道:“是是是,小的明白。” “你可以走了!” 李升灰溜溜地从门口出去了。 “慢着。”花遥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事,叫住了李升。 “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这儿的空房间应该还有吧?” “启禀大人,还有。” “那你在我房间旁边收拾出一间房子给她住吧。”花遥指了指在身后的李晓蝶。 “是。” 等到李升走后,李晓蝶走了出来,向花遥深深地磕了个头,说道:“多谢大人成全,大人之恩,小女无以为报。” 花遥连忙扶起来,说道:“你不用客气,这个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假如你到梅府没有找到李芽儿,这个后果的话就得你自己承担了。” 李晓蝶抹了抹眼泪,笑道:“没事儿,我相信我会在那里找到的。毕竟芽儿姐姐之前和我提过所谓的龙的事,我想——” 还没等李晓蝶把话说完,花遥就大声喊道:“龙?!” 李晓蝶被花遥的样子下了一大跳,一脸疑问的表情看着花遥。花遥发觉自己反应过度了,于是咳了咳嗓子,缓解了下尴尬,说道:“突然听到这个传说的物种,心情有点惊讶,你继续说吧!” 李晓蝶确定花遥没问题了以后,继续说道:“当时我们两家虽然没再联系过,但是我还是私底下和芽儿姐姐见了一面。当时她的状态很不好,我和她聊了几句后,她突然问我:‘你相信龙吗?’,我当时也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那不是神话中的动物吗?’她紧接着问:‘假如有一天龙真的出现在你身边,你会怎么样?’,我当时就说:‘那就看龙怎么样喽,好的话就做朋友,坏的话就收拾它。’芽儿姐姐被我逗笑了,说:‘你不害它怕呀?’,我说:‘有芽儿姐姐在,我谁都不怕’,就这样她再也没提过龙了那也是我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李晓蝶缓了缓,接着说道:“自从在梅府看到芽儿姐姐后,我就在想究竟为什么要把芽儿姐姐抓到梅府,思来想去我就只想到这么一种解释了。” 花遥说道:“好,你说的对我很有用,咱们明天出发,去梅府找李芽儿。” 过了一会儿,门外穿来一个人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大人,您要的房间小的我收拾出来了。” 花遥听到门外陌生的声音,知晓应该是下人,他问道:“你们老爷呢?” 那下人回道:“老爷怕大人责罚,就不敢露面。” 花遥和陈宇、李晓蝶出了门,走到准备好的房间,花遥将整个房间彻底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后,让李晓蝶住了进去。 “我和陈宇今天晚上会轮流值岗保卫你。你发现什么动静就还是拿一块儿石头砸门,我们听到声音就第一时间赶过来。” 花遥又对陈宇说:“陈宇,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你那边如果有动静的话记得把我叫醒。” 李晓蝶被花遥这些举动吓了一跳,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这个简单的休息真的要搞得这么复杂吗?是不是我今天说的话造成的后果过于严重了?” 花遥看着这个慢慢陷入未知漩涡中心的年轻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可是我得保护的人,再怎么严密也不过分,而且这些也都是防患于未然的东西。” 李晓蝶说道:“大人,我都懂,我今天把话说出来,可能就有被灭口的风险。虽然大人的防卫特别严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希望您能给我三个承诺。” 花遥看了看眼前这位女子,虽然年不过二十出头,知道事情严重性以后身体也会因害怕而颤抖,但这份为了好友临危不惧的胆识却超过一般人。“你说吧!” 李晓蝶想了想,说道:“假如说我离世以后,希望大人能帮我照顾我的家人,这是我想要的第一个承诺;希望大人能帮我继续找芽儿姐姐,这是我想要的第二个承诺;当时伯母被埋葬的时候,随便埋在了村外的乱葬岗,没有墓地,没有墓碑也没有陪葬,我希望大人能帮我,把芸伯母的尸首安葬,这是我想要的第三个承诺。” 花遥看着李晓蝶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中感动之余说道:“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帮你执行这些事!” 第十四章 暗算 就在花遥他们严密守卫李晓蝶的安全时,李升也偷偷地从落叶村溜了出去,快马加鞭地跑到梅县。看着不远处的梅府大门,李升悬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 梅府门口的守卫看到有人过来,两人齐声喝道:“是谁!” 李升连忙说道:“两位,我是落叶村的李升,有紧急事务要找你们老爷,麻烦通报一声!” 两人走到一块儿商量了一下,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瞥着李升。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老爷早已休息了,我们不敢去打扰。您老请回吧,有事明天再说。” 李升气不打一处来,伸着手指颤抖着指着两个守卫,骂道:“我大晚上来这儿是有要事禀报,要是耽误了你们两个可负不起这责任!”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说道:“我们实在不敢去打扰老爷,要不我们去找一下梅二总管,你先把事和他说一下吧!” 李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麻烦你们给我通报一下吧。” 一个守卫进了梅府,直奔梅二的住所,另外一个则继续在门口站岗。李升和他对望良久,把守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升不好意思地说道:“劳驾,能扶我下一下马吗?我这年老体衰,自己下不来。” 李升下马没多久,梅二就从大门出来了。他看向门口的李升,似要记住这个扰他清梦的人。他的话也随着哈欠问道:“李升,你这大半夜过来有什么事?” 李升弯腰行了个礼,说道:“禀告大人,我那儿有个叫李晓蝶的婢女,曾经是李芽儿的好友。她今天和影卫大人说李芽儿在梅府的事,想当年曾是梅老爷密令梅大去劫走的她,而且严令小的不能外传。小的想来这事儿定当万分重要,所以快马加鞭前来禀报。” 梅二怒从心头起,一脚把李升踹倒,骂道:“你就因为那个影卫知道咱们梅府藏了一个人就大半夜跑过来扰我清梦,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梅二,住手。” 正当梅二准备继续打李升时,后面一个声音响起,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转过身去,看到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梅风,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老爷,您怎么半夜出来了?外面天气凉,您还是尽早回去歇息吧,这儿都有我呢。” 梅风没好气地看了梅二一眼,说道:“让你办事,只怕过不了多久这梅府都得让你祸害完了。还不快滚!” 梅风一番话吓得梅二屁滚尿流,头也不回地跑了。 梅风继续看向李升,对守卫说道:“把他扶起来吧,年纪大了也不容易。” 李升在守卫的搀扶下起来,恭恭敬敬地对梅风说道:“谢谢梅老爷。” 梅风自顾自说道:“年纪大了,觉也不好,睡不着了总喜欢出来溜达溜达。”他看了看李升,继续说道:“还好我今天还没休息,这梅二险些误我大事!你先进来吧!” 说罢,梅风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看着两人的身影,守卫不敢多想,连忙关了大门,继续值岗。而李升跟着梅风穿过一间间房屋,最后进了他的书房。 “你说你那儿有个丫鬟知道李芽儿在我府上?”梅风开门见山道。 李升赶紧点了点头,说道:“小的亲耳听到的,而且看那个影卫的样子似乎还要帮她到府上要人。” 梅风想了想,说道:“你还是先把那个影卫到落叶村发生的所有事都和我说一遍吧。”李升连忙把花遥和陈宇在落叶村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地讲述出来,梅风听了他的话以后沉默良久。 “这些事倒也真是奇怪呀!肯定是有人暗中想搞事情。”梅风想了想说道。“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那个李晓蝶处理了。” 李升心里一惊,试探性地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梅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说那个李晓蝶可以找出李芽儿,没她的话那个影卫能找出李芽儿吗?” 李升说道:“那倒是找不出来。不过,大人,毕竟我刚知道这事李晓蝶就死了,是不是太过刻意了呀!那影卫估计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和您和我有关。” 梅风轻松地笑了笑,说道:“这你放心,影卫我也对付过,还算有些经验,没有证据他拿我没办法。倒是你,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帮你找个去处。” 李升苦笑道:“大人,听您这意思,我是再也回不去落叶村了。” 梅风安慰道:“事出紧急,先把你藏起来是第一要务。等到这个影卫走了,风平浪静了以后,你再改名换姓,我给你找个好归处,肯定不会比落叶村村长差。” 送走李升后,梅风把梅二叫过来,说道:“你把你手下最专业的刺客叫出来,让他去落叶村把那个李晓蝶给我处理掉,别留下任何痕迹。” 梅二恭声答道:“是,大人。” “哈~~好舒服呀!”陈宇打开房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花遥。“前辈,要不你去休息一下,你也在这儿看了半晚上了。” 花遥摇了摇头,说道:“不要紧,我还不困。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去梅府吧!你去敲敲门,看下李晓蝶起来了没。” 陈宇走了几步,走到李晓蝶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只听里面传来一句:“稍等。”里面传来穿衣服声,不一会儿,李晓蝶打开房门,对陈宇和花遥笑了笑。 “好了,我们出发吧!”花遥对门口的两人说道。 突然,陈宇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他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人,花遥也颇通情理地说道:“好吧,看样子你们应该也饿了,我去做点东西。”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两碗粥,向陈宇的房间走来。陈宇看着这个下人有些奇怪,还没多想,下人便说道:“大人,这是花大人给您和李小姐做的饭。” 陈宇看着一多一少两碗粥,随手端起那个多的。下人又到李晓蝶的房间,送了剩下的那碗粥,便径直走了。 不一会儿,花遥端着两碗粥回到了房间里,看到正在吃饭的的陈宇,愣了一下,手中的碗也滑掉了。他赶紧跑到李晓蝶的房门前敲门,可是没有反应。陈宇紧跟着跑了出去,他们两人把门撞开,看到了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李晓蝶。 第十五章 遗言 花遥连忙将李晓蝶扶了起来,立刻给她号脉。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这个杀手用的这个毒太霸道了,现在毒已经侵入了李晓蝶的心脉,凭自己的那点医术只怕是无力回天。 相较于花遥的紧张,反倒是李晓蝶有些释然。她宽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知道自己自从说出来这件事以后就可能会有大麻烦,现在这祸事真正来临了,反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陈宇在一旁大声哭道:“是我!都怪我!如果我能多留个心眼,对他们多防备一点,你也不会就这样了!” 李晓蝶宽慰道:“没事,我了解他们。他们的手段防不胜防,就算这一次没得手,下一次也会用更加阴险狡诈的手段的。” 她吐了一口血,血色已经变成暗红色的了,而她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花遥连忙扶她躺下,拿出随身所带的银针,准备试试看能不能救一下,哪怕能延缓一下她的生命也行。 李晓蝶制止了他,说道:“没用的,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这是他们专门用来搞暗杀的药,无色无味,入口即毙命。没人能从这毒药手下活下来。大人,您要是真想帮我,可否让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她指了指陈宇。 花遥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没问题,你们聊吧,我去门口站一会儿。”说罢,他便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陈宇便出来了。他哭着说道:“前辈,晓蝶姐找您。” 花遥连忙跑了进去。李晓蝶看着他想要爬起来,结果手臂没力气,滑了一下,又倒在床上。花遥赶紧过去扶着她。李晓蝶已经没多少力气了,索性就直接靠在花遥怀中,轻声问道:“大人,你还记得答应我的我的那三个承诺吗?” 花遥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记得。” “还希望大人能实现我这三个小小的要求。” “我一定会实现的。” 李晓蝶沉默了一下,似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哭了起来。她向花遥问到:“大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做这一切挺傻的,为了一个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人白白搭进去一条命,还没帮上什么忙。” 花遥安慰道:“不会的,你真的很善良、很伟大。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人了。” 李晓蝶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无力地说道:“大人,我有点冷。” 花遥连忙把被子铺开盖到李晓蝶身上,看到她还是止不住发抖,略一思考,便从后面将李晓蝶抱入自己怀中。李晓蝶背靠在花遥怀中,眼神迷离,双瞳渐渐失去了焦距,嘴里还在喃喃念着什么。花遥凑过去,只听得一声“芽儿姐姐”,便再没了声音。 感觉到李晓蝶已经彻底去世,花遥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将身边的桌子砸得解了体。陈宇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跑进去,只见花遥已经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咱们先把李晓蝶的事情处理完,然后直接去梅府!”陈宇从花遥的眼中看到了愤怒的火焰,以及隐藏的几乎看不到的那一点泪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梅风做出让梅二安排处理掉李晓蝶的决定之后,他又鬼鬼祟祟地出了自己的书房,一路上蹑手蹑脚地前进,走几步就左顾右视,生怕别人知道他要去的地方。 走到一个院子的大门以后,梅风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的锁径直走了进去。随着离眼前的那间屋子越来越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阴鸷,杀心也越来越重。直到走到房子门口,他的杀意一下子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他重重地敲了三下门,又轻轻地敲了三下门,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衣装整齐的女子开了门。看到门口的梅风也,她没有多惊讶,好像知道就是他来了。强忍着睡意,她表面恭敬地问道:“不知老爷夤夜到访有何贵干?” 梅风说道:“我就不能进去坐坐?” 女人走了进去,说道:“老爷随便。” 梅风紧跟其后进了房门。 女人点燃了房间里的煤油灯,和梅风面对面坐着,空气中含有着浓浓的紧张和尴尬的气息。 梅风率先开口道:“你是不是之前出去过这个院子?” 女人听了梅风的问题一愣,紧接着眼神有些躲闪。梅风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李升所言非虚。他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不准出去这个院子吗?你当时可是答应了!” 女人嘟囔道:“我那是答应的唐叔。” 梅风接着说道:“答应了就行!你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女人被梅风今天的好脾气惊呆了,要是现在和自己说话的是那个平时动不动就打自己的梅风,自己呛的这句话估计已经换来一顿打了。 看到女人没说话,梅风接着说道:“你在这里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知道的那个人还是最近刚来的影卫。” 女人听到影卫,有些开心地说道:“是唐叔在的那个影卫吗?” 梅风冷冰冰地说道:“别指望着他知道你的事以后会对你多好。你那个唐叔当时把你私下弄到我这儿是犯规矩的,让新来的这人确定你在这儿以后肯定会回京告一状,你唐叔别想有好果子吃。” 女人又瞬间不开心了,担忧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梅风“循循善诱”道:“依我看,你先收拾一下东西,出去躲一段时间,等到他走了以后你再回来。” 女人觉得梅风说的挺有道理,立马起身,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正当他收拾的时候,梅风突然指了指地面,说道:“你看地上那是什么东西?!” 女人正低下头看向地板的时候,梅风立刻掏出自己准备好的绳子从背后套在女人脖子上,用力一拉,女人瞬间被勒的翻了白眼,喘不过气来,手脚也开始挣扎,想要把绳子弄下来。梅风轻松地躲过女人的挣扎,又加了把力气勒绳。看到女人渐渐放弃了挣扎,梅风变得志得意满起来,他对女人说道:“想要一个人彻底闭嘴,还是得斩草除根呀!你说是吧,李芽儿。” 正当梅风快要勒死李芽儿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李芽儿的一根指头碰到了自己的胳膊,她的眉心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慢慢浮现,像是一个火焰图案。还没等他多想,他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胳膊正在以一种恐怖地方式燃烧,这个火焰下一秒就烧到了他的眼睛前,自己的胳膊已经变成了灰,还没等他感觉到疼痛,他整个人就已经被燃烧成了一堆灰烬。 梅风临死前的最后一幕,是那满世界的火焰,以及老唐在临走前对他说的一句话——“不要惹她”。他本以为这句话是老唐给的李芽儿的保护证,没想到竟是对自己的忠告。 第十六章 再入梅府 雄鸡破晓。 梅二被一阵鸡叫吵醒,囫囵个儿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之后,在院子里面锻炼了一会儿。等到精神振奋了以后,他恭恭敬敬地站到梅风的房门前,对着里面喊道:“老爷,奴才给您请安了!” 说罢,梅二继续弯腰现在梅风的房门前,恭恭敬敬地等着梅风从房间里走出来。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来平时只需等一刻钟就能出来的梅风,结果今天竟然等了半个时辰都没出来!梅二觉得好像有点不妥,又一次试着叫了叫:“老爷?” 看到里面还是没有反应,梅二轻轻地走到房门跟前,敲了敲门,结果伴随着“吱呀”一声,房门不小心被他推开了一条缝。梅二看到里面还是没人说话,他又进一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还没过几秒钟,他便冲了出来,吓了正在打扫的下人一大跳。 “你,有没有见过老爷?”梅二指着下人问道。 下人哆哆嗦嗦地回道:“启禀管家老爷,奴才没见过。” 梅二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在房门口来回踱步,他继续问道:“老爷昨天晚上出来过吗?” “没有。” “那他最后接触过的人是谁?” 下人抬头看了看梅二,看到梅二正在盯着自己,连忙低下了头。 “不会是我最后见的老爷吧?” 梅二自然而然把自己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昨天晚上老爷除了与自己见面,剩下的也就是他了。正巧此时前去刺杀李晓蝶的刺客也已经回来,带来了任务成功的消息,梅二便对下人们说道:“你们去给我把李升叫过来,要快!” 不一会儿,李升便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梅二看到他这样,嫌弃地摆了摆手,说道:“李老爷,你觉挺多的呀!” 李升不好意思地笑道:“管家老爷真是折煞小的了,不知您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梅二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李升想了想,说道:“好的吧!” 梅二交给李升一封信,登时喜笑颜开:“这个丫头总算死了,老爷可以放心了。”他看了看梅二,问道:“那坏消息是什么呢?” 梅二靠近他的耳边轻轻说道:“老爷失踪了。” 李升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失踪的?” 梅二说道:“就在老爷和你我谈完话以后,老爷就失踪了。我当时和老爷也就是谈了谈派什么刺客去暗杀的事。准确的来说,老爷是和你谈完,给我下完任务之后才失踪的。” 李升被梅二这话吓得浑身冒汗,连忙辩解道:“管家老爷,你要相信我呀!我当时真就只是和老爷谈了谈这个暗卫的事,然后就再也没提过其他的了!你要相信我呀!我怎么会害老爷呢!” 梅二赶紧拍了拍李升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别生气,我肯定是相信你呀!但是现在老爷失踪了,那个李晓蝶被杀了,暗卫来了以后没人能镇得住他们了。要是让他们抓到你的话,啧啧啧,虽然你不是主谋,但是我想暗卫的花大人肯定会拾掇我你的,不论为公还是为私。” 李升连忙跪下,向梅二问道:“管家老爷救我!管家老爷救我!” 梅二将他搀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不容易,就凭咱们的交情,只要你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帮你呀!但是暗卫之怒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看到李升那慌张的样子,梅二不念有些想笑。他随后拍了拍李升的肩膀,说道:“看在你我同在老爷手下共事这么多年,我这儿倒是有个法子,你看看怎么样?” 李升急忙说道:“管家老爷请讲,小的洗耳恭听。” 梅二说道:“那个暗卫虽然来势汹汹,但是也就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可能过个几天找不到你人就放弃了。你只需要出去躲这么几天,等到老爷找到了或者那个暗卫走了,我再把你叫回来。” 李升问道:“那我现在躲到哪里去?” 梅二想了想,说道:“你去躲到你们村李成那里,那里我包管那个暗卫找不到。” 李升咧了咧嘴,说道:“他那儿倒是找不到,不过他在的那儿可是土匪窝子!万一——”看到梅二不善的眼光,李升忙说道:“好吧,目前来看也就那里最安全了。” 梅二笑道:“你别着急,虽然你和他有点儿恩怨,不过我和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待我修书一封,保管你去那儿无甚大事。好好休息几天,然后我叫你回来。” 李升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梅二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嘲笑着他。不一会儿,梅二的一封推荐信就交到了李升面前,包括准备好的一匹宝马以及一些细软,李升骑上马,向梅二告别后,径直出了城门。 梅二回到梅府,将所有的下人集合到一块儿,让他们去满院子寻找梅风,他自己则在大厅静静地等待着。时间过了许久,找人的下人也稀疏地回到了大厅。看着面前无功而返的这些人,梅二大怒,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爷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这群废物就这么报答老爷的吗!”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门外一阵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有人吗?” 梅二从大厅出来,看到花遥和陈宇已经到了梅府大门之内,连忙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的梅二,目前是这梅府的管事,不知官老爷前来所为何事?” 花遥好像没看到他,继续对着大院喊道:“梅风现在在哪里?” 梅二继续说道:“老爷昨天晚上失踪了,小的正在安排家奴找他。” 花遥这才将目光放在梅二身上,他开门见山道:“梅二管家,我不管你们老爷现在在哪儿,李升昨天晚上应该是到你们家了吧,给我把他交出来吧!” 梅二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似在思索李升是谁,然后他“哦”了一声,说道:“李升呀,他不是落叶村的村长吗?您不在落叶村找他,怎么跑到梅府来找他了?” 花遥说道:“少说废话,李升昨天晚上逃跑了,就逃到了你们府上,你说你没看见?” 梅二狡辩道:“李升大人是落叶村的村长,虽然偶尔来过我们梅府一两次,你也不能说他逃跑了以后就跑到我们府上了吧!” 花遥道:“梅二,你休要再狡辩了,你这几天偷偷地往李升跑了一回,他还毕恭毕敬地招待你,难道你当真认为我不知道?难道你当真认为我不知道是你们梅府派人暗杀了李晓蝶?” 梅二停了花遥的话,心底吃了一惊,不过他还是咬紧牙关说道:“小的确实不知李升的事,假如大人不相信,尽可以全府上下搜一遍,若能找到,小的甘愿领罪!” 第十七章 归顺 正在花遥和梅二僵持的时候,王洪礼突然坐着轿子来到梅府。他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没有半分意外。他恭恭敬敬地向花遥行礼,缓缓地说道:“内卫大人重回梅县,小的未能远迎,还望海涵。” 花遥看了看王洪礼,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王大人不必客气,我这次来只是来找人,并不久留,故没有事先通知。” 王洪礼说道:“不知大人到梅府是来找谁的?” 花遥说道:“来找落叶村的村长李升。” 王洪礼“哦”了一声,说道:“不知这位李村长可是犯了什么事吗?竟然惹得大人亲自登门来要人?” 花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洪礼,说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私事要找李升一下。不知王大人可曾见过他吗?” 王洪礼略作思索,说道:“今天早上倒是有属下前来报告过,说是有一个人急匆匆地骑马从东门出城了,还差点撞了人。我那属下恰好是落叶村附近村落的人,认得离开的那个人是您要找的李升。” 花遥看了看梅二,说道:“梅二管家,真是抱歉了,没想到李升真的不在梅府,此事是花某唐突了。” 梅二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打紧,只要大人别再继续误会梅府就行了。” 王洪礼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过,那李升怎么会恰好在大人您即将过来的时候离开梅城?该不会是有人在通风报信,提前放跑了吧?他是从东门出来的,而梅府离东门的距离挺近的,梅二管家,您说这件事是不是巧的很?” 梅二狠刮了王洪礼一眼,对花遥说道:“大人,放任这等人从梅府眼皮子底下溜出城去实在是梅府管控不严,小的一定查清楚是谁在东城藏匿李升,并且把他放出去的!” 花遥对梅二表的忠心并不感冒,他转头向王洪礼问道:“王大人,你觉得现在去追还能追到李升吗?” 王洪礼说道:“大人,假如只有李升一个人,我那公堂的衙役们还能追上。可是梅城之外往东三十里有座黑风山,上面有一伙土匪,实力异常强悍,朝廷上山缴了几回都没成功。那匪首名李成,原先也是落叶村人,小的怕李升是去投靠的他。” 花遥的面色也凝重了一些,说道:“这梅城周围竟然还有这样的土匪?” 王洪礼说道:“我想这就是李升得罪了大人还敢于从东门出去的缘故吧!”他又想起一件事来,对梅二说道:“梅二管家,请问梅老爷在吗?我有事找他。” 梅二说道:“老爷不在,等老爷回来以后小的去衙门告知大人。” 王洪礼第一次露出诧异的表情。正当他准备继续追问时,梅二向花遥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大人,虽然李升不在府上,可是梅府家大业大,没准儿还有什么别的人是您想要找的。您不如现在府上待两天,让我们梅府尽尽地主之谊。” 花遥想了想,说道:“也行,那就叨扰几天了。” 王洪礼看着本来剑拔弩张两个人突然和好如初,觉得十分纳闷。梅二看了看王洪礼,说道:“请问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王洪礼看到没什么火可以拱了,而且梅风失踪的消息也震惊到了他,就对花遥说道:“大人,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花遥和梅二看着王洪礼从街头消失,两人转头便进了府。让陈宇和梅府的下人都离开后,花遥对梅二说道:“既然梅二管家诚心邀请我进来,要是没拿出什么让我满意的东西,我可是轻易走不出这个门的!” 梅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小的一定全力配合大人,大人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问,小的一定会给大人满意的答复。” 花遥想了想,问道:“梅风真的失踪了?” 梅二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今天早上小的前去请安,发现老爷的卧室空空如也,而且伺候他的人昨天晚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简直可以说是凭空消失了。” 花遥继续问道:“李芽儿在哪儿?” 梅二说道:“小的不知。那个李芽儿应该是对于老爷特别重要的人,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李芽儿这个人的存在。” 花遥有些吃惊,他紧接着问道:“那刺杀李晓蝶的人总是你们府上的吧?给我把他交出来吧!” 梅二犹豫良久,摇摇头说道:“抱歉,这件事小的无法做到。”他解释道:“这些人都是老爷的亲信,万一老爷真的回来了,知道小的动了他的人,只怕我活不过一刻钟。” 花遥觉得万分奇怪,继续问道:“你既然这么怕你老爷,又为什么要找我?你就不怕你老爷装作失踪,然后暗中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梅二说道:“因为老爷消失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特别是前两天,也就是您来到梅府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花遥问道:“什么事?” 梅二说道:“梅大被人杀了,而且是毫无防备的被人杀了。” “什么!”花遥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 “我觉得自从您来了以后,就有双暗地里的手在摆弄风云,这让我感到很不安。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特别是今天早上老爷不在了。”梅二苦笑一声,“我现在都在怀疑老爷是否还活着。所以为了安全,我必须和您站在一起。而且哪怕是老爷回来了,我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也不会怎么惩罚我。” 花遥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我能去看一看梅大的尸体吗?” “当然可以。本来应该尽早埋了的,可是老爷说要等您走了以后再处理,免得因为这事再生事端,让您多待几天。所以就留到现在了,这倒正好您验尸了。” 花遥和梅二一起去了放梅大尸体的地方,花遥看到梅大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看出来凶手就是这样把他一刀穿心。他继续查看尸体,看到梅大左腿的时候,眼神一凝,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当时抓走芽儿姐的那个人,他的左腿上有一个狼头刺青。” 花遥想着李晓蝶说的话,看着梅大左腿上的刺青,心中不免越发对十六年前的那桩案子好奇了。 第十八章 黑风寨 黑风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从梅县东侧的城楼望去,可以看到黑风山山脉像一片绿色的海洋,一座座山此起彼伏,仿佛一朵朵绿色的海浪,重峦叠嶂,交织在天边。 黑风寨是黑风山上最大的山寨,也是梅县的一个传说。黑风寨隐藏在群山之中。传说能在黑风寨待下去的人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们经常劫杀路过的行人,不论是贫穷小民还是富商大贾,甚至还劫过好几次梅县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也派大军清剿过几次,不过他们一进山,黑风寨的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但没有剿了匪,反倒发生了不少官军欺压当地百姓杀良冒功的事。黑风寨也因此更加肆无忌惮,成为梅县的一霸。 李升停下马,看着眼前这一片连绵不绝的群山,又回头看了看梅县,心中的苦涩自不必多说。“我一个好好的村长,现在怎么就和这群反贼混在一块儿了。” 走进黑风山后,尽是崎岖的山路。李升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左顾右盼,手中紧紧攥着梅二写的推荐信。他生怕有什么黑风寨的贼人突然杀出来,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劈了自己,那样的话才是真的冤。 果然,没走多一会儿,李升就听到树林里面传来“哗哗”的声音,几个手持武器的人把他包围了。李升看了看这几个人,领头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他左手拿着一个盾牌,右手拿着一把大砍刀,两只眼睛正盯着自己。剩下的几个人的武器就多了,有的和领头的人一样拿着大刀,有的则拿着长枪,他们把李升的后路全部堵死了。 这时领头的人抬起右手,刀尖指向李升,大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李升看到他们来了心中反倒不害怕了。他抱拳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黑风寨的人?” 那汉子大笑一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识相的赶紧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如若不交,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李升说道:“阁下若真是黑风寨的好汉,那正是在下所要找的人。”他双手捧着信,弯腰低头,恭恭敬敬地呈到汉子面前,说道:“小的前来投靠李寨主,有书信为证。” 领头人拿到信,心中疑惑了一下,随即喊道:“小柱子,过来看看上面写了点啥!” 他身后的一个瘦弱身材的人钻了出来,看了看信封,说道:“大哥,这是一个叫梅二的人写给大当家的信。” 领头人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梅二?”他叫人把李升捆起来,蒙上眼罩,嘴里也塞上粗布,自己走到最前面,让身后的人押着李升走。不远处的山上,一棵树上出现了一点箭的闪光,等到他们一行人走后,树上的最后一个人也撤走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李升终于听到镜头的人说到山寨了,松了一口气。这一个时辰的山路差点没把自己给送走,走下来以后浑身的骨头都是疼的。正当他准备松口气休息一下时,他嘴里的粗布被拿了出来,眼罩被人摘了下来。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突然重见天日,李升只觉得睁不开眼睛,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他最怕见到的人。 “果然是你这老小子!” “李成!” 李升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头也不回地准备逃跑。还没走出一步,他就被李成一把抓住,后者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然后甩在地上。李升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他再也没力气跑了。 虽然被摔得不清,不过李升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立刻开门见山道:“李成,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梅府派过来的!要是我出了什么好歹,我看你拿什么交差!” 李成看了看手中被打开的信,这是梅二写给自己的,信的内容无非是说李升因为替梅府办事被人追杀,让他来黑风寨避避风头。信的最后还有一句嘘家常的话——“你我兄弟交情尚在,万望勿忘当日之情意。” 李成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人说道:“先给我把这个人押进牢房之中,加派些人手,给我好好盯着他!” 李升一边被人拖着走,一遍骂道:“李成,你敢不听梅府的号令,敢得罪梅府,老爷知道以后,早晚有一天你会死的很惨!” “给我把他的嘴堵上!” 李升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成则被他的这句话带回了五年前。当时他还不是黑风寨的寨主,只是当时山寨中一个不小也不大的头目。当时的寨主因为没听梅风的话,甚至公然反抗梅风,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是一个叫梅大的人适时出现,对当时寨中的管事的人挨个谈了谈话,他就成了这黑风寨的寨主了。直到现在他都记得当时梅大和他的谈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成。” “李升和你是什么关系?” “不共戴天之仇。”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寨主了。” 当时自己还觉得不可思议,直到看到平时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的人,在这次老大的任选中一言不发,任由他取得寨主之位,他这才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李成回到大寨之中,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笔墨纸砚,一个个字在纸上笔走龙蛇,不一会儿一封回信便写好了。李成看了看这封信,上面也就是写了写李升到这里以后的情况,又问了问梅府近况。他又翻出来梅二寄给他的信,仔细看了看最后一句话,思索片刻,他把两封信一块儿烧掉了。 李成想了想发生的事,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李升是梅风的一条得力走狗,深得梅风器重,平时不会有人敢收拾他。现在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李升惹到了梅风也不敢惹的人,要么就是——”李成眼睛一亮,“梅府出事了。” “当时我和梅二约好,他帮我报仇,我除了效忠梅风以外,暗地里也效忠于他。把李升送到我这里,也就是梅二的手笔了,其他梅府的人哪怕是遇到再危险的困难,恐怕都不会把他送到我这里,特别是梅风。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梅风出事了?” “可是梅二又没在信中提及丝毫,对李升,他也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他。只有这信的最后一句话有点意思,是在提示我不要忘记当初的约定吗?一边保他,一边又准备杀他?” 李成不再想这些事了,他揉了揉眼睛,出了房门外,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只是在想一件事——梅府到底怎么样了。 第十九章 乱生 “你最近还好吗?” “我还好。你呢?” “我最近也挺好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你行事千万要小心,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我会的。对了,梅风是你杀的吗?” “是,他当时准备杀我,然后被我反杀了。这对你的计划有影响吗?” “你做的很好,我本来想让花遥和梅风碰一碰,既然你已经杀了,那就没必要了。这梅府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十六年弹指一挥间呀!”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我把你转移出去吧。等我忙完这件事,我们就换个地方生活,离开这个伤心地。” “不,我要留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这里现在对你很危险!花遥随时都能发现你!” “唐叔让我待在这里,我就不能走。” “你!”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既然你想留在这儿,我就陪你一起待在这里吧,也没准儿能给你打个掩护。” “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一个人影趁着夜色偷偷地出了门,他手里拿着梅风的一个扳指,上面还有些许暗红色的血迹。他把扳指扔在了梅风经常路过的一片草丛里。看着静静躺在草丛里的扳指,他笑了,似看到了梅府的末日。 李芽儿看着那人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的手帕,心中有些不舍,但眼神很快又坚定了下来。“又是暗卫吗?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吧,如果你能满足我的要求,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她的眉心有一个火焰形状的印记,此时印记微微泛起了红光,显得整个屋子越发的诡异。 与此同时,花遥坐在椅子上,点燃油灯,左手摊开一张小纸条,右手拿着毛笔龙飞凤舞。 “十六年前梅县之事有鬼,望速查。” 花遥把纸条塞在信鸽腿上的小筒里,打开窗户,把信鸽扔到空中,看着信鸽向南方飞去,思绪也仿佛随着鸽子回到流云城。 “十六年前是梅大带走的李芽儿,梅风现在又对李芽儿百般隐藏,甚至派杀手杀李晓蝶灭口。梅府看样子在十六年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只可惜梅大被杀,梅风失踪,梅二和王洪礼对十六年前的事一概不知。” “梅大究竟是谁杀的呢?梅风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有最重要的李芽儿,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十六年前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又和十六年前的那条龙有什么关系呢?” 花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去想这一团乱麻般的事情。他灭了油灯,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一条黑龙,那庞大而又刀枪不入的身躯,震耳欲聋的龙吟,还有从嘴里吐出来的熊熊燃烧的烈火,这些在花遥的梦中越发的清晰。那条龙仿佛看到花遥在看他,扭过头来对花遥喷了一口火焰。花遥看着铺天盖地的火如海啸一样扑来,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烧化了。就在这时,他醒了。 “你们都给我勤快点儿,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花遥推开门,看到梅二正催促着所有下人寻找着梅风的踪迹,甚至连犄角旮旯的地方都不放过。惹得所有下人都非常不满,但又敢怒不敢言。 “梅二管家,又找到什么东西吗?” 梅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禀报大人,目前什么也没找到。” 花遥劝道:“昨天他们已经找了一天了,什么也没找到。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收获,还是让他们歇会儿再找吧!” 突然有个老翁大叫道:“我找到啦!我找到啦!” 花遥和梅二连忙跑过去,看到那老翁举着一枚扳指,上面还带着血迹。老翁看到梅二,大声喊道:“大管家,我找到老爷的东西了。” 梅二从他手里把扳指拿过来,仔细辨认着真假。那老翁颇为自豪地说道:“我曾经有幸见过老爷戴过这个扳指。那是五六年前的时候,我干的比较好,老爷赏了我五十文钱,当时他就是戴着这个扳指赏给我的。” 梅二这边也确认好了,说道:“这枚扳指确实是老爷的,我有印象。不过这个上面怎么会有血?难不成?” 花遥向老翁问道:“你在哪里捡到的这枚扳指?” 老翁指了指旁边的草丛,说道:“我就是在那里捡到的。” 花遥蹲下去看着那片草丛,经过老翁的指认,花遥看到了扳指所在的地方,那是非常靠近路边的一个杂草从,草木非常密集,掉在那里的小东西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花遥继续问梅二:“这块儿地方昨天检查过吗?” 梅二说道:“肯定检查过,看这样子是昨天有人没好好找,结果把这个扳指漏掉了。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是谁没好好找,要不我非要抽他几十鞭子。” 花遥提醒道:“滥用私刑违法!” 梅二赶忙说道:“大人教训的是。” 花遥从梅二手中拿走扳指,问道:“梅风失踪当天是戴的这个扳指吗?” 梅二答道:“不是。这个扳指老爷平时不常戴。” “这附近都通往府里的哪儿?” “这条路算是整个梅府走得最多的路了,四通八达。” 正当花遥和梅二找到扳指的时候,所有梅府的人都没注意,有一个家丁偷偷地溜出梅府,一溜烟儿地钻到了梅县县衙。 王洪礼亲自出门接待了这个家丁。他问道:“梅府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跑回来了?” 跑回来的家丁回道:“大人,刚刚梅府的人发现了一枚带血的扳指,这个扳指是梅风的。” 王洪礼食指转着茶杯边缘,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对家丁说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再联系你。” 家丁说道:“老爷,您看那赏赐?” 王洪礼笑道:“放心,赏赐少不了你的!师爷,拿三两银子过来!” 这个家丁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梅府,怀里还揣着刚捂热的三两银子。 师爷问道:“老爷,这梅府究竟是怎么了?” 王洪礼说道:“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十有八九是梅风出事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用不用先找一下那颗钉子?” “不,我们先去梅府,得先把咱们的暗卫大人争取过来。憋屈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就差这一哆嗦就能翻身了!” 第二十章 三个人 “暗卫大人,卑职王洪礼求见!”梅府外,传出一阵洪亮的声音。 花遥正和梅二回到客厅,就听到了王洪礼的叫声。花遥觉得挺有意思,就邀请梅二一同出门看看,梅二自然跟从,不过一路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王大人,你怎么有空来梅府了?”花遥问道。 王洪礼严肃地说道:“启禀大人,下官有要事求见。” “不知大人想要和我说何事?” “是有关于梅风的事。” 花遥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他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王大人可否进梅府详谈?” 王洪礼行了个礼,说道:“卑职乐意之至。” 进了梅府,花遥走在最前面,王洪礼走在中间,不自觉地挺了挺背,有种趾高气昂的感觉;梅二则跟在了最后,恶狠狠地盯着王洪礼的后背,似乎想给那地方来上一刀。 走到客厅,花遥坐在了正中间的椅子上,王洪礼抢了右边的椅子,梅二无奈,只好坐在左边的椅子。花遥开门见山道:“不知王大人知道有关梅风怎样的事?” 王洪礼反问道:“大人,不知梅风梅老爷现在何处?” 花遥道:“梅风现在失踪了。” 王洪礼说道:“我听说最近发现了梅风的遗物?” 花遥说道:“算不得遗物,只是一个带血的扳指而已。” 王洪礼道:“不知大人可否让我看一下这个扳指?” 花遥将扳指递给王洪礼,王洪礼看了以后,说道:“那这就对了,我有八成的把握,梅风已经遇害了。”他指了指扳指说道:“这个扳指是梅风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让这个扳指受到哪怕一丁点的损伤,更别说扳指沾血这样的事了。” “王大人说这话,不怕这是我家老爷故意失踪之计,为的是显现出你的狼子野心吗?”梅二阴恻恻地说道。 王洪礼没有理他,而是对花遥说道:“这个卑职可以肯定,天上飞的老鹰怎么会在意地上的肥羊是否有狼子野心呢?” 花遥从王洪礼手中拿走扳指,说道:“我也相信梅风已经死了。既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杀了梅大,我想他肯定也有办法杀了梅风。而这枚扳指,就是他出示的梅风已经死在他手上的证据。” 梅二皱了皱眉,问道:“可是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花遥心神一动,想到既然梅风梅大都是和十六年前李芽儿事件有关的人,那这个凶手把他们杀了,会不会是和这件案子相关的人。他说道:“我猜是因为这梅府还有什么秘密是这俩人不死透露不出来的吧!我猜,王大人肯定知道这个秘密。” 王洪礼说道:“梅二管家何必明知故问呢?不就是那三个人嘛!” 听了王洪礼的话,花遥顿时来了兴趣,问道:“王大人,这三个人是什么人?” 王洪礼道:“大人认为梅风的势力这么大,来源是什么?” 花遥不假思索地说道:“梅府四世经营,有全县一大半的土地还有各种各样的产业。” “大人所说不错,可这些只能让梅风成为一个大富豪,又怎么会让梅府成为这梅县最大的霸主呢?” 花遥看了看王洪礼,示意他继续说。 王洪礼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梅府这么强大,除了有大人您说的那些东西以外,还有庞大的政治资源。” “政治资源?” “梅府在县衙,安插了不知道多少卧底,整个梅县一有风吹草动,他梅风知道的速度比我快。想当初卑职刚到梅县任职,他梅风就已经准备好我那刚怀孕内人的安胎补品了,甚至我那老娘的病,都是他在我一点儿也没察觉的时候送药给我才知道的。甚至有时候衙门查案子查不出来,都得跑到梅府来请教。” 花遥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梅府在梅县的统治力。他问道:“难道就没人反抗梅府?” 王洪礼说道:“卑职的前一任梅县县令就曾经反抗过梅风,不想和他同流合污,甚至还向朝廷写信举报。结果就在信件秘密寄出的第二天,被人在大街上当街砍死。”说到这里,王洪礼的眼睛中已经隐约泛着泪光。 花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不善地看向梅二。梅二无法,只得呵呵笑笑,说道:“大人,小的也是最近才被梅风提拔到这个位置,实在是对这些所知不多呀!” 花遥说道:“落叶村的李晓蝶,难不成也是你当管家之前被杀的吗!” 王洪礼说道:“大人千万别信他的话,您听卑职说完梅府的最后一个势力,您就知道他在梅府从来都不是一无所知。” “你继续说。” “梅府最后一大势力,乃是梅县附近的黑风寨。” 此话一出,花遥瞬间转过头,双眼盯着王洪礼。王洪礼顿时感觉如芒在背,他继续说道:“黑风寨的寨主是由梅风决定的,他处理梅府在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人。当初那个县令就是被一个黑风寨的人杀的。” “卑职所说的三个人,就是分管梅府这三大势力的代表人。他们一个主管钱财,一个主管卧底,还有一个主管黑风寨,这也是整个梅府如此做大的原因。这三个人除了梅风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当然我想梅二管家可能知道其中一个人的身份。” 梅二看事情瞒不住了,就如王洪礼一般痛痛快快地把知道的事情都向花遥说了一遍。 “王大人所说基本正确,只是最后有个小错误。知道他们三个人身份的不光是梅风,还有梅大。我确实认识其中的一个人,他叫李成,是黑风寨的大当家,是我曾经不小心见到的,剩下的两个我一无所知。” “我之所以归顺大人您,除了害怕有人杀我,还有就是希望您能帮我找到其余的两个人。我之前和您说过有人知道十六年前的事,就是我猜测剩余的两个人肯定了解当年的事,所以我们的利益是一样的。” “至于王大人,王大人所知道的和我所知道的大差不差,想来王大人对此事也是关注已久,不像是您说的这么无辜吧?” 花遥看着已经撕破脸的两人,越发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了。“梅二管家,你之前说有把握找到十六年前相关的人,我想你不会就是拿两个你从来都不知道的人来糊弄我吧?” 梅二回道:“小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确实对掌财的那个人有那么一丝线索。” 第二十一章 线索 三个月前。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梅二,睡了没!” 梅二打开房门,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身影右手提着一坛酒,笑嘻嘻地说道:“你小子果然还没睡。”他抬起右手,拍了拍酒坛,说道:“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看清楚这个人是梅大后,梅二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重新把门关上。梅大一个箭步越过门槛,先一步把门关上,说道:“别那么见外嘛!咱俩好好聊聊呗?” 梅二重新把门打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我困了,准备睡了,这里概不接客。” 梅大没有丝毫自觉,直接坐在椅子上,打开酒坛的盖子,从桌子上拿了两个杯子,把酒斟满,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好酒呀!你确定不来点?” 梅二早已熟悉他没脸没皮时候的样子,关上门,坐在了梅大的对面,拿起梅大倒满的酒,一口一口地慢慢品。 “酒怎么样?” “还行。说吧,来找我啥事?” “听说你成我替身了?” “滚!” 梅大看了看梅二,笑道:“别不好意思嘛!我以前也是梅二,直到我熬死了上一任梅大,顺理成章地,我就成了梅大!” “那是老爷看得上你,我不觉得老爷认为我适合当梅大。而且,要是我熬死你才能当梅大,估计还得再等几年。” 梅大照头给了梅二一下,笑骂道:“你个兔崽子,忘了是谁让你进的梅府,竟然敢咒我只能再活几年!” 梅二喝了一口酒,回忆道:“知道呀,当时我在街上要饭,都快饿死了,然后你就来了。你问我进不进梅府,我问你进梅府能干啥,你说有饭吃。” “然后你就跟上我进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当时以为你就找了我一个,没想到找了几十个人,还说要搞什么选拔,几十个人里只能留一个人在梅府。要不是我能力出众,早就被淘汰下去了。” “你要不要脸,还能力出众!要不是我给你开小灶,暗中帮助你,就凭你自己,你早就被刷下来了!” 梅二似不经意间问道:“老梅,知道那剩下的人他们离开梅府都去哪儿了吗?” 梅大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也再没见过他们了。”他举起杯,说道:“今天是为了庆祝你成功成为梅二,咱俩碰一杯!” 梅二也举起杯,说道:“这都要感谢你当年把我找出来,拉进梅府,我敬你一杯!” 两人的酒杯碰到一起,一点零星的酒沫都碰在了对方的杯里。两人相视一笑,一口喝完整杯酒,一切仿佛尽在不言中。 梅二问道:“你当了十几年的时间的梅大,肯定心得不少吧?说来给我听听呀?” 梅大喝了口酒,想了想说道:“要说心得,就是梅大比梅二爽多了。那种老爷第一你第二的感觉,一辈子也忘不了。就是唯一麻烦的是每天都得写日记。” “写日记?”梅二疑惑地问道。 “以后你接我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梅大摸了摸梅二的头,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他。梅二很反感他这个动作,拼命摇头把手甩开,那样子看得梅大哈哈大笑。 “其实以你的能力,是可以当梅大的,我也和老爷说过,让你接替我。”梅大对梅二说道。 梅二挑了挑眉,说道:“哦?” “这是真的。”梅大说道:“只是老爷觉得你还太年轻,心性不够成熟,甚至隐隐对梅府缺乏一种归属感,所以拒绝了我的提议。” 梅二用右手食指和中指轻敲着桌子,口中喃喃道:“归属感。” “行了,你慢慢悟吧!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看着梅大消失的背影,梅二也转头回了屋。他灭了油灯,躺在床上盖上被子。他心中想道:“归属感,不就是说我对梅府还不够忠诚嘛!”轻轻冷哼一声,梅二默默地睡着了。 “梅二管家?”花遥看梅二发了愣,轻轻叫了一声。 梅二从当初的回忆中退出,他轻声说道:“大人,抱歉,刚刚想到了一点往事。” “还请梅二管家赶紧和我们说一下线索吧!”王洪礼迫不及待地说道。 梅二瞥了王洪礼一眼,说道:“我曾经和梅大聊过,知道他有写笔记的习惯,我想他的笔记里面会不会有关于这几个人的线索?”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找找吧!”王洪礼连忙说道,他作出一副要赶紧走的样子,催促让花遥和梅二赶紧出发。 花遥也说道:“还请梅二管家带路。” 梅二迫不得已,只得带着两人前往梅大的住所。不一会儿,梅二在一扇大门面前停住了,他推开房门,说道:“大人,这里就是梅大的住所。” 花遥走进去,发觉梅大的房子虽然说不上豪华靓丽,但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大门就是梅府普通的大门,可是里面却别有洞天。从大门往里有一条小路,径直通向卧室房门,路的两边是两片花圃,这些花种类繁多,却又显得杂乱不堪,想来是梅大自己种的。 沿着小路走过去,花遥打开梅大的房门,问道:“梅大当时就是在这里被人杀害的吗?” 梅二回道:“是的,大人。当初因为梅风已经在第二天早上派人把这地方都收拾干净了,没留下任何痕迹。小的觉得这地方对您应该没什么用了,所以就一直没带您过来。” 花遥自然不会信他的话,自己来的时候梅二还不知道梅风已经死了,主人未死,余威犹在,他自然不敢拉自己过来。等到确认梅风死了以后,他又想独吞梅风的家产,若不是王洪礼揭了老底的话,他更不会带自己到这里来。这些花遥都一清二楚,淡淡地回道:“哦,是这样。” 梅二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确实有点儿站不住脚,连忙揭开这一页,说道:“根据小的猜测,梅大的笔记就在这个房子里,王大人,到底谁能找到这个东西,就看谁运气更好了。” 梅二和王洪礼先后进入了疯狂的寻找笔记的竞争中。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整个屋子也被他们二人翻的不成样子,就差挖地三尺了。花遥看着如此忙碌的两人,心中确定了一些东西。他虽然只见过梅大一面,但梅大那做事谨慎,胆大心细的特点让他记忆犹新。这样的人就算写笔记,也一定会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很可能不在这个屋子,甚至不在梅府,不过那地方在哪儿呢? 第二十二章 劝说 花遥,梅二和王洪礼三人将梅大的整个房子都找了一遍,每一块儿地板,每一张字画都翻了不止一遍,也没找到任何类似日记的东西。 “梅二,你确定这个日记真的存在吗?”王洪礼狐疑地盯着梅二,用带着些许质疑的口气问道。 梅二不耐烦地说道:“我说的肯定都是真的,肯定是有被我们忽略的地方,比如梅大可能有专门的藏日记的房子,也可能就在这个房子里但是我们还没找到。” 花遥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咱们都不知道这本日记在哪里,找到的话也不一定就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梅二,你回去以后也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是!” “是!” 走的时候,花遥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梅二一脸思索的表情,王洪礼则是一副面若死灰的样子。 “王大人,以后做事的时候不用太过着急,适时放一放,效果可能会更好。” 王洪礼苦笑道:“大人,道理我都懂,我又何尝不想放一放,但——”他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大人,卑职告辞了。” 花遥看着朝不同方向走的两个人,嘴里喃喃道:“看来李芽儿得等一两天才能找到了,目前还是先把这两个人的事情处理了比较好。一个管财的和一个管政的吗?” 梅二回到房间以后,心中松了一口气。王洪礼的到来以及他的咄咄逼人确实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逼得自己也只能把底牌亮出来。还好梅大藏东xz的挺好的,他们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找不见了。 “不过日记究竟藏在哪儿呢?”这个问题让梅二着急的直挠头。“好好想想当初梅大说过的话。” “唯一麻烦的是每天都得写日记。”梅二喃喃念道。“麻烦?难不成梅大不是自己想写日记?而是有人逼着他写的?” 想通了这个,梅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梅县,除了梅风外,恐怕没有人能逼着梅大干一件事了。既然是梅风让梅大写日记,而且日记假设不在梅大这里的话,那会不会是在梅风那边?梅二好像瞬间被打开了思路,开始盘算着如何偷偷摸摸地潜进梅风的房间,找到梅大的日记。 不一会儿,到了午餐时间,梅二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他在自己的房间吃着下人端进来的午饭,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梅二吃完饭后,看着家里的丫鬟把桌子收拾干净。丫鬟准备走的时候,梅二叫住了她:“去告诉那位影卫大人,就说我突然想起来梅大还有哪处房产了,等会儿直接门口见面。” 等丫鬟走后,梅二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将一大早起来到现在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慢慢地从自己的房间走向大门口。看到大门口正等着自己的花遥,他恭恭敬敬地说道:“小的来迟,烦扰大人久等了。” 花遥说道:“不碍事。不知梅二管家所说的梅大的另外的房产在哪里?” 梅二道:“大人莫急,小的这就带大人去,顺便逛一逛梅县。只怕大人自从来了以后就没怎么出去走走吧?” 花遥道:“确实没怎么逛过梅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梅二管家带路。” “大人请。” 一路上,梅二向花遥介绍着梅县的风土人情,两人说说笑笑,一直走到了一间不起眼的房子前。 梅二恭恭敬敬地介绍道:“大人,小的找到的梅大的房子就是这间。” 花遥道:“梅二,你可要想好了,你到底是要以什么方式邀请我进这间房子。” 梅二开门的手停了下来。 “存亡系于一心呀!” 梅二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拜道:“大人,此处是小人的一间私宅,近日邀请大人到访,是想略尽地主之谊。此处清净,谈事无被人搅扰之嫌。” 花遥道:“既然是梅二管家诚挚邀请,花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进了房子,花遥看到地上满是灰尘,墙上还有蜘蛛网,好像很久都没人住过的样子。梅二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人见笑了,此处我也不常来,也无人知晓,所以脏了些。” 梅二收拾出来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他先请花遥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对面,开门见山道:“不知大人怎么看待王洪礼王大人?” “聪明,果决,又有野心。”花遥不假思索地说道。 “确实,我也是这么看待王大人的,能在梅风的梅县当十年县令,而且还没有被完全控制,只能说明王大人非同一般了。单论能力来说,只怕他要比小的厉害的多。” “你也过谦了。你不是也在梅风手下待了这么长时间吗?我看你对梅风也不是完全服从吧?” 梅二只是笑笑,转移了话题,问道:“大人觉得,假如王大人找到那三个人,并且从他们手中得到了东西,他会做什么?” 花遥想了想,说道:“应该会做个好县令吧?” 梅二噗嗤笑了一下,说道:“大人知道梅风这么神通广大是因为什么吗?是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和魅力?是因为梅大和我?不,是因为梅家几代积累下来的家业,这,才是支撑着他在梅县只手遮天的后盾。” “现在梅风死的仓促,整个梅家也有了断代的危险。只要有谁掌握了梅府所依托的那三个人,就相当于重建了一个梅府,只不过这个梅府可以姓李,可以姓梅,也可以姓王。” “王洪礼这人我了解,他阴险狡诈,老谋深算,卧薪尝胆,又会隐藏蛰伏。今天早上看似是他在诉苦,其实是他在逼自己,也在逼我,让我没有一丝后退的余地。只要让他找到那日记,我就会被他吃的一干二净,梅风做过的所有错事会甩到我头上,然后自己暗中经营,成为下一个梅风。这难道是大人想要的吗?” 花遥想了想,问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梅风?” “非也。”梅二说道:“大人,您说人为什么要有两条腿?” 不等花遥回答,梅二继续说道:“人如果只有一条腿的话,只会原地打转,走路也不稳,究其原因是没有制约。两条腿走路,既相互合作又相互制约,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加稳健,更加长远。” “你是说,你想要和王洪礼平分整个梅家?” 梅二跪在地上,朝花遥深深地磕了个头,说道:“大人英明。” 花遥看到有人给他磕头就特别烦,说道:“你先起来吧!让我好好想想。” 第二十三章 日记 就在花遥和梅二出梅府的时候,有一个人悄悄地出现在梅风的房间门前。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拿出准备好的钥匙偷偷溜进了梅风的房门。 “老爷这里,究竟哪里能藏东西呢?”梅十三看了看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房子,喃喃说道。 梅十三是梅府的人,但不是纯粹的梅府人,他是为数不多的梅二的人,是梅二在梅府培养的暗线,是他最信任的人。 就在刚才,梅二把他找过去,让他帮忙去梅风的房间里梅大的日记,还指定要让他在梅二和花遥一起走了之后去找,并且不能让别人看到。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梅十三还是照办了。 梅十三看着梅风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些洗漱用品,就是那张书架了,梅十三首先找的就是这两个地方,尤其是书架上面的书。翻找一阵后,梅十三叹了一口气,书架上面果然什么线索都没有。 “接下来就是房梁和墙壁了。”梅十三敲遍了的所有的墙壁,也查看了所有的房梁,可还是一无所获。 “到底在哪儿呢?”梅十三一边踱步一边想着日记的下落,突然脚步一顿,他似想到了什么,趴在地板上开始敲每一块儿地板,最后终于在房屋正中间偏北的一块儿地板下找到了梅大的笔记。 “不止一本?”梅十三拿起最上面的本子,发现下面还有。花了几分钟时间,他把所有的日记拿出来,正好十八本。“看样子这梅大是每年写一本日记。不过这倒是让我不好拿了,全部带上太招摇过市了。嗯,还是先装一本,让梅二看看。” 梅十三将最上面的日记装进怀中,剩下的还是放回原处,小心地将地板复原,确保谁也看不出来动过。他看了看房间附近,确定外面没人,偷偷开门,出来后轻轻关上,踮着脚尖出了院门,拍了拍自己衣服,装作无事的样子离开了。 花遥和梅二一起回到了梅府,两人就在院门口作了告别。 “花大人,这次还是希望您多多帮忙,帮我劝说一下王大人,等我找到日记后与他平分这份财产,大家万事以和为贵。” 花遥说道:“只要你是真心想一人一半,王大人那边我帮你稳住,你自己尽快找到和我们说。” 梅二道:“那小的就先告辞了。” “嗯。” 梅二回到房间后,看到梅十三已经坐在了他房间里。他问道:“查的怎么样?” 梅十三从怀中掏出日记,说道:“找到了。” 梅二赶紧拿过去看了看,翻了几页,确定是真的,心中一阵激动,颤抖的手将日记的纸都攥得褶皱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梅十三说道:“这些日记总共十八本,都藏在梅风房间的地板下面,你看看怎么把它们都拿出来吧。” 梅二道:“我这边不好做什么太大动作,今天刚刚稳住花遥,要是我再轻举妄动,只怕会引起他的怀疑,平添变故。恐怕还是得你出手了。明天,我和花遥去县衙,假装要谈判,你就趁这段时间把剩下的日记一块儿偷出来。” 梅十三说道:“行,不过干完这件事你可得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给你放一个月假!” 王洪礼自从从梅府回来以后,就越来越坐立不安,中午的饭也没什么胃口吃。夫人因为他不吃饭说了他两句,平时从不会生气的他对此大发雷霆,甚至把吃饭的碗都摔了,把夫人吓得不轻,害的王洪礼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哄好。这倒也缓解了他的心情,不再那么焦虑,只是那从大堂一直传出的踱步声表明他还是没那么平静。 “怎么样?他来了吗?”王洪礼看到师爷进来,连忙问道。 师爷名叫王三元,是王洪礼的发小,他看到王洪礼着急的样子,小心说道:“目前还没来,大人稍安勿躁。” 王洪礼骂道:“我现在头已经被架在他梅二的刀上了!你叫我怎么冷静!” “禀告大人,他来了!”一个衙役狂奔到大堂,气喘吁吁地说道。 “快把他请进来!”王洪礼连忙说道。 不多时,一个家丁装扮的人进了大堂,王洪礼拉住他的手说:“你终于来了!你让我等的好辛苦呀!” 这个家丁就是早上来给王洪礼送情报的人,他对王洪礼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不适应,想抽一下手都抽不出来。王洪礼的情绪把他都搞得结巴了。“大,大人,我今天上午已经偷偷溜出来一回了,要是再频繁外出会有风险,所以我只能等没人的地方跑出来。” 王洪礼说道:“这些不碍事,你快给我说说梅府现在的情况。” 家丁想了想说道:“小的出来之前,得到的唯一消息就是我们管家和暗卫大人一块儿出去了。” “一起出去了。”王洪礼放开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家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说道:“大人,小的就是个普通的家丁,怎么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王洪礼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我太为难你了。三元,拿出三十两银子来!” 王三元从身上掏出三十两银子交给王洪礼,王洪礼转手给了这个家丁,说道:“这是你过来说这件事的奖励,以后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过来说,奖励会更多。” 家丁看着三十两银子两眼放光,双手接下银子,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这梅二又用了什么妖法,竟然又把花遥给拉过去了!”王洪礼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 家丁从县衙离开,挑了一条没什么人走的路,偷偷摸摸地回到了梅府。刚一进门,就有人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把他吓得跳起来了。 “九五六,你这是去哪儿了?” 家丁看到询问的人魁梧的身材,扯着笑脸说道:“这不是一五七嘛!咱们食堂的饭菜太差,我中午没怎么吃,饿的不行,刚才出去了一下,去刘老六他家的面摊那儿吃了碗面。” 魁梧男子并没有听他的话,把他拖着从门口一直拖到梅二房门前,说道:“管家老爷,您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梅二正在房门里看梅大的日记,听到这话,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委托一五七去查查谁是府里的奸细。梅二把日记翻到了下一页,随口说道:“既然找到了,就按府里的规矩办,打断他一条腿,扔出梅府。” 家丁一听这话,立马磕头求饶,可梅二无动于衷。一五七将他掉出来的三十两银子收好,拖着他去了梅府的刑堂 第二十四章 易主 第二天,梅二早早地穿好衣服,和花遥一起去了县衙。 这是花遥第二次来县衙了,虽然距离上一次来只隔了四天,可是整个梅县在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花遥看到梅县县衙——这个他刚到梅县的第一站,心中不禁多了些许感慨。 “我们进去吧!” 梅县县衙内,王洪礼一如往常洗脸刷牙,正准备吃饭,王三元快步走了进来,对他说道:“大人,梅二和花大人请见。” 王洪礼心里一惊,就连筷子都没拿稳,从手中掉到地上。“他们一起来的?” 王三元说道:“是,不过我看他们好像不是来找您茬的,倒像是来商量事的,特别是梅二,语气特别客气。” 王洪礼“哼”了一声,说道:“梅二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是他一个人来我肯定不叫他。可花大人也来了,罢了,还是见见吧,看看他们都有何话说。” 王洪礼穿戴整齐后,来到了县衙大堂,花遥和梅二在这里等着,桌子上放的茶水都已经快没了温度了。 “大人来到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呀!”王洪礼走到大堂,看到花遥,笑脸恭维道。 花遥不平不淡地说道:“王大人客气了。我今天是陪梅二管家来的,他找你有事,托我过来做个见证。” 梅二一副特别兴奋地表情,对王洪礼说道:“王大人,在下昨天和花大人畅聊甚好,对于解决咱们之间的问题有了一个主意,不知您可否听我说两句?” 王洪礼强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说道:“梅管家请讲。” 梅二说道:“在找那两个人这件事上,我想您现在肯定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吧?因为我是梅府的人,是除了梅风和梅大知道有关他们消息最多的人,是最能找到他们的人,找到了他们二人,我就是下一个梅风,而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您担心我独吞,我也担心您独吞,您现在手中握着梅府的把柄,我现在也算明面上梅府的话事人,您要捅出来我也会受到牵连,假如您再从我这里找到那两个人,我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您和我既然无论谁要独吞对方都不能答应,那不如我们折中一下,联合办事。” 王洪礼没有想到梅二今天来是说这事,他问道:“你打算怎么联合?” 梅二说道:“咱们一起找,找到以后对半分,你一个人,我一个人。” 王洪礼仔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要那个掌管情报的人。” 王洪礼的选择不出梅二所料,他说道:“好,那个掌管房契地契的人就归我了。这一切都由花大人作证。” 花遥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分配好了,就按照这个条件分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送走花遥和梅二后,王洪礼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下来,竟然还觉得有些愉悦。王三元倒是忧心忡忡,他问道:“大人,你就这么相信梅二的话?万一他是诈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他再独自去找那两个人呢!” 王洪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王三元说道:“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咱们的暗卫大人能及时发现他的阴谋了。不说了,去吃饭了,饭菜都凉了。” 王三元诧异地看着走远的王洪礼,喃喃说道:“他什么时候心态这么好了。” 梅二回到梅府,和花遥告别后,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梅十三也早已在椅子上坐着,桌子上还放着剩下的所有日记。 “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我去休假了。”梅十三打了个哈欠,径直朝门外走去。 “多谢了。”梅二说道。 梅十三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咱们之间又何必说谢字呢。” 梅十三走后,梅二开始看梅大的日记。这十几年来他干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部写在上面,其中大部分是帮梅风处理的见不得人的事,梅大和那两个人的共事经历也写在了上面。到了下午,梅二已经基本确认管账本的那个人是谁了,管情报的那个人也有了一些头绪,只不过需要验证一下。 梅二合上日记,冷笑道:“真是可怜梅大忠心一辈子,看样子梅风也不是完全信任他,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写笔记,以此来暗中抓住他的把柄了。梅大对他这么忠心他都这样对待,我要是接了梅大的班,他会怎样对待我呢?” 他此刻无比感谢杀了梅风的人,如果不是最近发生的这一档子事儿,只怕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现在自己已经掌握了那两个人的线索,只要尽快找到他们,从他们手中拿到账簿和名单,哪怕被花遥发现也并无大碍,大不了自己远走高飞,逃到黑风寨去躲段时间,当个地下的梅老爷。梅二一想到这里,顿时有些心潮澎湃,他挑了个人少的时间,从自己的房门溜出来,一路慢走,压着自己的步伐,朝梅府的后门走去。看着后门离自己越来越近,饶是梅二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梅管家这是打算去哪儿呀?”一阵戏谑的声音传来,让梅二的心仿佛被一盆冷水浇过,淋了个透心凉。 梅二转过身,看到正笑着看自己的花遥,强忍心中的无奈,恭声说道:“启禀大人,小的刚吃完晚饭,准备出去溜达一圈儿。” 花遥开门见山道:“梅二管家,你已经找到梅大的日记了吧!” 梅二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大人,小的愚钝,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花遥说道:“梅管家休要妄自菲薄了,你可一点儿也不愚钝。昨天上午咱们在梅大的住所没找到日记,当时我就在想日记肯定存在,只是不知道是在梅府还是在外面,直到你昨天下午找到了我。” 梅二说道:“我当时找大人您只是想和您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同县令大人和谈,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 “梅二呀,你恐怕不止有这样的打算吧?你知道梅府里面有王洪礼的线人,当时和我出门只怕也有摆脱眼线的打算。你若是真心和谈,又为何要避开耳目呢?你和我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生怕衙门的人不知道我们走在一起,只怕是为了迷惑王洪礼吧!除了让他误以为咱们结盟了,还有让他误会日记存放的地点在梅府外,让他误以为你是和我去取日记的。所以,我当时就在猜测,你已经找到日记,而且日记肯定就是在府内,不然你绝不敢带着我去府外四处闲逛!” 花遥继续说道:“我虽然通过这件事知道了日记在府内,不过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地点,你也肯定不会跟我说,还对我使用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我猜你当时应该还没找好,不然不会再把我约出去。我于是将计就计,故意让你得逞,同意你提出的条件,同时让陈宇暗中告知王洪礼,让他陪我演一出戏,咱们三个故意在今天早上碰面,就是留给你的人,让他有时间把所有日记送到你的房间!” 梅二握紧了拳头,又放松了下来,问道:“那大人为何不直接在早上回来的时候戳穿我?” 花遥说道:“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实现你和我说的那些东西的机会,哪怕只是你把日记交到我这里。只不过你好像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能在这里看到你,想必你已经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了吧!把日记本给我,我给你一个实现你和我说的那些东西的机会。” 梅二陈思良久,说道:“既然被大人发现了,大人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选择,我若再不交出来,可真就是不知好歹了。我同意交出日记!” 第二十五章 两人 王洪礼双手轻轻捧着日记,好像在捧着绝世珍宝,生怕它在手里面化了。 “这日记质量挺好的,你放心看吧!”花遥看着王洪礼的样子,不仅觉得有些搞笑。 “大人,您这就不懂了,这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查身边的卧底已经查了十年,可是半点线索都没有,现在那个人的踪迹就在这里面,我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花遥无奈地说道:“好吧,你自己好好看吧,我先看看十六年前的这本日记。” 王洪礼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梅二现在在哪里?” 花遥说道:“他已经出去找人了。” 王洪礼“唰”地一下跳起来,指着花遥说道:“你!你!” 花遥瞥了他一眼,似在警告他,王洪礼激动的心情瞬间凉了半截。他手掌慢慢伸开,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大人,您真是糊涂呀!您怎么放他走了!” 花遥说道:“我看他现在挺有诚意的,就放他离开了。” 王洪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您还是太单纯,怎么能相信梅二这个鬼东西的鬼话呢?” 花遥说道:“他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让我看到了他的诚意,也是在向你展示他的诚意。” “难道说?” “他告诉了我你身边那个卧底头目的身份。”花遥拿出十年前的日记,交给了王洪礼,补充道:“第一百三十二页。” 王洪礼接过来看了一刻钟,确认一字无误看完后,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我一直要找的人竟然是他。” 花遥安慰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王洪礼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拳说道“大人,我就先行告辞了。” “去吧!” 花遥目送王洪礼离开梅府,又返回梅二房间,拿起十六年前的日记看,了解当时的情形,以求找出李芽儿的踪迹。 梅县是整个丰朝的最北端,地处偏远,又有山脉阻隔,人烟稀少,所以只有梅县的县城才能看到一片繁华的景象。在这一片繁华景象中,也存在了不少无人问津之地,它们是整个梅县的阴暗面,存在于梅县的每一个角落。梅二现在就站在一个角落之中。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他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亲人。他从来都是靠自己一个人生活,只有一个人偶尔来看看他,这个人就是这一片的老大。 梅二踩着路上的垃圾,看着熟悉的房门,轻轻推门进去。门内传来一阵咳嗽声,问道:“谁呀?” 梅二回道:“我。” “你不在梅府待着,怎么好好地回来了?” 梅二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很难将他和自己小时候见的那个略显肥胖老大联系起来。 “我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 “我还好。”老人锤了锤自己的腰,说道:“就是这腰疼,肺里面也和有什么东西似的,特别痒,咳嗽的不行。你呢?你在梅府最近怎么样呀?” 梅二说道:“我挺好的。” 老人笑了一下,说道:“我当年就说,那群人里面就你最机灵,现在来看,果然你最出息。” “梅大死了。”梅二突然说道。 “什么?”老人愣了一下。 “梅风也死了。”梅二又给了他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他们,他们怎么死的?”老人双目无神,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 “他们是被人杀了,凶手目前还没找到。”梅二说道。“不过我在整理梅风遗物的时候发现了梅大的日记,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老人缓过神来,嘿嘿一笑,说道:“你都知道了?” 梅二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就是梅府三个人中掌管财的那个人,你和梅大相识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你本来就是梅府的人。甚至,甚至我当年被梅大带回梅府也是你一手策划的。” 老人沉默良久,两眼看着梅二,犀利的眼神让梅二好像回到了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当时找了不止你一个人,整个梅县所有符合条件的孩子名单我都提供给梅大,只不过你最后合格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 “当时趁我最虚弱的时候让梅大见我,就是为了让我对梅府感恩戴德?” “没错,不过很可惜,看样子梅大失败了。” “或许说你当初本就不应该推荐我。” 老人想了想,说道:“如果重新回到那天,我想我还是会推荐的。” 梅二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他问道:“梅府所有的房契地契在哪里?” 老人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拍了拍梅二的肩膀,说道:“这些东西都在床里。” 梅二一个箭步走到床前,掀起褥子,打开床板,看到了床里面密密麻麻的纸,上面随便抽一张,就是一张地契。梅二本来以为这些东西很难找,一定会在一个特别隐秘的地方,没想到找到它竟然如此简单。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这些东西想了好几年,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它在哪里,没想到,没想到它竟然会在这么一张破旧的床里。” 老人也唏嘘不已,说道:“谁能想到我这糟老头子床里还放了这些东西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梅二说道:“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东xz起来,然后再带着你去找暗卫。” “暗卫?”老人有些惊讶。“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王洪礼离开梅府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他直奔县衙,看到王三元正在整理案卷,王洪礼二话不说,一把把王三元的笔打掉,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王三元觉得莫名其妙,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王洪礼只说了七个字:“十年前,梅府,饭局。” 王三元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洪礼被他气笑了,大声骂道:“王三元,你个狗杂种,给梅府当了十年的狗!我怀疑过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唯独没有怀疑过你这个和我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王三元被王洪礼骂了个狗血淋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王洪礼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小子当初来梅县,是我把你叫过来的!是让你来帮我忙的!结果你小子来的第一天就放我鸽子,跑去梅府吃饭,还答应梅风做我身边的间谍!我非打死你不可!”说完王洪礼就准备动手。 王三元没有多说,直接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我夫人当时生了重病,性命垂危,能救她的只有梅风!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而且我这个师爷的位子也是梅风帮我弄到手的,我若不来,间谍会是你身边的其他人!”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今天的这个场景,也有无数次想坦白身份,可是我做不到!梅府太强大了,梅风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我只有忍,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我挖掘到的一切东西都交给你!” 王洪礼看到王三元一个大男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发小。他说道:“好了,虽然你骗了我这么久,但我们有几十年的交情,我也不忍对你做什么。就这样吧!下不为例,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就只能国法处置了。” “行了,你先带我去看你手上的卧底名单吧!” 王三元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呈给王洪礼,说道:“这里就是我所知道的所有的人了。得知梅风死后,我就在准备这些东西,就是等着你来和我要。” 王洪礼看着手中一寸厚的本子,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心情也激动起来。 “有了这个东西,我的县官之位总算可以坐的更稳了!” 第二十六章 审讯 “姓名。” 花遥看着前面一声不吭的人,继续问道:“姓名。” “嘿嘿,我的名字好久没被人叫过了,以至于我都忘记自己叫啥名了,要不你就叫我老宋吧。” 花遥看着面前这个翘着二郎腿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笔。 “老宋,你还记得十六年前的事吗?” “十六年前?时间太远了,我记不清。” “一个叫李芽儿的人,住在落叶村。” “没印象。” 花遥看到他这么不配合,没有多说话,拿起桌上的一本日记,翻开一页,念道:“庆历十年,八月初三,你受梅大指使,派人暗杀了城南的孙如意一家人。” “还是庆历十年,因为大元村王二不肯贱卖土地,你就派人在他的水井里下慢性毒药,逼他贱卖土地买药治病,他的小儿子因为挺不过去而死在家里。” 花遥将手中的日记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双目瞪着对面的人,呵斥道:“你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早已经罄竹难书,如今竟然还不思悔改,抗衡朝廷。我问你,是谁,给你的勇气?” 宋超被花遥所说的内容以及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了,连忙端正了身姿,低下头乖乖接受审判。 花遥重新拿起笔,问道:“姓名。” “宋超。” 就在花遥审讯的时候,梅二和王洪礼两个死对头也再一次碰了面。 “王大人好。” “梅管家好。” 梅二向王洪礼微微抱拳行了个礼,说道:“看样子大人已经找到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了。” 王洪礼虽然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可是得意的神色早已顺着自己的嘴角冒了出来。“这还是得多亏梅管家呀!若不是梅管家实言相告,我哪儿来的机会来找到这人呀!” “大人客气了,有了王三元交给大人的东西,只怕大人以后就要一步升天了。” “梅管家休要谦虚,你给暗卫大人带来了他要的人,得到了暗卫大人的青睐。只要他向当今圣上美言几句,只怕梅老弟的身份就不比他梅风低了。” “那就借王大人吉言了。”梅二一副平静的神色,对王洪礼说的并不感兴趣,只是看向审讯室。 看到梅二对自己的善意不感兴趣,王洪礼继续邀请道:“梅管家,可否出来一叙?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关乎整个梅县的利益。” 梅二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王洪礼,点了点头,说道:“大人盛情相邀,小的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还请大人带路。” 两人出了门,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王洪礼首先开口:“梅管家怎么看待如今的局面?” 梅二说道:“如今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尘埃落定。”王洪礼笑了两声,说道:“梅管家这句话说的好呀!如今确实是尘埃落定了。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假如有一天找到机会反了梅风,我自己会怎么把握?下场会是什么?没想到这一天真到了以后,一切竟是如此简单。” 梅二也感叹道:“这一切还都是多亏了暗卫大人。” 王洪礼话锋一转:“可惜暗卫大人始终是要走的。他走了以后,梅县可就由你我二人把握了。” 梅二听出王洪礼话里有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王洪礼说道:“我们两人若是战,只怕大概率两败俱伤;若是和,则可互利共赢。咱们兄弟联手,这整个梅县,还不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嘛?” 梅二继续确认道:“大人的意思是?” 王洪礼直接说道:“梅管家,你可否与我结成异性兄弟?” 梅二倒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抱拳,又紧紧攥在一起。“承蒙大人看得起,从今以后,大人就是我大哥,咱们兄弟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洪礼接了他的话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大哥!” “二弟!”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多年失散的异性兄弟。全然忘了他们昨天还剑拔弩张,只差一点便兵戈相向。 屋外是一番光景,屋内又是一番光景。在花遥的威逼之下,宋超倒也配合,将自己的情况一股脑儿地说出,只是十六年前的事情毕竟太过遥远,他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太全。 “十六年前的落叶村,那家人的男主人叫李健,女主人叫李芸,有个女儿叫李芽儿,还有个两岁的儿子,李健掉到那条大裂缝里面了。”花遥将李芽儿一家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好让宋超加深一些印象,来好好回想事情。 “哦!大人,您一说那个掉进大裂缝的人,小的倒是有点印象了。” “你还记得当年的什么事?” “我记得当时我听说有个男的掉进大裂缝生死未卜,我第二天就派人去落叶村了。毕竟梅老爷,不,梅风的人生格言就是绝不走空,像这种家里没了壮劳力,只剩孤儿寡母的人实在是天然的欺负对象。梅风家产里面的十块儿地,其中就有一块儿是从他们手中赚来的。” “土地?”花遥喃喃念道。 宋超得意地说道:“大人,梅家之所以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他有整个梅县百分之八十的土地!” “百分之八十!”花遥被这个数字震惊了,他之前也在各个地方碰到过这种豪强兼并当地土地的事,最多的也就一家占了四十几的土地。没想到在这偏远的梅县,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土地兼并情况。 宋超看到花遥的脸色,显得非常淡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是一个偏远小城,自然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大人请勿见怪。” “你还是继续说之后发生的事吧!” 宋超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那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毕竟这种孤儿寡母的,一般也就派当地的恶霸吓唬一下,就乖乖地把地交出来了。一般的人低价卖一两成土地,运气好的话甚至有人低价卖四五成土地来求个平安。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家人不吃这一套,特别是那家人里有个小丫头,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我派去的那个人都吓疯了。” “我把这件事和梅风一说,他就让我不要管这事。后来我听说这事儿交给李升了。”说到这里,宋超嘴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交给李升有什么问题吗?”花遥有些疑惑地问道。 宋超解释道:“大人,如果说小的我是把能让人出血的小匕首,那李升可就是一把让人伤筋动骨的大砍刀了!我只知道只过一个月的时间,我就收到了一张地契,是李健他家的,有这个数的土地低价卖了。”宋超左手五指张开,说道:“五成。这还是当时有个和您一样的暗卫有事找这家人,李升才住了手。” 花遥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问道:“你见过李家的那个女孩儿没?假如她活到了现在,你还能认出来吗?” 宋超正要说话,只听门外传来梅府门卫的声音:“禀告暗卫大人,有一个和您一样的暗卫大人来梅府了。” 第二十七章 另一个暗卫 梅府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暗卫的制服,眼神复杂地看着梅府的匾额。 花遥匆匆从审讯室走出来,跑到梅府大门门口,看着马上的暗卫,他心中有了一丝苦涩。他对马上的暗卫说道:“老唐,果然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马上的暗卫低下头,躲避着花遥的目光。“花遥,你先带我去县衙歇息一下吧,我是骑着快马不间断地赶来的,这身子骨有点儿受不了。” 花遥牵着他的马,把他慢慢地带到县衙门口。老唐在花遥的搀扶下下了马,两人径直走进了县衙,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在梅府门卫和县衙衙役的驱赶下一哄而散。 “老唐,我之前怀疑过其他人,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花遥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都知道什么了?”老唐问道。 花遥问道:“把我派到这里来的那封信是你的手笔吧?” 老唐说道:“嗯,是我伪造的。” 花遥继续问道:“梅县县衙的公章你是怎么弄到的?既然你对这件事这么熟悉,那想必你才是十六年前真正来到梅县经手这件事的人?” 老唐捋了捋胡须,坦白道:“不错,我确实是十六年前来这里处理大裂缝的人。梅县的公章也是我当年偷偷拓印了一份,然后私自伪造的,看着怎么样?还不错吧。” “老唐!”花遥生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伪造公章是被流放的大罪!你这是在拿你自己开玩笑!” 老唐看了一眼花遥,不怒自威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是开国将军的后人吗?不是要光复祖辈荣光吗?难道你就没有要坚守的东西吗?” 花遥愣了一下,想到自己要为了大丰的百姓而奋斗的豪言壮志,又想到因为这个而离家出走,从此再无踪影的洛灵。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老唐,只是问道:“这里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了。” 老唐说道:“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吧,我也给你解解惑。” 两人走到审讯室,老唐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宋超,嗤笑一声。宋超也看到了老唐,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到我还不快滚?”老唐对宋超说道。 “大人,小的先行告退了。您有什么事可以请教这位大人。”宋超留下这么一句话,灰溜溜地走了。 “十六年前,他给李芽儿一家放高利贷,被我逮住痛扁了一顿。”老唐解释道。 花遥有些无语,没想到平时在京城那么守规矩的老唐竟然也有这么不守规矩的时候。 “十六年前,我到了这里。本来应该是王威那小子过来的,结果他要在我要去的那里办点事,就私下找我换了一下。”老唐的眼神迷离,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 “到了以后,我立刻找当时的县令了解情况,他带我去了落叶村。我们到了之后,他和落叶村村长李升一同为我描述了大裂缝的事情。事情也很简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一条大裂缝。” “我仔细查看以后,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偶尔听到有人在说是村里面的一家人招来了这条大裂缝。我就问了问李升这件事,结果他一直含糊其辞,我就让他带我去看那户人家。我想你也猜的出来,那户人家就是李健一家,而这个所谓的招来大裂缝,也不过是李升谋夺李健一家家产的手段罢了。” “我当时去了以后,发觉这一家人太惨了,门外面全部都是人们丢的垃圾,想来是因为这个谣言让他们受的这样的罪。进了房间,里面是一个脸色发白,病倒在床上的中年妇人,旁边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们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尽量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向她们询问了一些事,知道了就是李芽儿见证了那条大裂缝的事,她们还一直央求我,让我帮她们澄清不是她们引来的这条大裂缝。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让李升好好照顾她们,就去其他的村子了解有关这条大裂缝的情况了。” “万万没想到,李升竟然偷偷扯着我的虎皮来胁迫她们交出地契。而我也在走访十几个村的过程中了解到了整个梅县最大的不是县太爷,而是梅府。等到我回到落叶村的时候,我才知道已经晚了。那间房子里面里面只剩下李芸和李芽儿,那个孩子不知所踪,甚至她们都还很害怕我。直到我百般解释才又重新相信了我,李芽儿哭着和我说我走了以后李升怎么霸凌她们的事,还有她弟弟也突然失踪了。” “我当时听了她们的讲述,就让她们放心,再怎么样也要把地契和孩子给她们找回来。我去找李升,这孙子平时坏事干尽,可也是个软骨头,还没吓唬他一下,他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他说地契在宋超手里,至于那孩子是被一个人拐跑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于是我就返回梅县去找宋超,好不容易找到他,从他手里把地契要回来,结果就在我回去的那天,梅大出手了。那天雨下的太大了,我回到落叶村,只看到了李芸在家中悬梁自尽,而李芽儿已经被梅大掳走。” 话说到这里,老唐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花遥也感同身受,他可以想象当时在这整个梅县,只有老唐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而且自己被百般利用,最后看着好好的一家人在自己面前被欺凌的家破人亡。这种境遇在花遥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中也是基本没怎么碰到过。 花遥问道:“那接下来呢?我听人说在梅府见过李芽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唐说道:“当时梅大抓李芽儿本来就是想处理掉她,结果半路上碰到了当时的黑风寨主,他也是个畜牲,就和梅大商量把李芽儿交给他,用他的话说是发挥一点余热。结果,我就在那天,看到了那一幕。” “哪一幕?” 老唐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准备把李芽儿带回黑风寨,李芽儿拼死抵抗,他自己听到声音急忙跑过去,看到了两人。这时,李芽儿的中指放在了抓着她的人的额头上。不知是不是眼花,老唐竟然看到了一丝火花,仅仅一眨眼的功夫,这丝火花便蔓延到黑风寨寨主的全身。老唐只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大活人便已燃烧得无影无踪。一阵夜风吹过,将空中的灰尘吹到远方。 “梅风,我可以不把我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事情汇报给皇上,但你要把她给我照顾好了,找一个单独的房间,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不得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老唐将无家可归的李芽儿托付给了梅风,梅风也答应了老唐的要求。 给李芽儿安排好住处后,梅风半开玩笑地说道:“大人,您就这么相信我?她现在这样可都是因为我,只怕她哪天会来杀了我,我到时候只怕也得提前动手呀!” 老唐笑了笑,说道:“她已经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她是不会动你的。至于你要惹她,我的建议是,你不要惹她。” 第二十八章 李芽儿 花遥听了老唐的话,沉思良久,问道:“老唐,你现在能找到李芽儿吗?我想和她聊聊。” 老唐说道:“当然可以,我之所以过来,就是要带你看李芽儿的。毕竟她对我还是比较友好的,你单独见的话我也怕发生对你们双方都不友好的事。”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不一会儿,老唐就带花遥到了一个普通的房门前。老唐先是重重地敲了三下门,又轻轻地敲了三下。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素衣白衫的女子。 那女子看到老唐,眼神中满是星星,她扑向老唐,说道:“唐叔,你终于来啦!” 老唐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宠溺地说道:“你先下来吧,这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女子松开了老唐,笑道:“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嘛!” 老唐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呀?” 女子转了转眼睛,说道:“我这一切都好呀!” 老唐向花遥介绍道:“这个就是你一直要找的李芽儿。” 花遥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花遥。” 李芽儿犹豫了一下,握住了花遥的手。“你好,我叫李芽儿。” 花遥对老唐说道:“老唐,我能和李芽儿单独聊一会儿吗?” 老唐说道:“没问题,芽儿,你好好和他聊一会儿吧。” 目送老唐走出去后,花遥跟着李芽儿,漫步进了房间。 李芽儿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花遥。细语柔声道:“花大人,请坐。” 花遥坐在她对面,闻着扑面而来的茶香,不禁赞叹道:“好茶。” “大人喜欢就行。”李芽儿也坐了下来。“不知大人找奴婢有何事?” 花遥说道:“我找你是为了那条大裂缝。具体来讲,是为了从那条大裂缝中逃出来的那条龙。” 李芽儿的身子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大人是从哪里得知大裂缝中有什么龙的。这样天方夜谭的话大人也信?再说,就算有那条龙,大人怎么就确定它和我有关?” 花遥说道:“我是从李晓蝶的口中得知你有关于那条龙的消息的。” 李芽儿攥了攥手,两眼盯着花遥,郑重地说道:“对不起,大人,我不知道什么关于龙的事。” 花遥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果决,知道不大可能就这样问出来,于是起身说道:“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李芽儿愣了一下,好奇为啥花遥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不过还是起身将花遥送出房门。 花遥临走前,似无意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李晓蝶现在怎么样?” 李芽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请说。” “她死了,被梅风的人暗杀了。她临死的时候拜托了我一件事,说让我去梅府找到你,然后把你救出来。”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回头看李芽儿,花遥径直朝着前方走去。走了十几步,听到后面一声“大人走好”,花遥停了一下脚步,继续大步超前走。 “大人,查的怎么样了?”陈宇小步跟随着花遥的足迹。 花遥看了看他这个后辈,眼神也缓和了一些。自从他们再回到梅府以后,陈宇就在梅二腾出来的一个房子养伤,直到今天才好的。他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梅县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我们明天再去周围的几个县查查情况吧。” 李芽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没了,她关好门,整个人背靠大门蹲了下去。她右手握紧,牙齿狠狠地咬进去,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只有那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翻进了院墙,看到蜷缩成一团李芽儿,他连忙上去关切道:“你没事吧?我先扶你回去。” 李芽儿把搀她的手推开,用最低的声音怒问道:“你知不知道晓蝶的事!” 那人眼神有些躲闪,最后还是承认道:“我知道,她被害的时候,我当时,我当时也在现场。只是我实在救不了她!” 李芽儿讥笑道:“救不了?只怕是你不想救吧!她是不是发现了你的身份?既然她死了,你为什么没和我说这件事?” 那人在院里来回踱步,用最克制的声音说道:“我是那种人嘛!我当时真的救不了!再说了,你竟然为了她一个外人质疑我!” 李芽儿说道:“好吧,对不起,我错了,你先把我搀回去吧!” “你也收拾一下东西吧!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到时候出手救了唐叔,咱们三个找到一个没人知道咱们的地方开启新生活。” 两人搀扶着往房门走去,李芽儿听着他说的新生活,两滴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划过脸庞,消失在了她养的花花草草里。 是夜,花遥正打算睡觉,突然听到敲门声,说道:“请进!” 一个人影偷偷地溜了进来,花遥一看,正是自己白天见的李芽儿。虽然有所预感,花遥还是问道:“不知李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李芽儿笑道:“我想通了,我决定对大人你说有关大裂缝和那条龙的事了。” 花遥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连忙将她拉到椅子上,准备听她说。李芽儿却先掏出来一个信封,信封口已经被粘住了。她将信递给花遥,说道:“大人,这是我给您的一个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必须得等我讲完以后你才能拆开。” 花遥点了点头。 李芽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见那条龙的次数其实挺少的,我们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面。”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 李芽儿仿佛没有察觉,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是大裂缝刚出现那一天,我父亲掉进了大裂缝之后,一条黑影从那条大裂缝里飞了出来,我被它带来的风扇飞好几米远,在我快要昏迷的时候才看到了它的样子——一条龙。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就像从故事书里面的那样走出来了,然后飞向了天际。” 花遥看到李芽儿眉心那个火焰图案闪了一下。 李芽儿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托了托脑袋,继续说道:“第二次见面就是在我的梦里面。我和母亲当时正饱受全村人的排挤,那个李升还天天过来威逼利诱我们,让我们贱卖土地。那天我实在气不过,咬了李升一口,他慌忙离开了,我那天晚上就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妖艳且俊美的男子。不知为何,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那条龙。” 李芽儿讲的好像困了,头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栽,又连忙直起身子。花遥感觉到了李芽儿的异样,正打算摸摸她的额头,看看她怎么了,结果被李芽儿大声呵斥了回去。 李芽儿笑道:“大人,我没事,只是最近这几天累了。我继续讲吧!那条龙出现在我梦里,和我说它非常抱歉我父亲因为它不在了,而且还间接给我们带来这么大麻烦。为了做补偿,它决定送我一个小礼物。它在我眉心摁了一下,一个火焰印记就到我眉心了。” 李芽儿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桌子上。花遥立马过去扶她,结果刚碰到她的胳膊,花遥的手就被烫的缩回去了。花遥一脸惊恐地看着李芽儿,李芽儿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还在那里机械地说着:“当它准备走的时候,我叫住了它,问它叫什么名字。” 李芽儿突然痛的缩成了一团,体内炙热的火焰灼烧着自己,她知道自己没有多长时间了。花遥也明白了李芽儿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是因为在李芽儿透露那条龙的信息时,这个印记默认为她不忠诚,之前毁灭别人的火焰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别说了!”花遥看着李芽儿满是内疚,自己本来只是想查清楚那条龙的事,没想到竟然害了她的性命。 李芽儿用尽全力说了最后一句话:“它,它说,它的名字叫——玄,玄离。”说完最后一个字,李芽儿体内的火焰也已经烧完了,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也知道自己将要去见爸爸妈妈了。 花遥看到李芽儿的样子,更是内疚不已,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傻呀!”也不知道是在说李芽儿,还是在说他自己。 李芽儿听到这话,笑了笑,示意花遥到到自己身边,此时的她已经油尽灯枯了。她用尽全力,想趁自己灰飞烟灭前说完最后一件事。花遥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只听她说了四个字:“小心我弟。” 说完之后,花遥转过头,发现已没了李芽儿的身影。 第二十九章 离别 风,轻轻地吹着,吹过了梅县,吹过了落叶村。它继续朝北吹,拂过了青山,拂过了绿水,拂过了两块石碑,也拂过了立在石碑前的人的青丝。石碑前站了三个人,两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人。最前面的中年人望着两块石碑,叹了口气,掏出了一封信,单膝下跪,他的目光平视着石碑上的字。 李氏独女晓蝶之墓。 李氏长女芽儿之墓。 跪在墓前的自然是花遥,他身后跟着王洪礼和陈宇。花遥看着手中的信,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在了面前燃烧的火盆里。看着那一张纸在火焰中燃烧,瞬间变成了灰,被风一吹,朝着天边飞去。花遥的思绪也随着它飞向天边。昨天晚上,李芽儿死后,花遥打开了她给自己的信。 “花大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对我来说,死,并不可怕,因为我的心十六年前就死了,和我的爸爸妈妈死在了一起。我之所以还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我知道,这世上还有我在乎的人,不想让我死的人,我死了他们会伤心难过。” “你看,我总是这么悲观,竟然三句话不离一个死字,真该罚我笑一笑。好了,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是李芽儿,我本来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可是,因为那条大裂缝,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个过程我不想再诉说,也不敢再回忆,总之最后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孤身一人待在梅府。我虽然活着,但也和死了没区别。” “我本来以为,我自己这样的生活已经算是够好的了,最起码不会因为我再死人了,没想到,没想到,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李升当初宣传我是天煞孤星,会害的自己和别人家破人亡是为了我家的土地,但是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我的存在究竟是不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和麻烦。爸爸为了救我死了,妈妈也因为我被带走自杀了,看来我真的不祥,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我才最后答应唐叔在梅府待着。” “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不接触外面的人,我就不会带来灾难了,没想到晓蝶为了找我,竟然被人杀害。在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我逃避了十六年,本来以为一切会变得更好,没想到反而害了我的好朋友的性命。所以,我决定了,我要面对这一切,哪怕所付出的代价是我的生命。也好,我这死的这一回也算是偿了梅风的命吧!大人,小女子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您能把我和晓蝶葬到一起,我今生欠了她的,只希望来生能报答她。” “人啊!”花遥感叹道。他遵从了李芽儿的遗愿,为她立了个衣冠冢,和李晓蝶葬在了一起。 “大人,您不要太过伤心,所有事情都会过去的。”王洪礼劝解道。 “你说,她也没做错什么吧?”花遥像是在问王洪礼,也像是在问自己。 王洪礼没有回答,只是在一旁等着。 “县里面的事多,你先去忙县里的事吧!”花遥说道。 “大人,那您这边?” 花遥声音低了下来。“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然后押送老唐回京。” 王洪礼柔声说道:“大人走的时候,还望能赏个薄面,让我为大人饯行。” 花遥说道:“客随主便,一切听王大人的安排吧!” “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大人了。”王洪礼向花遥告辞之后,骑马回到了梅县县衙。 王洪礼走后,花遥看着两个墓碑,对后面的陈宇说道:“陈宇,你也来磕个头吧!” 陈宇有些惊讶花遥为何让自己磕头,问道:“前辈,晚辈有点没搞明白,您为何要让我向她们磕头?” 花遥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陈宇大吃一惊。“因为这里面埋着的,是你的姐姐和她的好朋友。” 陈宇故作镇静,缓缓说道:“前辈,晚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遥扭头看向陈宇,说道:“你难道不是李芽儿失散多年的弟弟吗?我猜我在梅县的所有事,背后都有你在推波助澜吧!甚至,我来梅县,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陈宇依旧嘴硬,说道:“我不知道大人在讲什么。” 花遥说道:“你姐昨天晚上去世的时候,最后和我说了四个字,小心我弟。” 陈宇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我最后竟然是被我姐出卖了。” “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你所有的行动可以说是漏洞百出,我早就知道你和所有事情脱不开干系,只是一直缺少证据。” 陈宇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问道:“不知大人认为我有哪些漏洞?” “你第一个漏洞就是你自己中毒。”花遥看着他说道:“你中毒本来就是一件看似意外的事。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投毒的动机,因为他们都是梅风的人,第一要务是把我们礼送出境。唯一有动机投毒的也就是李晓蝶,她投毒以后肯定会是想留住我,然后让我帮忙找李芽儿,可她当时却没有丝毫动静,只是当天晚上扔了个纸条让我第二天等她。不过当时我也没怀疑你给你自己投毒,只是在想可能有外人潜入投毒。” “你第二个漏洞就是自己大病初愈后,我们去村里逛街,正好你累了,坐到了李芽儿家。这个倒也可以算作是巧合。” “你第三个漏洞就是李晓蝶为我们讲事的时候,你竟然从中插话了。本来按照她讲的顺序,接下来应该就要讲李芽儿一家最后的事了,结果你故意转移了话题,让她开始谈李芽儿的下落了。我当时就很奇怪,在想你平时从不插话,为何那时候突然说话,会不会是在隐藏一些东西?” “于是我决定冒险试探一下,留给你们一个独处的空间,没想到你们竟然无动于衷。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就去做饭了,没想到被梅府的刺客钻了空子。看到李晓蝶的样子,我就知道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陈宇拍了拍手,说道:“大人,妙呀!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把普通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又为了从别人口中得到真相,故意提起伤心事,让她以生命为代价说出了秘密。原来这就是暗卫呀!” 花遥怒道:“她们之所以死都是因为你!李晓蝶之所以安心喝毒粥,正是因为她相信你,相信你会保护好她!可是你竟然坐视那人将毒粥端给她。李芽儿也是因为你的自私自利对你彻底失望了,才决定说出真相,甚至最后让我小心你!” 陈宇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眼里满是伤心。“是,我是对不起她们,不过我也始终不会原谅你。是你,杀死了我姐,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花遥叹了口气,没有反驳。的确,若是没有自己,李芽儿现在估计已经和他们远走高飞了。“你当时自己给自己下毒,应该也有后手吧?那个装毒药的茶壶就是你的后手?” 陈宇说道:“是,我本来也准备了个纸条,放在那里。只是没想到被李晓蝶截胡了。” “机缘巧合呀!她也算是帮了你忙吧。”花遥不禁感叹道。“假如你当初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还会做你所有的决定吗?” 陈宇想了想,似下定了什么决定,说道:“会。”没有理会花遥诧异的目光,他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害死她们的不是我,是梅风,是李升,是宋超,不除掉这些人,她们迟早还会死。” “我虽然除掉了他们,可是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人。这是一个没救了的世界,必须要由神,来终结这一切,而我将誓死跟随他。” “你不是晓蝶口中的小弟了,你也不是芽儿口中的弟弟了。”花遥看着状若疯魔的陈宇,眼神满是复杂。 “花大人,人总是要和过去诀别的。”陈宇说道。“不知大人是要打算把我抓进去吗?” 花遥想了想,说道:“你走吧。” 陈宇有些惊讶。 “虽然我知道你身份特殊,而且犯了不少事,但是我没有证据,就算把你带回去也判不了你。” “大人,那我就告辞了。” “慢着,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花遥看着陈宇说道。“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的那个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不奢求你现在就背叛它,只希望你以后做事不要再违背自己的本心,用心去看这世界。” “受教了。”陈宇抱拳道。“花遥,我代我主人传话,八月初八,开阳城,那里有一场游戏在等着你,我也在那里等着你。” “八月八,开阳城。”花遥思索着陈宇的话,等他回过神来,早已没了陈宇的身影。 第三十章 迷 “不知大人叫我何事?”梅二看着和王洪礼在一起的花遥,有些疑惑地问道。 “梅贤弟。”王洪礼看了看花遥,在得到他的点头示意后,继续说道:“梅老弟,花大人在咱们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正准备走了。只不过临走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梅二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大人想要问什么事?” 花遥说道:“是关于黑风寨的事。黑风寨劫杀前任县令,罪不可赦,我和王大人今天找你来就是商量一下如何剿灭这伙土匪。他们当时也是奉着梅风的命令出的手,虽然和你并无多大关系,可免不了被人翻出来当旧账。我的意思是由王大人和你共同出力,剿灭黑风寨的土匪。” 梅二有些焦急,毕竟自己和李成的关系不错。他说道:“大人,不知我能否和您单独说几句话?” 花遥看了看王洪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梅二,说道:“王大人,既然梅二想单独和我说话,那就请你回避一下吧!” 王洪礼说道:“是。” 等到王洪礼走后,梅二禀报道:“大人应该知道李升的下落吧?” 花遥说道:“我知道,他被你藏在了黑风寨。” 梅二道:“其实也不能算藏,是把他困在了黑风寨。黑风寨的寨主李成和他有仇,而且和我关系不错,所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他交给了李成,让他见机行事。” 花遥喃喃道:“李成?” 梅二向花遥解释:“李成也是落叶村人,当初他家也和李芽儿一家一样,被李升害惨了,最后只剩他一根独苗。为了报仇,他加入了黑风寨。” 花遥问道:“他既然是黑风寨寨主,那他是不是当初杀害前任县令的人?” 梅二说道:“这个不可能,他是八年前才上的黑风寨,五年前才做的寨主,而前任县令遇害都已经十年了。” 花遥“哦”了一声,便再没了什么反应。梅二直接单刀直入:“大人,目前清理掉黑风寨确实有您说的那些好处,但是恐怕对我后患无穷呀!我若是和王大人打了黑风寨,不单单无辜害了我这个朋友的性命,本来和我关系不错的黑风寨只怕也不会放过我。只怕剿灭了一个月,那些余党就会偷杀到我家来要我命。” 花遥听了梅二的话,哈哈大笑。他看到桌子上的盘子里摆放着一个橘子,他伸手将它拿出来,走到梅二面前,把橘子放到他的手中,轻声说道:“梅二,我只想要里面的橘子,不要外面的橘子皮。” 梅二看着橘子,若有所悟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不可说,不可说。”花遥慢慢走出房门,只留下梅二仔细端详着橘子。 黑风山上,一个身着梅府奴仆制服的人在山里面走着,他的面前突然冲出来三个人。还没等他们说话,这个人就问道:“敢问几位是黑风寨的兄弟?” 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说道:“正是。你是梅府的人?” 这个人说道:“正是,我受梅二管家之托,送给你们大当家一封信。”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信件。 黑风寨的人轻车熟路地蒙住他的眼睛,将他带到黑风寨。李成早已站在黑风寨门口,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到来。不一会儿,李成看到了一行四人出现在地平线上,他赶忙说道:“快给使者大人松绑。” 恢复自由后,那人恭手说道:“梅府邢九,拜见寨主大人。” 李成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邢九大人,小的手下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邢九没有多说,直接将信件交给了李成。李成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激动地跺了跺脚垫直到看完信才冷静下来。 李成说道:“邢九大人,真是麻烦您给我送信了。小的无以为报,不知邢九大人可否赏脸来黑风寨吃个饭,喝几杯?” 邢九想了想,说道:“也罢,我也不着急回去,那就叨扰寨主了。” 李成带着邢九进了黑风寨,到了聚义厅,叫来了做饭的厨子,对他们说道:“你们现在赶紧准备好好酒好菜,我要带着各大统领和这位大人好好喝一顿。”几个厨子连忙下去准备食材做饭。 吩咐完厨子后,李成又对邢九说道:“邢九大人,请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我去办点儿事。” 邢九坐在椅子上,说道:“寨主请便。” 李成出了门,召集手下,说道:“把李升给我押过来!” 手下心领神会,不一会儿便将牢房里的李升提溜了出来。李升看到李成,轻蔑地说道:“怎么?李寨主,是不是你和梅二的事儿被老爷发现了,然后叫你把我放走?” 李成冷笑一声,对李升说道:“老爷,老爷,你到地狱去见你的老爷吧!”他欣赏着李升从蔑视到震惊再到求饶的表情,心中异常舒坦。没有再等李升说一句话,他便对他下了最后处决:“把李升给我带到铡狗台上!” 没有理会李升一路上的求饶与谩骂,李成带着手下来到了黑风寨旁边的一处荒凉的地方。那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草木,只有一口硕大的铡刀。李成让手下将李升放到铡刀上面,义正言辞地说道:“李升,你罪大恶极,终于到了你遭报应的时候了!给我铡了他!” 李升的脖子紧贴着冰冷的铡台,紧张的早已吓尿了裤子。他听到李成的话,心中想要再骂他几句,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铡刀落了下来。人生最后一幕,他看到的是天上那耀眼的太阳。 李成回到了山寨,心情大好,召集自己的手下来喝酒。看着聚义厅里面的各个兄弟,李成豪情万丈,说道:“各位兄弟,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就在刚刚,我终于手刃仇敌,报了我全家的仇!在此,我敬兄弟们一杯!” 底下的人都端起酒杯,齐声说道:“恭喜大当家的!”说完便同李成一起一饮而尽。 “这第二碗酒,我要敬梅二管家和邢九大人。”李成看着邢九说道:“若不是梅二管家,只怕我这仇此生都难以报,若不是邢九大人送信,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手刃仇敌。” 邢九端起碗,说道:“李寨主客气了,我也只是秉公办事。” 李成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这第三杯酒——”他的头突然晕了一下,随之耳边传来了自己手下焦急的呼喊声。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下不少人都已经晕倒过去了。他本人也撑不住,倒在桌子上,嘴里慢慢说道:“这酒有毒。” 邢九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已经倒下,连忙找了一身合适的衣裳。他将身上梅府的衣服换下来,换成了黑风寨的衣服。当他准备走的时候,看着满屋子的死人,轻笑一声说道:“一群蠢货。” 他是梅府的杀手,排行老九,最擅长用毒。这是他接过的杀人数最多的一个任务,虽然人多,却比前几天去落叶村暗杀那个小姑娘的难度小多了。正当他准备偷偷从聚义厅的后门溜走事,一支弩箭从他后心射入。他摸着自己流出的血,又转过头看了看起来的李成,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怎么会这样?” 李成看到中箭的邢九,松了一口气。他对着空屋子喊道:“都别演了,人已经死了。”房屋里的一些人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邢九以及身边人的尸体,不禁有些后怕。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成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出乎自己意料了。梅二写给他的信,除了说梅风已经死亡,他继承了梅风的家产外,还说朝廷知道了黑风寨杀害前任县令,自己被迫派人杀害他,让他见机行事,除掉黑风寨里梅风的人和杀手。 他自己于是想了这么一出借刀杀人的计策。在自己出去斩李升的同时,派人暗中盯着厨房。不出意外,邢九果然趁机溜进厨房,趁着和厨师说话的间隙偷偷往酒里下毒。得知这件事后,李成告诉了自己的亲信,让他们不要喝酒,自己则偷偷将毒酒换掉,最终让邢九毒死了反对自己的人,自己也杀了邢九。 李成看着自己的亲信,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在黑风寨立足了。他对他们说道:“诸位兄弟们,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心腹。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朝廷得知黑风寨杀害前任县令,要来剿灭我们。现在我们没有梅风那样的靠山,若是与朝廷为敌必然死路一条。不知你们是否愿随我离开黑风寨,咱们假死,然后去外面谋一条生路?” 剩下的十几个人看着李成,他们都是忠于李成而不忠于梅风的。他们抱拳道:“愿跟随老大,誓死无悔。” 王洪礼率领的官军沿着小路突袭黑风寨,黑风寨的土匪们在看到平日里各个当家的惨死在聚义厅中,登时乱了阵脚,不到半天时间就已经被王洪礼率领的官军杀的四散而逃。 王洪礼和梅二到了聚义厅,看到被毒死的土匪,又看到了被射死的邢九,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支开了身边的人,王洪礼问道:“梅老弟,听说死的这些人几乎涵盖了黑风寨所有的高层,却唯独少了一个黑风寨寨主,你说这事奇怪不?” 梅二说道:“我只知道我梅府为了剿灭这群土匪,牺牲了一个杰出的杀手。至于黑风寨寨主的下落,只怕这是个永远的迷呀!” “永远的?” “永远的。” 第三十一章 开阳 在王洪礼和梅二打黑风寨之前,花遥就已经离开了梅县,老唐也已经被沈石派来的人押送回京。花遥骑着马,马不停蹄地朝着开阳城的方向前进。 洛水从天山流下,绕过云柳城,浩浩荡荡地朝东方前进,最终汇入大海。河东道作为洛水流向大海的最后一站,拥有着大片的肥沃土地,而且又有着鱼盐之利,是仅次于中原的富庶土地。开阳城位于河东道的北边,紧邻洛水,是整个大丰仅次于云柳城的繁华之地。 八月初七。 花遥看着面前的开阳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走进开阳城,花遥一边感叹许久未来的开阳城又添了不少新东西,一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前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花遥看到了熟悉的大门,他微微一笑,站在门前,敲了三下门。 房子里传出来一个声音:“谁呀?” 花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说道:“罗圈,是我,花遥。” 大概过了一分钟,房门缓缓打开,一个邋里邋遢的人出现在花遥面前。他的头发杂乱无章,身上穿的便服也溅了一些水,手上还拿着个扫帚。看到花遥,他惊喜地抱住花遥,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身行头。花遥也抱住了他,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遥子,你咋过来了?” “你嘴还是那么损啊!”花遥把手拍到他的肩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罗元也不甘示弱,把右胳膊搭到他的肩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彼此彼此。” 两人互相瞪了几秒钟,突然又开始大笑,勾肩搭背地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罗元春风得意地说道:“小雨,给我做几个好菜,我要和我兄弟在家里好好喝一顿。”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从院子里的椅子上站起来,叉着腰,气冲冲地看向罗元。罗元突然回过神来,连忙躲到花遥背后。 “好你个罗元——”那女子正准备骂罗元,突然看到花遥以及他身上的暗卫服,连忙改口道:“不知这位是?” 花遥说道:“我叫花遥,是罗元的发小。” 女子欠身道:“原来是花遥花大哥,小女子名叫宋雨,是罗元的妻子。小女子之前就一直听罗元说你们之间的事。今日一见,花大哥果然非同凡人。” 花遥说道:“弟妹客气了,罗元能娶到弟妹做媳妇儿,真是他百年修来的福分。” 宋雨嘴角微微掀起,两只眼睛夜眯成了一条缝,开心地说道:“不愧是花大哥,嘴就是甜,不像罗元那个榆木脑袋,整天除了气我没别的正事了。” 罗元从花遥身后站出来,挺着胸膛,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宋雨说道:“小雨,你先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再帮我和花遥做几个菜吃。” 宋雨说道:“好嘞,你们就先去屋里坐着,我等会儿就去做饭。” 没等花遥说什么,罗元就拉着他进了屋。 罗元和花遥坐在椅子上,罗元给花遥倒了杯茶,两人都问了下对方的近况,听了之后都不免有些唏嘘。罗元问道“遥子,你怎么突然就到开阳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花遥说道:“我这也是临时有事来一趟,被人忽悠来的呀!” 罗元笑了,问道:“你可是当初咱们那一批里最聪明的一个人了,还有谁能把你忽悠住?” 花遥想到了陈宇,想到了那条被放出来的龙,摇了摇头,说道:“不提这事了!咱兄弟俩以茶代酒,碰一杯!” 两人同时端起了酒杯,酒杯空中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似也在庆祝着两人的重逢。 不一会儿,他们便听到宋雨的声音:“饭好了!” 花遥和罗元连忙过去端饭端菜,而宋雨回房间将孩子——罗桐叫了出来吃饭。 餐桌上,花遥看着这个小男孩,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布语,不知她现在吃饭了没,过得怎么样,随之不免叹了口气。 “想布语了?”罗元看到花遥的神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事。 “嗯。”花遥点了点头。 “等这边的事忙完以后,你就回去看看她吧。这么一直待在你大哥家也不是个事儿呀!” “我回去一定多陪陪她。”花遥没有再多说什么,闷头吃起了饭。 罗元看到花遥的样子,心中也不免叹了口气。他和花遥、洛灵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花遥是他们中间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拧巴的人。小时候就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长大了一点儿也没改变。当初花遥和洛灵成亲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妥,只不过没好意思说出来,结果果然出事了。花遥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也不只是在思念布语吧! 吃完饭后,花遥在罗元的安排下美美睡了一觉。直到太阳西斜,天高气爽,罗元才神秘兮兮地对花遥说道:“遥子,走,和我去个地方。” 花遥问道:“去哪儿呀?” 罗元说道:“你就别管了,跟着我走就行了。还有,你换身衣服,你这身暗卫的行头谁见了谁都害怕。” 花遥无奈,只得按照罗元的安排来,身穿便服和罗元离开了家。在罗元的带领下,花遥一路上领略了开阳城美丽的夜景。最后,罗元咳嗽一声,对花遥说道:“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了。” 花遥抬头一看,看到了一座特别特殊的楼,各种彩灯悬挂在屋檐上。在大门正上方的正中央,花遥看到了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紫云轩,里面传来各种莺莺燕燕的声音。 花遥无语地看着罗元,说道:“你让我出来,就是让我陪你逛青楼?” “遥子,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 “说的什么?” 罗元痛心疾首地说道:“遥子呀,我既然叫你一声遥子,我总有一天要带你去逛一回窑子,满足一下你的心愿。” 花遥掐住他的脖子,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你整天叫我遥子,搞得别人以为我真去窑子了,我的一世英名就这样被你毁了!”花遥放了手,继续说道:“要进你进吧,我去告诉宋雨,就说她男人去逛窑子了。” 罗元连忙拉住花遥,说道:“真是的,开个玩笑都不行了。”他把花遥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说道:“我是请你来这里吃饭的。” 花遥抬头看了看,匾额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天元酒楼。” 罗元说道:“这可是开阳城最好的酒楼了,你看我对你够意思吧?” 花遥说道:“好是好,就是建在妓院对面。”他不由得摇摇头。 罗元开玩笑地说道:“没办法,这也是开阳城最好的妓院嘛!” 两人一边开玩笑,一边走进了天元酒楼。不一会儿,陈宇从角落里出来,也走进了天元酒楼。他摸了摸怀中的东西,轻声说道:“游戏开始了。” 第三十二章 游戏 花遥和罗元点了一壶好酒,品尝着美味佳肴,沉醉于琴师弹奏的小曲。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请问,您是花遥吗?” 花遥扭头一看,原来是天元酒楼的店小二,自己在进来的时候见过他。于是答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店小二将一个东西交给花遥,并指着楼上的一个房间说道:“这是那个房间里的一个贵客给我的,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您,而且邀您上去一叙。” 花遥看到店小二有点害怕手里面的东西,就从他手中把东西拿过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东西是一枚暗卫令牌,他也知道这枚令牌是谁的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罗元说道:“我去办点儿事儿。” 罗元说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花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随后便跟随着店小二到了楼上。 店小二将花遥领到门前边离开了,花遥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人,一个躲在阴影处的人。 “果然是你。”花遥径直坐下,对房间里的人说道。 “没错,是我,你在开阳城等的不就是我吗?”那人身体往前一倾,一抹光亮照在他的脸上,陈宇的容貌显现出来。 花遥说道:“说吧,你叫我来开阳城有什么事?” 陈宇摊了摊手,说道:“不是我要叫你来的,是我家主人要我让你来这里。” 花遥眯了眯眼,有些郑重地说道:“玄离?” 陈宇抿了口桌上的茶,说道:“是,他说,只要你通过了考验,就让我告诉你八月初八之前来这里。” “考验?什么考验?”花遥问道。 陈宇说道:“从你离开京城,到了梅县,考验就开始了。” “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沈石选了你。我和谁一起去梅县,谁就是参加考验的人。” “考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主自从十六年前从地下脱困以后,遨游世界十六年,看透了这个世界的腐朽与不堪,你们的软弱与无能,这样的世界让他连征服的欲望都没有了。所以为了让他的这个过程增加点趣味性,他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这些蝼蚁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能阻止他。而考验的目的,就是给你们个机会,让你们有可能选出一个人来和他玩个游戏。他要是输了,就给你们一个赢他的机会;你要是输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他就要准备清洗整个世界罢了。” 花遥沉默了一会儿,消化完了陈宇的话后,问道:“玄离是如何认定我考验成功的?假如我失败了又会怎样?” 这次轮到陈宇沉默良久。“失败的话,我主会直接发动清洗,因为他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至于你考验成功的标准——”陈宇缓了缓,说道:“那就是你是否能从我姐嘴里知道我主的名字。” “砰!”花遥立刻立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指着陈宇的鼻子骂道:“你这样还算是人吗!你姐的命被你拿来用作考验的标准!” 陈宇没有说话,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天意。 花遥重新坐下,无奈地看着陈宇,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样保持了许久的沉默,直到花遥转移了话题。“你说的那个游戏,是什么?” 陈宇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主数千万年前诞生于这个世界,只可惜自身过于强大,被世界之灵无情地封印了。他的灵魂和肉身分开,灵魂被封在地下,肉身则被分成五十份,由世界之灵幻化模样,分别放在世界各地。这些肉身也哺育着这片土地,开启了你们这个新纪元。” “十六年前我主出来,经过感应,发觉他的肉身已经化成五十样物件,散落于世界各地,我主便一直在寻找这五十样物件。就在不久之前,我主找到了最后一样物件,就是这个。”陈宇掏出来一个发簪,看到花遥正准备抢,说道:“物件那么重要,我是不可能带到身上的,这只是个仿品。” 花遥收起心中的念头,问道:“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游戏是什么。” 陈宇说道:“这个游戏特别简单,我先说一下游戏的奖励吧!你如果赢了,奖励就是我把这最后一个物件送给你,而且我主可以发誓不抢你这个物件,等过几十年你死了以后再复活。” 花遥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陈宇笑道:“你也没有任何损失,只是会看着这个世界灭亡罢了。这游戏你就算输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算是你通过考验的奖励吧!” 花遥不禁打了个寒颤。他问道:“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 陈宇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说道:“别紧张,游戏很简单,甚至只是让你来开阳城享受一下。”他将银票递给花遥,说道:“这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游戏内容就是你带着这张银票在开阳城生活一个月,从八月初八到九月初八。只要九月初八的时候,这十万两银子你没花完,就算你赢了。” 花遥借过银票,疑惑地看着陈宇,问道:“就这么简单?” 陈宇点头,“就这么简单。” 花遥问道:“只怕这张银票来头不小吧!” 陈宇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这就是你该探查的事情了。”说完,他就起身,准备离开天元茶楼。 花遥突然伸手拦住了他。陈宇问道:“怎么?大人想抓住我?” 花遥的手慢慢缩回去,问道:“一个月以后我去哪里找你?” 陈宇继续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我会来找你的,就像现在这样。还有,大人,我主可是会监测你的一举一动的,到时候可别钱花完了,然后再找别人借钱来糊弄我们。” 看到陈宇走了,花遥也离开了那个房间,回到了罗元的对面。那间房的钱陈宇已经结过账了,这让身揣十万两银子的花遥感到一丝轻松,随即又苦笑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还没有一天这么害怕花钱。 “这是谁叫的你呀?”罗元看到花遥回来,开口问道。 “一个疯子。”花遥想也没想,随口说道。“你吃完了吧?咱们快点儿回去吧!我有事要和你说。” 第三十三章 银票 罗元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十万两的银票,透过灯光仔细看了一分钟,终于完全确认是真的。他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对花遥说道:“啧啧啧,你竟然说这是你对手送给你的。要是我也来这么几个对手做梦都能笑死。” 花遥皱了皱眉毛,说道:“别瞎说,这张银票肯定有问题。” 罗元又重新拿起来感叹道:“再有问题,它也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十万两银票呀!还是汇通银号的。” 花遥从他手里拿走银票,又重新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看样子这张银票唯一特殊的就是它的票号了。” 罗元说道:“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汇通银号一趟,把这张银票换了。” “换银票吗?”花遥想了想,说道:“先不着急,我身上还有点散碎银两,先花了这些吧!” 第二天,宋雨气呼呼地回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罗元叫出来数落了了一顿。 “你看看你,我说叫你买菜吧,你非要叫我买!刚才买菜出事了吧?” 罗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发生啥事了?” 宋雨捋起袖子,说道:“我刚才去买菜,买好以后正打算付钱,就有人冲过来把我钱抢走了。你看那人把我手腕都弄红了,我追了好几条街都没追到。” 罗元看了看宋雨发红的手腕,把花遥叫了过来,说道:“果然出事了。” 宋雨瞪大了眼睛,质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会出事!” 罗元敷衍道:“老婆,我这先和遥子商量点正事,具体的事之后再给你解释。” 好不容易哄好宋雨,罗元看着花遥,无可奈何地说道:“看样子人家是非要下决心让你去花这十万两银票了。” 花遥说道:“罗圈,我要不去找一间客栈住吧!这样对你们也安全一些。” 罗元道:“你想好怎么办了?” 花遥摇摇头:“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罗元拍了拍花遥的肩膀,没有挽留,说道:“要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记得来找我。” 花遥也笑着拍了拍罗元的肩膀,说道:“那到时候你别嫌我麻烦啊!” 罗元叹了口气,说道:“我有点后悔说这话了。你咋变得这么蹬鼻子上脸呢!” 花遥说道:“好了,我收拾一下东西,就早点搬出去住了。” 不一会儿,罗元目送花遥离开,心里还有些伤感。宋雨从后面揪住他的耳朵,把他一路拖回院里。 “竟然利用我来干这么危险的事!罗元,你要不给我解释清楚,这几天就休想睡房子里!” 罗桐看着自己父母这样,也不敢出门,在家熟练地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没有理会外面复杂的人际情况。 花遥离开罗元家后,随便找了一家汇通商行的门店,走进去之后将银票递给柜台。柜台里面的人是一个小伙子,仔细看了看这张银票,确认票号后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收了银票。 “这张银票确实是我们商行的,请问您想怎么换这张银票?” “一张五万的,四张一万的,九张一千的,还有十张一百的吧!” “请稍等。” 花遥等了大概一分钟,二十八张银票从柜台的窗口递了出来。花遥拿上银票,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目送花遥离开后,伙计连忙离开柜台,找人帮自己顶一会儿,之后径直走到门店最里面的房间。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进。” 伙计开门进去,将花遥的那张银票递给他,毕恭毕敬地说道:“店长,您托我们找的这张银票凭证我找到了。”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 伙计对面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正在这东西的笔,从他手中接过银票凭证,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你赶紧派人去暗中跟上那个人。” 伙计得到他的指示后离开了房间,店长也偷偷地溜出门店,准备去找向他打听这张银票的人。他换好衣服,出门拐进了一条小巷,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吓得他赶忙转过身,看到一个不熟悉的身影,问道:“你是谁?”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看刚才那个伙计就是去找你的吧?你是这里管事的?” 店长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叫花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花遥把他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问道:“说吧,为什么找人跟踪我?还有你这是要去见谁?” 店长擦了擦头上的汗,喘了几口气缓了缓,说道:“你胆子可真大,偷了这张银票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在这里露面。” 花遥皱了皱眉头,强调道:“这张银票不是我偷的,是别人给我的,我也想知道他给我这张银票究竟是要干什么。” 店长看到花遥一脸无辜的样子,也有点相信确实不是花遥偷的钱。他说道:“行吧!你先把我放了,我带你去找失主,他原谅你了就没什么问题了。” 花遥说道:“好吧,你先带我去见一下失主吧!我把钱还给他。” 店长和花遥一个在前面带着路,一个在旁边跟着,一路上都没有说太多话,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店长到了一处豪宅前,说道:“十万两银子就是这家人丢的。你看看是我先进还是你和我一起进?” 花遥抬头,看到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门匾,上面上书两个大字——赵府。他对店长说:“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店长登上几级台阶,将自己的名片交给门卫,又偷偷塞给他五钱银子,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门卫就放他们两人进去了。 花遥一边跟随着店长的脚步,一边观察着赵府里面的风景。亭台楼榭,美不胜收,想来住在此地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就在花遥欣赏赵府的美景时,几十个身穿军服的人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花遥和店长团团围住。店长趁花遥愣神,小步快跑离开了花遥,躲在士兵后面用一副看死人的样子看花遥,嘴里说道:“连这里的东西你都敢偷,还敢在返回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第三十四章 赵悦 花遥看着自己身边密密麻麻指着自己的枪尖,内心没有半点起伏。他大声说道:“这座府邸的主人何在?” 看到没人回他,花遥又重复了一遍:“这座府邸的主人何在?” 一个身穿圆领长袍的人从众多军士的后面走出来,对花遥说道:“你一个小偷在这里神气什么?” 花遥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回道:“我是这府邸的管家,你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说完乖乖地给我坐牢去!我家主人不是谁都能见的。” 花遥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块儿暗紫色的令牌,他将它放到管家面前,说道:“暗卫来此查案,还不快快叫你家主人出来相见!” 管家仔细看了看花遥的令牌,扭头就朝花园出口走去,脸色不大好看,嘴里还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店长看到管家走了,又看了看花遥的令牌,抿了抿嘴,没说什么,也追随管家的脚步离开了花园。 花遥在花园里等了片刻,一个身穿便服,气宇轩昂的人出现在花园门口。他看到被军士团团围住的花遥,呵斥道:“你们还不快退下,净给我丢人现眼。” 数十名军士如潮水般哗啦啦散去,整个花园里只剩下花遥、管家和这座宅院的主人。 花遥看着面前的人,向他行了个礼,说道:“在下暗卫花遥,见过赵太守。” 赵悦连忙回礼道:“不知暗卫大人大驾光临,闹出这些许误会,是我管教不严呀!花遥兄若不嫌弃,请到会客厅一坐。” 会客厅内。 花遥和赵悦分坐两边,管家和店长都站在赵悦的后面,一个仆人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欠身离开。赵悦说道:“花兄,尝尝这开阳特产的云雾茶。” 花遥没有动茶杯,开门见山道:“赵大人,我想问一下那张银票是怎么回事?” 赵悦放下茶杯,看了看身后的两人,又看了看花遥,说道:“花兄难道对此一无所知吗?” 花遥道:“我手里的这张银票也是别人送给我的,他的用意我也猜不出来。现在看来,这张银票就是他偷的了。” 赵悦道:“花兄认得偷银票的这个人?” 花遥摇摇头,说道:“我也仅仅是认识而已,对他我也基本上是一无所知。还是请赵大人详细给我讲讲这张银票的事吧。” 赵悦示意两人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花遥和他。他掏出银票,上面已经盖了章,是一张作废了的银票。“这件事——”赵悦顿了顿,“还要从三个月前讲起。” “三个月前,朝廷发下旨令,让各地官员筹措军费,作为军饷发给各府兵。由于河西道和山南道遭了旱灾,只有河东道这里有鱼盐之利,还算比较富裕,朝廷就让我们河东道先行垫付三道的府兵军费。这些钱算下来一共是——十万两银子。” “就在一个月前,这十万两军费终于筹措完毕,放到仓库里,正打算派人运往各府,没想到就在准备运输的前一天晚上离奇失踪了!” “我听说这个事后连忙派人四处查找,结果竟然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只是听说汇通商行在仓库被盗的第二天发现有人将十万两银子换成了银票凭证。” 赵悦将店长带过来的那张银票凭证交给花遥,继续说道:“老弟你也知道,这种银票凭证并不能直接花,必须要在特定的商行才能兑换成普通的银票。因为手续过于繁杂,一般人也不用这种东西,所以它一出现,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能和丢失的十万两银子有关。” “于是我派人去汇通商行查访,结果那人防范意识特别强,我们没查到任何东西,办这个凭证所需要的姓名都是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女子的,也没人看清他的样貌,只听声音知道大概是个男性。” “之后所有的线索就断了,那张银票凭证再也没出现过。直到刚才,老弟你拿着这张银票凭证来到这里,才让这银票凭证重新出现在我们视线。” 花遥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不过现在这件事更加麻烦了。目前正是一年一度发饷的时候,自己也带着这十万两银子,但是却一时半刻不能交给赵悦。 赵悦看到花遥的神色,问道:“老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花遥如实说道:“这个钱虽然现在在我这里,但请恕我不能原数奉还,最起码这一个月之内不能如数奉还。那个人给我这银票不是无偿的,他让我陪他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的输赢事关整个朝廷的安危,还望赵太守见谅。一个月之后这些钱我一定如数奉还。” 赵悦不屑地看了花遥一眼,说道:“你们这些暗卫,整天满嘴说的都是事关朝廷安危,事关朝廷安危。我看军饷发不到位,你怎么办!到时候军队哗变,那才是事关国家安危!” 花遥也觉得自己说这话不太好意思,可是又不能把钱现在就全部还给赵悦,只得说道:“还望大人谅解。” 赵悦端起桌上的云雾茶,抿了一口,说道:“军队发饷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你说一个月以后还就能再推迟一个月的。花老弟,你那里还能不能留出五万两银子?要不你先给我五万两银子,我再去别处凑凑,争取勉强凑够十万两银子,把军饷这事蒙混过关。一个月之后你再把剩下的五万两银子还给我。” 花遥说道:“这个自然可以留出来,”他从所有银票里拿出最大的一张,正是在商行换的五万两银子的银票。花遥将银票交给了赵悦,赵悦看到这银票,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花老弟,老哥我还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赵悦突然说道。 花遥不动神色地问道:“请问何事?” 赵悦将杯中的茶水喝完,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能帮我把偷东西的人抓住吗?” 花遥没有说话,只是也端起了桌上的云雾茶,抿了一口,思考着接下来的方案。“我也想要和他们再碰一下。” 第三十五章 外桥仓库 花遥从赵府出来,他回头看了看赵府的匾额,内心五味杂陈。好消息是自己知道了那章十万两银票的来历,而且和这开阳城的太守有了联系;坏消息就是那十万两银票还没在自己手中一两天就已经缩水了一半,而自己对陈宇那群人想做的事还没有半点头绪。他可不认为陈宇做这一切会没有一点儿后手。 “现在不能被动地等陈宇他们送上门,我也得有所准备呀!看来只有去那个地方了。”花遥看了看开阳城的西北方,往这个方向走二十里,就是开阳城的银库,这次的白银失窃案就是在那里发生的。 “太守大人,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帮我一下。” “何事?” “我想去白银丢失的那个仓库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花老弟,给你这块儿令牌,那里的人去了也就不拦你了。” “多谢太守大人。” 花遥看着面前黑黢黢的大门,高耸的院墙,最上面铺满了倒刺。不知为何,花遥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大仓库像是个监狱。他将令牌交给门口的两名守卫,他们立刻热情地迎上来,一个牵着花遥的马去喂马,另一个带着花遥走进了仓库。 带领花遥进仓库的人一边逛,一边介绍道:“大人,这里就是开阳城最大的外桥仓库,也是最有名的仓库。这个仓库里面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作为粮仓来使用的,最多的时候这里能容纳百万石粮食,足够这开阳二三十万的人吃一年。除了这些粮仓以外,这里还偶尔存放白银,不过一般是临时存放,像每年交给朝廷的赋税,还有这次给其他两道的军费都属于这种情况。” 花遥听他说的话,自己也涨了不少见识,问道:“那为什么这些临时存放的白银都放在这里?” 守卫回道:“相信大人您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仓库就在开阳的西北角,门前还有一条河。这条河叫穆河,是洛河的一条小支流,白银从大门出去就可以直接拉到运银船上,沿穆河航行至洛河,一路往西走,不出一天就可以到河东。因为这外桥仓库守卫严密,又有水利之便,所以平时要临时运东西都是走这个仓库。” 花遥说道:“噢,是这样。” 守卫说道:“大人,这里就是您要看的仓库了。” 守卫掏出钥匙,把仓库的门打开,带着花遥进去了。花遥让守卫先出去,自己打算一个人看看这仓库。守卫走后,花遥拿起他给的火把,照亮了漆黑的银库,丈量着它的大小。与其说是银库,不如说它还是一个粮仓。这个银库是一个半径大概五米的圆柱,一块块石头垒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一米厚三米高的墙,墙上只有一个一人高的大门,没有窗户,仓库顶是一个圆锥形的大盖子。整个银库现在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花遥仔细检查了每一寸地方,尤其是脚下的地板,也没发现什么密道。花遥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出门的墙角那里有一点红色的东西,他弯下腰,将那个东西捡起来,对着火把看了看,发现是一块儿一面是红漆的不规整的小木片,他连忙收了起来。 花遥走出了银库门,向一旁的守卫询问道:“这里的银子被盗走后,有人收拾过吗?” 守卫说道:“没有,除了衙门的人来过,我们从来没人敢进这个仓库。大人您想呀,十万两银子就那么不翼而飞了,除了闹鬼也没别的可能了。” 花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您看方便和我逛一下这外桥仓库吗?我看看这里面的构造,说不定可能有点儿线索。” 守卫连忙称是,他正准备带花遥走,花遥又问了他一个问题:“整个仓库的钥匙都由谁管?”他想了想,回道:“大人,仓库所有的钥匙都放在了一个小仓库里,这个小仓库的锁必须有两把钥匙才能打开,这两把钥匙一把在仓库长那里,另一把在副仓库长那里。我们这里总共五个副仓库长,也是轮流在拿钥匙。” “那你们这个仓库大概有多少人?” 守卫掐着指头算了算,回道:“像我们这样的平时站岗的人,总共有四十来个,还有一个仓库长,五个副仓库长,再加上平时的一些打扫卫生的人,大概有五十来个人,不到六十。” 花遥没有再问什么,在守卫的带领下逛起了外桥仓库。让守卫感觉有意思的是,花遥在走路的时候总会时不时顿一下脚,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带路。花遥在守卫的带领下,花了小半天的时间逛完了整个外桥仓库。 花遥除了时不时跺脚外,也在心里默默记下了仓库所有的路线图,顺便打听了好多有关这个仓库的事情。外桥仓库里所有的仓库可以分为粮仓和银库,粮仓数量很多,占了绝大部分地方,银库数量少,只有十几个仓库,不过却散落在整个仓库里,这次失窃的银库就在粮仓偏中间的位置。 银库每天都有人把守,除了门口的两名守卫,还有一个副仓库长,还有六七名在仓库内四处走动巡查的人。整个仓库分成四个区域,除了这六七个人是整个仓库都要巡查,其他四个副仓库长分别占一个区域,他们手下固定在自己的区域内,每个区域所在的人也不是固定的,每天一换区域。 花遥看完整个外桥仓库后,刚向守卫告别,就在河对岸看到了赵悦的管家。花遥骑马走过小桥,走到管家面前,问道:“不知管家所来何事?” 管家回道:“我家大人担心您没有住的地方,所以命我来这里邀请您到赵府小住一段时间。” 花遥回道:“多谢太守大人的好意,只是我受那游戏条件所困,只怕不方便住在太守府。还望管家您能代我向太守大人赔罪。” 管家又再三邀请,花遥只是一再回答不甚方便。看到他确实无意,管家也只好拿着花遥的话回去复命了。花遥也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花了十两白银租了一个月的房子。 第三十六章 行动 纤云遮月,华灯初上。朦胧的月光从夜空中洒落下来,为夜晚的开阳城增添了一层薄纱。此时的开阳城居民纷纷从家中出来,前往各自所心怡的瓦舍勾栏,其中最着名的,就是位于开阳城西南边的宏盛坊。 开阳一百零八坊,六十瓦舍落其中。开阳城自太守府以北,共有三十六坊,自太守府以南,共有七十二坊,暗合天罡地煞之数。而宏盛坊作为城南七十二坊之一,也是开阳城内唯一一个占了整个坊的瓦舍。宏盛坊内共有百余勾栏,里面包罗万象,来自河东、河西、山南等等各道的艺人都在这最繁华的瓦舍里展示着自己的才艺。杂耍、魔术、皮影、说书、蹴鞠等等,五花八门数不胜数,而在宏盛坊最里面,最大的勾栏,今天也正在如约表演着河东最着名的戏剧。 今天演出的戏剧也是开阳居民耳熟能详的一部戏,讲述的是一个名叫秦玉莲的女子。她的丈夫陈驰科举及第之后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迎娶太尉的女儿,她一怒之下进京告御状,最终陈驰被大理寺卿宣判斩首。依靠演员深厚的功底,勾栏下的观众个个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又拍手叫好,整个勾栏尽管有千张座椅却依然座无虚席。 陈宇也在这一千人中间,只不过他对戏剧不感兴趣,也对勾栏上动人心弦的表演没有丝毫感触。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在他接下来的计划中很重要的人。 在一千个位置中,中间偏后的三个位置,有三个特别普通的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唯一相同的一点儿就是右胳膊上系了一小块儿黄色的布。正当他们安心看戏时,陈宇的手搭在坐在中间的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肩上。胖子抬起头,看到陈宇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把陈宇的手打开,问道:“你瞅啥瞅呀!” 陈宇说道:“哥们儿,让个座儿呗,我看会儿戏。” 胖子说道:“瞅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做啥梦呢?赶紧给我滚开,要不我大嘴巴子削你。” 陈宇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说道:“大哥让个位置吧!” 胖子伸手把三两银子揣在怀中,顺嘴说道:“还算你小子识——”突然他摸到三两银子下面好像还有点儿东西,他掏出来,借着勾栏里微弱的灯光仔细看了看,手抖了一抖,嘴也说话不咋利索了。“我这,这就起来。” 他身前身后的同伴听到他这样,转过头来看他,也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立刻大惊失色。陈宇捂住了他们两人的嘴,说道:“我现在不想看戏了,你们继续看吧。” 说完陈宇对他们使了个眼色,随后径直走出了勾栏。胖子和其他两人看了看陈宇,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也没了兴致,离开了座位连忙跟了上去。旁边的人也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一会儿就又有三个人补充了进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陈宇就在这里等待他们三个人。还没等一分钟,胖子一行三人就到了陈宇面前。胖子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双手捧在陈宇面前。陈宇接过东西,仔细看了看,又重新揣在怀里。 胖子低头行礼,问道:“不知您这块儿令牌是从哪里来的?” 陈宇笑道:“这山海令难道不是只有教主才发吗?” 胖子越发恭敬,问道:“不知大人您所来何事?” 陈宇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先带我去找你们老大吧!我当面和他说。” 赵府。 赵悦送走花遥后,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只见他身穿一件宽大的长袍,脚踏一双方形木屐,手持一只大剪刀,站在一片花丛中。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每当有烦心事了之后,他就喜欢一个人待在这个花园,细心修剪一下花丛。如今已是八月,不少花朵都已凋零,叶子也染上了枯黄色,看得赵悦有些心疼,手中的剪刀忍不住开始剪这些枯掉的花花草草,整个花园只有一阵阵的刷刷声。 管家得了花遥那边的消息后,连忙过来见赵悦。看到老爷又在修剪,他知道来的不是时候,正打算走,赵悦突然叫住了他。“进来吧!” 管家轻轻走进了花园,刻意避过了赵悦剪下的花草,来到赵悦身边,恭敬地说道:“启禀老爷,那个暗卫说他不想麻烦老爷,已自己去找客栈住了。” 赵悦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想了想,说道:“看样子这名暗卫不太信任咱们呀!罢了,这样也好,你就派几个人稍微看着点儿他,需要帮助了咱们也好及时给他送点人手过去帮忙。” 管家问道:“老爷,这个暗卫如此不识好歹,而且来历不明,还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那张银票凭证。您为何不将他抓起来好好审审?没准儿能审出什么东西?” 赵悦喝道:“胡闹!我看你是仗势欺人欺负习惯了!连暗卫的主意都敢打!你不用说什么来历不明的事,但就那块儿令牌,就没人敢质疑他的身份。你现在赶紧给我找几个人过去照顾着点儿,有事了尽快叫我,不然我让你好看!” 管家被赵悦吓得不轻,连忙说是,正打算离开,又听赵悦问道:“那个汇通商行的店长走了?” 管家说道:“启禀老爷,他已经走了。” 赵悦说道:“你送几个人给那个暗卫之后,就再去汇通商行一趟。你知道我要说何事,办完以后再回来吧!” 管家称是,连忙离开了花园,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他找人打听到花遥住的是哪间客栈后,带了几个亲信便找上门去,自然又是被花遥婉拒了。管家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软磨硬泡之下才说服花遥留下一个人随时待命。离开客栈后,管家又到了汇通商行的总部,说了赵悦吩咐的事后,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赵府。 第三十七章 赵恒 八月初十,戌初时分,开阳城的太阳刚刚从西边的地平线落下,一轮半圆的月亮便已经在空中留下印记,这个时间正是白天夜晚的分界线,也是紫云轩每天开张的时辰。 作为整个开阳城最大的青楼,紫云轩无疑在这个行业中位于上游地位,里面的人平日里也颇有几分雍容华贵的姿态,虽然是笑脸相迎,眉目间却带着一些自命不凡的气度。只是今日的紫云轩里的人,这些所谓的气度被抛到十万八千里去了,紫云轩里所有的人都忙得乱做一团。在门口接待的老鸨指挥着小厮搬着店里面的桌椅板凳,平时自命不凡的清高女伎们一个个站在一楼排着队,像是一排排的鸭子,整个紫云轩好不热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顶朱红色的四抬大轿停在了紫云轩门口,一个身着绫罗锦缎的公子哥从轿子里面慢慢出来。老鸨看到公子哥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热情地说道:“哎呦!这不是赵大公子嘛!您可好久没来小店了,今天什么风儿把您吹过来了?” 公子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开自己的纸扇扇了几下,看了看紫云轩的招牌,又看了看和自己说话的老鸨,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先进去吧!” 说完他径直往紫云轩里面走,老鸨连忙跟上去。他带来的人中除了跟随他来的一个家丁留在了他身边,其余抬轿的人在公子哥的示意下离开了紫云轩。 “嬷嬷,你们这儿最近几个月来新人了没?”公子哥走进紫云轩后,一边看熟悉的装修和熟悉的人,一边向一旁的老鸨问道。 “赵公子,您来看看,这几个就是您这几个月没来的时候新来的人。”老鸨指着单独列出来的几个女子,对公子哥说道。 公子哥打量着那几个风姿绰约的姑娘,姑娘们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眼神纷纷闪躲,也有一两个人偷偷地反过来看着公子哥。打量完毕后,公子哥叹了一口气,对老鸨说道:“就这样吧,小莲在哪儿?我去找她。” 老鸨笑眯眯地说道:“赵公子,小莲正在她房间等你呢!” 目送赵公子走后,老鸨又恢复可日常严肃的神情,遣散了集合的众人。 “吱呀!” 随着房门被打开,坐在梳妆台前的可人儿先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镜中的自己不经意地露出一抹微笑。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突然,她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自己,耳畔也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小莲,我来了。” 小莲不知说什么,只是痴痴地叫了声:“公子~” 小莲坐到公子哥腿上,将一颗葡萄放进他嘴里。公子哥搂着身上的软玉,说道:“小莲,还是你这里舒服呀!” 小莲幽怨地说道:“公子还知道我这里好呀!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来我这里,我还以为公子不要我了!”说完小莲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公子哥连忙拿小莲的手帕擦了擦她将要掉下来的眼泪,安慰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是我家老头子安排我去外地办点儿事,说是看看能不能给我捞点儿资本,然后我才一走就是几个月。” 小莲看着公子哥,满眼都是星星,问道:“公子这是要当官了吗?”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幽怨地问道:“公子当官了还会来小莲这里吗?” 公子哥想了想,说道:“经过这么一趟子事,我想了想,我还是适合当个二世祖,每天吃喝玩乐挺好的。再说了,我也舍不得你呀!” 小莲抱住公子哥的脖子,撒娇地说道:“公子最好了。” 公子哥也抱紧了小莲,说道:“我赵恒能碰到你小莲,也是我的运气呀!”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些声响,赵恒松开了小莲,十数年的经验让他知道门外一定有他熟悉的东西。他放下小莲,拉着她走出房门,来到最吵闹的房间,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了他最喜欢的东西。 “大!大!大!” 门内的呼喝声被轻轻的开门声打断了,房间里的人一脸愤怒的表情。不过一看到是赵恒,房间里的人原本的怒气也仿佛被一盆水浇下来,完全没声音了。房间的主人看到赵恒,连忙拱手敬礼,说道:“在下季风,不知赵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赵恒站到他面前,说道:“我听到你们这投骰子声音,手痒的很,不知季兄可否让我来几轮呀?” 季风连忙说道:“赵公子肯赏脸来玩几把,我这里是蓬荜生辉呀!公子请!” 赵恒站在牌桌前,看着熟悉的牌桌,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要比以前的自己更有自信,好像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回来了! 紫云轩的人把一个骰盅放在赵恒面前,此时牌桌上总共有十个玩家。游戏的比赛规则也很简单,就是比大小,掷完骰子后下注,十个人里面点数最大的那个通吃。 赵恒在季风的对面,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十个人同时掷骰子,骰子在骰盅里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间房屋。摇晃了十几秒后,十个人纷纷停了下来,偷偷看了自己的点数后,将自己的赌注都放在了赌盘上。 “二二三!” “一三四!” “二五六!” “三四五!” “一三六!” “三五六!” “一一六!” “四四四!” 第八个骰子点数一出,惹得满堂惊讶,那个人也得意洋洋地看着剩下的季风和赵恒。 季风没有多说什么,缓缓地打开自己的骰盅,三个五点顿时出现在牌桌上!整个人群也再次陷入震动,而之前那人也一下子泄了气,精神一蹶不振。季风向赵恒拱了拱手,说道:“赵公子,看样子这一局是在下领先一城了。” 正当其他人准备来下一局的时候,赵恒摆了摆手,说道:“不急,我这不是还没开嘛!” 众人将目光放到张恒的骰盅上,只见他微微一笑,将轻轻一抬,三个点数露了出来。 “六六六!” 整个房间的人全部沸腾了!季风也无可奈何地甘拜下风,小莲更是激动地亲了赵恒一口。这时的赵恒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仿佛一位开疆拓土的将军。 “再来!” 第三十八章 商行 花遥整理好自己的行装,准备出门,赵悦安排给他的随从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花遥看着面前这个随从,想起了在梅县的陈宇,不自觉的有些抵触,但还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随从恭敬地回道:“小的叫赵二。” 赵二看到花遥脸上的一丝不信任感,接着说道:“老爷派我来主要是照顾您的生活起居,您有事的话要联系老爷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去传话。其他时间只要您不叫我的话我是不会打扰您的。”说完他还重新回到房间,鞠了一个躬,示意花遥尽可放心单独出去。 花遥笑了笑,心中放心不少,说道:“你还是跟在我后面吧!要是你在这里待着,万一我有事找你们太守的话,岂不是还得先来客栈找你?” 赵二恭手答道:“一切听从大人的命令。” 花遥出了客栈,带着赵二一路径直走向赵悦和他说的那家商号。 这个商号位于开阳城的东北方,是汇通银号在开阳城众多商号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店里所有的伙计加上掌柜的也总共只有五个人。若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除了附近几户人家,没人会知道这个商号。 当然现在它已经家喻户晓了,只不过也不再办银号的业务了。汇通银号总部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家公司,衡量了一下开这个商号的成本,将商号所有人交给衙门后就放弃了这个商号。现在整个商号里除了五个员工,剩下的便都是衙门的人了。 花遥到了商号后,衙门的人连忙出门迎接。他们虽然不认得花遥,却认得他身后的赵二,既然赵二都在花遥身后,那么花遥是谁就已经无所谓了。 赵二走到花遥前面,摆出一副请的姿势,对花遥说道:“大人,那个商号就是这里。”他又对门口迎接的人说道:“你们赶快带这位大人去叫商号的老板!” 不一会儿,老板从商号里面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个子矮矮的,只有不到五尺的身高,可他的体型却非常胖,圆鼓鼓的身材就连身上的外衣也遮挡不住。他那又粗又短的手指上带了四个戒指,此时他一边用手擦着额头的虚汗,一边对花遥说道:“大人,请问您也是想了解那天的事吗?” 花遥说道:“还是希望你好好讲讲,最好具体一点儿。” 老板叹了一口气,熟练地把一个员工叫出来,说道:“瘦高个儿,你把那天发生的事和这位大人说说吧!” 瘦高个儿人如其外号,身高六尺有余,出商号门都只能弯腰低头出来,站在花遥面前,花遥都得仰望他;可他却特别瘦,身上都没有多少肉,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他低头看了看花遥,说道:“启禀大人,当时是我接待的这个人。” “记得当时我在柜台值班,有个蒙面人就到了我们店。他一开口就说要存钱,我问他要存多少,他说十万两。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也就没当回事,只当他是来捣乱的,毕竟他穿着一身黑斗篷,还把自己的脸都蒙住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结果没说两句,他突然掏出来一个特别大的金元宝。” 瘦高个用手比划了比划,继续说道:“那元宝就这么大,和个盘子一样。他把金元宝交给我,说让我验验成货。我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心惊,确认完金元宝是真的后,就对他说是真的,不过我们这里开不了十万两这么大额度的银票,需要到总部去换。” “他似乎特别不喜欢去总部,就说让我带着这个元宝去总部,给他开出凭证来。他不要银票,只要凭证。我当时和我们老板商量了这件事后,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他就一面派我去总部拿十万两银子的凭证,一面派另一个员工去找官府,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 老板接了瘦高个的话,说道:“我当时心里觉得有点儿稀奇,又想起来之前听人说过官府丢失了一批银子,就连忙派人去报官。那个人在我这里等了一会儿后,和我说他临时有事,让我把凭证拿回来以后把它送到指定的地点,他已经把所有的银子放到那里了。说完他留了个纸条,让我们到那里去取,紧接着就走了,官府的人来了以后已经找不到他了。” “哼!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一刻钟了,我们到哪儿找他?分明是你店里的伙计在路上贪图玩乐误了大事,这才让他给跑了!”值守的人冷哼一声说道。 老板连忙答是,继续说道:“那个人没了踪迹以后,我们顺着他给的那个地址找过去了,当然是在衙门里几位官老爷的暗中陪同下。到了以后我看到满屋的银子,我自己都激动的睡不着觉了。” “把这些银子存到总部以后,我们汇通银号的老板和衙门里的人暗中商量,由我在明处拿着凭证等他来,其他人暗中跟着我,只要发现有可疑人接近我,就立刻拿下。” 花遥打断了他,说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把银子还给官府而是运到你们总部?” 老板解释道:“当时我们也说过放回官府,可是这样一来那人必定会有所察觉,销声匿迹是有很大可能的事。不如现将银子运到总部,把他引出来,一举解决后患。这个也是得到官府同意的。而且他除了留下了十万两银子,还留下了这个。” 老板拿出一张纸,只见上面写了十六个字:“银子先收,凭证后取。若敢报官,片甲不留。” 第三十九章 搜查 花遥拿着那张破字条,无语地看着老板,说道:“就这张字条让你们把十万两银子又留下了?” 老板说道:“大人哪,这个钱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也是得看上面的人的意思,上面的人也是得看太守大人的意思。” 花遥有些好奇,问道:“这些事太守都知道?” 赵二回道:“太守大人当时就知道这件事了,也是为了抓住盗贼,所以让汇通银号的人来演了这么一出戏。为了尽量保证真实性,那十万两银子也是直接从这里搬到汇通银号总部。” “可是最近不但没抓到人,凭证也被他拿到了。”花遥想着被送到自己手边的凭证,又想了想还在逍遥法外的陈宇,不由得说道。 “这个确实是一件怪事。”老板回想了一下那几天的经历,饶是他这个当事人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你再和我说说这件事吧,他怎么拿到那张凭证的。”花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越详细越好。” 老板说道:“大人,我现在还是没搞懂,他到底是怎么把这凭证偷走的。” “这个凭证是我从总部拿的,一直就放在我的贴身衣物里面,我都把它缝到衣服里面了。由于是贴身衣物我就不向您展示了,反正我这衣服就是我洗澡的时候我也得看到它才洗。” “这个凭证失窃就失窃在八月初二,那天早上我正常起床,习惯性的摸了摸凭证,却发现那里一马平川,凭证就那么不见了!我记得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当时的门窗也都已经关好了,而且房间里也只有我一个人,钥匙也只有那么一把,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去!” 花遥越听越觉得玄乎,眉头也越皱越紧,好像一切线索都断掉了。他对老板说道:“你带我去看看那个装十万两银子的房子吧!还有你丢了凭证的那个房子。你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老板连忙说道:“当然,当然。”说罢他便带花遥去了现场。 陈宇找的房子是距离这家商行约一公里的一间废弃仓库。仓库很大,长约二十丈,宽约十丈,哪怕有十万两银子放在这里也显得特别空旷。仓库的主人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大爷,花遥上去和他聊了几句。 “老翁,您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听不清楚。” 花遥只得提高了声音,重新问道:“大爷,您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我在这里干了三十多年啦!这个仓库好呀!当年它建的我也在场,那场面是真壮观啊!”老人提起库房刚建成时,一脸自豪的表情。 “大爷,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还有没有别人来过这里了?” “别人啊?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有人来看过我,还向我借了借仓库的钥匙。唉呀,我也是好久没碰到这么喜欢和我聊天的人了,就和他聊了小半天,也把钥匙借给他了。” 赵二给花遥解释道:“这个仓库是三十多年前当时的太守建的,主要是存放一些武器盔甲等战略物资的。后来他废弃了,太守就把它低价卖给这位在这里站了三十多年岗的守卫。” 花遥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大爷,您还记得之前找您的那个人和您说过什么话吗?” “他就是给了我十两银子,说他有一些箱子没地方放,想借我的钥匙用用,用几天以后再还给我。剩下的他就没再说什么了。” “他什么时候还的钥匙?” “就他们来之前的一天。”老人指了指花遥身边的人,痛快地说道。 “大人,您现在可真算是白来这一趟了,当初找到黄金时,我们能问的基本上都问过了,仓库我们能查的也都查过了,实在是查不出来什么东西了。”老板看到花遥问的问题也和他们一样,忍不住劝道。 花遥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既然来了,总会有一些意外收获的,我相信那个人会给我的。” 说罢,花遥便向老人借了仓库钥匙,率先走在了前面。赵二紧跟在花遥后面,其他差役紧跟在赵二后面。老板看到花遥这么倔强,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花遥准备打开仓库门时,赵二拦住了花遥,说道:“大人,里面可能有危险,让我先进去吧。” 花遥看着赵二,心里更加欣赏。他将钥匙交给赵二,看着赵二熟练地打开仓库门上的锁。伴随着一阵吱呀声,仓库的大门开了。 没有任何异常,有的只是扑面而来的灰尘。众人一齐走进去后,看着空旷的库房,赵二悄悄松了一口气,老板幸灾乐祸地看了花遥一眼,发现花遥还是那副样子,甚至还看了他一眼,连忙故作镇定,打量着四周。经过一番仔细查找后,花遥也觉得这里实在是没什么线索,也就把希望放到了最后一个地方。 “老板,要不你再带我们去看看你丢失凭证的那个房间吧!”花遥对老板说道。 老板叹了一口气,对花遥有些不耐烦,可还是用恭敬的语气说道:“小的这就带大人去那里,希望大人能有所收获吧!大人假如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破解了这个难题,我也算是开开眼界了。” 离开了仓库,花遥将钥匙还给了大爷,连忙和老板来到了新的地方。走了大概一刻钟,老板熟练地指着一家房门说:“这就是我丢凭证的地方,这里也是我家。” 老板打开大门,熟练地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介绍道:“大人,我就是在这间房丢的东西。”随后他打开房门,邀请花遥进去。花遥让赵二和其他人待在房间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入房间。 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是最普通的东西,花遥敲遍了每一处墙壁,检查了所有的门窗,甚至查看了屋顶,都没有发现有损坏或者存在其他通道之类的东西。 “难不成真是一间密室?陈宇那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花遥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章 线索 “大人,大人?”花遥的思绪被这两声大人拉了回来,他扭头看了看说话的老板,问道:“怎么了?” 老板说道:“我看大人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想必大人收获不小吧?” 花遥笑道:“虽然很少,可我也确实有一点收获。” 老板来了兴致,问道:“大人可是知道贼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偷了东西的?” 花遥神秘兮兮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他拍了拍老板的肩,说道:“现场已经勘察完毕,我也暂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暂时走了。不过以后可能还会来几趟。” 老板心领神会,说道:“大人您想来的话提前打声招呼就行,我随时在这里恭候您的大驾。” 花遥问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老板您的名字是?” 老板说道:“小的姓钱,单名一个万字。” “钱万,好名字呀!”花遥不由得发出感慨,随后带着赵二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以后,花遥没有如往常一般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而是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赵二,并且给他倒了一杯茶。 “赵二,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花遥突然向赵二问道。 赵二深思了一会儿,笑着回道:“小的只是负责您的安全,其他的事,特别是和我没关系的事,小的一律不管。” 看到花遥有些期待的眼神,他试探性的问道:“难不成大人您知道那张凭票是怎么丢的了?” 花遥说道:“有些想法,但还需要验证一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赵二说道:“只要是大人的吩咐,小的定当竭力完成。不知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花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二听完以后说是,转过身去匆匆忙忙地走了。在赵二走后,花遥在房间里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也出了房门,朝着赵二的那个方向走了。 赵二听了花遥的话,快马加鞭赶到出事的那个店面。钱万立刻出门迎接,问道:“大人,您这么着急回来何事?” 赵二说道:“钱店长,大人有令,让我邀请你去大人下榻的地方谈话。大人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不够详细,他还有一些细节想找你再了解一下。” “这——” 听到钱万犹豫的语气,赵二面色不悦地问道:“难不成你的脸面这么大,大人请你你都不过去吗?” “不不不!”钱万连忙摆摆手说道:“小的这就准备一下,只是得交代一些事情,还望大人稍等一下。” “有什么好交代的。”赵二对比嗤之以鼻,说道:“你现在,立刻,马上,找一匹马,和我一起去见大人,要是有半点延误,拿你是问!” 钱万听了赵二的话,赶忙牵出自己的马。他慌慌张张地上了马背,看到赵二已经挥鞭纵马疾驰,他也催动马匹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花遥出现在店门前。他走进店面,不顾店里面的人的诧异的神情,对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瘦高个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瘦高个说道:“大人,小的当然记得您。只是您怎么就突然来访,我们掌柜的也不在。” 花遥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来专门找你的。” 瘦高个说道:“大人您找我干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您还是等我问掌柜的——” 花遥说道:“你不用说其他的,就现在立刻和我出去,我有事情要和你再确认一下。” 瘦高个无法,只能从柜台里面出来,跟着花遥走到附近的一间茶楼。花遥开了一个包间,要了一壶茶水,给瘦高个倒上茶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瘦高个说道:“小的叫胡干,别人一般就叫我竹竿儿。” 花遥继续问道:“胡干,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胡干摇摇头,说道:“他当时戴着斗笠,蒙着脸来的,我也只能看到他的身材还算比较瘦,个子大概一米七左右。” “你还和他有过别的接触吗?” “没有了,他和我的接触我当时就全部说完了,剩下的就是我老板说话了,虽然很无聊,但也就是说了那么一些。” 花遥问道:“你对你们老板怎么看?他有没有什么缺点?或者是一些爱好?” 胡干想了想,说道:“我们老板就是一直念叨自己缺钱,被人分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一点儿前途都没有之类的话。”他意识到自己多嘴,说道:“大人,您千万别把我在这里说的我们老板的坏话的事情和他说啊!” 花遥笑道:“放心,我不会的。”他继续问道:“你们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反常的举动?或者说,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 胡干仔细想了想,说道:“没有,我们老板最近都挺正常的,除了那个换凭证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其他陌生人了。” 钱万随着赵二来到客栈,两人下马,赵二将钱万带到花遥的客房,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一个人回应。赵二喊了几声:“大人。”房间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赵二只得推门走进去,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 “赵大人,您不是说花大人在这里等我吗?怎么现在人影都没有?”钱万埋怨道。 赵二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张纸,一边示意示意钱万闭嘴,一边拿起纸看了看上面写的字,笑道:“花大人是被我家老爷临时有事叫回去了,他把要问的事都写在纸上面了,说让我代他问问。” 赵二拿起桌子上的花遥留下的空白纸张和准备好的笔,和钱万面对面坐着,仿佛钱万是他要审的一个犯人。钱万看着赵二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一个问题。”赵二看了看钱万,问道:“你之前说过,在黑衣人让你兑换十万两的凭证,你说要去总部并且派出去两个人以后,他又和你聊了些什么?” 钱万被这问题问得一头雾水,说道:“我记得当时没聊什么,就他在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 赵二说道:“钱老板,你觉得一个盗贼在偷完官府的东西以后,会在一个商行里去兑换吗?而且目睹店老板送走两个员工之后,不但不担心他们可能去报案,反而还在店内等了一会儿?” 钱万脸涨的通红,说道:“大人,小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还想着能多拖他一会儿然后让官府把他抓住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我刚才说出来的这些,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四十一章 打草惊蛇 赵二看着钱万涨红了脸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他没有纠结第一个问题,将钱万的回答记录下来以后,他说道:“现在是第二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那张凭证一直在你身边,而且那天晚上睡觉之前还在,但是睡醒了以后就不见了。当时房子里也只有你一个人,房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密道暗格之类的,别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去再悄无声息地出来。” “停停停!”钱万打断了赵二的话,说道:“大人,这花大人的意思不就是想说我监守自盗嘛!行了,我承认了,我监守自盗,我偷了东西,我还把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东西交给了他,让他自己审自己去吧!” “好了,消消气,消消气。”赵二劝解道:“花大人这也是按照流程办事嘛!不排除这些错误的选项,怎么能找到真相,让案件水落石出呢?” 钱万一拍桌子,说道:“我的答案就是这些,那位花大人爱信不信!大人,没什么事小的就告辞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钱万骑马狂奔在街道上,周围热闹的声音此时此刻让他的心情越发烦躁。虽然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可他的内心却是五味杂陈,一股后怕的情绪慢慢超过了他的愤怒之情,他甚至还能依稀听到后面赵二追赶他的声音。 赵二看到突然离开的钱万,一下子还没缓过神来。一直到他听到楼下骑马的声音,他才急匆匆地下楼追了上去。过了一刻钟,赵二才追到钱万,这时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了。钱万看到实在避不开赵二,索性让马匹放慢脚步。 “钱老板,还在生气?”赵二骑着马,走到和钱万并行的位置问道。 “不敢不敢。”钱万的语气还是带着一些不满。 赵二一改之前温和的语气,厉声说道:“钱万,我告诉你,莫要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店老板,就是大人怀疑你们汇通商行的老板,他也得忍着!不说你究竟干没干这事,就凭你在我面前的态度,判你一个藐视公堂的罪过都不为过!怎么,要不要让我通报大人,先把你抓起来关几天呀?” 钱万听到赵二的话,脸上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他踩着脚蹬的腿也止不住的颤抖,身体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钱万艰难地开口说道:“大人,大人说的句句在理,小的真的是太得寸进尺了。还望,还望大人恕罪。” 赵二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这样不就挺好的嘛,我好,你也好,你要是让我不好,我也让你不好。行了,大人的问题也问完了,我就再把你送回去吧!” “谢谢大人。” 赵二和钱万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两人一个面色从容,一个愁云惨淡。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钱万看到了自己的门店。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对赵二说道:“大人,前面就是小人的门店了,大人若不嫌弃,不如您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赵二说道:“不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呢,大人估计已经回去了,我还得和大人说一说你这事呢。” 钱万偷偷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东xz在手心里。他向前握住赵二的手,说道:“还望大人在花大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说完便抽出了手。 赵二感受到手心的东西,心领神会地把手收回,说道:“毕竟咱们也是同乡,我一定会在大人面前把你的情况如实禀报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 看着赵二远去的身影,钱万不禁感受到一镇肉疼。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门店,却看到胡干刚刚从街道的另一头出来,还在和什么人打着招呼。 钱万朝胡干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两人门口碰面后,钱万问道:“竹竿儿,你这和谁打招呼呢?” 胡干说道:“就前段时间来咱们店里面的那个花大人。” 钱万一听胡干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又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把胡干叫回门店,拉着他进到自己的办公室,问道:“那个花大人有没有问你什么事?” 胡干摸了摸头,说道:“就是一直在和我打听你的事。”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老板,我那可是可劲儿的夸你呢!” 钱万小声说道:“把你们聊天的内容都和我说一下。” 胡干问道:“老板你说什么?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钱万吼道:“把你们聊天的内容都和我说一下!” 胡干被钱万吓得不轻,连忙把自己和花遥的谈话内容向钱万大致复述了一遍。钱万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了听,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面色也就恢复了过来。 钱万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吧,以后记得再有人找你,你就记得和我说了再去。” 胡干一脸委屈,本来想说“这次不就是你不在我才没和你说吗”的话,但看到钱万精神不太好,连忙走出去,还顺便关了门。 钱万经过这么一折腾,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他突然笑了,是了,自己做这些事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自己又何必担心花遥从自己的毫不知情的手下嘴里知道些什么。 “秘密这东西,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才叫秘密呀!” 钱万又突然直起身来,猛地一想,花遥一方面派人来审问他,一方面又自己来找胡干探底,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不对,他如果真的有证据的话,应该直接拿人了。那就应该只是怀疑,最起码没有证据,那自己今天的表现……他又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在赵二面前表现的激动了,会不会让花遥更加怀疑自己? 钱万重新躺回椅子上,思索着自己干的事。自己其实也没有干什么,只是按照那个人的剧本演了两出戏而已。而且自己的表现也很正常,除了最后的凭证确实丢的莫名其妙外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应该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钱为什么会被那个人交给花遥,自己拿着不就挺好的吗?这些钱给了给了花遥,他的钱得从哪儿拿?一想到这里,钱万的心情又变得烦躁了。 第四十二章 布置 “大人,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办完事了。”赵二一进来,看到花遥在,连忙说道。 “我知道,我看到你送钱万回去了。”花遥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人,您……”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也就比你早回来那么几分钟。”花遥说道。 赵二有些糊涂,问道:“大人,小的斗胆问一句,您这是?” 花遥说道:“在你和钱万离开他的门店后,我就进去了,把接待陈宇,也就是偷十万两银子的那个窃贼的人约了出来谈了谈。” “哦——怪不得大人叫我尽快把钱万约出来带到客栈,再按照纸条上的信息办事,最后把他送回去,原来是调虎离山。”赵二恍然大悟道。 “我需要打钱万一个措手不及。”花遥解释道。“只有同他身边的人谈谈话我才能知道一些其他的信息。” 赵二点点头,问道:“大人可有谈出什么东西?” 花遥说道:“没有,那个胡干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是,这么隐蔽的事钱万是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你那里有什么进展吗?” 赵二说道:“我按照大人您的指示,把纸上面的内容念给钱万听了,他自然是矢口否认,而且特别生气。” “这个倒也正常,一般人无论做没做这事,都是会矢口否认的。”花遥说道。“毕竟咱们现在就只是打草惊蛇。咱们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是静观其变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怀疑钱万是那个陈宇的同伙?”赵二问道。 “只能说他目前嫌疑最大吧。他很谨慎,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是他本身做的这些事就值得我怀疑他了。”花遥说道。 “要想圆满完成这么复杂的事情,没有内应是远远不行的,毕竟无论任何微小的失误,都会造成预订结果的偏移。其中最重要的两点,一个是陈宇去钱万的门店并成功溜走,一个是凭证的丢失并成功到陈宇手上。只要把这一头一尾控制好,基本上陈宇谋划的事就不会有什么大差错了。而唯一直接接触这两者的,也只有钱万了。陈宇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两件事交给他不认识的人的。” “我明白了,大人您是觉得钱万嫌疑很大,但是又没有证据,所以来了这么一出打草惊蛇,想让钱万自己露出马脚。”赵二恍然大悟道。“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花遥想了想,说道:“你多布置一些人加强对钱万的监视吧!记得别让他发现。假如有人来找钱万或者他去找别人,你也不用惊动他,只要找一个人来给我报信,其他人继续跟着就行。” “好的。”赵二急匆匆地离开了客栈,按照花遥的部署展开了行动。 鼎泰坊,在开阳城的中心偏南的位置,是一百零八坊中几个特别繁华的一个。和以瓦舍勾栏为主的宏盛坊不同,鼎泰坊以美食着称,大大小小的客栈坐落在鼎泰坊中,堪称整个开阳城的一绝。 在这些客栈中,有一间特别冷清的客栈,由于在鼎泰坊的边缘地带,很少有客人会来这里吃饭,每天只有零星的一些人来。在这个客栈的二楼,陈宇和一个人正坐在一个雅间里吃饭。这个人长着满脸横肉,正是那天晚上陈宇找的那三个人的其中之一。 “这里是咱们的一个据点,大人尽可以放心。”陈宇对面的人说道。 陈宇双眼环绕一圈,也点了点头,说道:“蒋越,我嘱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蒋越说道:“您吩咐的事我已经找人去做了,他说今天来这里汇报。”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进了客栈,看了看客栈没人。他拿出一块令牌,店里的伙计轻车熟路地把他带到二楼。他打开房门,看到陈宇坐在椅子上,对陈宇抱拳说道:“大人,小子王超奉命监视钱万动静,最近有些成果,今日特来禀报。” 陈宇招呼王超,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一起吃饭,还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听你这语气收获不小呀!你和我说说有什么收获呀?” 王超喝了一口水,说道:“大人,您之前让我暗中监视钱万身边的人,而且让我格外注意一个叫花遥的人,这个人我看到了。” 陈宇没有丝毫意外,继续问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王超说道:“他先是带着赵府的管家赵二去找了钱万,然后又去了一间仓库,最后去看了看钱万的住处就离开了。” “他没干点儿别的事情?”陈宇问道。 “这就是我有收获的地方。就在他离开没几个时辰,赵二又来小钱万,并且和他一起急匆匆地走了,花遥在他走后找了一个店里的伙计,两人待到钱万回来以后才分开。” 陈宇笑道:“看样子花遥已经怀疑到钱万了。” 王超问道:“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陈宇道:“钱万毕竟帮助过我们,我们怎么样也得把他救出来,也算是我们的一份情谊。再说让他在花遥的眼皮子底下待久了他会发疯的,到时候供出来我们反倒不美。这样吧,还是得麻烦你一趟,去把钱万给我偷偷摸摸地接出来。” “属下遵命。”王超听了之后立刻准备出发,陈宇把他拦了下来。 “不着急,吃了饭再走。”陈宇说道。 过了半个小时,王超从客栈里慢悠悠地出来,轻车熟路地去了钱万那边。 蒋越看着王超离去的身影,有些担心地问道:“大人,您这么做会不会直接中了那个花遥的计了。他的目标不就是您吗?钱万了解的东西并不多,就算他被抓了,供也供不出来什么。” 陈宇说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花遥现在是一心想将我缉拿归案,却不知道我也在贪图他身上那几万两银子,虽然这些银子是我亲手给他的。你也不用总想着风险,风险才是整个游戏最大的乐趣。” 蒋越说道:“虽然你是上边派下来的,你干这事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可还是觉得你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而且我看不到就算做好了有什么好处。”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做这些自有我的道理。”陈宇不客气地说道。 第四十三章 金蝉脱壳 “各位大哥大婶,给点吃的吧。” 今天的长宁坊,流落进一个外来的乞丐。他身体特别瘦弱,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灰不溜秋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瓷碗,里面放着几块铜钱。 “这位姑娘,一看您就是大慈大悲之人,赏我点儿钱花吧!” 乞丐看到一个身着华丽的豆蔻少女,快步走过去乞讨。少女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朝自己走过来,赶紧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脸上满是嫌弃的神色。她身边的男子顺势出手,将乞丐连打带骂地赶走。乞丐被赶走后咧了咧嘴,直呼这条街风水不好。他带着自己的破碗一条一条街道地逛着,半天时间也混到了几十个铜钱。 时间转眼到了晌午,乞丐看着天上的大太阳,虽然现在是八月份,可太阳依旧毒辣,晒得乞丐到处找乘凉的地方。就在这时,他眼神一亮,看到前面有家商铺,那里有乘凉的地方,他便走过去坐在台阶上,背靠着墙,闭目养神,没过几分钟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在商铺斜对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餐馆,餐馆两层楼,二楼的一个客房窗户开了一条极小的缝,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商铺。这时,商铺门口的景象已经在这个客房的视野之中,包括那个躺在墙上睡觉的乞丐。 “头儿,需要把这个乞丐赶走吗?”观察的人问道。 赵二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先不用赶走,咱们现在对外的说法是已经查明钱万并没有嫌疑,而且为了赔罪把所有明哨都撤掉了,就是内紧外松,为了引蛇出洞。现在不能因为一个乞丐就暴露我们。” 观察的人吐槽道:“您自从把明哨撤掉以后,钱万就再也没出来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乖乖被引蛇出洞的主。要我看,不如直接严防死守,让他插翅难逃。” 赵二说道:“你懂个屁!咱们是让他逃跑,不是让他不跑。真正的猎手在于围三缺一,他跑了才能拖出更多人。行了!你再观察吧,我先眯一会儿,有新情况再叫我。” 赵二待在客房实在无聊,倒头便睡着了。睡了大概半个小时,他被一阵急促的声音叫醒。 “头儿!头儿!那个乞丐有动静了!” 赵二立马惊醒,自己走到窗户旁观察起来。 原来是胡干午休完毕,打开了银号的房门,一扭头就看到了睡觉的乞丐。他觉得乞丐在银号门口太影响生意了,就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乞丐,准备把他弄醒以后让他离开。 乞丐被胡干吵醒,看到盛气凌人的胡干,又看了看自己本来就脏兮兮的裤子上多了一点脚印,也赌气似的不离开,甚至破口大骂胡干。 胡干本来就暴脾气,又被这个乞丐搞得心情不好,一看到这个乞丐竟然骂自己,揪住乞丐的衣服把他一把拎起,直接扔了出去。他还说道:“臭乞丐,赶紧滚!” 乞丐看到自己被扔出来,还愣了一下,之后就一个箭步窜出去,紧紧抱住胡干的左腿,带着哭腔说道:“街坊邻里!父老乡亲!大家评评理!汇通商号的员工打人了嘿!” 胡干被他这阵势吓怕了,一直抖自己的左腿,想把乞丐甩出去。乞丐就一直用力抱着他的腿,怎么也不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乞丐的声音惊动了钱万,钱万从银号出来,把他俩人分开了。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钱万骂了骂胡干,又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心中更是尴尬万分。他抱拳说道:“各位乡亲们,是我管教不严,让各位见笑了。” 好不容易把邻居们都劝走,钱万看向乞丐,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代他向你赔罪了,你以后想要在这里睡多长时候就睡多长时候,这样可以吗?” 乞丐给他看了看自己的碗,说道:“刚才他把我碗打翻了,我碗里面本来有一百个铜钱,但是我看了看现在只有六十个了。” 钱万制住了准备再次动手的胡干,说道:“这个我赔了,要不我再给你换个碗吧!” 乞丐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就不必了,给我换好碗就没人施舍我钱了。” “你还挺精。”钱万被他的小聪明气笑了,他拿出四十枚铜钱给了乞丐,乞丐拿到以后挥挥手就走了。钱万也一边骂胡干,一边回了银号。 “小李,你派两个人,暗中跟着这个乞丐,要是有任何异常的话,立刻抓捕。”赵二看完好戏后,直接下了个任务。 “大人,您是说——”小李显然有点兴奋。 “别多想,我只是看到他和钱万有接触,例行派人跟踪,也没准儿也就只是一个乞丐。” “好嘞。”小李下去布置人手了。 是夜,赵二一边听着手下人汇报的钱万的消息,一边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字条。字条上面写的是那个乞丐果然有问题,并且他还杀了跟踪他的那两个手下。 “嘭!”桌子被赵二狠狠敲了一下,也吓坏了正在汇报的人。赵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你们继续吧。” “大人,钱万出门了!”还没等其他人说话,突然有一个人打开房门,向赵二汇报道。 赵二立刻带着其他人出了客房,他们看着晚上在门外的钱万,脸上激动的神色和钱万一模一样。钱万走出银号,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他径直走到街上,叫了一辆黑色的马车。他向车夫说了目的地后,车夫直接带着他走了。赵二也立刻率人跟在后面。 马车驶入静义坊,这个坊的实际情况和名字完全不符,是整个开阳城最混乱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商人沿街叫卖,街上一到晚上车水马龙。黑色马车面对街道上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加快速度,逼的行人硬生生让出道来。这也方便了赵二他们的跟踪,速度只比黑色马车慢了一点。 黑色马车转头进了一个黢黑的胡同,赵二也冲开人群跟了上去。赵二到了胡同口时,看到黑色马车才到了胡同中央。不过黑色马车似乎看到他们追了上来,立马又加快了速度,并且就快要冲出静义坊了,赵二他们也加到最快速度,没有注意到这条胡同里还停着一辆棕色马车。等到两辆马车走了以后,棕色马车缓缓朝着相反方向前进。 赵二追了几分钟以后,黑色马车慢慢停下了脚步。赵二走上前去,问道:“钱老板,你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呀?” 只见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举着双手从马车上下来。赵二意识到事情不对,飞身跳上马车,发现马车已经空空如也。钱万已经逃跑了! “上当了!” 第四十四章 死亡 “咚咚咚咚。” 花遥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着。他打开房门,看到一脸惊慌的赵二。 “大人,钱万跑了。” 花遥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他稳住惊慌的赵二,向他询问了具体的情况。 “大人,那个老头我已经审过了。他说是有个人约了他,让他晚上来这里拉东西,拉一次五两银子,并且先付了他五百铜钱的定金。他看这人出手豪爽,觉得信得过他,就按时到了,没想到直接被人强迫换了马车了。那个人还说后面有强盗在追他们,让他赶紧驾着马车跑。” “那个人就这么跑了?”花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 赵二恨恨地说道:“这人就是财迷心窍,看到别人拿好车换他的烂车,就想占这小便宜。要不是他操纵不了这辆马车,只怕还要耽误我们更长的时间。” 花遥问道:“除了抓到这个人,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进展?” 赵二说道:“大人,我现在已经派人把静义坊周围的几个坊全部都封锁了,您看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花遥说道:“你现在让你手下人兵分两路,一路带着那个老头查找搜索他的马车,一路挨家挨户排查钱万。钱万的身材也很好认,你们就先干这两件事吧!切记千万要封锁的密不透风,不要让可疑人出这个封锁圈。” 正当赵二准备去布置抓捕行动时,花遥叫住了他,问道:“听说你有两名手下被歹人杀害了。” 赵二双眼一红,说道:“嗯,就是那个人同钱万传递的信息,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把他亲手送到刑场!” 花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一定帮你抓到他。现在你先去安排搜查,顺便找个人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花遥目送赵二离开后,自己也跟着赵二的手下来到了开阳郡衙门。进了衙门,花遥来到了停尸房,里面摆放着被杀手杀死的那两个人。花遥找到验尸的仵作,详细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花大人,今天下午发生的这起凶杀案,罪犯的手法真是干净利落。您看他们的伤口,都是一刀封喉,可知那人的刀法精湛。” “两具尸体发现的地方是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按照我对现场的还原,应该是这两位大人跟踪这个罪犯。这个罪犯假装在街道口消失,等到他们过去以后,突然出现割掉一个人的喉咙,另一个人和他匆忙对砍了三刀,也被他抓住机会割了喉咙。” 正在绘声绘色地为花遥讲解的这个仵作姓段,他从事仵作已经三十多年了,经验丰富,别人都叫他老段头。 花遥听了老段头的汇报以后点点头,问道:“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老段头说道:“现在唯一留下的痕迹就只是一个血脚印。”他将从现场拓下来的脚印交给花遥,说道:“大人,这个脚印的主人身高一米七左右,希望这个信息能对您有所帮助。” “大人!大人!” 赵二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花遥走出停尸房,看到快步向自己走来的赵二,问道:“钱万有消息了?” 赵二说道:“钱万和马车都有消息了,不过不是好消息。大人您先和我一起去看一趟吧!我路上和您说。对了,老段头,你也跟着去。” “钱万死了?”花遥一下子明白了赵二所说的话的意思。 “嗯,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在马车里面。”赵二看了看老段头,继续说道:“被人一刀封喉。” 在静义坊的一条隐秘的角落里,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停着。这辆马车上的马已经不知跑向何处,只剩下一辆车停在那里。走近去看,会发现马车周围都是湿漉漉的,一滴滴粘稠的液体滴在地上。 花遥和赵二到了现场以后,没有贸然进入,而是让老段头先去检验一下。两人在外面待了一个小时以后,老段头缓缓从胡同里出来。他说道:“还是一模一样的死法。” 老段头带着花遥小心翼翼地到了马车旁边,他拎着油灯,照亮了地面,说道:“大人,您看这个脚印您熟悉不?” 花遥拿出老段头给的纸,说道:“杀这三个人的是同一个人?” 老段头说道:“是,他一天之内沾了三条人命了。” 花遥拉起马车的门帘,看着再也不能动弹的钱万,心中不胜唏嘘。钱万的眼睛瞪的特别大,好像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感觉不可思议。他的左手握的特别紧,右手指着右前方,好像在指责什么人,一切竟然如此像他活着的样子。只是脖子上那条深深的伤口宣告了他的死讯。 花遥掰开他的左手手指,发现有一些丝状物。老段头仔细看了看这些丝状物,说道:“这个应该是从衣服上面撕下来的,看得出来死者想在临死前留下点什么东西,而且这个极有可能是凶手身上的。” 花遥将丝状物放进证物袋,仔细琢磨钱万的手。这个手指的方向乍一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花遥总觉得不太像只是谴责人的动作。他站到钱万的身后,从他的视角看他所指的方向。 花遥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赵二,给我拿一份开阳城地图!” 花遥看着详细的开阳城地图,上面一座座坊,一条条街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花遥在地图上面指指画画,研究了三五分钟,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赵二问道:“大人,您看出什么了吗?” 花遥把地图收好,说道:“你现在留一部分人在这里,暗中查一查有没有和这样的材料一致的衣服被丢弃。” 花遥将自己拿的证物交给赵二,他继续说道:“现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咱们不知道凶手到底长什么样子,这里的线索已经基本都断了。你和我去长宁坊一趟,咱们去那里碰一碰运气。希望钱万留下的信息是真的,也希望咱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第四十五章 抓获 长宁坊内,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依旧在仓库门口坐着,守护着他唯一的财产,也守护着他年轻时的那份荣耀。 “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说话的人这才想起来老人听力不好,走上前去又问了一遍:“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说话的人被激怒了,大声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老人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前段时间来的人,说道:“哦!是你呀!你来干什么?” “我来解决你!”说话的人掏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向老人的胸口插去。他的目光狰狞,好像已经看到老人的尸体了。 就在这时,本来年迈的老人身体突然变得灵活起来,他侧身躲过匕首,一拳重重地锤在那人的肚子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人又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凶手再起不能。 “你,你不是。”王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花遥卸下自己的伪装,看着倒在地上的王超,说道:“当然不是,我不会让你再作乱了。” 王超晕倒后,花遥熟练地将他绑起来,招呼赵二等人过来。赵二带着老人到了现场。 老人仔细看了看被打晕的王超,确定身份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就是当时来借仓库的那几个人之一。” 他颤颤巍巍准备跪下向花遥行礼,花遥连忙搀着他,说道:“老翁这是何故?” 老人说道:“救命之恩是为大恩,自然要行大礼感谢。” 花遥说道:“老翁休要客气,护卫一方平安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只是可惜现在才抓到这个贼寇,让他多作乱了一段时间。” 老人从自己帽子里拿出一个符篆,说道:“大人,救命之恩小的无以为报。我这里只有一张李半仙的符篆,凭这个可以让他免费帮你算一卦,希望这个能帮您一点儿小忙。” 花遥正犹豫接不接,赵二劝道:“大人,这也是他的一份心意,您就收下吧。” 花遥从他手中接过符篆,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花遥继续问道:“老翁,您有没有一些事情没说?按照我从您这里得到的信息,领头的人是不太可能派人来杀您的。” 老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疏漏,就说道:“大人,我知道的当时就告诉您了,确实没什么遗漏的。” “好吧。”花遥也不再纠结,毕竟现在手里有凶手,直接问他就行了。 凌晨四点,客栈之中。 花遥看着桌子对面的人,问道:“姓名。” 王超颇为配合,说道:“王超。” “性别。” “男。” “年龄。” “27岁。” “家庭住址。” 王超看了看花遥,说道:“四海为家。”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王超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花遥,说道:“我就是和那个老头儿有仇,其他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花遥说道:“你今天白天,伪装成乞丐去给钱万送信,送完信之后又杀害了跟踪你的两个衙役。在今天晚上,你又伪装成车夫带走钱万,并且在静义坊杀害了他。” 王超喊道:“大人冤枉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呀!” 花遥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杀害衙役的那个地方,你留下了一个血脚印。在杀害钱万的地方,你又留下了一个血脚印。这两个脚印足以证明是你杀的他们。” 王超道:“我抗议,大人尽可以看我的鞋,我相信我的脚印肯定和案发现场的不一致。” 花遥道:“你的那身行头应该已经扔了吧。我们在富山客栈的周围发现了那双鞋以及你换下来的衣服,在那里只有你的外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原因没有换内衣,不过我想它一定还穿在你的身上吧!” 花遥盯着王超继续说道:“就算其他的都不谈,就凭你谋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我就足以判你腰斩。” 王超说道:“行了大人,既然你我都知根知底,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没错,我就是陈宇派过来的。” 花遥说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王超说道:“他让我尽力救出钱万,实在救不出来的话就把他杀了。” 花遥问道:“那你不是完成任务了吗?为什么还要动那个老人?” 王超说道:“他既然知道我们,肯定就对我们有威胁,我自然就搂草打兔子,顺便就处理了。我倒是有些疑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杀他?” 花遥越发厌恶这个只想着杀人的人,说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和钱万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杀了他,而他临死前也留出了你下一步行动的讯息。” 王超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他开始回忆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在他们金蝉脱壳以后,没过多久整个静义坊就被封了。王超和钱万从轿子里面出来,钱万的反应却很出乎王超的意料。他一没有感谢自己把他救出长宁坊,二没有对自己被包围的现状感到焦虑,反而是第一时间要找陈宇。 王超问了问他要找陈宇干什么,钱万竟然是和陈宇要账。当初陈宇找他帮忙,答应事成之后分他一万两银子。他本来耐心地等着陈宇给他钱,结果见了花遥才知道钱被陈宇给了花遥了! 王超听了他的埋怨,心中也很无语,想带钱万走,结果没想到钱万始终不配合。无奈之下只好送他上西天了。 “你,你要杀我。”钱万惊恐地说道。 “没错,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目标又那么明确。与其花费代价带你出去,不如就在这里解决掉你。”王超说道。 “作为你干这些事的报酬,我可以给你说个心理话。陈宇始终就没有相信过你,所有的当事人会被他一个个地除掉,包括那个老头。而你是第一个,那个看仓库的老头是第二个。” 钱万感受着自己的生命的流失,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终于醒悟,将线索留给了花遥。 第四十六章 准备 花遥审完王超,看到赵二跑了进来。赵二看到孤身一人的花遥,恭身说道:“大人,我家老爷来了。” 卧室之内,花遥和赵悦坐在两张椅子上,两人都是彻夜未眠,目光中露着一丝困意。赵二为两人沏好茶水,转身离开了房间。房间里茶香四溢,两人疲惫的神色也有所缓解。 赵悦率先说道:“花大人真乃神人也!咱们相见不过短短数日,您就已经把官银失窃案的一个凶手给抓到了,当真是兵贵神速呀!” 花遥说道:“太守大人过誉了,我也只是抓到了一个小角色,最多也只能算从犯罢了。主犯目前仍不知去向,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绳之以法。” 赵悦道:“花大人太过谦虚了,据赵二所说,那个落网的人是当初跟随陈宇一起寻找仓库之人,想必也是他的心腹之一。抓到了这样的人,那个陈宇也就是大人的囊中之物了。花大人可有什么抓人的计划?” 花遥想了想,说道:“目前的计划还是需要引蛇出洞吧!既然王超抓住了,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我打算在开阳城的一处地方进行一场公开审判,并且提前放出风,说要将王超打入死牢,数日之后就地正法。然后我们在这个地方严密布控,外松内紧,等待陈宇自投罗网。他如果来的话就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不来的话王超也会就此死心,和我们合作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赵悦点了点头,说道:“引蛇出洞,花大人,这可是您的老方法了,我记得这个王超就是这样被抓住的吧!” 花遥道:“确实如此,只是差点儿就让这个杀人凶手逃之夭夭。” 赵悦道:“花大人,对于陈宇来劫人,您有几成的把握?” 花遥道:“十成。陈宇此人行事癫狂、性格自大,处事无拘无束,为人恃勇好胜又刚愎自用。我与其说是在引蛇出洞,不如说是在给他下战书,以他的性格,断没有放弃的可能。” 赵悦道:“看样子花大人对陈宇是了解颇深呀!这样我就放心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提,我一定帮忙到底。” 花遥道:“只希望太守大人您为我安排尽量多的人力吧!陈宇是头凶戾的老虎,而且看现在这样他也在开阳城有不少爪牙,更重要的还是他现在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像这样的人准备多少人都不为过。” 赵悦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 花遥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赵悦面色犹豫了一下,问道:“花大人可找好审判的地点了?” 花遥说道:“既然是审判,开阳府衙最合时宜吧?” 赵悦道:“花大人,您深谙引蛇出洞之道,怎么不懂围师必阙这么一说呢?开阳府衙戒备森严,确实是好地方,可是这样的地方人出不去更进不来,万一陈宇觉得难度太大不来了,咱们这打算不是都泡汤了嘛!依我之言,不如选一个开阔一点儿的地方。武胜坊有一个小广场,那里空间开阔,却只有两个进出口,而且周围都是高楼,安排人上去以后足可以把控局势。” 花遥有些犹豫,最后说道:“一切就听太守大人的吧!” 送别了赵悦,花遥也关闭门窗,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准备接下来的事了。 鼎泰坊内,陈宇来到熟悉的客栈,和跑堂的打了招呼后径直上了二楼。 “陈主管,我需要解释。”房门打开后,蒋越凶神恶煞地看着陈宇,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宇坐在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什么解释。” 蒋越说道:“你派王超去执行任务,现在他被官府抓走了!” 陈宇继续喝了口茶水,说道:“任务失败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蒋越盯着陈宇,说道:“问题是这个损失本!可!以!避!免!” 陈宇道:“蒋越,你说话那么冲干嘛呢!我才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一切行动都得听我指挥!别说王超被抓了,就是当时派你去被抓了,你也得给我去!” 蒋越说道:“简直不可理喻。”说完便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宇继续对还在房间里的十几个人说道:“别理他,咱们继续说。” 距离陈宇最近的宋梁,也是陈宇那天晚上简单的三个人之一。相比于蒋越,他现在成了陈宇的忠实拥趸。他率先开口问道:“陈主管,你就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干吧!” 陈宇说道:“大家都是兄弟,现在王超落难,咱们肯定得去救他!现在官府也发出通告,说要在武胜坊大庭广众之下审判王超这又是在打咱们的脸!现在我问一句,大家想怎么做!” 众人一齐说道:“救王超!” 陈宇说道:“好!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咱们就救他!咱们不仅要救他,还要当着那群官老爷的面儿救他!他们想打咱们的脸,咱们就得给他抽回去!” 众人说道:“好!” 陈宇看气氛烘托的挺好,就继续说道:“官府既然敢如此豪横,肯定是在现场安排了不少的人,我们不能鲁莽,必须按计行事。宋梁,现在咱们一共多少人?” 宋梁说道:“到时候能到现场的,总共三百五十一个人。” 陈宇说道:“好,这次他们选的是一片开阔地,正好是自寻死路。咱们留下五十个人在武胜坊的外面留作预备队,如果有情况的话你们随时过来接应。剩下的人分成两组,广场之内两百个人,负责救王超,广场之外分别五十个人,负责打通撤退道路。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宋梁补充道:“最后一个人是蒋越。” 陈宇说道:“那就让他带着预备队吧!预备队五十一个人。” 陈宇将各个组的成员分好后,又和手下商讨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规划。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众人才将计划敲定。 陈宇伸出手说:“我们必胜!” 十几个人将手放到他的手上,说道:“必胜!” 第四十七章 较量(上) 八月二十二日,上午,武胜坊。 花遥穿好自己暗卫的衣服,带着一众开阳府的衙役,摆好办案用的桌椅板凳。衙役分作两排站在广场边缘,花遥则坐在椅子上面,他对面是被审的王超。 花遥看着广场外人山人海的场景,心中顿觉不妙。现场的人数怎么看也有成百上千了,里面虽然有一部分人是衙役们假扮的,但是大部分还是平民百姓,陈宇他们肯定也混迹在这群人之中。万一陈宇他们引起骚乱,只怕会对抓捕行动造成更大的困难。 花遥揉了揉自己眉心,没有理会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惊堂木一拍,大声说道:“王超,你可知罪!” 王超坦然说道:“小民知罪,小民杀了长宁坊的一家汇通银号的老板,小民甘愿领死。” “不过。”王超话锋一转,说道:“大人之前说的小民协助他人盗窃军饷十万两这事小民万万不能认。” 花遥说道:“钱万和那名老翁都是军饷失窃案的重要证人,你不正是奉了他人之命才来杀人灭口的嘛!” 王超说道:“大人冤枉啊!小民杀他们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和小民有仇。可能他们两个恰好是钱万已经被小民杀死,已死无对证,可那名老翁还在,小民愿意和他当面对质。” 花遥被王超的话搞得措手不及,当时那个老翁明明都已经现场指认他了,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反水呢?不过看着议论纷纷的群众,花遥还是让人将老翁请过来。 半个时辰后,两名衙役带着老翁来到了广场。花遥坐在椅子上审道:“宋荣,你仔细看一下,你旁边这个人是不是当初和你借钥匙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老翁看了看王超,犹豫了几秒钟,说道:“大人,我认识他,他和我有仇,但是当时那群人里面没有他。”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花遥也被宋荣这现场翻供打了个措手不及。听到广场外越来越大的嘈杂声,花遥发现哪怕陈宇没来,自己都有点儿控制不住这场面了。花遥连忙扔下令牌,让衙役们将王超带走。广场上的这场变故虽然出乎意料,可没有打乱花遥的计划,他依旧在等待着陈宇的到来。 衙役们将王超送进囚车里,正准备锁门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圆球一样的东西被扔在他们旁边。那个圆球碰到地上以后,弹了一下,开始快速变化。刚开始只是馒头大小,几秒钟以后就膨胀成一个足球大小的球。这个圆球再也撑不住,旋即爆裂开来,周围的所有人都被炸飞了数米,囚车也被炸飞,掉在地上彻底散架。 “敌袭!结队!” 领头的衙役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连忙组织手下奔向被炸飞的王超,再加上爆炸引起来的各种骚乱,本来只是看戏的市民的各种尖叫、踩踏者数不胜数,整个广场彻底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圆球在人群中被抛出,所有人看到这个圆球立刻避如蛇蝎,本来快要接近王超的衙役又被人群冲散。还好王超也被炸弹炸的不清,没有能力逃跑,这让花遥松了一口气。 “先把那些扔圆球的抓住!”花遥在他们扔东西时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大概位置,附近的衙役立刻心领神会,纷纷开始抓捕离自己不远的劫匪。 广场的人群越来越乱,大部分人也开始疯狂地向出口逃跑,花遥指挥的那些人也被埋没在人群之中。不一会儿,有几个系着黑发带的人从人群中艰难爬起,他们还抓着刚才扔圆球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艰难地朝着王超走去,把他从地上背起来。 花遥看到这一幕后也有些激动,戴着黑发带的是赵二他们安排在人群中的衙役。现在他们重新掌控住了王超,总算是将现场情况稳定了下来。他指示其他人去帮忙,结果那个人没有搭理其他人,径直从出口走了。花遥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立刻看了看之前押人的那几个衙役,发现他们全部消失了! “不好,中计了!”花遥立刻离开广场,赵二立刻从路口出来,跟上花遥。 “你刚才看到那个背着王超走的人没?”花遥径直走向马棚,一边走一边问道。 赵二说道:“我看到了,那个人向我要了一匹马,说是大人您的指示,让送王超回监狱。” “你给了他了?”花遥看到赵二惊疑不定的样子,说道:“你也赶快给我准备一匹好马,再告诉我他骑马从哪个方向走了。” 赵二以最快的速度备好马,说道:“那个人向西走了,也没走多久,大人您应该能追到。要不我和大人您一起去吧。” 花遥想了想,说道:“可以,让没事的衙役们也跟上来吧。” 花遥和赵二两人骑着马一路奔驰,后面有十几个衙役跟着他们。走了没多久,花遥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王超和救走他的人。花遥正欲前进,突然一支箭射来,止住了花遥的步伐。 “陈宇!” 陈宇也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人过来救援,这是他布置的救援队伍。 “花大人,好久不见呀。”陈宇笑道。他一面准备搭弓射箭,一面对他手下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看到自己的手下都拐过了弯,陈宇说道:“花大人,你要抓的是我,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要是想抓我的话,就尽管来吧!”说完,陈宇朝着另一个方向骑马逃跑。 赵二轻声对花遥说道:“大人,要不您去追陈宇,我们去追王超。” 花遥点点头,说道:“可以,你带着其他人去追吧,我去追陈宇。”话还没说完,花遥已朝着陈宇逃跑的方向追去。 赵二对着后面的衙役们说:“现在花大人去追那个元凶首恶了,临走之前让我们去追逃犯王超,兄弟们,大家跟我一起追!” “是!”后面十几个人传出整齐划一的声音,他们也快马加鞭,朝着王超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八章 较量(下) 陈宇和花遥一前一后,疾驰在开阳城中。没有注意路旁匆忙躲避的行人,花遥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跑在自己前面的陈宇。就这样奔驰了十几分钟,陈宇不小心跑到了一个死胡同里,花遥守在路口,将他的后路截断。 “陈宇,你跑不了了。”花遥喝道。 “花大人,士别十几日,大人的风采可是更盛呀!”陈宇没有丝毫慌乱,还是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少废话,自从八月初八一别,我可是找了你十几天了,你让我一通好找呀!”花遥慢慢靠近陈宇。 “大人这么重视小人,小人受宠若惊。”陈宇也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 花遥说道:“你隐患太大,还是抓了你更好,而且我也想从你嘴里知道玄离的事。” 陈宇看了看花遥后面,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我是真的跑不了了。” 花遥转过头去,看到了骑马过来的赵二。赵二连忙行了个礼,说道:“大人,我们已将王超重新抓捕归案,现在咱们两人联手拿下这个陈宇吧!” 花遥说道:“好!”说罢两人分左右两边一齐朝陈宇奔去。 陈宇看到两人快要到他身边,举起双手,说道:“我投降!” 陈宇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花遥吓了一跳,他说道:“陈宇,你在耍什么把戏!” 陈宇说道:“大人,如果是你们两个人来抓我,我自然只能投降。但你真的确定你身边这个人和你是一条心的吗?” 话音未落,花遥立刻感觉自己的脑袋遭到了重击。还没反应过来,花遥便从马上栽下来,立刻不省人事。 “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赵二放下手中的刀鞘,淡然说道。 “当然是临死前让他做个明白鬼了。”陈宇骑马走到赵二身边,耸了耸肩。 赵二说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就交给你了。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在这里就杀了他。” 陈宇跳下马,说道:“不用你说,我自己会做。话说你为什么不直接用刀杀了他呢?还要让我浪费时间。” 赵二道:“我只是奉大人之令和你合作,虽然要对付的是他,但是毕竟同朝为官。而你,呵!” 陈宇走到花遥身边,抽出随身的刀,说道:“我懂,脏活儿累活儿我来干,你们最无辜了。” 正当陈宇准备杀花遥时,他的剑锋突然一转,打飞了赵二射向他的飞刀! 陈宇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赵二对自己的失手也有些诧异,说道:“既然要做事,肯定要做绝。你活着对大人威胁太大,我只能奉大人之命送你们去死了。暗卫伙同盗贼盗取军饷,最后被太守手下亲自发现并当场击毙,听着多么顺耳。” 陈宇说道:“做人呀,千万不能太自信,太自信的话,可能会摔得很惨的。” 赵二道:“杀你们两个,我还是没什么压力的。”说罢他已经亮出自己的佩刀,刀光闪闪,配合着良马的疾驰,气势汹汹地朝着陈宇砍去。在他看来,这一刀,便足以解决陈宇! 陈宇面对赵二的进攻也不敢轻敌。等到这一刀过来的时候,他迅速闪身躲避,可胸口还是被划了一道伤口。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碰了一下赵二的马鞍,额头一个若隐若现的火焰标志亮了一下,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赵二还沉浸在猫捉老鼠的戏谑心情中,突然感觉腿部炸裂,随后痛觉沿着身体向上移,一直延续到自己的脑袋。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秒,赵二竟已连人带马一起被燃烧殆尽! 陈宇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伤势,苦笑道:“还是挂了彩了。”他对自己刚才那一手也感觉到心悸不已,主人的力量越了解越觉得可怕,越觉得深不见底。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清洗这混浊的尘世了。 陈宇又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李芽儿,主人赐给了她如此的伟力,她竟然没有怎么用过,而自己——若是他们姐弟换换能力,只怕都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陈宇低头看了看花遥,轻声说道:“花大人,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可别让我失望了啊!”说完以后,陈宇撕下自己的衣服,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忍着疼痛翻墙离开了现场。 半个时辰过后,花遥缓缓醒转,抬头第一眼就看到面色阴沉的赵悦。 赵悦看到花遥苏醒,说道:“花遥,王超被救走了。我现在怀疑你和陈宇互相勾结,盗走十万两饷银,你被捕了。” 花遥还未彻底清醒,他的双手已经戴上镣铐,刚才一直归他指挥的衙役也在此时亲手逮捕了他。自己地位的一落千丈让他之前被砸晕的头又疼了起来,他也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花遥随着衙役离开巷道,走到赵悦身边时,他说道:“赵大人,我没死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呀?”没等赵悦说什么,花遥继续说道:“有时候人真的不能太小看别人,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跌落万丈深渊呀!哈哈哈哈!” 赵悦被花遥的笑声吵得心烦,说道:“把他带下去!” 随着花遥被拖走,这件事情也迅速发酵,最后开阳城人尽皆知!赵悦的奏折也送到了云柳城,送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什么,没找到?”赵悦又惊又疑的声音从他卧室传出。 “是,大人。”汇报的人的腿因为紧张也一直哆嗦。“我们找遍了花大——不,花遥住的地方,始终找不到那剩下的五万两银票。” 赵悦的脸色也缓和过来,说道:“无妨,你不要紧张,花遥和贼寇陈宇联手,这些钱自然是被他送给陈宇了,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个只能说明花遥是真的罪大恶极,竟然为了这些钱财与歹人同流合污,着实可恨!” “大人说得对。”汇报的人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继续说道:“大人,赵二也没有找到。” 赵悦说道:“既然找不到,那就说明他是被花遥和陈宇合谋杀害了。好好安顿他的家人,给他建个衣冠冢吧!” 第四十九章 朝议 云柳城内,未央宫中。 时值初卯,雄鸡报晓。 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样鱼贯入未央宫,大丰朝的皇帝早已在龙椅上等待着众人。待百官站定后,殿头官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名身着绯红色官服的人从人群中站出来,身体微躬,说道:“臣,陶哲,有本上奏。” “近日,开阳郡太守赵悦派人送来一封信件,是有关之前开阳郡丢失十万两饷银的事。下官身为吏部侍郎,看完此信以后觉得兹事体大,只怕整个吏部也做不得主,故特来将此信件呈送陛下。” 说完,陶哲双手递上信件原件,一位禀礼太监将信件呈送给皇帝。皇帝打开信封,看了许久,说道:“哦?这倒有意思了,按照赵悦的意思,他丢失的十万两银子我手下的暗卫偷的咯?” 陶哲连忙说道:“微臣窃以为,赵悦的意思可能是觉得暗卫花遥误入歧途,不小心当了从犯。” 皇帝没有说什么,他看向了一旁的吏部尚书,说道:“王爱卿,你身为吏部尚书,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吏部尚书王生回道:“启禀陛下,微臣认为,此事事关暗卫,事关皇家尊严,实在不宜和吏部挂钩。刑部尚书张晓张大人,明察秋毫,嫉恶如仇,将这个案件交给他的话,想必定能让真相水落石出,还暗卫一个公道。” 皇帝没有继续问刑部尚书,他巡视四周,看了看满朝的文武百官,最后将目光落向最前面的丞相身上。皇帝问道:“霍爱卿,你的看法如何?” 丞相霍静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吏部尚书言之有理,这起案子本质上是一起刑事案件,理应由刑部尚书去开阳查案。” 此时,另一人开口说道:“启禀皇上,暗卫之事乃陛下家事,奴才窃以为万万不能交给刑部去审。就算派人,也应该派暗卫的人去调查。” 众人一听这略显尖锐声音,就知道这是当朝最大的太监,也是皇上身边的最大的红人——苏礼。 霍静冷哼一声,说道:“苏大人的建议是真好,让暗卫查暗卫,难不成苏大人是想包庇花遥吗?” 苏礼不甘示弱,说道:“咱家这都是为了皇室的颜面,暗卫是以效忠陛下为最高宗旨的,苏大人莫不以为暗卫会为了自己的一个手下而背叛陛下吧?” 皇帝制止了此次争论,说道:“好了,这件事既然有争议,你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不如把魏彬一起叫来议一议。” 一声嘹亮的声音响起:“宣——魏彬觐见!” 魏彬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下进入皇宫,步入未央宫,行了磕头大礼后。魏彬说道:“暗卫首领魏彬,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道:“平身。” 魏彬这才站起来,说道:“谢陛下。” “魏彬,你可知道你们暗卫里面有个叫花遥的人?他现在深陷开阳的饷银失窃案,你对此事有何见解?” 魏彬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听说过这件事,微臣绝对信任自己的手下。如果他真的勾结贼人盗窃饷银,那我会亲手清理门户。” “好!”皇帝笑道:“有魏爱卿这话我就放心了。现在丞相和大总管都在商量派人去开阳查案,霍爱卿举荐刑部尚书,苏总管举荐你们暗卫的人,你认为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魏彬想了想,说道:“不如由暗卫派一个人同张大人去开阳处理,两人互相监督,共同办案。我想我们暗卫也是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帮张大人的忙的。” 皇帝说道:“不知两位卿家意向如何?” 苏礼率先说道:“陛下圣明。” 霍静也行了个礼,缓缓说道:“陛下圣明,微臣遵旨。” 皇帝说道:“既然两位卿家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决定了。现在的问题是,派哪个暗卫去?”说话之际,皇帝将目光投向魏彬。 魏彬心领神会,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已有合适人选。” “宣——沈石觐见!” “沈石,你知道你手下花遥的事吗?”皇帝问道。 沈石说道:“微臣略有耳闻。” 皇帝继续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石道:“启禀陛下,微臣认为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花遥为人忠君爱国,做事严谨认真、恪守原则,是不会为了钱财而背叛陛下的,此其一也;花遥之前一直在梅县处理事情,并无时间和精力谋划如此大的一桩盗窃案,此其二也;花遥和陈宇有杀姐之仇,此次前去开阳也是为了调查陈宇的事,他们两人水火不相容,花遥断不可能与陈宇同流合污,此其三也;饷银失窃案扑朔迷离,目前谁也不知道饷银如何被盗,又怎么能确定花遥就和陈宇同流合污呢?此其四也。” 皇帝点点头,说道:“假如让你去审这个案子,你会如何审理?” 沈石说道:“微臣会依事实推理,依真相办案,不负陛下,不负暗卫。” 皇帝道:“假如真的查出花遥就是盗窃案的从犯,你会如何处置?” 沈石道:“假如他真的犯了事,那他就不配被称作暗卫,微臣必当剥去他的暗卫服,亲自押送他回京受审。同时希望陛下治臣识人不明之罪。” 皇帝说道:“好!两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 苏礼道:“奴才认为,有沈大人这样的暗卫,相信真相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霍静道:“微臣无异议。” 皇帝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刑部尚书张晓——” 一名紫色官服的人站出来说道:“下官在。” “暗卫沈石——” 沈石连忙说道:“下官在。” 皇帝看了看两人,说道:“朕命你二人即刻前往开阳城,共同办理饷银失窃案,开阳郡一切官员均须配合,不得阻碍办案,违者杀无赦。” 两人同时行礼,说道:“微臣遵旨。” “众位卿家可还有别的事情?”皇帝看了看满朝文武,无人再有奏章,于是说道:“既已无事,那就都散了吧!” 殿头官喝道:“退!朝!” 第五十章 见面 “大人,这就是关押花遥的地方。”赵悦毕恭毕敬地介绍道。 “嗯,你先带我们进去吧!”一个国字脸、身材壮硕的人说道。此人正是刑部尚书——张晓。 “这——”赵悦看了看一旁身穿暗卫衣服的沈石,说道:“大人,沈大人这需不需要暂时回避一下?” 沈石冷哼一声:“不劳你费心,我自己知道规矩,不就是避嫌嘛!” 张晓柔声说道:“沈大人倒是不用如此敏感,您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毕竟事关重大,还是我审完以后你再审吧!” 沈石说道:“一切听张大人吩咐。” 张晓和赵悦进入牢房,第一眼就看到了花遥。花遥此时穿着囚服,盘腿坐在地上。 “罪犯花遥,还不快点儿起来受审!”赵悦说道。 花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下官暗卫花遥,拜见张大人。下官目前还是暗卫,不便下跪,还望张大人谅解。” 张晓说道:“无妨,我只是奉皇上之命来查清真相的,不需要你下跪。你只要把从到开阳以来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通通和我说一遍就行。” 花遥回道:“是。”于是他将从遇到陈宇开始,一直到王超逃脱期间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张晓道:“你的意思是,赵大人伙同陈宇给你做了一个局,让你背上盗窃饷银案幕后真凶的身份?” 花遥道:“依照下官的推论,这个可能性确实大一些,要不然解释不了为何赵大人夤夜上门来劝我将埋伏地点设置在如此开阔的位置,更解释不了他的手下赵二为何要在抓捕陈宇之时对我下黑手。” 张晓说道:“暂且不提这些仅是你的一面之辞,我看你答应陈宇的赌约就有鬼。谁会如此轻而易举相信这个游戏呢?” 花遥说道:“大人,您见过超自然的事吗?您相信有个人仅仅说出一个名字就被烈火焚烧而死吗?虽然我不知道把我打晕之后赵二做了什么,但是从现场的血迹以及沾血的马蹄印来看,我想应该是赵二打伤了陈宇,然后被陈宇总那种方法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连人带马被焚烧殆尽。” 张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转移话题,问道:“你说你五万两银子给了赵悦,那剩下的五万两呢?” 花遥保持了罕见的沉默,隔了十几秒,他说道:“抱歉这个我真的不能说,我们之间的赌注还没有结束,我必须赢了这局。” 张晓失望地摇摇头,赵悦趁机说道:“大人,依我看花遥纯粹是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他勾结陈宇盗取饷银,之后又通过这些怪异举动来洗脱自己的嫌疑,杀掉可能暴露的同伙。可惜了赵二,当场撞破他们勾结的真相,被他们两人杀了灭口,五万两银子也重新回到了陈宇的口袋。” 张晓叹了口气,说道:“我问完了,接下来还有个人要问你。” 花遥看到进来的人,不由得愣住了,说道:“老沈?” 沈石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走到花遥面前,还未等花遥问出“你怎么来了”的话,一个铁拳就砸在了他的面门上。花遥被打的头晕眼花,两行鼻血流了出来。 “这一拳,是给你的教训,是你多管闲事的教训。”沈石回到了张晓身边。 花遥赶紧止住鼻血,说道:“沈队,我知错了。” 沈石说道:“知错的话就赶紧把真相说出来,不要自讨苦吃!现在张大人还是因为你是暗卫对你礼让有加,要是你因罪被陛下褫夺了暗卫的身份,这一拳顶多只能算是你的开胃菜!” 花遥的目光中满是坚定的神色,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所经历的事情刚才已经如实禀报给张大人了,并无半点儿虚言。大人尽可以去调查,我若有不实之处,甘愿领罪。” 张晓没有说什么,转头带着赵悦和沈石离开了牢房。花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还望沈队不忘幼时相识之谊。”沈石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看跪下的花遥,继续跟随张晓越行越远。 沈石回到自己的住宅,关好门窗,想着花遥最后和他说的话——不忘幼时相识之谊。他和花遥从小就认识,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经常带着八九岁的花遥到处乱跑。可是这个不可能是花遥一个单纯的求情,肯定是个线索。 沈石冥思苦想之际,突然想起来一个人——罗元。他和罗元接触的不多,就是见花遥经常和他玩,而且听说罗元好像就在开阳城。想到这里,沈石有点儿明白花遥的意思了。在花遥的叙述中,从来没有提到过罗元,而以他和罗元的关系,不可能不去看他,那就说明罗元可能也和这件事有关。 “明天去看看那小子吧!还得看着点儿人。”沈石心里想道。 “夫人,这茶可是遥子从梅县这个苦寒之地带过来的土特产,听说清香无比。夫人请先用茶。”罗元将茶杯送到宋雨面前。 宋雨端起碗,品了品,说道:“确实不错。不过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茶的样子和香味很熟悉呀!” 罗元问道:“有吗?” 宋雨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茶挺像咱们旁边店里面卖的庆延茶?” 罗元仔细看了看,说道:“好像是哦,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熟悉。哈哈哈,没办法,谁叫咱们开阳城的庆延茶远近闻名呢!想起遥子这家伙,大老远从梅县带过来开阳的土特产。哈哈哈哈!” 宋雨看到罗元这样,握住他的手,关心道:“夫君,现在城里面都在传花遥勾结盗匪盗窃饷银,而且还被抓起来了。我相信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可是暗卫,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不过我看你好像状态不太好,你可千万别太担心啊!” 罗元将宋雨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没事。小雨,你真好。” 宋雨脸微微泛红,说道:“老夫老妻了,还说这话。” 罗元抱紧了宋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我对这件事有些预感。前两天遥子偷偷来找我,给了我一个东西。” 宋雨仔细看了看罗元衣服里微微露出来的东西,发现是几张万两的银票。 第五十一章 双线出击 一个普通的小酒馆内,沈石正在一个包间喝着闷酒,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沈石烦躁地问道:“谁呀!” 门外的人说道:“罗元。” 沈石的醉意一扫而空,说道:“进。” 罗元缓缓开门走进去,带着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沈大人,好久不见呀!” 沈石的记忆中将小时候的罗元和面前的罗元慢慢重合,缓缓说道:“罗元,好久不见呀!你这小子,这几年都干什么去了。” 罗元坐到沈石对面,说道:“老沈,现在不是说我的事情的时候吧!”他悄悄地说道:“没有人跟踪你吧?” 沈石说道:“你也太低估我了,就那几个歪瓜裂枣,我三下五除二就甩了他们了。倒是你,花遥给你留什么好东西了?” 罗元端起桌上的酒杯,品了一口,摇了摇头,说道:“我哪儿有什么好东西呀!若不是老沈你派人找我,我现在还在家里面搂着媳妇儿睡大觉呢!” 沈石嫌弃地瞥了罗元一眼,说道:“别装了,是花遥让我来找你的。就他那性格,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说这话,我又看到你和这个案件一点联系也没有,唯一可能的就是他留给你什么东西了。” 罗元拍拍手,说道:“老沈,你真是目光如炬呀!要不你再猜猜他留给我什么东西了?” 沈石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直也没把握。不过我看到你这个样子,说明只要将这个东西交给我就肯定能洗清花遥的冤屈。难不成,那剩下的五万两银子在你手上?” 罗元道:“老沈,我就说刑部尚书怎么着也得你来当,要不太屈才了。”他掏出了花遥给他的五万两银票,不过并没有交给沈石。“老沈,按照遥子的意思,他就是让我将五万两银票交给你。不过,我有一点儿不同的想法。” 沈石道:“哦?说来听听。” 罗元道:“老沈,我把银票给你,你有几成的把握救出遥子?” 沈石道:“赵悦目前唯一证明花遥是犯人的确凿证据就是失踪的五万两银票。我拿到这些银票的话有十成把握能救出他。” 罗元继续问道:“那你又有几成把握能查出饷银失窃案的真相?” 沈石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的证据还是太少了。虽然我知道大概率是赵悦搞的鬼,但是人证物证都没有,盗窃手法我也还没有解开。” 罗元说道:“现在我把五万两银票给了你,也只是让他们放了遥子,其他并无半点儿助益,你还是被他们严密监视,接触不到半点儿核心。栽赃陷害这事最多也就赔礼道歉,究竟是谁盗窃饷银,这一切都无从查起了。” 沈石想了想,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罗元说道:“我们不应该查栽赃嫁祸暗,应该要做的应该是攻敌所必救,从盗窃饷银案查起。咱们两线出击,你在明处牵制他们,我在暗处查明真相。只有解了盗窃案,才能真正救出遥子。” 沈石说道:“查盗窃案难度太大。现在总共就两个方向,一个是外桥仓库,一个是陈宇。这两个方向的线索现在全部都被掐断了,现场反水的那个宋二也已经被人杀了,现场没有半点儿痕迹。都说是招惹了陈宇被灭口了,可明眼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罗元看着沈石,诚恳地说道:“所以单凭你一个人是查不出什么的,只有我们联手,才有把握。” 沈石说道:“你所谓的把握,从哪里来?” 罗元道:“其实遥子当时不止给了我五万两银子,还给了我这个。”他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木片,放到桌子上。“这个东西是遥子从饷银失踪现场找到的。” 还没等他说完话,沈石就赏了他个脑瓜崩。“有这好东西还不早点儿拿出来。”沈石没有理会捂着脑袋的罗元,细细端详着这个小木片。 “这个像是从什么箱子里磕下来的。”看了半天,沈石得出这么个结论。“好了,你把五万两银子交给我就行了。”沈石对罗元说道:“你这份心意我代花遥领了,不过这件事你不能掺和进入,我有暗卫身份护身,他们不敢怎么样;你要是被发现的话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罗元道:“老沈,你真是个王八蛋!竟然给我来这么一下。五万两银子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给你的!” 沈石有些惊奇,他走到罗元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制住,从他怀里掏出银票后松开了他的手,说道:“现在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罗元忍住身上的疼痛,冷笑道:“你真的确定你拿到的是真的银票?” 沈石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发现确实是假的,说道:“好小子,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我现在倒是觉得你没准儿能胜任这个活儿了。” 罗元说道:“我本来就没问题。行了,现在你既然认可我了,那我就告辞了。以后还是你有事了找暗卫联系我。” 沈石道:“你有这个决心趟这趟浑水,可你还有老婆孩子,他们不能陪你趟。我安排人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罗元头也没回地说道:“那就多谢了,老沈。” 罗元走后,沈石无奈地摇摇头,现在他越来越不懂这些年轻人了。一个花遥,明明察觉到赵悦有问题了,竟然还心大的按照赵悦的安排走,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一个罗元,本来没他事,好好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了,结果非要横插一脚,目测又是个要把自己搭进去的主。 沈石甩甩头,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喝了一口酒,脸上一下子又浮现了深深的醉意。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一开暗门,来到了另一个房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保自己是一副醉汉样,打开房门摇摇晃晃地扶着楼梯下楼了。 在酒馆外面监视的人事后向赵悦汇报道:“启禀大人,属下暗中跟随沈石,发现他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找了个酒馆一个人喝了点儿闷酒。期间除了小二,没有任何人进入过房间。” 第五十二章 调查 第二天,天元酒楼, “小沈,你邀请我吃饭究竟是有什么事呀?”张晓看到桌子上丰盛的美食,又看了看周围绝佳的环境,用略带戏谑的语气问道。 沈石道:“张大人,咱们好不容易出来办一次差,而且来的还是开阳,我自然要请大人吃顿好的了。也不枉咱们这短暂的共事之情呀!” 张晓道:“你这可算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了。快说,到底又有什么打算了?你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沈石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算,就是想问问大人您到底究竟打算怎么办这个案子。” 张晓沉思了片刻,说道:“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石道:“大人您是想忠于皇帝陛下呢,还是想忠于霍大人呢?” 张晓没有说话。 沈石见状,继续说道:“我知道大人您现在特别难,霍大人和苏大人吵起来,有我们这些暗卫居中调停,尚还可以维持稳定。可现在是霍大人和我们暗卫有矛盾了,只怕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张晓道:“你的意思是?” 沈石道:“大人不妨好好想想,当今圣上之所以派您和我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总不可能真的就是听霍大人的建议吧?大人您忠正耿直之名传遍朝野,‘张晓为尚书,世上无冤狱’的美名更是享誉八方,只怕这才是圣上让您前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张晓道:“沈大人莫要激我,我张晓做事从来都是只凭良心。虽王公贵族犯事,亦与平民无异,更何况只是个郡太守。这件事情既是圣上钦点,又是丞相指派,我自然明白自己要忠于谁。”张晓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所忠于的,仅此心而已。” 沈石道:“是在下唐突了。” 张晓道:“沈大人,你要想在开阳城查案,我不会阻拦你分毫。你的对手,永远只有赵悦一人,这点你尽可以放心。” 沈石道:“当真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张晓笑了笑,说道:“小沈,这样你就放心了吧?咱们这好不容易有点儿私人时间,想那么多干啥,吃菜吃菜,我好不容易宰你一顿。” 沈石也笑着端起碗,说道:“那我就先吃为敬了。”说罢便直接伸筷子夹向桌上的菜。 张晓笑骂道:“好你个小沈,也不知道尊重长辈。” 得到了张晓的保证,沈石心中的一块儿石头也落了地。“目前还是不乐观呀!整个开阳城都是赵悦的人,我怎么和他斗呀!”沈石心中想道。 他又拿出罗元给他的那个小木片,打量了一番,决定还是以这个为出发点。 “这样的木片挺像是箱子上面的。若是出现在盗窃现场,很有可能是罪犯留下的,也就是说,他是用这个箱子将银子带走的。”想到这里,沈石看了看外面,那个方向正是外桥仓库。 “欢迎沈大人!”外桥仓库的人看到前几天刚来了一次的沈石又来了,连忙敬了个礼。 沈石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放下吧!我这次来,就是想再来看了看,另外还有几个问题问一下你们。” 在守卫的带领下,沈石重新逛了一圈案发现场,那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沈石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出半点儿痕迹。 “看样子是花遥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彻底收拾完,所以用钱万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把这里的一切线索都清理干净了。” 尽管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期,沈石还是有点失落。他向守卫问道:“每天这银子和粮食进进出出的,你们应该有这些车辆出入的记录吧!” 守卫答道:“自然有这些东西。”他带着沈石来到门口,指着厚厚的一本册子,说道:“这个就是来往车辆的出入记录表,不管是什么车辆都被记录在案。” 沈石点点头,说道:“现在我要征用这个东西,可能要看几天,你们重新换一本册子吧!” 守卫面面向觎,沈石继续问道:“这个是今年所有的记录表吗?” 守卫回道:“是的。” “十万两饷银入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三月初十。” “它们被盗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八月初三。” “当时你们怎么发现它被盗了?” “每年的八月初五是饷银出库的日子,八月初三是最后一次排查饷银的日子。所以就是在那天,我们发现饷银不翼而飞了。” “你们平时看饷银吗?” “启禀大人,饷银这东西肯定接触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平时没人看饷银。况且开那个仓库的两把钥匙,一把在我们一个副仓库长那里,一把在仓库长那里,别人想看也看不上。” 沈石点了点头,拿着记录簿出了门,说道:“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们都各自忙各自的吧!” 送走了沈石,几个守卫又聚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大人真有意思,前几天刚来的时候问了这些问题,现在又问了一遍,怕不是健忘症吧?” “你懂什么呀!大人物肯定有大人物的处事方法,不是咱们能够理解的。” “你就会拍马屁,也没见你当面拍一个。” “你咋不当面说他呢!” “好了,别吵了。头儿,咱们这么说谎真的没问题吗?毕竟虽然名义上那把钥匙在段副仓库长那里,可实际上是在赵大人那里呀!” “赵大人让咱们这么说,咱们能有什么办法!虽然说这位大人是暗卫,可我看也不是咱们赵大人的对手,之前调查这个的暗卫不就被咱们大人送进去了嘛!” “嘘!头儿,你怎么敢说这个,不想要肩膀上的脑袋了?” “菩萨呀!是我多言了!求您保佑保佑我吧!赵大人呀!求您千万大人不计小人过呀!”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行了,你们别吵吵了,一群人半天也吵吵不出个啥来。” “老马,你说什么呢!”领头的说道。 “我说你们就会在这里吵吵,不像我,我可是会抓住机会的。” “就你?你能抓住什么机会!” 老马用一种憧憬的目光看向远去的沈石,说道:“从刚才那位大人身上,我看到了希望,我看到了机会,我看到了发达的契机。” 没有理会其他人对他的冷嘲热讽,老马拿起自己的水杯,隔空敬了沈石一杯。 第五十三章 用途 今晚的开阳城越发漆黑,厚厚的乌云堵住了天上仅存的一点残月,整个开阳城伸手不见五指。 夜半时分,马丁从床上爬起来,从家里面唯一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情不自禁地亲了它一下,把它揣进怀里,马丁偷偷溜出了房门,趁着这个夜色来到了一家餐馆。 那是一家比较破旧的餐馆,整个餐馆只有两三张桌子和一个大约四平米的包间。马丁走进去,心里直嘀咕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就问餐馆里唯一的人,说道:“掌柜的,这里是朱家餐馆吗?” 那人看了看马丁,说道:“这里是朱家餐馆,请问你是?” 马丁说道:“我叫马丁,有人和我说要我来这里找他。” 掌柜的“哦”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包间说道:“进去吧。” 马丁四处打量着朱家餐馆,缓缓地进了包间。掌柜的则将餐馆的大门锁上,也径直走进包间。 “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罗元脱下了掌柜的衣服,笑着对马丁说道。 马丁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证据呢?你怎么证明?” 罗元掏出一枚不完整的玉佩,马丁见状也掏出一枚同样的玉佩。两人的玉佩拼到一起,正好是一个完整的玉佩。 “那半块是我给老默,让他交给你的。”罗元说道。 马丁这才信了他的话,说道:“我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罗元说道:“当然准备好了。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可以把这些东西都给你。”罗元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随意晃了晃。 马丁凭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那都是几张一千两的银票,心中大喜。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昨天有个暗卫的人来查饷银失窃案,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罗元道:“我最近正是在一直在忙这件事。” 马丁道:“那个暗卫最后拿走了车辆进出记录册。不得不说,他确实挺聪明的,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罗元若有所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记录册确实有用,不过被人掉包了?” 马丁道:“确实如此。实不相瞒,这本册子就是我写的,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记录这个。” “记得是在饷银失窃不久之后吧,赵太守家的赵二就带人来外桥仓库了。” “他们倒也没干别的事,就是例行检查了一遍,然后和那位暗卫一样把这本记录册带走了。当时他们说的是要把它作为线索带走,没过多长时间又还回来,说是经查实这个与案件无关,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这本来也就是一件小事,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很快忘记这回事了。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我数了数它的页数,发现少了十页!” “等等。”罗元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能记得自己写的东西少了几页?” 马丁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之前就弄出过丢了记录册的事情,差点儿也丢了自己的工作。于是我就吃一堑长一智,每天带纸偷偷抄录一遍,回家之后把信息腾上去。可以说我家里的那一本记录册就是原本的记录册,也是绝对不会错的记录册。我就是拿这两本对比,才发现仓库的那个记录册有问题的。” 罗元道:“现在那本记录册在你身上?” 马丁道:“当然。毕竟是来做交易的,我自然要以诚信服人。”说罢他从怀里掏出记录册,补充道:“好人做到底,缺失的那些页数我已经标记出来了,你要付的酬劳也可以兑现了吧!” 罗元道:“你也不怕我是赵悦手下的人,来故意套你情报?” 马丁道:“刚开始老默和我说的时候,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担心。不过看到你给我的那个信封以后,我就知道你的可靠程度了——毕竟赵太守可是不会用两千两银子来让我上钩的。” 罗元道:“好吧,既然你讲诚意,那我也讲诚意。”他把手中那几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马丁,说道:“这是五千两银票,你点点对不对。” 马丁点了点钱数,确认无误后笑着说道:“好了,咱们的交易就算结束了,以后就两清了。” 罗元附和道:“两清了。” 两人依次离开朱家餐馆,这里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 “啧啧啧,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个?”沈石看着罗元送来的记录册,既惊且喜。 “从外桥仓库主管写记录册的人手里拿到的。”罗元道。 “那咱们可得给他颁个奖。” “不用了,他已经得到奖励了。” “奖励?难不成你用那五万两银子里面的钱收买的他?”沈石不确定地问道。 罗元点点头,说道:“是。” 沈石严肃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罗元道:“我知道呀,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没准儿盗窃饷银的罪名就安在我头上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呀!你现在来了以后一直被明里暗里的监视着,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沈石的话语明显软了下去:“那你也不能——” 罗元站起来说道:“我们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五万两银子了,我们手里唯一有用的筹码也就是这五万两银子了。开阳,这是个哪里都需要用钱的地方。有钱能行千里,无钱寸步难行。‘只要有钱,你什么事都能做到。’这就是我对它最真实的评价。只要有钱,我们就能找到真相,就能做到我们要做的一切事情。” 沈石仔细想了想,自己目前唯一的进展也就是这个记录册,而它也是罗元拿银子换来的。“那这个必须得由我来做。” 罗元拒绝道:“不行,你不能被人抓饭半点儿把柄,而且你被严格看守,也没有能用钱的地方。只有我才能用这钱得到更多的东西。至于遥子那边,只要我最后给他剩点儿钱,不让他输掉比赛就行了。” 沈石叹了口气,说道:“也只好这样了。只是可惜,苦了你了。我们两个看样子是帮不到你什么忙了。” 罗元道:“没事。”他望向窗外,眼神中似有火再烧。他在心里默默念道:“我也真的想好好这么放肆一把了。” 第五十四章 追查 “看这被撕去的几页,都没有什么规律?”两人达成协定后,沈石说道。 罗元对比了所有缺失的纸张,说道:“这里面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这个东西。”说罢,他食指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名称。 “大衍粮行。”沈石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些被撕掉的纸张上面都有它,只有这大衍商行可能与这有关。”罗元说道。 “不过这大衍粮行可是开阳最大的粮行,有它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而且它真的敢明目张胆地和太守合作盗窃饷银?真不怕被查到?”沈石问道。 “确实,其他页数里面也有好多大衍商行的信息。”罗元翻了翻账本,继续说道:“可是我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太乱了,毫无规律,有用的信息肯定是被人隐藏起来了。” “那这个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东西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当时撕的时候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故意同时撕毁了一些不重要的页数来混淆视听。另外一种是这几个大衍粮行的记录还有我们不了解的另一个方面。”沈石分析道。 “你觉得是哪个呢?”罗元问道。 “我不知道是哪个,不过咱们可以兵分两路了。我就翻这个记录册,确定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隐藏的信息;你就去调查大衍粮行的这几个记录,看看能不能从那里找到什么东西。” “好。” 天元酒楼。 “罗元,咱俩可好久没见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了?”肖培看着对面的罗元,笑着问道。 罗元说道:“我这升斗小民,平日里怎么敢攀您这棵高枝呀!这不也就是最近手头里多了点儿闲钱,又想着咱俩好久没见了,就想着请你来这里吃顿饭,熟络一下感情。” 肖培说道:“罗元你可太客气了。这天元酒楼我也只是偶尔才能来吃一顿饭,你这恐怕不只是熟络一下感情这么简单吧?你要再不说事,我可就什么忙都不帮了啊!” 罗元道:“别别别,兄弟我呢,确实是有些东西不懂,想向你咨询一下。” 肖培这才露出笑容,说道:“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罗元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大衍粮行的事。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运行的?” 肖培道:“你倒挺会问的,本来这些我是不会说的,不过你是我朋友,又看到这顿饭的面子上,我就破格给你说一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否则咱们朋友没得做了。” 罗元连声说道:“是是是,我肯定不说。” 肖培道:“我在大衍粮行也有几年了,与其说它是开阳最大的粮行,不如说它是开阳最大的粮食集散地。简单来讲,就是我们每年把河东道大部分的粮食都收购起来,然后再分成两批,一批送到各个门店,一批低价卖给各大仓库。” 罗元问道:“可是我看你们负责收购粮食的人也不多呀?怎么可能收购大部分的粮食呢?” 肖培道:“谁说是我们自己收购了?河东这里,别的不多,地主管够。我们只要联系好排在前十分之一的大地主,出的价格比其他粮行高一点,关系维持好一点,粮食成熟的时候他们自然就直接送到我们粮仓了。” 罗元越听越有意思,继续问道:“这些人应该也占不到粮食的绝大多数吧?其他粮仓就没和你们竞争的?” 肖培道:“剩下的这些粮行,与其说是我们明面上的对手,不如说是我们暗中的盟友。其实我们粮行的粮食只够在市面上卖的,运向各个仓库的粮食,其实大部分都是其他粮行的。” 罗元有些疑惑,问道:“可是我看各个仓库的大部分粮食都是你们粮行的呀?” 肖培笑道:“罗元呀!你咋不懂这个呢!你说是贴大衍商行牌子的粮食卖的贵、质量好还是贴其他牌子的粮食卖的贵、质量好?” 罗元道:“那肯定是你们大衍商行——哦!”罗元明白了肖培的话,说道:“其他粮行贴你们的牌子,高价卖给粮仓。你们共同挣牌子的钱。不过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买你们或者其他粮行的粮呢?” 肖培道:“那些贴我们牌子的粮食最起码实际成交的价格比我们便宜,粮仓的人打个价格差也能多挣一点儿,而且还能捞个体察民意的美名。要是直接买其他粮行的粮,不仅钱没了,还会落得一通埋怨。” 罗元问道:“贴牌子这件事容易干不?” 肖培小声说道:“特别好弄,他们把自己商行的牌子去了,运到我们的仓库,贴个牌再运出去,就是大衍商行的粮食了。” “所以说,大衍商行运到粮仓的粮食,其实也不一定就是你们大衍商行的车和粮食。”罗元若有所悟道。 “大部分都不是。”肖培如实说道。 罗元道:“那你有运这些粮食的实际粮行的账本吗?” 肖培道:“原来你是要看这个。罗元,我和你说这么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你这顿饭了。你想看这个的话我无可奉告。” 罗元从自己身上掏出二万两银票,说道:“肖培,这是我欠你的二万两银子,之前一直忘记还你,现在正好趁你在,我就直接还了你吧!” 肖培看了看罗元递过来的二万两银票,说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罗元,我等会儿准备回粮行,要不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粮行?” 罗元道:“求之不得。” 出了天元酒楼,罗元正打算和肖培直接前往大衍商行,突然被酒楼对面紫云轩聚集的人群吸引了目光。一个光鲜亮丽的公子哥现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快感,他的身边还有个漂亮的女子。 “那是赵恒,是赵太守家的大儿子。他可是紫云轩的常客,这样的场景也都见怪不怪了。”肖培解释道。“你对他感兴趣?” 罗元道:“只是觉得有点儿意思。”他心里想道,自己正在暗处和赵悦斗法,没想到他唯一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还在这烟花柳巷之地流连忘返,赵悦真的是不会教育自己的后代。他摇了摇头,和肖培一起离开了天元酒楼。 第五十五章 三经粮行 “江大人,您看,这事可就拜托你了。” 江冲看了看对面的人不露声色塞过来的一万两银子,不留痕迹地收了起来,换了副笑脸,说道:“我看这孩子第一面就觉得他聪明,一定能胜任这工作。放心吧,他以后就在我这里干了。” 罗元看到江冲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他说道:“那好,江大人,那咱们现在就签了合同吧!” 江冲从自己抽屉里面拿出两份合同,轻车熟路地填了几行字,把它交给罗元,说道:“让这孩子签个字吧!” 罗元看了看旁边那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签吧!” 罗元看着他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 上次去大衍粮行以后,他就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撕掉的那几页记录上面,并不是毫无信息,信息就在大衍粮行上——那几个记录都是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经粮行挂牌运的粮食。 他和沈石商量了以后,觉得有很大可能是赵悦通过这个粮行搞的鬼,是他们用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将白银运出了仓库,唯一可能的方法就是在车上面做手脚。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找到那几辆特殊的车,如果能找到那辆碰掉块红色小木片的车就更好了。 所以,罗元就定下了这个虎口夺子的计划。沈石为他提供一个年纪比较小的暗卫,他假装是这个人的叔叔,受他父母之托给这个侄子找工作。刚开始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三经粮仓老板江冲不收他。不过这也在罗元的意料之内,于是他假装江冲对他有恩,又送了一万两银子,便成功搞定了这回事。 罗元看了看手里的银票,忍不住摇摇头——短短几天时间,五万两银子现在只剩一万二千多两了。不过还好事情也快办完了,等到找到那些车就可以结案了。 太守府内,赵悦在房间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进了房门,此人正是赵悦的亲信——赵庄。他神色匆匆地说道:“大人,还是没有踪迹。” 赵悦不耐烦地说道:“都是一群废物!平时和我吹嘘怎样怎样,结果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赵庄道:“大人,为了防止那个陈宇狗急跳墙,我们不敢加大力度追踪。再有,我们还得监视沈石,又耽误了一些人手,所以才会这样。您再宽限我们几天,我们一定能找到陈宇。” 赵悦盯着赵庄,说道:“我要的不是找到,而是把他除掉!” 赵庄忙说道:“是是是!我会吩咐下面的人,第一时间除掉他,绝不给其他人和他接触的机会。” 赵悦的神色缓和下来,继续问道:“你们监视沈石,有没有什么收获?” 赵庄说道:“沈石只是随张大人看了看外桥仓库和其它的几个地方,剩下的就是每天吃喝玩乐了。” 赵悦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继续监视,一定不要让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还有,听说那个花遥最擅长的就是顺藤摸瓜,而且他是沈石的手下,想来办事手段也可能受沈石的影响。你们找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别让沈石坐收渔翁之利。” 赵庄道:“谨遵大人教诲。” 赵悦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事了?” 赵庄道:“其他的事倒也没有,就是三经粮行那里新招了一个伙计。” “三经粮行?” “对,就是这次运银子的那个粮行。” “他们这这个档口招人干什么?” “不清楚,要不是巧合,要不就是有人查到了这里,来找证据的。”说到这里,赵庄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杀意。 “那些马车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吧?”赵悦问道。 “是的,已经处理掉了。”赵庄说道。 “那就让江冲看着点那个人吧!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最好不要管他。假如真是沈石派的,也查不出什么东西;可万一就是个普通人,不要阴差阳错地把沈石吸引过来。” “大人所言甚是。” “不过,不除掉他不代表不提防着他。赵庄,你还是去三经粮行走一趟。” 三经粮行。 江冲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跑到会客厅。他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赵庄,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庄爷,您能来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呀!” 赵庄道:“少废话。江冲,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个新人?” 江冲道:“是,我们这里人手不够,就又招了一个人。” 赵庄问道:“查过他的背景了没?身份可靠吗?” 江冲道:“可靠可靠,我已经调查过了,绝对可靠。” “你把那人叫过来,我帮你把把关吧!大人对这事很重视,你可不要掉链子啊!” “是!” 白天签合同的小孩被江冲带过来,他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赵庄看到他这副样子,摆出一副慈祥的样子,一团和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赵庄原本就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本来看上去就十分严肃,又强行装出一副自认为慈祥的样子,反而把小孩吓得不轻,说不出话来。看到小孩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江冲忍不住摇摇头,说道:“小米,这位大人在问你话呢。” 小孩忙说道:“我叫孙米,今年十二岁了。” 赵庄摇摇头,感叹道:“这世道艰难呀!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出来干活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他们怎么忍心让你来做这个的?” 孙米乖巧地回答道:“我父亲最近突发重病,被解聘了。母亲就一直在家干活,现在她也在四处找活儿干赚钱。” 赵庄点头“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工作呢?” 孙米说道:“是我李叔叔帮我找的这份工作,他是我爹的好朋友。” 赵庄看了看江冲,江冲点头示意都查过了,没问题。他接着问道:“你在这里每天都做什么呢?” 孙米道:“我现在每天也就是打打杂。我们老板心善,就让我摆摆米,没干什么重活。” 赵庄道:“好!孩子你加油干,我相信你总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的。” 目送孙米离开,江冲对赵庄说道:“赵爷,我没说错吧?就是李丰,他父亲的朋友,找我来帮个忙,我就帮了。” 赵庄道:“没问题倒是没问题,不过嘛——” 江冲心领神会地塞了一千两银票,赵庄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继续说道:“不过嘛,以后有这事了还是提前给大人打个招呼。这次就算了!” 第五十六章 箱子 九月初五。 孙米趁着漆黑的夜色,翻过外院的围墙,进入三经粮行的内院。内院是三经粮行的禁地,常年挂着一把锁,只有江冲一个人带着钥匙,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过这对于孙米来说不算什么,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已经进去好几次,翻找了不少房间,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内院不大,总共十二个房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三间房,每个方向的房子都用围墙厚厚地阻隔着。三经粮行的老板江冲就住在北方最中间的房子里。孙米今天要查找的房间,也正是北边的这三个房子,也是最危险的三个房子。 孙米走到最左边的房间,掏出铁丝,在微弱的月光下找到锁眼,将铁丝插进去,随意拧了两下,铁锁应声而开。孙米打开房门,突然听得一句—— “小伙子,你技术不错呀!” 孙米拔腿就跑,此时房间里又传出来一句话—— “你不想找你要的东西了吗?” 孙米强忍住逃跑的冲动,说道:“老板,没想到你也在这个屋子里。” 江冲没好气地说道:“我要不来这房子看看,只怕你现在已经摸到我房子里了。” 孙米道:“我何时有这份能力,若不是老板您这几天装傻,我恐怕早就露馅了。” 江冲道:“知道就好。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要不直接报官?” 孙米眼珠一转,说道:“老板此举万万不可。”他拿出自己的暗卫腰牌,继续说道:“我是暗卫,我只是在执行我的任务,若是被官服抓走,最多算我任务失败,我年纪这么小都不一定要责罚我。可是老板您就不一样了,您这可就是得罪了暗卫了,从今以后只怕就算是我想让您好过,我上面的人也不会让您好过。” 江冲道:“你们暗卫现在可是正在对付我的顶头上司赵太守,若是我把你交给他,想来怎么着也能谋个安全之身和一些赏银吧?” 孙米道:“此举更是万万不可。现在我们暗卫和太守角力正是最要紧的时刻,我也在时时刻刻向上面的人汇报情况。若是我没及时回去,只怕您前脚刚把我带出粮行,暗卫后脚就来搜查你们这里。若是真的找到我们要的东西,恐怕暗卫不会饶了你。至于太守,你把我放进来,他自然会觉得你不忠,只怕比我们更想将你除之而后快。” “依我愚见,老板您不如和我们合作,一起扳倒太守,这样您一方面有我们暗卫守护,另一方面您也能从中获利,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江冲长叹一声:“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消息,不过我这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们要找那个箱子,我可以告诉你,那些箱子已经被烧了。我惹不起暗卫,也惹不起文官,所以你们之间的争斗就别把我扯进去了。现在我只当你是普通的店员,你也当我是普通的店长,今天晚上来这里只是为了谈心。现在话说完了,你回去睡吧。” 孙米还想说什么,却只见江冲已经闭上双眼,他也只好离开。 孙米走后,江冲拿出一封信,是赵庄写的,大意是如今是多事之秋,赵大人有令让江冲辞掉孙米。江冲看了看,直接烧掉了这封信。 “什么?我被辞退了!”孙米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柳泉可惜地对着孙米点了点头,他是江冲的亲信,也是几天以前亲眼看着孙米进粮行的,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今天江冲对柳泉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 “天威难测呀!”柳泉拍了拍孙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孙米无奈接受了这个消息。经过昨天晚上和江冲的谈话,孙米知道这里大概率是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了,确实也没有在这里的必要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粮行有几辆马车拉着几口破木箱离开。就随口问道:“柳大哥,那些木箱是干什么用的?” 柳泉说道:“这些箱子是送到垃圾站烧毁的,咱们这里没用的东西都要送到垃圾站烧毁。” 孙米灵机一动,问道:“柳大哥,那个垃圾站是在哪儿呢?” 柳泉面露难色,说道:“这可是咱们三经粮行的秘密,我可不敢乱说。还有,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就算知道了没有咱们三经粮行的令牌你也进不去。” 孙米道:“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他偷偷地塞给柳泉一千两银票,继续说道:“柳大哥,这是我的一些心意。” 柳泉道:“这些东西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我必须得和老板说一下。” 孙米又掏出两张一千两银票,说道:“那就麻烦柳大哥帮忙美言几句了。对了,那个令牌我能看看吗?” 柳泉道:“原则上来说,我不能给你看,不过——” 孙米又掏出两张,柳泉不留痕迹地收了,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你老实巴交的,给你看看也无妨。”柳泉拿出令牌,说道:“我去问问老板,你就在这里等会儿吧,如果老板不让你去,令牌你可得还回来!” 说罢柳泉扭头进了屋,孙米看了看四下无人,又看到令牌上写的地址,马上溜走了。 孙米到了柳泉所说的垃圾场外面,那里是城西的一处荒地,周围垃圾成群,几座房子坐落在垃圾中间。孙米敲了敲门,一个大汉打开门,疑惑地看着孙米,孙米连忙把令牌交给他。他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孙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谁给你的这个令牌?” “这个你没必要管吧?我只是来拿东西的。” “好,这个确实不归我管,不过这个东西也是有价格的。江冲和我说要三千两银票才能给,不然就直接烧了它。” 孙米嘟嘟囔囔了句“老流氓”,也不知是在骂谁。他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票,交给大汉。大汉这才笑了笑,打开了一个库房的门,将里面的箱子推了出来。 孙米这才看到自己要找的这个东西的样子。那是一口大箱子,长七尺宽六尺,有一个人那么高。不过最特别的还是箱子的一处地方掉了一块木片。 大汉笑道:“小娃娃,赶紧去找人搬箱子吧!你一个人拿不了!” 孙米白了他一眼,拍拍手,几个暗卫从暗处出来,三下五除二将箱子搬走了。 “你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给我三千两银子呢?” 孙米骑上马,双脚一夹马肚,马缓缓地向垃圾场外走去。她头也没回地说道:“就算我抓到了你,谁知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把戏。等价交换,这是开阳最好的美德。” 大汉本想笑,因为他到现在确实还有手段。可是他看到孙米的样子,听到孙米用稚嫩的语气说出老成的话,他只是叹了口气,目送孙米离开。 第五十七章 对峙(上) 华灯初上。 赵悦坐在桌前,看着下人将饭菜摆好。饭菜是标准的三菜一汤,两碗米饭放在桌子的两边。赵悦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心中顿时有一股莫名的怒气。 “那个兔崽子又跑哪里去了?” 赵庄没有触赵悦的霉头,小声说道:“少爷他,他去藏书阁了,说让您先吃。” 赵悦冷笑道:“你不用替他说这些好话,就他那副样子,不用看我也知道肯定是又去紫云轩了!” 赵庄劝道:“老爷您消消火,少爷年纪还小,贪玩也挺正常的。” 赵悦道:“若不是我怕对不起死去的孩子他娘,我真要狠狠地收拾他一顿!”他又丧气般地说道:“你去把他找回来吧!” 赵庄正领命准备出门,一个不速之客到了。他年纪在五十岁左右,剑眉星目,身着紫色朝服,身后跟着四个绯红色朝服的人。 他拦住了赵庄,用威严的声音说道:“赵悦何在?” 赵悦看到来人,连忙出门问道:“宋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宋亮道:“张大人找你有事,你跟我来一趟吧!就你一个人。” 赵悦连忙称是。 赵悦跟着宋亮一行人骑马走在路上,看着前面五道黑压压的身影,心情也越发压抑。他不动声色地超过了四道身影,来到宋亮身边问道:“宋大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呀?您不妨提示一下,下官也好做个准备。” 宋亮看了看赵悦,说道:“你惹祸事了呀!”说完就不再搭理赵悦,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开阳衙门。 “你们来了。”张晓进来的一行人,面无波澜地说道。 赵悦看了看周围,发现张晓正坐在大堂之上,沈石站在堂下左侧,两人俨然一副审案的姿态。而给自己留的位置,恐怕只有被告一方了。 “启禀大人,赵悦已经带到。”宋亮向张晓弯腰行礼,之后不动声色地离开赵悦身边,现在最旁边旁听的位置上。 “既然人都齐了,那么,这次审判就正式开始吧!”张晓拿起桌上的惊堂木,用力一拍,宣告着饷银失窃案最后的一幕正式开场。旁边的宋亮轻车熟路地喊道:“升!堂!” “威!武!” 张晓首先对沈石说道:“堂下何人?击鼓所为何事?” 沈石说道:“在下沈石,今日击鼓,只为饷银失窃案。我要状告现任开阳太守赵悦监守自盗,诬陷忠良。” 此言一出,全场震动,只有张晓、沈石和赵悦三人提前知道,没有丝毫惊讶。 “沈大人,造谣可是犯法的。”赵悦慢吞吞地说道。 “赵大人到底是谁造谣,自有公道。”沈石道。 “张大人,这件事的起因是外桥仓库丢失了一批十万两的官银,这些银两丢失本来就应该首先追究太守,查看他是失职还是监守自盗。可是半路杀出了个陈宇,将所有办案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这样反倒是将赵悦赵大人摘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花遥来开阳了。花遥是受陈宇所邀来开阳不假,但是他的目标是捉住陈宇背后之人。所以他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将陈宇和他背后之人绳之以法。假如赵大人说的花遥和花遥狼狈为奸属实,那么他的动机为何呢?为了钱吗?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钱和陈宇分了,反而要搞这一套呢?还有” “花遥来了开阳之后,一直尽职尽责地查案,无论是查出钱万和陈宇的关系,还是抓获王超,这一切都是花遥做的。反倒是赵二,在查案过程中处处拖后腿,好像有人故意让他放所有人一马。这些事情前段时间和他们二人一起查案的其他衙役可以证明。一个尽职尽责查案的人,和一个经常失误的人哪个更可疑,我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吧?” 赵悦皱了皱眉,说道:“沈大人你这样凭空臆测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赵二他年纪轻轻,不如花遥有经验,这一点我认了,可是你竟然污蔑他和陈宇勾结,你这话对得起被陈宇杀掉的赵二吗?” “赵大人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自我来到开阳后,我的脑子里就一直有个疑问——这个陈宇的动力是什么呢?为钱?他当时已经拿了十万两银票了,又何必把十万两银票再给了花遥呢?为名?他这些举动除了能搏得一个恶名,还能获得什么呢?再说了,就算搏恶名,也不足以解释他的所有举动。” “让我有些头绪的是宋荣的临阵反水。他在刑场上面一反常态,当众反驳花遥的话,也让花遥因此被人怀疑与陈宇勾结,最终身陷囹圄。我本想找他确认真实情况,可惜他已经被人杀了。他的死亡,反而验证了一个问题——他为何反水?或者说,他为什么屡受死亡威胁?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看自己仓库的老头子,按理来说唯一见过的就是陈宇和他的同伙。花遥救了他,他最起码也不应该当场反水。所以我怀疑当时他看到的同伙不是一般人,或者说不是花遥或者其他人,而是一个表面在保护他,其实在威胁他的势力。”沈石看着赵悦笑了笑,说道:“赵大人,恐怕,当时他看到的人不只有陈宇,还有赵二,甚至是你吧?” 赵悦回忆了当时的场景,当时他和陈宇、赵二一起去看了看那个废弃仓库。虽然他和赵二都化了妆,但是他到最后看到宋荣那略带恭敬的眼神,就想到恐怕他还是认出了自己。 “一派胡言。假如说暗卫都是一群凭空臆测之徒,我恐怕要向圣上参你们一本了。”赵悦怒喝道。 “赵大人,我说的都只是一种猜想,我只是觉得陈宇行事诡异而已。假如说他受到了您的胁控,这个就比较好说了,除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保自己的命外,恐怕还有把暗卫拉下水,把水搅浑的想法。可以看到,他成功了。” 赵悦道:“沈石,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沈石拿出红色的小木片,说道:“当然有。现在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第五十八章 对峙(中) 看到那个小木片,赵悦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问道:“那是什么?” 沈石没有回答赵悦,而是转头对张晓说道:“张大人,我想提一个人出来对峙,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张晓问道:“沈石,你要提谁?” 沈石道:“花遥。” 赵悦连忙说道:“大人,花遥现在就是戴罪之身,他的供词怎么能相信呢?” 看到张晓有些犹豫,沈石说道:“莫非大人怀疑我和花遥串供吗?自从他今年五月底离京以来,我就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和大人您一起见的,大人难道会认为我们可以在您眼皮子底下串供吗?”沈石又看着赵悦,一字一句地说道:“饷银盗窃案现在还没有结案,花遥最多也就是犯罪嫌疑人,大人提审他本就无可厚非。不知赵悦你为何要阻止大人办案呢?” 赵悦冷哼一声,说道:“花遥勾结陈宇放走王超,这是不争的事实。让这样狼子野心的人来参与,难不成你想和他勾结,共同栽赃陷害我吗?” 张晓也下定了决心,说道:“沈石,花遥是有嫌疑的,他过来确实不妥。而且他不是都已经讲过他在这儿的事了嘛,咱们在这里讨论完了再找他核对也不迟。” 沈石道:“一切听大人安排。那我就开始说了。” “自从我来到开阳城以后,就处处受到监视。每当我要查找关于钱万、王超他们的事情时,各种线索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中断。于是我就在想是不是暗中监视我的这些人搞的鬼呢?后来我就反跟踪了一下,发现他们竟然是从赵府出来的。赵大人,这一点你承认吧?” 赵悦道:“开阳城秩序比较杂乱,特别是陈宇王超这些逆党,我怕大人有所闪失,所以派人暗中看护着。至于案件的事,我全然不知。” 沈石没有就这个再纠结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当然,我也并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在外桥仓库,我发现了这个。”他把小木片在赵悦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个是在失窃的那个仓库找到的。按照《仓储法式》的标准,搬运军饷的制式箱子应当是黑色的,怎么可能会有红色的木片呢?所以我就猜测,应该是当初盗窃饷银的人不小心留下的。也就是说,这是盗窃饷银之人留下的唯一证据。” “在离开外桥仓库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有些心神不宁,就暗中跟踪了他。原来他是外桥仓库的登记员,他之所以心神不宁,是因为他有一本手抄的登记册,这本登记册如实地记载了每天所有进出外桥仓库的人员。这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两本登记册的记录应当一模一样,可是开阳府衙的人之前竟然来借这本登记册。还回来之后,他惊奇地发现竟然少了几页。我从他手里面拿到了这本登记册,经过对比,发现少的这几页有个共同点——里面都有大衍粮行的记录。” 听到这里,赵悦的手微微攥紧了一点。张晓问道:“那就是说,可能是这个大衍粮行搞的鬼咯?” 沈石道:“有大衍粮行本也没什么奇怪的,它本来就是外桥仓库最大的顾客,里面的大部分粮食都是大衍粮行运过来的。我于是派人去大衍粮行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有意思的事情。原来其他粮行也可以登记成大衍粮行的名字,只要备注一下就行了。我就按照被撕毁的那几页记录调查,发现那些记录都指向了一个地方——三经粮行。” “我派遣暗卫暗中潜伏,经过几天的搜索,也是终于找到了那只缺了一小块儿木片的红木箱子。” 几个暗卫的人将木箱子抬上来,沈石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向赵悦。赵悦看到箱子之后没有慌乱,只是盯着这口箱子,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沈石将小木片对准,严丝合缝地放在了箱子的缺口处。 “这口箱子不是普通的箱子,它里面暗藏机关。” 沈石将箱盖掀开,为张晓解释里面的构造。 “从外面看,这个箱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方形箱子,可是它的里面却别有文章。它的内壁特别厚,有约莫十厘米宽,可却是空心的。整个箱子分为内外两个箱子,外面的四壁可以拆卸,运进去粮食的时候就将粮食也倒进夹缝里面;等到进入仓库之后,就将粮食全部倒出。这些人再偷偷溜到放置饷银的仓库里,将银子一锭锭放在空隙里面,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了外桥仓库。” 赵悦笑道:“大人也真是能够胡思乱想。且不说这来路不明的箱子,就单单说是搬运箱子的事情,你真当外桥仓库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大的声音会听不见?” 沈石道:“这些当然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有内应就行了。外桥仓库总共有一位仓库长,五位副仓库长。我看了看被撕毁的那几页登记册,发现特别巧,那些被撕毁的记录都是一个副仓库长的班,那个人的名字叫赵伟。我想他肯定是你的人吧?每次他值班的时候,你就安排三经粮行的人过来盗窃饷银,那些值班的人都是赵伟的下属,他们或狼狈为奸,或被收买,或被支开,总之不会坏了你们的事。至于仓库长钥匙,你一个太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一个小小的仓库长的钥匙,那不是随口一句话就行嘛!” 赵悦说道:“沈石,先不说你的这些所谓证据的真假,单单就你的这些证据来说,只怕最多也就能说明是赵伟和三经粮行的人监守自盗吧!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最多也只有一个失察的罪名吧?” 沈石拿出了赵伟的口供,说道:“赵悦,赵伟已经被我们秘密控制了,他的这份口供足以证明你是一切的主导。我之前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位太守犯下盗窃饷银这样的滔天大罪,现在我知道了。”沈石拍了拍手,说道:“将人带上来。” 第五十九章 对峙(下) 赵恒看到面前的暗卫,回想起了自己半年以前的那个下午。 “那好,我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了,还望你多提携提携。”赵悦的声音传到赵恒耳朵里,赵恒把头扭了过去。 “那是自然。”赵悦对面的人回道。他是岭南道的建林城太守,收了赵悦两万两银子准备打道回府,和他一起走的还有赵恒。 “儿子,爹帮你捐了个官,那里钱多事少,你去历练历练,待时机合适了我再把你弄回开阳。”赵悦对赵恒嘱托道。“到了那里千万要听这位大人的话,千万别再像在咱们这儿一样了,知道了吗?” “知道啦。”赵恒有点心不在焉。 一到岭南道,赵悦说过的话立刻就从赵恒的耳朵里钻出来,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岭南道不同河东道,建林城也不同开阳城,这里偏僻异常,对于赵恒来说是那么陌生。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一样的地方——青楼和赌坊。 建林城青楼的女子,比起开阳城青楼的女子少了一分温婉动人,多了一分妖娆妩媚,很快就将赵恒迷倒在温柔乡里。建林城的赌坊,也有开阳城的赌坊里没有的玩意儿,赵恒也很快陷了进去。时间和金钱都如流水般过去,等到赵悦知道这一切并且把他拉回开阳时,建林城太守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本账簿——那是赵恒的欠条,总计十万两白银。 “赵恒,和我们走一趟吧!” 暗卫的话将赵恒拉回现实生活中,他有些迷茫底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暗卫出了紫云轩,来到开阳衙门。 “爹?”赵恒发现赵悦也在,犹豫再三,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扭过了头。 赵悦看到赵恒也很意外,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张大人将我这小儿带过来干什么。” 沈石道:“赵大人,我们经过调查,发现你的公子在岭南道建林城花费了十万两银子,而且听说这么多钱没过多久就还上了。我们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还了那么多钱的?” 这是罗元给他出的最后一个主意。赵悦特别爱他这个儿子,这也是他的破绽,而他的行踪,也早已被罗元掌握了。他的最后两千两银子,给了紫云轩的老鸨,让她在赵恒来的时候向暗卫汇报他的行踪。 “赵大人若是不说,那我可就启禀陛下申请调查赵大人你的财务了。”沈石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悦给予沈石唯一的回应是长时间的沉默。沈石等的不耐烦了,说道:“先将赵恒押下去。” “慢!”赵悦开口道。他没有搭理沈石,而是径直走到赵恒面前,轻声问道:“恒儿,你去干什么了?” 赵恒低下头,不敢注视赵悦的眼睛,说道:“我去紫云轩了。” 赵悦没有如以往一般责怪他,而是语重心长地说道:“烟花柳巷场所非是久留之地,我知你长久眷恋,更多的还是因为我的问题。我也确实没有把你教好,愧对你死去的母亲,今天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爹——”赵恒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石,今日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十万两饷银是我从外桥仓库盗走的,与我儿子无关。”赵悦转过头,怒气冲冲地说道。 “沈石,既然赵悦都已经认罪了,而且赵恒无罪,就先放了赵恒吧。”张晓说道。 “谨遵大人教诲。”沈石道。 赵恒被带离了开阳衙门。他走的时候已经涕泪交加,双膝下跪向赵悦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颤声道:“爹,孩儿不孝,辜负了爹对孩儿的苦心教诲,是孩儿错了。” 张晓看着赵恒被带走以后,等赵悦平复了情绪,说道:“赵悦,现在可以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赵悦道:“如大人所见,半年前,犬子不成器,我帮他找了个工作,结果他被人设计,欠了十万两银子。我无可奈何,只得先借了几万两银子还债,可是那些债主们又催得紧,我走投无路之下便动起了饷银的主意。” “正当这个时候,陈宇找上门,他不但知道我的困境,还说是有办法让这十万两银子消失。具体的方法就是假装他偷了十万两银子,招摇过市一番后消失,他再在暗地里将十万两银子给我,我付他一万两银子的酬劳。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允许我派人跟着他,如果发现他有不轨的行为可以立刻杀了他拿回银子。” “我心动了,就委派我的线人王超和他对接。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直到花遥来了。他来了以后就到我府上,首先亮明自己是暗卫,紧接着就是掏出了那十万两银票。我当时特别害怕,一度以为暴露了,暗卫要来抓我。直到我听到那个可笑的赌约,我知道拿回钱的机会来了。” “为了不暴露,我假装很支持花遥,并且派了我的得力助手赵二去配合调查。他的任务一个是尽快查出陈宇和叛徒王超,一方面是避免花遥和陈宇接触,不要让事情东窗事发。但没想到花遥查案太快了,快到我还来不及准备,就已经抓住了王超。事已至此,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安排劫法场的那一幕,想要一举除掉他们两人,没想到最后死的只是赵二。” “从那时候开始,所有事情都已经全部超出我的掌控范围,我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能拼尽自己的力量去找到陈宇。从赵二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把精力全部放在搜查陈宇的身上。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我也终于有了眉头,抓捕时间就在这几天,只是没想到沈大人已经把我全部的事情都查的一清二楚。我认罪,只是希望在把我逮捕以前,能让我亲手抓住陈宇,以报这一箭之仇。” 张晓看了看沈石,说道:“沈石,赵悦已经认罪了,而且也找到了陈宇的窝点。依我之见,不如就让他带兵先去平了陈宇,然后再审判吧!” 沈石听了赵悦的口供,心中自然明白他这口供半真半假,没有把全部实话说出来。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查出了盗窃饷银的幕后真凶,救出了花遥,也让赵悦认了罪。就这样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他是霍静的人,该给面子还是要给的。 “张大人,我没意见,一切听从张大人安排。” 第六十章 希望 一场官司打完,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就开始了。剿匪的人堪称豪华阵容——张晓身着盔甲,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沈石和赵悦紧跟在张晓两侧,刚刚被放出来的花遥也跟在沈石后面,最后是两百精兵。 他们到鼎泰坊时,这里已经被赵悦安排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耗子也跑不出去。赵悦拿出鼎泰坊的地图,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的十几个红点,说道:“大人,那伙贼人就隐藏在这些地方。” 张晓看了看这个地方,大部分都是酒肆仓库之类的,他点点头,赵悦立刻心领神会,安排两百精兵一个一个地将窝点全部端掉。在这些地方,不间断地传出咒骂声、嘶吼声和刀枪声,一个个山海盟的成员或死或伤或被俘虏。据事后统计,这些据点共计藏匿反贼五百六十一人,为了抓捕这些人,开阳衙门也付出了阵亡三十七人的代价。 大约两个时辰后,十余个据点被清理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据被抓获的头目之一蒋越交代,这个据点就是陈宇住的地方,而且平时只有他一个人。 “行动!”张晓一声令下,三四十个精兵破门而入,搜寻半天,只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位被反绑着的人。沈石和花遥看到那个人面面向觎,连忙帮他解开绳索。 “大人,这是小人的发小罗元,可能是陈宇为了提防万一,故意将他绑架到这里来让我们投鼠忌器。”花遥连忙对张晓说道。 张晓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罗元,说道:“先把他和贼人们关到一起,确认没走嫌疑了再放走。” 花遥连忙弯身行礼道:“多谢张大人。” 张晓拿起桌上一个被翻倒的酒杯,确认已经将除了陈宇外的所有人都缉拿归案后,宣布道:“看样子匪首陈宇听到风声逃跑了,先把俘虏都带回去严加审问,再把这些据点给我全部都封了!还有在全城张贴悬赏,只要发现陈宇踪迹的及时报告赏银二百两,能够抓住陈宇的赏银两千两!” 沈石和花遥仔细查看了陈宇住的地方,在最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图案。那个图案上面是三座连着的山,山下是三道河水。花遥有些疑惑,刚想问沈石,沈石“嘘”了一声,示意花遥不要说话,把这个图案悄悄地收走了。 九月初八。 “咱们三个好不容易聚一聚,来,碰一杯!”花遥、沈石和罗元坐在罗元家里,宋雨为他们斟满罗元私藏的酒,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其乐无穷。 “真没想到,这段时间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最轻松的就是你了,亏我还担心你怎么收场。”沈石对罗元说道。 “我这也是时也命也呀!谁能想到我当初准备去找你,结果刚出门就被陈宇打晕了,然后一直关到现在。”罗元也不无感慨地说道。 “这个陈宇也当真是神通广大。虽然我们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可是他假扮的你竟然是那么真假难辨。若不是我在据点亲眼看到了你,都还不知道之前一直和我商量对策的竟然是他!”沈石感慨道。 “不管咋样,经历了这些事,咱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聚在这里,是真的不容易。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花遥举起杯子,沈石和罗元见状也同样举起杯,三个杯子碰到一起,见证了他们重逢的友情。 “沈队,朝廷那边会怎么安排赵悦?”花遥问道。 “最严重的也就是撤职查办吧!”沈石想了想说道。“这次你的事情,难保赵悦没有替霍静出头的意思。他用自己的前程栽赃陷害你,如果真的成功了,对于暗卫的打击就是巨大的。就算现在他失败了,也必然会有人看在他为霍静出头的份上保住他。” “能把他撤职了就挺好的了。”罗元安慰花遥道。 “嘁,撤职查办算个啥呀,不去如直接降职。”沈石道。 罗元感到很好奇,问道:“为什么呀?” 沈石似在嘲讽地说道:“撤职查办,说白了也就只是让他赋闲在家待几年,等到有合适的机会了换个地方还能继续当太守。降职就不一样喽,只要给你降职,你想再升上来难如登天。” 花遥摆摆手道:“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东西了,还是继续说陈宇吧!”他看了看罗元,说道:“罗圈,你确定陈宇把我给你的钱都拿走了吗?” “我确定,老沈也可以作证。”罗元说道。 “唉,这个赌局看样子我是赢不了啦!”花遥叹了口气说道。 “花遥,别想这赌局了。为了这赌局你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更别说赌注能不能生效呢!”沈石安慰道。 “老沈,我知道这个赌注是假的,可是另外一个无形的赌注是真的。陈宇是个非常自负的人,只要我能赢他一局,就能给他造成一个输给我的阴影,我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对玄离有一分胜算。” 花遥想起之前李芽儿被玄离的火杀死在自己面前,可能就是从那时起,自己的心里就多了一副担子,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催促着自己去将这条可怕的龙解决掉。可是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只是一个陈宇就有诸多算计,更别说他在杀赵二时用的那种和李芽儿同样的火焰,再看一次简直让人心寒。拥有这样火焰的一条龙混迹在人世间,他到底想干什么自己想都不敢想。 沈石看出了花遥的纠结,思考了片刻,说道:“花遥,道路可能是黑暗的,但是前途总归是光明的。不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因为希望,就在那里。”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暂时打断了三人的谈话。宋雨去开门,发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花遥认出来这是自己曾经住的那个客栈的小二。 “花大人!”小儿向花遥摆摆手,说道:“大人,您在我们店预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可是您只住了半个月。我们老板好不容易才打探到您现在住的地方,他让我把这半个月的房钱还给您!” 花遥走到门前,做梦似的从小二手里接过五两银子。他望着这五两银子发了好长时间呆,甚至连小二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回过神后,重新摸了摸银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道:“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输?”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就说吧!前途总是光明的!花遥,振作起来吧!”沈石笑道。 另一头,小二没有回客栈,而是先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是一条胡同,有个人背对着他站在胡同里。他对这个背影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好了,这是答应给你的一两银子。记住,这件事谁都不许说。” 等小二走后,背影转过身来,原来是刑部尚书张晓。“花遥,这希望我和沈石可给你了,希望你也别让我失望呀!” 第六十一章 胜负 花遥离开了罗元家,沈石刚才的话启发了他,也让他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长宁坊。 重回故地,花遥也是感慨良多。这里有他这一个月以来最多的回忆,也是他和陈宇交锋的地方。他看到汇通商号现在又重新开业了,老板换成了一个精明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板正的衣服,一只手拿着账本,一只手熟练地打着算盘,两条眉毛凑在了一块儿,和之前的钱万大不相同。 没有进去看看,花遥继续往前走,来到陈宇放银子的那个仓库。仓库依旧还是高高矗立,只是门前那个看仓库的老人已经不见了。他见证了这个军械库的诞生、繁华和衰败,现在他离去了,不知还有没有人能记得他风华正茂时的那段岁月。花遥摸了摸老人送给他的那个符篆,这也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很快,花遥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算命摊,摊主年纪五十多岁,五官端正,面容瘦削,目光柔和,长着一副山羊胡,身穿一身灰色的长袍。面前是一张红木桌子,桌旁靠着一根幡,上面写了一首诗: 吉凶祸福皆命定, 生老病死自由天。 遍问世间千万事, 只缘因果一线牵。 “请问您是李半仙吗?”花遥走上前问道。 摊主看了看花遥,说道:“我是李半仙,你要算卦?” 花遥将符篆交给李半仙,说道:“这是宋荣交给我的,说是让我来找您。” 李半仙仔细看了看符篆,叹了口气道:“老宋陷进去太深了呀!”他行了个礼,继续说道:“想必阁下就是花遥花大人吧?我先代老宋向大人赔个不是了。” 花遥道:“我是花遥,宋荣的事谁都没办法,我也早已原谅他了。” 李半仙问道:“大人此来可是想找我来问问有关于陈宇的事?” 花遥道:“说来惭愧,我和他交手了几回,却始终找不到战胜他的方法。今天来你这里,也是想讨一个吉凶。” 李半仙道:“花大人,前人种因,后人得果。世间万物,不过因果循环四字。对付陈宇,与其针尖对麦芒,不如试试釜底抽薪。” 花遥想了想,明白了李半仙的意思,说道:“受教了。” 李半仙继续说道:“大人,我看您眉目之间有一缕黑气缠绕,只怕您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呀!大人可想知道补救之法?” “愿闻其详。” 李半仙沉吟半响,道:“我观这缕黑气现在还只是在您的眉目之间徘徊,逐渐壮大,但还未入您的面相。想来只要您最近能放下所有手头的事,这缕黑气就回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不见,您也就可以延年益寿。无所求则无所失,有时候看开一点儿未尝不是件好事。” 花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老天爷真想收了我这条命,只要我能完成要做的事,给了它又何妨!” 李半仙赞许道:“视死如生,花大人真乃大丈夫也!死中求生,或许真的可以否极泰来。” 花遥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李半仙将符篆还给了花遥,说道:“花大人,我无他物相赠,只有它或许能帮您一点忙。希望您做事能一帆风顺,好好活下来。” 花遥从李半仙的摊位离开,行走在路上,突然一个小乞丐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抱着花遥的腿,伸出脏兮兮的手,手里拿着一个缺了一块儿的破碗,说道:“好心的大官人,求求您赏我点儿银子吧!我已经三四天没吃过饭了,您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吧!” 花遥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一头蓬乱的头发,浑身上下都是污泥;身上除了一个吃观音土吃大的肚子,剩下的全是骨头;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破的不能再破大人的衣服,两只没穿鞋的脚上满是老茧。他想了想,将赢陈宇的那五两银子给了这个小乞丐。 小乞丐震惊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不是做梦后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花遥继续向前走了一里路,看到了有个人站在路中间。他戴着斗笠,堵着花遥的路。花遥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说道:“陈宇,既然来了就别遮着自己了!” 陈宇摘下斗笠,笑道:“花大人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现在到了兑现赌注的时候了!”他拿出物件,说道:“花大人,十万两银子都花完了吗?没花完可是可以兑换这个东西哦!” 花遥道:“我花没花完你还不清楚吗?我最后的那五两银子不是刚刚才被你安排人骗走嘛!” 陈宇道:“既然大人你知道他是我的人,你又为什么把你胜利的机会拱手相让?” 花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所说的都是你的赌局,我不认可这个,我心中自有另外一桩赌局。我帮那人,是因为他是真的穷困潦倒,是真的举步维艰,是真的需要我帮,哪怕输掉你所谓的赌局!” 陈宇鼓掌,说道:“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呀!我都想劝我主人放你一马,把你收入麾下了。” 花遥道:“别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始终是对手,是不争到胜利至死不休的对手。” 陈宇道:“就冲大人你的这份坦诚的态度,我就告诉你个事情。其实,你住的那间客栈剩下的钱早就被我拿走了。不过那五两银子确实是我身上的,是沈石当初和我在一起商量对策的时候顺手牵羊偷偷摸摸地偷走的。这个算是我小输一步。” 花遥有些激动,心里念道:“老沈,多谢了。” 陈宇道:“为了弥补我输的这一小步,我可以透露个秘密。花遥,来京城吧!来京城,咱们以大丰朝为棋盘,最后来一决胜负!” 花遥道:“好!这个比赛我接下了。”看着陈宇离开的身影,花遥继续说道:“陈宇,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自己送钱的这个决定,哪怕这个人是你!” 陈宇顿了下脚步,想到这个十几天以前还对自己喊打喊杀的人,今天却又再次主动放过了自己,而且还说出这话,他的心里面也不禁有了一点波折。他平复了情绪,继续向前走,直到花遥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陈宇的变化被花遥尽收眼底,他此时此刻满是豪情壮志:胜负吗?我想现在说胜负还早了点儿。这次的赌局看样子似乎是自己输了,可是胜负不存在于外在,而是存在于人心,自己一定会让这暂时的输变成长久的赢!陈宇,玄离,你们等着吧! 第六十二章 争斗 大丰双子星,开阳望云柳。开阳满天星,云柳分南北。在北为皇城,在南为外城。皇城主政治,外城主民生。皇城皆权贵,外城遍富家;两者相彰益,互利享年华。 在外城中,一座辉煌的宅院临近皇城的东南角。从宅院门前路过,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悠扬的读书声。这里正是大丰朝的最高学府——太学。 日近黄昏,夕阳余晖洒在太学之内,将整个太学染成金黄色。其中一抹阳光调皮般地穿过窗户,落在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里,照在翻开的书本上。房间里的书生没有注意到它,他呆呆的手捧书本,回忆般地轻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王谦兄,晚上有事吗?”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绪,也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是谁呀!”王谦问道。 “杜子期。”门外的人回道。 王谦连忙放下书,将衣服整理好,五步并作三步走地开门,欣喜地说道:“哎呀!稀客呀!杜兄快请坐。” 杜子期说道:“王兄,我就不进去叨扰了。我和李杰、宋然、张伦等人决定晚上出去游乐一番,不知王兄有兴趣一起去玩玩吗?” 王谦想了想,问道:“杜兄,你们打算去哪儿玩?可有何想去的地方?” 杜子期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王谦,说道:“王兄,对于你我得意之事,莫过于携三五好友,泛舟于洛水之上,宴饮于青花楼中,吟诗于六子亭下,流连于烟柳之所。王兄您和怡红楼头牌林芸的风流韵事早已名传京城,不知可否带愚弟几人前往怡红楼赏一下美曲?” 王谦喜不自禁,却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来,说道:“杜兄您也不要乱传,我与林芸小姐只是普通的朋友,最多也就是诗词歌赋多谈了那么几次。不过你放心,你们想要去怡红楼散散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今日林芸小姐也正好要带着古琴演奏《凤求凰》,咱们正好可以一睹为快了。” 杜子期拱手道:“那就静候王兄佳音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哎哟,这不是王公子嘛,里边请!”老鸨看到王谦来怡红楼,第一时间迎上去。她看到王谦身边的人,问道:“王公子,这几位公子是?” 王谦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放到老鸨手中,说道:“不要说,不要问,只要给我约好林芸小姐就行。” 老鸨偷偷将袋子藏起来,对着旁边一堆看戏的女子招呼道:“你们这群小浪蹄子,快来个人招待一下这几位公子。小翠,就你了,看你犯花痴那样,快过来把这几位公子带到二楼的鹊桥会房间。”她又转头对王谦说道:“这位公子,请在楼上稍等,我这就去叫林芸。” 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过来恭敬地行礼,看到几位人中龙凤在自己面前,语气中不禁带着些许激动和腼腆:“公子们请随我来。” 将王谦一行人带到房间后,小翠伺候他们入座,斟好茶水后,不动声色地坐在杜子期旁边,说道:“烦请几位公子稍等片刻,林芸姐片刻便来。几位公子若觉得无聊的话,奴家勉强有几分嗓音,不如就由奴家为公子们唱唱歌解解乏。” 杜子期道:“小翠姑娘莫要折煞我们呀!我们今天可是特意借王兄的名声来看林芸小姐的,若是林芸小姐进来看到这里还有其他女子,只怕免不得要怪罪王兄。不如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再找小翠姑娘吧!到时候一定聆听小翠姑娘天籁之音。” 送走了小翠之后,王谦、杜子期等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是半个时辰过去,可是还是没有林芸身影,到了这时就连王谦也觉得事有怪异。他把老鸨叫来,问道:“林芸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呀?怎么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过来!” 老鸨欲言又止。王谦生气地说道:“你若再不把她叫过来,我就自己去找她了!到时候看你们如何解释!” 老鸨连忙劝道:“公子息怒!林芸她现在实在是有事走脱不开。若是公子等的不耐烦了不如先行离开,改日我一定让林芸登门谢罪。” 王谦气急不过,反而笑了起来:“走?我今天还偏不走了!我看是林芸有了相好的就把我这王公子忘掉了吧!你让开,我要去找林芸,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何事走脱不开!” 老鸨拦他不住,杜子期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争吵,跟着王谦走到林芸的房间门前。只听里面琴音阵阵,还传来一名男子拍手叫好的声音。王谦一把将门推开,看到林芸正在和一名蓝衣青年有说有笑。听到开门声,蓝衣青年转过头,正好看到王谦、杜子期等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随后是一抹戏谑的笑容。 “王谦、杜子期,你们胆子够大的啊,敢坏我的好事。”青年对于这几个打扰自己听曲的人,不客气地说道。 王谦看到蓝衣青年的样子也稍微冷静了一下,随即冷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呀!逛个青楼竟然都能碰到你苏玉。” 苏玉转头对林芸说道:“林小姐,你说你要约的就是这个废物呀!既然是他的话现在就没事了,林小姐可以安心陪我一晚上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再探讨探讨琴棋书画呢!” 王谦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腔怒火登时涌上心头。他撸起袖子正准备动手,就被杜子期等人拦住。杜子期在他耳边说道:“我们都想打他,可现在打不得。太学学生为了一个妓女在青楼大打出手,你嫌咱们出的丑不够大吗?” 王谦不再用力往前冲,可还是恨意难消。他趁杜子期等人不注意往右一冲,抄起房门旁边架子上的花瓶向苏玉砸了过去。苏玉躲闪不及,鲜血从脑袋上流下来。 “苏玉你个认太监作父的小太监,今天小爷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记得下次出来夹着尾巴做人!”放完狠话后,王谦和杜子期等人一起出了怡红楼。他们游玩的心情全然没了,五人互相道别后各回各家,一夜无事。 第六十三章 命案 “儿子,快点儿醒醒!” 一大早,睡眼惺忪的王谦被自己的父亲——礼部侍郎王进从床上拖起来,揪着耳朵把他拎到外面。 “爸,你干嘛!”王谦耳朵吃痛,双手用力把王进的手拽开,有些委屈地询问道。 “你说你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王进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王谦想了想昨天晚上和杜子期一行人去怡红楼喝花酒的事,顿觉不好意思,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杜子期他们出去游玩了。” 王进看到自己孩子还是屡教不改,怒道:“你们真的就只是去游玩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就扒了你的皮!” 王谦看到老爹如此生气,吓得连忙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件不差地和王进说清楚。王进听到王谦和杜子期他们去怡红楼的事,顿时感觉气血上涌,身子摇摇晃晃。 王谦将王进扶到花池旁边坐下,王进问道:“谦儿,你在怡红楼是不是碰到苏玉了?” 王谦点点头,诧异地问道:“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王进听到王谦承认了这件事之后如丧考妣,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了!咱们王家,眼看着就要毁在你的手里啦!” 王谦也听出了王进的话音不对,急忙问道:“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王进说道:“那苏玉,他,他——” “他死了。” 一声尖锐中带着一丝厚重的声音从门外传出,王谦听到这声音,脸色一下变白了。这个声音他只听过一次,那是六年前,前任户部尚书因为犯事被满门抄斩,这个奇特的声音曾经来他们家调查过情况。当时自己的老爹小心翼翼地接待过他,自己还曾经问过那人的名字,老爹说,他是大理寺卿—— “王公子,在下李佑。”李佑身材高大,身着深红色大理寺卿官服,从背面看端的是威风凛凛。而王谦看到的则不同,他看到李佑的脸白白胖胖,脸上只有两条稀疏眉毛挂着,眼睛是标准的倒三角眼,有点塌鼻子,一副滑稽的样子。可王谦不敢笑,甚至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佑微微抱拳,权当是向王进行礼,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王谦,也没有半点儿恼怒。他只是用极为平常的语气说道:“王公子,听说你昨天晚上和苏公子发生了争执,用花瓶砸了苏玉一下。现在苏玉死了,你跟我回去接受一下调查。” 王进一听这话下意识打算拦截,因为大理寺,特别是李佑任大理寺卿的时候的大理寺,能活蹦乱跳着进去再活蹦乱跳着出来的人基本没有,一般人进去不死也要掉层皮,所以大理寺又被文官们私下称之为阎王殿。听说李佑知道这个外号后不恼反喜,竟真的在自己办公的房间挂了十殿阎罗的画像。可想而知王谦要是进去,王进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出来。可是他看到旁边目光不善的衙役,心里面的那点儿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大理寺抓走。 “王公子,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李佑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被绑在老虎凳上的王谦。 王谦看了看四周,这里应该是大理寺的刑房,墙上、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大部分东西看了让人不寒而栗。王谦压住心中的恐惧,强装镇定地回道:“是啊,这是我第一次来。” 李佑问道:“听说在太学里面也有人议论过我这大理寺,不知鄙舍和你们口中所说的大理寺有何不同呀?” 王谦道:“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来了大理寺,才知道大理寺也就是那样,房子也是砖垒的,柱子也是木头的,不是外面传的阴曹地府;人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是外面说的凶鬼夜叉。我承认我昨天晚上砸了苏玉一个瓶子,只不过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李大人,我仰慕您的威名许久,我干的这些事我都认了,是死是活都是命,谁叫我倒霉呢!若是真的判我死刑,还望李大人能网开一面,让我在临死前见一见我父亲。” 李佑拍了拍手,笑道:“哎呀呀呀,王公子大才呀!守礼义知进退,天下若都是王公子这样的人可就好了!说实话,我本是个心善的人,不爱好打打杀杀,甚至还晕血。这些刑具别说你们这些太学生了,我看了都害怕。可是没办法,谁让皇上信任咱家,把这个断刑狱的位置交给我,我就得对得起皇上的信任。这里面抓进来的都是什么人呀?都是朝廷要犯!一个个油嘴滑舌,死不认罪,不得已我才动点儿刑撬开他们的嘴。像王公子这么通情达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放心,只要你认罪,一切都好说!” 王谦也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那就多谢李大人了。不知可否能把我从这老虎凳上放下来?” 李佑摆摆手,说道:“不着急,王公子既然如此通情达理,想来也能解我不少惑!” 王谦疑惑道:“惑?什么惑?” 李佑道:“据我所知,昨天晚上去怡红楼的,只怕不止你一个人吧?” 王谦恍然大悟道:“李大人,昨天晚上确实是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的,只不过他们只是去喝花酒,之后的一切他们概不知情呀!李大人有门路的话还望能向苏总管开口求个情,此事我王谦一人担了!” 李佑不由得感叹,说道:“王小兄弟真够仁义呀!此生能有小兄弟这样的朋友,哪怕只有一人也足矣了!不过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查过,你虽然喜欢去怡红楼,可也不是每天都去的。就比如昨天,你应该在家好好陪着自己的父亲的。是谁叫你去怡红楼的呢?我给你捋一捋,你要是不去怡红楼,是不是就没有这回事呢?没这回事的话,你现在就应该在家里面陪着老父亲一起吃饭,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商量说死之前再见父亲一面。究竟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呢?” 看着王谦陷入沉思,李佑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第六十四章 牵连 “杜子期,跟我们走一趟吧!” 杜子期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制服,难掩心中的恐惧,下意识准备逃跑,结果被大理寺的人当场拿下。 “哼,还想跑,看样子果然有隐情,跟我们走一趟吧!”抓人的大理寺人没有客气,拖着杜子期就像拖着死狗一样出了门,留下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杜炜杜侍郎。 这样的一幕在这一天同时出现在京城的好几处地方,人们看着频频出动的大理寺,顿时明白肯定又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 “把杜子期押上来!”李佑此时的眼神没有了面对王谦时的和蔼可亲,而是充满了威严,传唤的地方也变成了正式的大理寺刑法大堂。 杜子期战战兢兢地跪在大堂里,李佑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杜子期,你可知罪!” 杜子期浑身颤了一下,回道:“小生自幼饱读诗书,慈善待人,遵纪守法,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自问没有干过什么犯法的事。不知大人所问知罪,知的是什么罪?” 李佑喝道:“好你个杜子期,都到这个竟然还不悔过,真是罪加一等!我且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叫王谦去怡红楼看头牌林芸?” 杜子期回道:“正是在下和几个朋友约的王谦,可是我们一起去怡红楼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听说林芸姑娘琴弹的好,所以去讨教讨教,这个总不算什么违法的事吧?” 李佑道:“单单去听小曲自然不算什么,可你们之后又干了什么呢?” 杜子期道:“之后我们就是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林芸姑娘,反而听说林芸姑娘有约了。于是我们就去看,发现是苏玉霸占了林芸姑娘,而且还出言辱骂王谦。王谦气不过就砸了他一下,我还劝架,把王谦拉走了,之后就没事了。李大人,这个就算苏玉不感谢我,也不算我干了什么违法的事吧!” 李佑道:“杜子期,我告诉你,苏玉现在已经死了。” 杜子期被这话吓了一大跳,说道:“苏玉竟然死了?难不成是王谦砸的那个花瓶?李大人,我冤枉啊!我就只是想去怡红楼听个曲儿,而且他们打架我还拉着了,这个再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吧!” 李佑道:“苏玉死了,怎么死的你、我和苏大人都心知肚明。若只是两个小孩子碰巧遇上了,打打闹闹,这也是无伤大雅的事。哪怕只是因为这个,苏玉死了,我想苏大人最多也就只是追究一个王谦过失杀人的罪。可若是有人暗中故意安排,要致苏大人最疼爱的干儿子于死地,那这件事就不得不掰扯掰扯了。” 杜子期这才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我。”他一拍大腿,说道:“害,大人,您得相信我呀!我真的是冤枉的,真的就是碰巧,真的就只是王谦自己一个人上头,故意犯的错呀!” 李佑拍了拍手,说道:“王公子,你听到了吧!你的好朋友就是这么说你的!” 在杜子期诧异的目光中,王谦从大堂的门口走进来。他跪下向李佑磕了个头,说道:“感谢大人慧眼识人,若非如此,我只怕真要被这个恶徒给蒙蔽了!大人,我现在就可以作证,是杜子期昨天下午主动找上门来,托我带他去怡红楼看林芸。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他昨天如此客气,只怕当时就已经想好了要让我和苏玉火并,他好推卸责任。” 王谦被衙役带下去后,李佑满意地点点头,向杜子期说道:“杜子期,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蓄意谋杀苏玉,证据确凿!说,除了你和李杰,宋然,张伦等人,还有谁在谋划这件事!” 杜子期跪下磕头道:“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回事呀!还望大人明察呀!您所不信,可以把林芸找来,我和她当面对质,看看我们是否合谋!” 李佑道:“哼!你还好意思提林芸。她在昨天晚上就失踪了!定是你和你背后之人在她任务完成后,秘密把她藏好的。甚至只怕现在人都已经被你们给灭口,然后毁尸灭迹了!” 杜子期明白这是李佑的栽赃陷害,只是此时的他已经百口莫辩,不知从何处反驳他,只能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冤枉。 李佑听杜子期一直在辩解,不耐烦地叫人拿竹棍夹杜子期的手,惨烈的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大理寺。见杜子期还不认罪,李佑又当堂打了杜子期五十大棍,最后杜子期承受不住晕倒了。李佑觉得可惜了,于是命人将杜子期抬下去,又开始了对李杰的审讯。 经过没日没夜的严刑逼供,终于有一个人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宋然看着自己原本细皮嫩肉的皮肤变得道道血痕,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好地方,十指根本动不了,还有两根指头被挑了指甲,现在的他连哭的眼泪都没了,声音也喊不动了。他的内心防线彻底崩溃了。终于,他决定让自己不再受这罪,在李佑的暗示引导下,将他们这次行动中幕后之人认定为杜子期的父亲——杜炜。 李佑得到宋然的“供词”后,大喜过望,加快兼加重了对其他几个人的严刑拷打。最后除杜子期怎么都不认以外,其他人纷纷按照李佑的意愿,将那份密谋的名单扩大了不少,并且在最后签字画押。 拿到名单后,李佑将几乎所有大理寺的人全部派出去,根据名单挨家挨户抓人。此时的杜炜和王进、以及宋然、李杰、张伦的父亲,还有其他的一些人正在秘密商量如何向霍静说这回事,好求这位文官之首拯救他们的孩子,结果被大理寺的人一锅端了。 最重要的是,名单里面有那么一两个人也在这次秘密集会中。李佑便认定这是杜炜等人在密谋杀掉苏玉后,又在酝酿一个新的阴谋。于是他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名单上的名字又扩充了好几倍。整个京城顿时处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第六十五章 当殿对峙 张晓孤零零地站在霍府门前,想着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来回踱步,内心忧愤交加。 “霍大人怎么还不出来!”张晓对站在霍府门口的家丁怒喝道。 家丁知道这位是了不起的存在,只能赔笑说道:“张大人,已经有人进去找了,您还是稍微等等吧。” 这时一个人走出霍府,张晓认出他就是刚刚进去禀报的人,急忙问道:“霍大人怎么说?” 那人向张晓行礼说道:“张大人,霍大人说最近形势比较紧张,为了您的安全,还是不见面比较好。至于您问的那件事,大人说他相信皇上的判断,希望您稍安勿躁,回府静静等待。” 等到张晓气冲冲地走后,霍静才从霍府门后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张晓兄,得委屈你几天了。” 次日卯时,霍静穿好官服,乘着轿子来到未央宫。苏礼笑着打招呼道:“霍大人,最近过的如何呀?” 霍静不咸不淡地说道:“衣食住行样样都好,在家天天含饴弄孙,过的不亦乐乎。倒是苏大人你这几天风风火火,晚上睡觉是否安稳?” 苏礼笑道:“最近几年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倒是霍大人你能睡得着倒是让老身我敬佩不已呀!” 霍静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勤政殿。 殿头官大声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张晓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老臣张晓有本上奏。老臣要参司礼监苏礼和大理寺卿李佑在最近的苏玉被杀一案中结党营私,陷害忠良,铲除异己,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望陛下对他们依法进行惩处。” 李佑也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也有本上奏。最近轰动京城的苏玉被杀案已经结案,相关证人已经签字画押,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招了招手,两份奏折被送到他的面前。他将两份奏折打开看了一遍后,说道:“两位爱卿所要讲的事情朕已知道。张晓,你说苏礼和李佑勾结,可有证据?” 张晓说道:“启禀陛下,老臣办案也已经几十年了,虽然资质愚笨,有一些案件未能全解,可总归还是办过数万件的,还是有些心得的。办案的第一要务莫过于重证实据,物证大于人证,可是我看李佑最近几天办理苏玉被杀一案,只知搞株连,将所有相关人员全部押起来严刑拷打,打昏以后直接签字画押,实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审官。”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李佑,问道:“李佑,怎么看张晓的话?” 李佑说道:“启禀陛下,苏玉被杀一案明面上的真相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王谦因和苏玉争抢怡红楼的花魁林芸而恼羞成怒,争抢不过便朝苏玉扔了一个花瓶,最终导致苏玉身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王谦也心甘情愿地认罪伏法。按理来说苏玉被杀案已经结束,只是微臣审问王谦时,得知是杜子期等人那天缠着王谦,让他带他们去怡红楼的。所以我推理杜子期等人可能是早有预谋,谋杀苏玉。万般无奈之下才将相关人等缉拿归案。至于张大人所说的严刑逼供,陛下可以召当事人王谦上殿,看看微臣是否对他用刑。” 待皇帝授意后,只听殿头官喝道:“宣——王谦上殿!” 王谦身穿一身囚服,颤颤巍巍地一路低头进了勤政殿。他一边小步走,一边低头看四周,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地板和一个个绯色官服,到了前面甚至都是紫色官服。他在太监的引领下双膝下跪,头埋在地上,说道:“罪人王谦,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道:“王爱卿平身。” “谢陛下。” “王爱卿,此次叫你就是想听听你的证言,你可要如实交代。” 王谦说道:“是,陛下!小人那天傍晚正在太学读书,杜子期和李杰、宋然、张伦等人便来寻我,说是久慕怡红楼花魁林芸的大名,希望我带他们去见识一下。盛情难却,我便带他们去怡红楼,结果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于是我去林芸的房间查看,发现苏玉竟然在房间里面,而且看到我以后还出言侮辱我。我气不过便扔出了个瓶子砸在苏玉头上,之后便离开了。直到第二天,李大人去我家,我才知道苏玉竟然就那么死了。” 皇帝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在大理寺有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王谦道:“多亏李大人照顾,小人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皇帝向张晓说道:“张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张晓看着王谦,生气地说道:“你这孺子!为虎作伥!不知又有多少贤良要死在汝等的手里了!”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张晓,如今事实已经清晰,你竟然还如此顽固不化!念你也是一番好心,也无越轨行为,就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以儆效尤吧!” 张晓见争辩不过,只好说道:“老臣知罪,谢主隆恩。” 散朝后,皇帝将苏礼和李佑留了下来,三人在御花园赏景,走到一处池塘,皇帝漫不经心地问道:“杜炜和王进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普通的误杀案怎么把那么多大臣都抓进去了?” 李佑连忙说道:“还请皇上恕罪。微臣当时提审杜子期他们,他们认罪伏法,供出了杜炜。我于是去杜府抓他们,正巧王进也在,就顺便把他们一起抓起来了。” 皇帝看了看李佑,说道:“他们是心甘情愿认罪伏法的?还是你严刑逼供才签字画押的?” 李佑道:“他们都是被蛊惑的孩子们,微臣自然不愿对他们用刑。可蒙骗他们的都是他们的亲属,不用刑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皇帝不耐烦地说道:“那也不至于抓这么多人。况且王进是王谦的儿子,老子和其他人一起设计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都说不通。不论如何,不许搞牵连,不许严刑逼供至死,剩下的就看你了。” 李佑道:“谨遵圣旨!” 第六十六章 视死如归 在李佑和苏礼还在皇宫时,王谦坐在四抬大轿里,周围有十余名侍卫跟随,按照李佑对手下的嘱托,舒舒服服地享受着李佑的待遇。 行至半路,突然传来一声喝骂:“姓李的狗官,你草菅人命,给我受死!” 这叫声把王谦吓了一大跳,好在侍卫们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制住了。王谦悬着的心立马放下,他走出轿子,找到那个刺客,诚恳的说道:“我不是李寺卿,你找错人了。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会把你带到大理寺发落。” 刺客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为虎作伥的王谦王大少爷呀!怎么样?拿自己父亲和同窗的性命当投名状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我——”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侍卫们立刻反应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王谦听了这话气血上涌,正上去准备揪着刺客的衣领,问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可还没走几步,便被侍卫们拦住送回了轿子里。一行人在吃瓜群众们的注视和议论纷纷之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谦回到大理寺,被软禁在了屋子里。他抓起一直服侍他,经常被他唤作小宋的小吏问道:“那人说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为虎作伥,什么父亲和同窗!你们到底背着我都干了什么!” 小宋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道:“有关案子的事我一概不知呀!您不妨等李大人回来了亲自问问他。” 王谦道:“我看就是他一直在瞒我!我要是等他回来,只怕再也不知道真相了!小宋,你带我出去吧,我想去监狱看看。” 小宋连忙说道:“这个万万不可呀,不多说了,我先出去了。” 正当小宋准备离开时,王谦拿起凳子从背后袭击了他,小宋应声倒下。王谦换了他的衣服,将小宋放到床上,偷偷摸摸地离开了房间,朝自己印象中的监狱走去。 由于王谦到大理寺之后,接触的人基本是李佑和小宋,大理寺没有多少人认得他,反倒被他摸到了大理寺的监狱。王谦趁人不备,暗中偷袭送饭的小厮,得到了他的的衣服,装作新来的人顺利进到了监狱里。看到监狱里满满当当,里面都是自己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他们一个个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有的甚至已经不成人样了,他终于有些后悔了。 就在这时,王谦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立刻借着送饭的名义走过去。王进看到自己的儿子,立刻准备从牢房的角落跑到牢门。由于许久未动,他还没走两步就被脚腕的铁链绊倒,跌跌撞撞爬到牢门前。王进两手用力抓着柱子,看王谦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他。 旁边的狱卒看到王进的囧境,说道:“这老小子,今天吃饭可积极,也不怕被绊死。”随后便是一阵阵刺耳的嘲笑声。 王谦什么话也没说,他强忍悲痛,咬紧牙关,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他伸出颤抖着的手给自己的父亲送上了牢饭,又急忙去别的牢房了。在监狱的最深处,他看到自己的四位同窗好友——杜子期,李杰,宋然,张伦。 宋然由于屈打成招最早,他身上的伤势也最少,可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张伦除了被打的痕迹外,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竹签插进去了;李杰的囚衣满是烙铁烫出来的洞,样子极为惨烈;最严重的是杜子期,他的双腿和右臂全部被打断了,只有左手勉强能支撑着身体爬着吃饭。 看到这里,无需任何言语,王谦已然明白自己酿成了大错。他浑浑噩噩地离开监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小宋已经醒了,他看到失魂落魄的王谦,知道他已经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拍了拍王谦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小宋。”王谦突然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小宋说道:“就当作没看到。只要你当做没看到,继续跟随李大人,那自然不会有任何事。你若是想翻供,只怕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你的话了。人们只会当你是救父心切,罔顾事实,到头来两头不讨好。” 王谦问道:“难不成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小宋道:“没有,这本来就是李大人和世家大族之间的角力。你毫发无损地上殿汇报给陛下你以为的事实,就已经宣布李大人获胜了。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件事继续扩大。”他摸了摸王谦的头,说道:“好啦,别想太多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可奈何了。我想你现在也应该饿了,我去给你下一碗面。” 王谦看到小宋远去的身影,止住了自己的哭泣。他看了看已经被泪水全部打湿的袖子,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间,自言自语道:“小宋,你说错了,还有一个方法,能救其他人。”他看向墙壁,下定了决心,调整方向用力朝墙壁撞去。 云柳城外。 花遥看着城门上高高挂起的“正丽门”门匾,长舒一口气,对旁边的沈石说道:“沈队,总算回京城了,真是恍如隔世呀!” 沈石笑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就派你去趟梅县,结果你可倒好,差点把自己折在千里之外的开阳。” 花遥谄媚地说道:“这不还得老大你英明神武,气度非凡嘛!只有老大你才有这扭转乾坤的能力呀!以后我这条命就是老大你的了,老大你随便用!” 沈石嫌弃地说道:“去去去,我以前不也是随便用你,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他又扭头看了看后面,说道:“花遥回京城我理解,你们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 罗元摸了摸头,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莫名其妙被人顶替了那么长时间,我肯定要报复回来呀!既然遥子说那个陈宇可能在京城,那我也跟来和他较量较量。” 宋雨的回答就简单多了。“我当家的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沈石又看了看骑马走到最后的罗桐,罗桐想了想,蹦出一句——“俺也一样。” 第六十七章 父女 花遥一行人进了正丽门后,沈石率先离开,花遥带领罗元一家回到自己的小院。花遥看着房子上的灰尘满是感慨,自己已经离家两个多月了。打开房门后,花遥安顿好罗元一家人,打好招呼后便去自己哥哥花逍家接女儿布语。 不一会儿,花遥来到了花逍家。看到门没锁,花遥径直走到院子里,问道“哥,在家不?”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小遥回来了呀!”一个和花遥长的差不多的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院子里。他抓住花遥的肩膀,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确定没有缺斤少两,兴奋地抱住他,说道:“哈哈哈,小遥,真的好久没见你了!你这没受啥伤吧?” 花遥再次看到自己的大哥也开心的不得了,说道:“大哥,我可是暗卫呀!我能有啥事呀!”他看到自己的嫂子也从房间里出来,轻推了推花逍,继续说道:“大哥,嫂子还在这里呢,注意点儿影响。” 花遥的嫂子,花逍的妻子此时古丽也激动的不行,说道:“小遥,你就让你哥好好抱抱你吧!他之前听说你被关进开阳大牢,整天在家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事,还天天嚷着要去开阳救你,实在不行兄弟俩一起坐牢。最后还是我们好说歹说,再加上沈石确保自己会把你安全带回来,他才作罢。” 花遥听后重重的抱了抱花逍,说道:“都怪我太不小心,惹得大哥担心了。” 花逍听了这话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松开了花遥,看了看古丽。只见古丽微微摇了摇头,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小遥,这些都是小事。只不过有件事我还要和你说声抱歉,当时我和你嫂子在家里面说这件事的时候不小心被布语听到了。布语那几天也哭的稀里哗啦,不怎么说话,直到听到你没事了才好点儿。” 花遥听了这话心里难受至极,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花遥缓了缓,说道:“布语现在在哪儿呀?我想她了。” 花逍道:“她和朵儿出去玩了,现在应该也快回来了。”想到了什么,花逍埋怨地和花遥说道:“小遥,你也不说你今天回来,我们好带布语去城门那里接你。” 花遥道:“哥,实在是抱歉,工作纪律。” 古丽道:“小遥刚回来,赶紧回屋子里坐坐吧,天气冷了,家里面也暖和点儿。” 正在花遥、花逍和古丽聊家常的时候,花朵和花布语回来了,两人还像是闹了什么矛盾。 花朵气呼呼地说道:“哼!要我说就是那个人偏心,为什么只给你表演那个戏法!还是免费的!” 花布语扮了个鬼脸,说道:“朵朵姐,这个你问那个人呀!没准儿你求求那个人他也给你弄一个呢!” 花遥听到花布语的声音,连忙从卧室跑出来。花布语看到花遥,眼圈一红,哭着就跑过去抱住了花遥,喊道:“爸爸!我好想你呀!” 等到花布语来到近前时,花遥却是突然脸色大变。他很快镇定下来,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的语气,说道:“布语,我也很想你。” 花遥抱起布语,对花逍说道:“大哥,布语回来了,我也就先带她离开了啊!她的衣服我等会儿过来拿。” 花逍出了卧室门,问道:“小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呀!再坐坐——”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花遥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脸色特别难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花遥这种大难临头的表情。饶是他,也看出了有什么猫腻。“嗯,你回的时候注意安全。布语的衣服我看看什么时候送过去吧!” 花遥转头看向花朵,问道:“小朵朵,你们刚才是在说布语额头上的这个火焰图案吗?” 花朵点了点头。 花遥继续问道:“那你认不认得点这个图案的人呀?在哪里碰到的?能把具体的情况和我说说吗?” 花朵说道:“叔叔,那个人我们不认识,就是刚才在路上碰到他了,他说看我们可爱,就说给我们变一个魔术。我们看到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可他就那么往布语额头那么一点,布语的眉心就多了那么一个火焰图案。后来我们走了,再过去的时候就没见他了。” 花遥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小朵朵,谢谢你了。不过以后看到那人记得躲远一点儿。” 说罢,花遥和花布语便离开了花逍家。路上,花布语不再哭了,花遥也没有说话。终于,花布语问道:“爸爸,那个人是坏人吗?” 花遥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宠溺地说道:“布语,不要想太多,记得你以后要是看到他也离远点儿就行。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爸爸都会保护你的。” 听了花遥的话,花布语的脸上露出笑容。花遥问道:“布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呀?我今天可以特许你随便买。”“什么?你要吃那么多糖呀?不行不行,吃多了糖牙齿要坏掉的。嗯——行,那我监督你啊,一天只能吃一点儿,这些糖必须吃一个月。”“对了,有叔叔和阿姨从开阳过来了,还有一个小男孩,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你回家以后记得先叫人啊!”“什么?那肯定是你最可爱呀!布语你在我心里可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孩子呀!” 夕阳西下,一大一小两条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回到家后,花遥和花布语看着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院子一时愣了神。罗元和宋雨在屋子里忙来忙去,反倒是罗桐在院子里踢毽子。花遥将花布语放下,花布语却是径直走向罗桐,而背对着花布语的罗桐也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他将毽子踢到空中,顺势转过身去,看到面前的花布语,愣了一下。 花布语说道:“你就是——”一个毽子从空中落下,在花遥错愕的神情以及随后而来的大声的喊叫和飞奔的身影中,正好打中花布语的头。 第六十八章 谈判 安慰好哭泣的花布语和惊慌失措的罗桐后,花遥和罗元回到了房间里。 “嘭!”花遥的手掌重重地落在桌子上,桌上的几个杯子都被震的跳了一下。 “遥子,你这是?”罗元有些心虚地看着花遥。 “罗圈,我发火不关孩子们的事。你还记得打晕然后顶替你的那个陈宇吗?”花遥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表情,可罗元能感受到藏在那平静下的恐惧和愤怒。 “我知道。不过遥子,你不是一直避免说那个陈宇的事吗?怎么突然提起他了。”罗元问道。 “我当初去梅县……”花遥将自己在梅县和落叶村经历的事全部向罗元说了一遍。听到花遥如此离奇的经历,罗元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那天晚上,我用李晓蝶的死,想逼一下李芽儿,得知那条龙的一些情报。结果我成功了,可是李芽儿也因为说出了玄离两个字,便被火焰焚烧殆尽。”说到这里,花遥的眼中满是愧疚。“虽说是无心之失,可我始终对不起她。于是我当时便没有管陈宇,放任他逃跑了。” 花遥顿了顿,继续说:“当时我记得特别清楚,李芽儿的眉间,有一个火焰印记。事后我也明白了,应该就是那个火焰印记,既能让李芽儿随心所欲的杀人灭口,也能让她自己被焚烧殆尽。” 罗元想了想,惊骇道:“那布语眉心,好像也有那么一个印记!他们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花遥愤愤道:“他们应该是想拿布语做人质,让我乖乖听他们的话,再不济让我别坏他们的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爸爸,我能进来吗?”布语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 花遥将自己的眼泪擦干,搜了搜眼睛,说道:“进来吧。” 花布语推门进来,捂着头一副迷惑的样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大哭。“爸爸,我的头是不是被砸坏了呀!我怎么听到有人在我脑袋里说话呢!” 罗元狠狠撇了一眼偷偷藏在门口的罗桐,罗桐一眨眼跑了出去。花遥将花布语抱在腿上,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好布语,没事了啊!” 花布语道:“爸爸,我头里面的那个声音好像在叫你呀!还说让你去那儿。” 花遥看了看罗元,两人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花遥说:“布语,你能听清楚那个声音吗?” 花布语突然从花遥怀中蹦出来,找到毛笔和纸,挥毫写下了几个大字:暖香楼。写完以后花布语都被自己震惊了,看了看花遥。 花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缓缓说道:“布语,神奇吧?这是爸爸这几个月在外地新结交的一个朋友做出来的。他是个变戏法的,你脑袋里出现的声音和写出来的字都是他的戏法。” 花布语为自己爸爸鼓了鼓掌,兴奋地说道:“爸爸好厉害!爸爸的朋友也好厉害!” 花遥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这个暖香楼就是我和他约定好的碰面的地方。布语,你在家里好好待着,跟在罗叔叔身边,爸爸去见见这个朋友就回来。” 暖香楼。 花遥在别人的指引下来到了房间门口。他推开门,看到两个人正在房间里等待自己。其中一个正是陈宇,他此时已没有了在开阳时自负的样子,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桌子旁边,默默的做一个随从。花遥将目光转向另一个人,那人端坐在正北面,身着鎏金广袖长袍,腰配羊脂玉,丰神俊朗,举止端庄,翩翩然似凡尘谪仙。 “花大人,请坐。”那人见花遥进来,柔声说道。 花遥坐在正南面,和那人隔桌相望。他心里已经可以确定面前这人是谁,可他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你是?” 那翩翩公子回道:“在下,玄离。” 花遥的暗卫佩刀在一瞬间出鞘,眨眼间便到了玄离咽喉三寸的位置。陈宇的刀紧随其后,将花遥的佩刀击飞。佩刀飞走时,在玄离脖子上划出浅浅的一道血痕。 陈宇见状立马跪下谢罪:“属下护驾不力,还望大人惩罚。” 玄离道:“罢了,你先起来吧。”他看向花遥,调侃道:“花大人好大的怒气呀!不过你不是见识过我的能力吗?”说罢,被弹飞的暗卫佩刀突然爆炸,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玄离脖子的血痕也转瞬即逝。 “怎么样,现在咱们可以好好的谈谈了吗?”玄离问道。 “行,好好谈谈呀!说吧,你们打算利用我女儿来胁迫我为什么做什么?”花遥开门见山道。 玄离道:“说实话,我对给你女儿种上印记并无太大兴趣。只是心血来潮,想和你来局游戏,觉得无筹码未免太无聊了,只好委屈一下小布语了。” 话音未落,一个茶杯便飞到了玄离的额角。在碰到玄离的那一刻,茶杯寸寸崩裂,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吧,你想玩什么游戏?”花遥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刚才怒扔茶杯的那个人不是他。 玄离没有过多理会,说道:“你是今天刚回来吧?有没有发现今天的云柳城和以前有何不同?” 花遥想了想,说道:“今天确实不太安宁,感觉路上的行人都紧张兮兮的。” 玄离将王谦、杜子期和苏玉争夺林芸以及随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讲给花遥听,最后补充道:“现在无人知道王谦死活,只知当初李佑和张晓当天在皇宫对峙以后,没过两天霍静就要求重新对峙,而李佑一直不同意,事情就这么一直在僵持。” 花遥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问道:“这件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也参与其中了?” 玄离道:“只是想在毁灭你们之前,看看你们大丰的这出好戏怎么收场罢了。” 花遥沉默不语,玄离的存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这种差距是令人绝望的。 “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 玄离道:“痛快,我要你主审这桩案子。” 第六十九章 投票 “你们两个应该都没来过这里吧?我给你们讲一讲规矩。”魏彬转头看了看跟在他背后的花遥和甄丙。 花遥看了看四周富丽堂皇的宫殿,饶是他从来没来过这里,却也知道这里便是皇城之所在——未央宫。 “这里便是未央宫,你们现在还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过待会儿到了含光殿,记得别像现在这样随意抬头看,只要回答皇上的问题就行了。”魏彬说道。 花遥又看了看旁边的甄丙,心中更是疑惑不已。甄丙也是暗卫的一员,只不过他是另外一个组的,花遥和他认识却不熟,只是有时候听沈石聊起他语气里稍有些不屑。花遥不知为何魏彬突然找他和甄丙一起去面见圣上。 “魏大人,圣上上朝一般不都是在勤政殿吗?今天怎么要我们去含光殿?”甄丙问道。 “甄丙兄,勤政殿是圣上和大臣们处理政务的地方,而有时候面对一些重要复杂的问题时,便会找中书、司礼监以及六部尚书共同在含光殿商议。”花遥向甄丙解释道。 甄丙的脸一下子红了,咳嗽了两声,向花遥道谢以后心道:“这花遥也忒不识抬举了,我问的是魏大人,他回答的倒起劲,也不怕魏大人给他小鞋穿。”他看了看魏彬,看到魏彬继续如常走路时,越发觉得花遥要倒大霉了,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丝微笑。 花遥看到甄丙的样子发现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这些东西都是沈石天天吹牛和他讲的东西,他之前和别的组的闲聊,这些朝廷的正常工作在暗卫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知甄丙的常识怎么能闭塞到这个样子。看到他竟然还有脸笑,花遥顿时明白沈石为何看不起他了。 三人一路来到了含光殿。快到殿门口时,魏彬轻咳一声,示意花遥和甄丙做好准备,在一声传唤声中,三人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低着头亦步亦趋地小步进了含光殿。 “魏爱卿来的正好,这两位就是花遥和甄丙了吧?”皇帝看到三人进来,高兴地说道。 “微臣参见陛下。”魏彬带着花遥和甄丙跪下。 “爱卿快快平身,今天叫你们来此是有事相说,不必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谢陛下。”魏彬和花遥、甄丙一同站起来。 皇帝看向苏礼,苏礼点点头,对魏彬一行三人说道:“相信最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怡红楼的案子你们都听说了吧?礼部侍郎王进的儿子前段时间在怡红楼杀了我的干儿子苏玉。后来在大理寺的耐心劝说下,他承认这不是个意外事件,而是他的好友杜子期等人的精心密谋,并且在勤政殿当庭对峙,可惜他在对峙过后不幸死于大理寺。” “现在霍静霍大人认为这件案子是大理寺屈打成招其他犯人,并且威逼利诱王谦达成协议,让他做伪证来换取他和父亲活命。在利用完他以后杀人灭口,销毁所有证据,将案子彻底做成铁案。所以希望陛下批准重新从头彻查这桩案子,还文武百官一个公道。” “大理寺卿李佑李大人则认为是霍静霍大人买凶杀人,意图通过解决掉这个主犯来翻其他犯人的案子。所以他建议只查王谦死亡案,将罪犯绳之以法后,怡红楼的案子自然会盖棺定论。” 苏礼看了看花遥和甄丙,说道:“你们二人分别是李佑李大人和霍静霍大人推荐的查案高手,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了解一下案子,并且从中选出来一个主审官,全权调查这件案子,并且将这个案子的章程确定下来。现在你们都说一下对案子的看法和你们如何比对方更胜任这项任务吧!” 甄丙思量片刻后,率先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从这个案子开始,就一直在京城待着,也是时刻了解着最新动态的人,对于案子的发展历程很是清晰。今天听了苏大人的话后,我对整个案子豁然开朗,以前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也瞬间明白过来。微臣以为,这件案子扑朔迷离,从开始发展到现在,每一步都不可思议。这个案子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争风吃醋的事件,结果却一瞬间发展成过失杀人案,而且破案速度确实一日千里,没过多久就又变成了故意杀人案,并且同党越来越多,像是这么多人把成功的希望都寄托到王谦一人身上,属实是有些牵强。” “微臣以为,这件案子的现实情况可能是杜子期等少数几个人看不惯苏玉,自己又不敢对他动手,于是找个机会鼓动王谦对他下手,没想到出了人命。当然这也只是微臣的一个猜想,若是陛下让微臣彻查此案,相较于花遥此前一直在外面不熟悉案情,微臣一定能运用好自己掌握的一手资料,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花遥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和甄丙的看法不同。微臣以为,只有不先入为主,才能客观地看待整个案件。甄丙的话确实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可这也是甄丙的一个猜想,既然是猜想就免不了在查案中带着这个主观的倾向去查案子,他很可能会对一些微小的不符合他预期的线索置之不理,最后和真相失之交臂。更别说他还没提的王谦死亡案。微臣以为这个案件是同苏玉被杀案一样同样的案件,两个案件需要一起查,才能将完整的事实彻底查清。只有这样才能不负皇上您的重托。” 皇帝深深地看了花遥一眼,说道:“既然两位爱卿都说完了,苏爱卿,霍爱卿,咱们就一起投个票吧。” 几个小太监拿出三个盘子,盘子里各放了一张纸,皇帝、苏礼和霍静分别将自己中意的人写好后,一同呈给皇帝。 皇帝打开一张纸,念道:“花遥。” 皇帝又打开一张纸,“甄丙。” 皇帝打开最后一张,那是他写的名字,苏礼和霍静也忍不住看过来,想看看最后结果。皇帝顿了顿,念道:“花遥。” 第七十章 谈话 散朝之后,魏彬用眼神示意花遥留下,自己带着甄丙离开。不一会儿,苏礼走到花遥面前,花遥连忙行礼道:“卑职见过苏大人。” 苏礼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道:“花遥,你不必客气。这次你奉皇命查案,端的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办好这件事,将来你平步青云、光宗耀祖指日可待呀!” 花遥说道:“多谢苏大人赏识,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这件案子。不负圣上和苏大人的期待。” 苏礼指了指花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懂事。好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来带你见一个人的。你收拾的好点儿和我走吧。” 花遥跟着苏礼出了勤政殿,继续向皇宫深处走去。过了几道重重排查的宫门,花遥来到了一座园子里。园子以江南园林风格为主体,正中间有一池大湖,名曰养心湖,湖上一座蜿蜒曲折的汉白玉桥穿折而过,汉白玉柱旁一条条锦鲤嬉戏打闹。在养心湖周围,各种奇松怪石遍布园林,几座江南风格的亭台楼榭如星星一般点缀在山水之间。 苏礼带着花遥上了桥,看到桥上的人影,两人躬身行礼,说道:“臣苏礼(花遥)参见陛下。” 皇帝撒了一把鱼饵,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捕食,场面甚是壮观。皇帝对这场景甚是满意,他放下鱼饵,转身说道:“两位爱卿,这里不是朝堂,不用这么拘谨,平身吧。” “谢陛下。” 皇帝看了看花遥,笑道:“你就是花遥吧?我最近可是听到好多遍你的名字呀!开阳那事儿你受苦啦!” 花遥双眼一酸,想起了自己在开阳的经历。自己当时一到开阳就对赵悦这个同僚抱有极大的信任,哪怕在调查过程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真相,也在最后关头给了赵二以信任,希望联合他拿下陈宇,没想到自己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哽咽地说道:“多谢陛下关心。陛下明察秋毫,及时派人前往开阳,救臣于危难之际。臣,万死难报!” 皇帝说道:“爱卿公忠体国,反而遭小人暗算,朕也是秉公办理。只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寒了心就好。花遥,朕记得你好像是花稹老将军的后代吧?” 花遥回道:“先祖正是花老将军。” 皇帝道:“那你也是太祖故友的后代啦!当时太祖和花稹老将军等人歃血盟誓,彼此亲如兄弟,共同打下了这片江山。花遥,这么算下来,咱们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堂兄弟了。” 花遥和苏礼听后惶恐万分,花遥连忙道:“陛下,微臣——” 皇帝拉住他的手,说道:“苏爱卿,你先下去吧,朕和堂兄单独聊聊。” 苏礼惊讶不已,回道:“奴才遵旨。” 苏礼走了以后,只剩皇帝和花遥两个人。花遥看向眼前这位二十多岁的皇帝,心里好奇他将自己单独留下是要说些什么。 皇帝道:“花遥,我就这么叫你吧。你知不知道你们暗卫的由来?” 花遥道:“微臣愚钝,实不知晓。” 皇帝道:“花遥,你记住,朕今天和你说的话都是绝密,你不得和任何人说起,要不然朕诛你九族。” 花遥单膝下跪,说道:“微臣自从先祖与太祖陛下结拜以来,始终为国分忧,为历代皇帝陛下分忧,不敢有丝毫私心。今日蒙皇上信赖,臣定当守口如瓶,承先祖之志,为陛下分忧。” 皇帝点点头,说道:“朕相信你的忠心,所以才把你叫到了这里。花遥,先皇英年早逝,朕十五岁登基,亲政之后只觉得整个朝堂虽然对自己表面上言听计从,私下却各个阳奉阴违,一个个世家大族在庙堂之上结党营私,有利于世家的政令各个前赴后继,有损于世家的政令往往无疾而终,简直称得上是只手遮天。更重要的是,他们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来兼并土地,再利用低税率来避免交税,好有更多的力量来兼并更多的土地,简直就是这天下的蛀虫,可朕一时半会儿还拿他们没有办法。” 花遥道:“微臣理解。臣这次去梅县,发现那里的土地兼并情况愈发严重,最大的地主梅家竟然拥有全县十分之八的土地,那里甚至连县令也得仰人鼻息。” 皇帝道:“朕为了打击这庞大的士族集团,开始扶持我儿时的玩伴,也就是苏礼等人。他们虽为太监,却是我可以相信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利益相同,他们可以借着我的威风拉拢同样被打压的寒族,打倒士族来发展自己的地盘。而我也可以借着他们来压制士族,减缓土地兼并的事情发生。” “可是苏礼他们是一柄利剑,既伤敌,也伤己。他们和那批寒族一朝得势,难免有暴发户的心态,有的人做事甚至比霍静这些士族们还要狠,造成了不少冤假错案。另一方面,他们壮大以后,竟然开始和霍静他们有了一些合作,开始一块儿捞钱。虽然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不对付,可我知道必须要引入新的力量了。” 花遥道:“陛下,难不成这就是我们暗卫成立的原因?” 皇帝道:“嗯。我当时下诏书,让魏彬这个绝对忠诚于皇家的前禁军统领广寻家世清白之人建立暗卫。避过刑部和大理寺处理案件,一方面到各地处理他们造成的冤假错案,一方面又挑拨两者关系,不让他们媾和。就比如你这次在开阳锒铛入狱,就是沈石他们翻了你的冤假错案,给了霍静他们一个教训。” 花遥道:“微臣今日终于明白暗卫的使命了。” 皇帝道:“你既然明白了,那这次的苏玉被杀案和王谦被杀案你知道该怎么去办理了吧?” 花遥道:“微臣明白了。陛下,微臣有一件事一直未曾和别人说起。”花遥将玄离和陈宇同他见面的事一五一十地向皇帝讲明。 皇帝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凝重地说道:“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有什么新消息记得找苏礼及时告知我。” 在花遥即将离开的时候,皇帝说道:“花遥,当初暗卫挑选人的时候,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品行兼优的开国将领后代。”花遥的的身影微微颤了颤。“花遥,你莫要让朕失望!”花遥转过身,深深一拜。 苏礼在送花遥回家的路上,一方面恭喜花遥获得皇帝赏识,一方面旁敲侧击地打听皇帝和花遥聊了些什么。花遥只是笑笑,心中想道:“有陛下这样的英明君主,大丰有救了。” 第七十一章 高尚与卑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乙巳日以来,皇城日渐动荡,百姓衣食难安,朕心甚忧。为使百姓安居乐业,清明吏治,今特封暗卫花遥为暂按察使,主管怡红院案和大理寺案。大理寺与刑部分派人手,协助暗卫查明真相,惩办祸首。 钦此” 花遥看着眼前的圣旨,又看了看台下的已经配备好的查案人员,两伙人正在互相仇视。要不是他在,只怕两伙人能当场打起来。花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自己放松了点儿,拿起圣旨,敲了下惊堂木,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打开圣旨向台下的人重新读了一遍。看到所有人黑压压跪成一片,花遥道:“众位同僚快请起。” 所有人起来后,暂时放弃了仇视对象,转而看向了花遥,里面不乏有轻视的神色。花遥继续说道:“众位同僚,圣旨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要你们协助我一同处理这个案件。现在你们互相看不顺眼,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吗?是不将圣旨放在眼里吗?是不将圣上放在眼里吗?” 所有人齐刷刷地继续跪下,领头的两人说道:“我等绝没有半点儿轻视按察使大人的意思,只是最近我们双方争斗较多,一时半刻改不过来。还望大人恕罪。” 花遥将他们扶起来,诚恳地说道:“最近大理寺和刑部不对付,是众所周知的事,这我可以理解。可是现在皇上给咱们下了圣旨,咱们就暂时不再是暗卫、大理寺和刑部了。咱们现在作为一家人,更应当摒弃前嫌,携手同行,努力办好皇上交给咱们的任务。郭大人,王大人,不知你们可否勠力同心,共渡时艰?”花遥率先伸出了手。 大理寺的领头人郭槐和刑部的领头人王羽互相看了看,将手放到花遥的手上方。花遥见状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些人暂时说服了。 郭槐问道:“大人,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花遥思索了一番,说道:“先去查王谦自尽案。” 大理寺内。 李佑得到了郭槐的消息,带着自己的亲信到门口迎接花遥。等了片刻,看到二十来个人径直往大理寺走过来,领头的正是花遥。李佑迎上去,发自内心地笑道:“按察使大人莅临大理寺查案,本部蓬荜生辉。” 花遥道:“李大人客气了,您是前辈,晚辈以后还要向您多多学习。” 李佑摆摆手道:“学习谈不上。倒是花大人你年纪轻轻,就蒙圣上信赖,再加上才思敏捷、文武双全,我相信你飞黄腾达之日不远矣!” 花遥道:“李大人谬赞了,晚辈能得圣上赏识,还是您和苏大人举荐之因。举荐之恩,晚辈定当涌泉相报。” 李佑听了花遥的话很受用,问道:“花大人,不知你这新官上任,来我这大理寺有何贵干呀?” 花遥道:“奉圣上之命,前来查王谦自杀案。” 李佑突然严肃起来,恭敬地说道:“花大人,请!” 到了大理寺的大堂,不一会儿,成堆的案卷便已经采访在花遥的桌前,最上面甚至还附了一份案情简介,包括哪些是证词,哪些是案发现场的情况说明,甚至还有王谦的尸检记录。证人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从王谦当初从朝堂出来,一直到被发现尸体,中间凡是见过他的人全部都羁押起来,还有各种各样的物证。报告清晰明了,证据链条齐全,若非刑部不受理,皇上又将这案子交给花遥,只怕大理寺早就判了这起案件了。 花遥将案卷大致看了一遍,了解到整个事件的经过。他打定主意,将王谦的父亲——王进叫上大堂。 花遥看着王进的遍体鳞伤身体,本来有些同情,可是再想起他也算是间接害死了他的儿子,又摆脱了那一丝怜悯。他平静地问道:“堂下何人?” “罪臣王进,参见大人。”王进下跪,沉声道。 “王进,你可知本官是谁?”花遥继续问道。 王进缓缓说道:“大人是圣上亲自拟旨派下来的按察使,是专门负责犬子的案子的。” 花遥扬了扬眉毛,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何叫你上堂?” 王进想了想,说道:“莫不成犬子又助纣为虐,攀咬了什么人,惹得大人亲自过来问询?” 花遥叹了口气,道:“王进,看样子你真的在大理寺监狱呆久了呀!现在已经和外面脱节了。本官现在就亲自告诉你,你的儿子——王谦,在上次和你在大理寺监狱见面之后,他就已经在大理寺自杀身亡了!” 王进如同被五雷轰顶,愣在原地久久不动。过了一分钟,他才开始有反应,一边眼睛飞速旋转,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死的。你到底是谁,竟然和我说这样的谣言,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花遥将案卷抛给他,有些不忍地说道:“这是王谦自杀案的大致过程,你还是接受这个现实吧。” 王进一边翻,一边说不可能。花遥则在上面向他讲述当日的事情。当天,王谦自从出了勤政殿以后,就一直在被人暗示,无论是在路上碰到的刺客,还是被他打晕的小宋,甚至是他最后换衣服的那个送饭的小厮,全部是别人安排好的,毕竟除了他自己,谁能相信这些巧合,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连续袭击成功两个人呢?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王谦认识到真相,认识到他自己闯下的大祸。而真正送王谦去死的,则是他那天在监狱见到的所有人。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花遥感叹道。 “假的,都是假的。”王进一边哭,一边将这本案卷一下一下撕的粉碎。大理寺大堂中突然刮进来一阵风,吹着一页页碎片随风四散。王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像看到了鲜血。顿时感觉头疼欲裂,双手下意识抱住头,“啊”了一声,昏死过去。 第七十二章 合作 过了良久,王进才悠悠醒过来。 “王大人,您还好吧?”花遥关心地看着王进。 王进缓缓抱拳,苦笑道:“骤闻变故,小老儿失态了。还不知大人叫什么名字?” 花遥说道:“我叫花遥,是皇上下旨派我来查此案的。” 王进仔细看了看花遥,感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花大人如此年轻就深受皇上信任,可谓前途无量。只是希望大人能秉公办案,还小儿一个公道。” 花遥道:“我本来就是为此而来。看到案卷里他们使用的下作手段,真真是令人齿冷。” 听了花遥的话,王进想到自己无意间也是帮凶之一,脸色又痛苦了一分,但还是强撑着问道:“花大人叫我来,只怕不止是向我说明犬子是如何被人所设计而死的吧?有何话但讲无妨。” 花遥向王进行礼,诚恳地说道:“揭人伤疤本非君子所为,何况是丧子之痛这样巨大的创伤。这次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看不惯他们这样草菅人命还企图把人蒙在鼓里的作风,凭什么好人就该死,凭什么好人就该吃亏。二是一样王大人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与我共同查清怡红楼的杀人案,还令郎一个公道。” 王进有些诧异,问道:“花大人如今手握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他们的资源和专业性不知比我强了多少。他们后面还有苏公公和霍大人站台,更听说花大人您是皇上钦点审理此案的,这样您所掌握的人脉、资源不知有多少,为何还要微臣相助?” 花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王进的眼睛,继续问道:“不知我可否相信王大人?王大人可否能助我?” 王进看了看花遥,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说罢,王进伸出了他的右手。 花遥紧紧握住他的手,将王进从地上拉起来。看到王进的眼角还有些微的泪光,花遥心中长叹一声,既是对这位父亲的同情,也是对自己不确定的未来的忧愁。自己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站在了风暴的正中央,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收拾好心情后,花遥向王进问道:“王大人,你对怡红楼杀人案了解的多吗?有没有什么内情?换句话说,怡红楼的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你们故意策划,但是操作失误不小心误杀?” 王进道:“大人为何不怀疑是故意杀了苏礼的儿子?” 花遥道:“这可以说是最不可能的事了。假如这是一次预谋杀害苏玉的事,那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预案。再说我虽未见过令公子,但对他也满是佩服,不相信他会干出这样的事。”花遥还有最后一个最重要的猜测没讲,那就是可能是他在开阳的事,打击了世家的势力,所以这才通过撺掇王谦来从小辈这里找回点儿场子,只不过最后玩脱了。 王进听了花遥的话又黯然神伤。他说道:“现在只希望花大人你能尽早审理此案,还我儿一个清白。” 花遥正色道:“我正有此意,还望王大人你能上堂作证。” 王进道:“这是自然。花大人刚才问到内情,说来惭愧,我对此事是毫不知情,没有人同我说过这回事。当时我儿子被抓走的时候我也是纳闷不已。所以我一直觉得这就是一场意外,甚至直到大人将案卷给我看之前,我都还在一直以为是我儿子被鬼迷心窍,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说到这里,王进哼了一声,显然是被这些所谓的同僚气到了。 花遥道:“这样啊,那就麻烦了。现在还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两种可能。王大人,我看我们不如分头行动,你继续回监狱,旁敲侧听地打听他们之前有没有什么计划,我在外面继续查案,找找其他证据。” 王进点点头,说道:“可以。只是他们已经深受酷刑,李佑都撬不开他们的嘴。现在我儿子又间接死在他们手上,只怕他们对我也严加防备了。我这里只怕效果不会太理想。” 花遥说道:“不论如何,尽力试试吧!” 送走王进后,花遥又拿起案卷细细观看。王谦自杀案和怡红楼杀人案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比较简单。通过这个案件不仅可以暂时向皇上交差和表态,在花遥心目中这也是开启怡红楼杀人案的一个钥匙。 打定主意以后,花遥将郭槐和王羽叫进来,说道:“两位仁兄,我刚才将案卷又仔细看了一遍,托皇上的福和大理寺的能力,确定这个案子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我正准备向皇上报告此案,并且申请尽早开庭,希望你们二位多做准备。” 郭槐点头称是,王羽则眉头紧锁,问道:“大人,您今天才刚接到圣旨,对于案子的了解也仅仅是通过卷宗,目前也只审了王进一个人。现在就向皇上申请尽早开庭,会不会让皇上觉得大人您太过轻率,也太不尊重皇上了?” 花遥道:“王兄此言差矣。昔日太宗朝时,大理寺卿怀大人三年时间便处理了万余起案件,而且无一失误,足可见断案之道不在于时间长短。今有大理寺的李大人珠玉在前,收集了这么多完备的资料,证据确凿,我这才可以宣布开庭审理,这又怎么会让圣上觉得我轻率呢?我意已决,即刻便向圣上汇报情况。” 王羽见拦不住,只得作罢,偷偷叫人去通知张晓和霍静早做准备。 花遥在通知了郭槐和王羽后,又在郭槐的帮助下见了几个证人,确保他们所说和他们的证词对得上之后,便前往皇宫请命。 就在花遥前往皇宫的路上,苏礼和霍静同时得知了此事。 “哦?这位花大人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呀!这么快就去上报。你通知李佑,让他全力配合花遥,争取先将这个案子做成铁案,让姓霍的吃个小亏。那个林芸找到了吗?” “无妨,自从皇上选了花遥以后,这便是预料之中的事了。只要尽量降低这件事的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行。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继续给我找那个林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才是决定这所有事情的关键!” 随着花遥入局,本就混乱不堪的京城,局势瞬间又被点燃! 第七十三章 升堂 十一月初二。 步入冬天的云柳城渐渐褪去了深红色的外衣,昨夜一阵寒风袭来更是吹落了不少枯黄的树叶,大街上的行人也纷纷换上冬装。虽然天气寒冷,可却始终没有影响市民们看热闹的心情,比如今天在刑部即将开审的王谦自杀案。普通人只晓得被杀需要刑部的大老爷们审案,第一次听说自杀也要审案,也有杀人犯的。而且听说这起案子还关乎最近一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妓院杀人案,不由得又将这个案子的热度提高了一个档次。可是尽管都十分好奇,可刑部公堂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人们只得站在公堂外面等着告示贴出来。寒风凛冽,人们在公堂外面瑟瑟发抖,不少人受不了先行回去了,剩下的仍有不少人,此时有些精明的小商小贩到这里叫卖热饼热水,竟然也赚了不少银子。只是那嘈杂的吆喝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刑部公堂活生生变成了一个集市。 “哒!哒!哒!”随着激烈的马蹄声响起,在刑部公堂外面围观的人们将目光转向马蹄声响起的方向,看到一群身穿大理寺制服的人后,顿时乱作一团,一哄而散,原本被挤的水泄不通的地方瞬间开辟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其间也发生了不少踩踏事故,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毕竟踩踏而死的不一定是自己,可要大理寺卿李佑看你不顺眼了,你想要好死都难。 大理寺少卿郭槐看着人群,嗤笑一声,说道:“真是群乌合之众。”他指了指后面的人,说道:“倒也正好,把人犯和证人押进去。” 刑部公堂上,花遥正襟危坐,看到郭槐来到公堂后,半开玩笑地说道:“郭槐兄,你可是让我和王羽中好等呀!” 郭槐道:“花大人,实在没办法,人证物证还有犯人都在大理寺,收拾收拾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望花大人和王大人原谅则个。” 花遥笑了笑,说道:“郭槐兄,你真是辛苦了,赶紧入座吧!”王羽听了郭槐的话,知道他是在嘲笑刑部在这个案子里什么也没管的事,脸色黑了几分。不过他也没动怒,知道这些都是事实,想要说回去是是特别理亏的,而且今天给他主要任务就是憋着,他自然也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什么。 花遥看到人员已齐,清了清嗓子,随着惊堂木从空中重重落下,喝道:“开堂!” 下面的衙役们也喝道:“威!武!” 花遥道:“带人犯。” 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被拉上公堂,他两腿一跪,说道:“小的范林,拜见大人。” 花遥看着面前的范林,整个人邋里邋遢的,精神好像不太正常,问道:“范林,你可知罪?” 范林看了看花遥,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郭槐和王羽,说道:“小的知罪,是小的当初一时兴起拦住王谦的轿子,向他痛陈利害的。” 花遥道:“你可知就是你的一席话,导致王谦最终自杀的?” 范林道:“我只是实在看不过去他为虎作伥,出于我内心的公平正义,出于圣贤书的教诲,这才促使我和他说那些话的。大人,小的不怕死,我也承认我说过那些话,但你要是说王谦是我说死的,那小的宁死也要维护自己的清白!” 花遥道:“哼!好你个范林,到现在还在巧言令色!我且问你,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能精准的找到朝廷正三品官员的坐轿?你又如何能知道那里面坐着的是王谦?你口口声声说清白——”花遥拿出一张银票,说道:“这五百两银子是从你家里挖地三尺找出来的,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不事生产,平时只靠给人抄书赚点钱勉强糊口,这张五百两的银票你又作何解释?” 范林看到那银票,哆嗦了一下,低头看向地面,嘴硬道:“小的,小的不知道银票的事,小的能见到王谦纯属是侥幸。” 花遥看到他这不认罪的心态,知道是王羽在身边给了他勇气了。说道:“范林,我再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在这桩案子中最多只是从犯,只要供出幕后指使你的人,你就会被当作自首,宽大处理;如果你还是包庇罪犯,那就是死不悔改,王命旗牌之下没有你生存的可能!你好好想想吧!把他带下去吧!” 看到范林被带走,花遥摇摇头,继续说道:“把王进和宋欣带上来。” 王进和宋欣被人押到公堂,王进脸色坦然,恭恭敬敬地跪下。宋欣则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他是当初李佑派去服侍王谦的人,当初也是王谦打了他一闷棍才跑到监狱里面。 花遥道:“王进,宋欣,你们说一下王谦自杀当天发生的事吧!” 王进率先说道:“启禀大人,微臣那天碰到小——”王进的脸色不由得黯然起来,继续改口道:“王谦,是在监狱里面,当时他看到我,我以为他和别人同流合污,于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花遥没有继续再问,转头看向宋欣,说道:“宋欣,你说一下你那天都干了什么吧!” 宋欣道:“大人,小人冤枉呀!当时就只是我疏于防范,被王谦偷袭打晕了,这才让他去了监狱。” 花遥道:“你当时确实只干了这些,你的这份供词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也是这么说的。可你在供词里说的,凭借和王谦朝夕相处的机会,时不时向他透露大理寺的布局,好让他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监狱,这总不是冤枉你吧!” 宋欣急忙说道:“这些都是我被威逼之下说的,作不得数,作不得数。” 花遥怒道:“宋欣,我看你是装傻充愣习惯了,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人,给我把他的同伙带进来!” 宋欣一听同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八九成已经露馅了。看到被押上来的人时,他整个人泄了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弟。 第七十四章 定罪 宋欣的妻弟是个大胖子,圆乎乎的大脸盘很有喜感。如今被大理寺的人压上公堂,冷汗直流,表情抽搐,五官都挤在一块儿,就更有喜感了。他看到宋欣,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抱住宋欣的腿,说道:“姐夫,我当时在家睡的好好的,他们就把我抓起来了。你不也是大理寺的嘛,赶紧和他们说说情,放了我吧!” 宋欣脸色难看,一脚将这个胖子踹开,说道:“这是刑部的公堂,既然把你抓来这里自有人家的道理,你来缠我做什么!” 花遥敲了下惊堂木,结束了这场无聊的闹剧,问道:“堂下可是宋欣的妻弟——张江?” 小胖子听到花遥的话,回道:“小的正是张江,不知大人是?” 花遥道:“本官是王谦被杀案的主审官花遥。此次带你前来是要了解案子的情况,你切不可有任何谎言,如若发现你撒谎,休怪我大刑伺候!” 张江被花遥的气息震慑住了,说道:“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大人,小的是真不认得那个什么王谦呀!” 花遥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说道:“不需要你认识,你只要说清楚九月二十七辰时三刻,你在干什么就行了。” 张江想了想,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小的当时好像在汇通银号,当时是我姐夫——”说到这里,张江突然闭上了嘴。 花遥道:“我替你说了吧!你当时在汇通银号花五两银子存了个盒子,那个盒子之后被人取了。而取了的那个人正是霍府管家的一个手下。” 张江连忙摇头:“大人,这,我,我没——” 花遥道:“张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我没拿出那张存根之前乖乖认罪,我们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一个是让我把人证物证带上来,那就别怪我们依法行事了。现在,你只需要回答那个盒子是不是宋欣让你送的。” 张江看了看旁边的宋欣,似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是宋欣让我送的。”说完这句话,他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完了,瞬间瘫在地上。 花遥点点头,没有再看他,继续向宋欣问道:“宋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欣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小的认了便是。小的之前曾与赵福,也就是大人所说的取票的那个人在不经意间有过一两次接触。就在最近,他有一天突然找上门来,说是有件事想让我帮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我问他何事,他说他知道我负责王谦的衣食起居,于是想要了解一下王谦的情况。当时我严词拒绝了他。” “没过多久,我这小舅子就找上门来,说有人威胁他,希望我能出个面帮他摆平了。我心里面是万般不情愿,可他是我小舅子,不能不帮忙,于是我就过去了。原来是赵福平日里没少给他银子,带他去赌坊吃喝玩乐,还小赢了些钱。最近赵福不联系他了,他就自己去赌坊,结果输了个倾家荡产,只得来找我。” “听了这些话,我知道了这些都是赵福的诡计,可明白的已经太晚了,只能按照他说的做。我一边通过张江向赵福诉说王谦的情况,一边按照他的指引隐隐向王谦透露监狱的位置,这些事情都是通过盒子传达的。只可惜王谦太笨了,竟然没想过去监狱里面看看,只在他自尽的当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才想起来去监狱。而我在那前一天收到消息,尽量暗示他自杀。” “于是你就把他的想法往自尽的方向引,而且还估计制造机会让他打晕你,去监狱里面见到那些人。”花遥嫌恶地说道。 宋欣说道:“小的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花遥让人将他的证词呈过去签字画押,带他下堂之后,又把赵福押了进来,并且直接开门见山道:“赵福,你的所作所为当时抓你的时候已经人赃并获,现在你也听到了,宋欣也出面指证你,你还有何话说?” 赵福连连磕头道:“大人明鉴,这些都是霍邱让我这么做的呀!小的是被迫与人为敌的。”说罢竟然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范林的心里也越来越不踏实,他突然举手,呼叫监牢外面的衙役,说道:“大人!大人!我想通了!我认罪了!” 被人再次押到公堂时,里面跪着的人的身份让他大吃一惊。花遥看到被押上来的范林,说道:“范林,你说你认罪了,那你就说说具体情况吧!” 范林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道:“大人,我现在说还算是自首吧?” 花遥点了点头。 范林这才放下心,说道:“小的当时确实是被人指使的,指使我的就是这位霍邱霍大人。”霍邱的脸色不由得扭曲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正常。 范林继续说道:“当时我正在替别人抄书,他就来到我家,问我有笔大买卖做不做。正巧我当时手头紧张,欠债不少,又听说是有个人被大理寺蒙骗,更是义愤填膺,所以就痛痛快快答应了,这才在那天骂了王谦一通。” 花遥道:“霍邱,人证物证俱在此,你还有何话讲?” 霍邱没有立刻回花遥的话,而是想起了霍静当时和他说的话。 “霍邱,你在我家已经四十多年了吧?你觉得我们霍家待你如何?” “老爷,我来到霍家已经四十一年了,霍家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在我六岁的时候,没有食物吃,没有新衣服穿,整天在街道游荡。若不是碰到了老主人,只怕早就死了。” “霍邱,现在我有件事,想求你一下,你看你能答应吗?” “老爷万万不可说这话。只要有用得着我霍邱的,小的万死不辞。嗯,这些事我都记在心里,一定帮老爷办好。我这条命已经多活四十一年了,哪怕这次死了,我也算是对得起老爷,对得起这京城所有遭受这次无妄之灾的大臣们了。” 想到这里,霍邱深深地扣下了自己的头颅,说道:“启禀大人,小的认罪。” 第七十五章 暗流 沈石走到熟悉的地方,闻到浓浓的饭香味,打开门,笑道:“花遥,今天我又来叨扰了。” 他进门看到正在吃饭花遥和罗元,拍了拍两人肩膀,自来熟地对宋雨说道:“小雨,再给我来双碗筷。” “嗯嗯嗯,这谁做的饭呀,口感还真不错。”等到宋雨将饭端过来后,沈石忙不迭地夹起桌上的菜往嘴里送,一边送还一边说:“你们都看我干啥呀,赶紧吃呀。” 花遥和罗元互相看了看,花遥说道:“沈队,你这碰到什么好事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到我家吃饭了?” 沈石拿筷子指了指花遥,说道:“你小子藏私啊,干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和我商量商量。现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说是霍静纵容自己的家奴暗害王谦,包庇同伙,扰乱报案进程,已经被皇上一顿责骂,罚俸三年。”说到这里,沈石开玩笑地说道:“好小子,再这么搞下去,霍静都要被你搞下去了。” 花遥吃了点米饭,说道:“沈队,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霍静家里面的那个家奴死活认定是自己背着霍静搞的,和霍静完全无关。皇上也只是借着用人不当的理由才趁机罚了罚霍静。” 沈石心直口快地说道:“像这种人,能恶心一下他就恶心一下他。说实话这些当官的做的事是真的脏,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别人,自己做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一个个大义凛然,好像要为国为民牺牲自己一样,一水儿的伪君子。开阳的赵悦,现在的霍静,一个个自以为贞节烈女,做的却都是婊子的事。可惜了王谦,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最后他用恶作剧似的口吻偷偷对花遥说道:“小子,加油,没准儿下次就直接把霍静搞下去了。” 花遥没有听沈石调侃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次我可算是得罪的人不少咯。” 沈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怕啥,只要不得罪皇上,不得罪苏礼和李佑大人,剩下的你管他们作甚。他们又不给你发俸禄。” 花遥被沈石的话逗笑了,说了句:“也是。” 沈石问道:“那你这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花遥回道:“当然是继续查苏玉被杀案了。” “现在进展如何?” 花遥罕见地摇了摇头,说了四个字——“毫无进展。” 与此同时,张府内。 张晓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叨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旁边是刑部的差役,由于过于着急来张府,跑的自己浑身是汗。他向张晓报告完突发事件后,整个人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张晓并没有关注他这无礼的行为,而是震惊于他带来的消息——灵堂被烧,尸体被焚。 现如今,能引起张晓如此重视的灵堂自然是苏玉的灵堂,被焚烧的尸体那自然也就是苏玉的尸体。不过究竟是谁敢在这个关键节点烧了苏玉的尸体,胆大的程度让张晓惊出一身冷汗。这哪儿是烧的灵堂,这分明是在把整个朝廷架在火上烤呀!至于到底是谁烧的灵堂,张晓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不止是张晓,其他在京城收到这个情报的权贵,也都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个人。 “老爷,不好啦!苏玉的灵堂被烧啦!”霍友急匆匆地跑进来霍府,对着霍静一边叩头,一边说道。 霍静正在指挥家丁晒书,听到霍友的话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你这奴才,着什么急!有话给我慢慢说!” 霍友稍微歇了歇,说道:“老爷,奴才刚才照您的吩咐去外面打探消息,结果林芸的消息没打听到,反倒是听说苏玉的灵堂被烧了。老爷最近和苏礼他们不对付,小的就怀疑这事儿是不是谁栽赃陷害老爷,于是赶紧回来汇报。”说罢,他偷偷抬头瞄了一眼霍静,发现他在深思,于是又偷偷低下头,等着霍静说话。 霍友的小动作早就被霍静看到了,他平淡地说道:“你先下去吧,继续找人打听林芸的下落,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就不用管这个了。” 等到霍友走后,霍静叹了一口气。现在霍邱已经被逐出霍府锒铛入狱,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什么可靠的人来帮自己做事。现在苏玉这事虽然不大,但还是比较麻烦。自己由于王谦的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现在果然又有人在落井下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唉,解铃还须系铃人呀!”霍静脑子里马上想明白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于是找人备好轿子,径直前往宫中。 “皇上,您要替老奴做主啊!”霍静刚进宫中,就听到苏礼的哭声,登时感觉头大了一圈。 “霍爱卿也来了呀,正好朕有件事要问问你。”皇帝看到霍静到了,立刻对他说道:“霍爱卿,你知不知道苏玉灵堂被焚毁的事?” 霍静行礼后,说道:“回陛下,微臣这次进宫正是因为这件事。微臣在家中听家奴提起此事,于是赶紧来找您澄清。陛下,这件事微臣毫不知情,定是有人陷害微臣。” “哼!嘴长你身上,你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苏礼气不过,直接讥讽道。“霍大人,你之前不也说王谦的死不关你什么事吗?结果花遥一查就查了个底儿掉,现在你又说我儿的灵堂被烧和你没关系,你倒是拿出证据呀!” 皇帝在旁边劝道:“苏爱卿,你要对霍爱卿有信心。他为官三十多年,做事总是兢兢业业,不犯错误,品行更是被百姓交口称赞。这次害死王谦的也只是他的家奴儿子,你可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啊!” 苏礼回道:“陛下说的是,那咱家就再相信霍大人一次,待人调查完毕之后再作论处。奴才无所愿,只望陛下能让花遥尽快办好我儿被人杀害的案子,找出幕后真凶,好让他能好好安息。”说到这里,苏礼又哭了出来。 第七十六章 会面 出了皇宫后,饶是为官数十年,练就了一张厚脸皮,霍静的脸色此时也变绿了。他,堂堂云柳霍氏,当朝宰相,四世三公之后,竟然在那里安慰了一个太监半天才能出来,实在是有辱自家的门风。缓了片刻,霍静长出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 回到霍府时,霍静发现张晓等一干好朋友已经在客厅等待了。听了霍静描述的在宫里的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本来想找霍静确定的事也不好意思再张口了,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寂静。 张晓看到都不说话,再这么冷淡下去可能就要无功而返,于是清清嗓子,开口道:“霍兄,我们都知你刚在宫中受了不小的委屈,可还有一件事不得不问你一下,那苏玉的灵堂被烧是你安排的不?” 霍静重重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杯都震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霍静在这里发誓,我是真的丝毫没有动那个苏玉的灵堂。烧了灵堂对我没有丝毫用处,而且还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众人纷纷附和道:“果然呀!我就说嘛,霍兄怎么会做如此不体面的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让我等难堪。”“现在想来正是苏礼自己烧的,然后贼喊捉贼,好来恶心咱们。”“我看他那个新打手花遥也很有可能,没准儿就是查不出东西来,索性一把火烧了,弄个草草结案,给咱们泼脏水。”“不管如何,肯定是别人来栽赃陷害咱们,咱们可千万要团结,不要随便就怀疑霍兄,自乱阵脚呀!”“哎呀,李兄不愧是元和十一年的状元,说话就是有文采,头头是道。”“是呀是呀,说的真好!说的真好。” 听到手下这一群叽叽喳喳的朝廷大员,霍静觉得和在菜市场时听买菜的长舌妇们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没多大差别。他们嘴上说的都是要团结,不少人的眼神却还是有意无意地瞥着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话。霍静明白要想摆脱现在的困境,面前的这群人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等他们的声音小了之后,霍静轻轻拍了拍桌子,说道:“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霍某在这里先行者过了。”说罢,霍静深深地向前面的百官行了个礼。 “霍大人,这哪里使得。”众人连忙将霍静扶起来。“能帮上霍大人忙,是我们的福分哪!” 霍静起身后,问道:“不知各位可有什么办法来整治苏礼,挽回咱们的颓势?” 众人面面相觑:“霍大人,那个苏礼如此欺压我们,作贱大人,我们也看他不顺眼。只是他仗着皇上宠幸,在这件事上也处处站理,我们一时半刻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整治他呀!” 霍静微微一笑,说道:“众位不用担心,我现在已有妙计。” “真的?” “真不愧是霍大人呀,我就说苏礼那小贼怎么可能是霍大人的对手。” “不知霍大人有何妙计呀?” 霍静缓缓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各位不妨回家静候佳音,看我如何拿捏苏礼和那个花遥。” “那好,我等就静候霍兄佳音了。” 将所有人都送走后,霍静叫住了最后走的张晓。 将张晓带到客厅后,霍静郑重地说道:“张兄,如今时事艰难,不知你可否帮我一二。” 张晓连忙说道:“霍兄客气了,只是不知我能帮你什么忙?” 霍静道:“我想见个人,想请你引荐一下。” 张晓有些疑惑:“霍兄要找什么人,竟然还需要我引荐?” 霍静道:“花遥。” “花遥吾弟,自开阳一别,为兄甚念。吾弟拳拳赤子之心,为兄心知肚明,近日高升,更心怀甚慰。望弟如展翅之鲲鹏,携冲天之志,怀圣人之德,化育治下之民。自弟回京之后,兄屡有再见之意,却无会面之机。细细算来,今日为重逢之吉日,特邀弟于黄昏时在听雨轩一聚。 张晓” 罗元念完信后,看了看对面的花遥,沉思片刻说道:“这尚书大人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个时候请,只怕是宴无好宴呀!你去不去?” 花遥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笔在纸上向张晓写了封回信。 “张晓大人,受此信件,实是受宠若惊。大人深深之期盼,花遥当铭记于心。今日大人相邀,实为花遥高攀,本当即刻出发,以报大人爱才之心。奈何连日办案,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只怕无法赴宴。下官生病事小,大人受累事大。还望大人谅解,待下官身体恢复后,再登门拜访,以表歉意。 花遥” 罗元看了看花遥写的信,说道:“你这可是把张晓得罪死了。若是他大度还则罢了,若是小气,只怕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咯!” 花遥道:“身处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想张大人会谅解我的。” 一个时辰之后。 花布语和罗桐正在门外玩闹,看到有两个人东张西望,好像在找这附近的人家。花布语胆子大一点,走上前问道:“两位大伯,你们是在找人吗?” 走在前面的人蹲下,用温柔的语气问道:“是呀!小姑娘,你知道花遥住在哪里吗?” 花布语迟疑了一下,眼睛咕噜噜地转,没有再多说话。 那人看到这一幕,说道:“难不成你就是花遥的掌上明珠花布语?放心吧,我和令尊是好朋友,你把他叫出来就一清二楚了。” 花布语听到这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快步跑回了家中,将花遥叫了出来。 花遥看着面前这个蹲着和罗桐说话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幕。而那人也看到花遥来了,站起身来说道:“花遥老弟,我邀请你而你不去,那我只好自己来了。” 在花遥面前的,赫然是刑部尚书张晓。 “花遥并非不愿前去,只是最近事态紧张,只怕将大人也卷进来。” 张晓叹了口气:“暴风雨将至,谁又能独善其身呢?能做的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多多护卫一些良臣罢了。咱们进去说吧。” 进到院里,花遥看到一个蒙面之人也跟随着张晓进来,心中好奇,于是问道:“不知阁下是?” “花大人,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前段时间才在未央宫中见过面,你怎么就忘了我了。”摘下斗篷,那人正是霍静。 第七十七章 善恶 花遥看到霍静后皱了下眉头,抱拳行礼道:“不知霍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霍静回礼,缓缓说道:“花大人聪慧,难道真不知霍某前来所为何事?” 花遥冷冷地说道:“霍大人,想必您也知道,花某只是个小人物,帮不了您什么忙,更担不起霍大人您的一声大人,您还是快些离开吧!” 霍静喝道:“本相今天来是有要事!花遥,你一再推脱,难不成真以为暗卫就是你的护身符了?真以为我就不敢请皇上罢了你的职?我告诉你,现在哪怕就是苏礼站在这儿,他都不敢不让我进这个门,更何况是你!” 花遥弯腰行礼,说道:“霍大人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寒舍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霍静和张晓进去后,花遥才缓缓起身跟了进去。 霍静进了院子,看到整座房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于是从心底夸赞道:“花遥,你住的这地方也不错呀。” 花遥道:“多谢霍大人夸赞,卑职住处狭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霍静仔细地看了看房子,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赞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怎么,不带我去房子里面看看?” 花遥赶快带他们两人走到客厅,霍静稳稳当当地坐在正中央,喝了一口花遥临时泡的茶,缓缓说道:“花遥,我这次来,首先是要感谢你的。” 花遥疑惑道:“感谢我?” 霍静看了看花遥,欣赏地说道:“是呀,在开阳的时候,多谢你信任赵悦。虽然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花遥苦笑道:“霍大人切莫再拿这件事打趣我了。信了那赵悦一次,锒铛入狱不说,这身官服差点也丢了。” 霍静正色道:“花遥,这是那赵悦的错,怎么能怪自己呢。何况,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正因为你在开阳信了赵悦一次,让我相信你和苏礼、李佑这些人并不相同,你的心里装的是整个大丰朝廷。” 花遥摆摆手:“霍大人严重了,我只是尽自己份内的事罢了。” 霍静感叹:“假如咱们整个大丰朝廷都能和你一样各司其职,只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今天见了你,我就放心了。” 花遥问道:“放心什么?” 霍静道:“我原本担心苏礼他们会找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来查这个案子,最后搞得整个朝廷混乱不堪。今天看到你,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会秉公执法,将这件事妥善地处理好。纵然最后的结果可能不是最愿意看到的,但起码不是我,也不是整个大丰百姓最不愿意看到的。” 花遥看着眼前的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内心满是感慨。若是在平常,若是他不知道王谦的事,他一定会觉得霍静是个大好人。不过经过这一切,他已明白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能像王谦一样被人当枪使。于是花遥露出一番不解的神色,问道:“不知霍大人的意思是?” 霍静坦然说道:“这个案子纵然对我有诸多不利的地方,但我相信你一定会秉公办理。而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以及你在开阳对赵悦信任的感激,我可以在这里承诺,无论最后案子的真相是什么,你都不会受到满朝士大夫的为难。张晓做这件事的见证。” 花遥听了霍静的话,沉吟半晌无语。他心里非常明白霍静这些话的含义,知道这些话对自己有着怎样的好处。花遥道:“霍大人的心意,晚辈心领了。既然如此,晚辈定当竭力办案。霍大人,请恕晚辈无礼冒犯,不知王谦的事你知道多少?” 霍静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王谦是个好人,不过太年轻,太容易被人当枪使。花遥,你要清楚,一个无用的好人能造成的破坏可能要比一个众所周知的坏人大的多得多得多。王谦的事我知道一些,也和管家说过一句嘴,让他清楚一下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但我从来也没有说过让他死。说句不好听的,一个活着的,和李佑是死对头的人,对我来说永远比一个死掉的人更有用。” 花遥虽然打心底里反感霍静这种犬儒主义者,但是事后站在霍静的立场来看他做的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继续问道:“霍大人,那苏玉的事?” 霍静说道:“苏玉的死,以及他的尸体被烧,这些事我并不知情。苏礼虽然在开阳那件事上占了些许上风,但这些亏还不至于让我对他那个干儿子下手。”说到这里,霍静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花遥,说道:“花遥,你应该庆幸这个苏玉死的正是时候。” 花遥听了霍静的话一头雾水,说道:“还请霍大人明示。” 霍静如数家珍地说道:“这个苏玉之前是个寒门书生,从北方跑到云柳来求学,结果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傍上了苏礼的大腿,而且还认他作了干爹,一心一意伺候他。这些寒门之人,当真是愧对圣贤书的教诲。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玉之前姓梅,叫梅雨。” 花遥思索一番,嘴里念叨着:“姓梅,难不成是——” 霍静接下了花遥的话:“他的亲生父亲,叫梅风。没错,就是在梅县,你在人家死后,将人家家产都分了的梅风。” 花遥听了霍静的话,瞳孔猛地一缩,当时在梅县那种不适应感出现的原因也解开了。他苦笑道:“我当时在梅县还在想,为何梅风的势力如此庞大。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霍静继续说道:“虽然梅风的死和你毫无关系,但是毕竟你走了以后梅府就成那个管家的了,苏玉自然想找你算账。以他的影响力,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你回来以后会遇到什么情况吧?” 花遥当然清楚,若是苏玉还在世,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了。想到自己无意间躲避了这场无妄之灾,花遥顿时松了口气。 “现在那个梅风家里已经没人了,你也可以放心了。”霍静说道。“好了,我想说的也说完了。接下来,我就期待你的审案结果了。” 花遥将霍静和张晓送出大门,对着他们的背影深深一拜,说道:“恭送大人。” 第七十八章 汇报 花遥没想到霍静会来,更没想到带来了这么多让他吃惊的消息。 霍静走后,花遥将他和霍静的谈话内容告诉罗元,罗元半开玩笑地问道:“遥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霍大人也是相当有诚意呀!” 花遥道:“我能怎么办?暗卫是皇家卫率,自然是替皇上办事的。皇上让我干什么我自然就干什么。再说了,他的诚意不是给我的,是给皇上和苏大人的。” 罗元道:“遥子,话说的不错呀!总算不像是在开阳那会儿那么呆,被这群当官的当狗耍了。” 花遥瞥了罗元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当时我在开阳大概知道赵悦要干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们下限那么低,会优先对自己人下手罢了。所以我这次回京,奉圣上之命断王谦自杀案,对于我所查到的那些龌龊事也不会再感到意外。霍静今天来我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王谦自杀案告破和苏玉的尸体被烧让他们的形势大不如前,只好通过求饶罢了。” 罗元点点头道:“脑子确实挺清醒的。” 花遥继续说道:“除了示弱之外,只怕他还打着离间我和苏大人之间关系的心思。他说的苏玉的身份,应当是真的,这种埋刺的事只要一问就打听出来了,造假的意义不大。霍静现在的意思应该就是希望让出一部分利益来让这件事和平解决。” 罗元说道:“那这件事不是这么解决就万事大吉嘛!你收获了皇上、苏大人和官员们的友谊,皇上和苏大人打压了士大夫们,霍大人顺利脱身,简直就是四赢的局面呀!” 花遥道:“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如果是平时,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你忘了是谁先因为这件事找上我的吗?是玄离和陈宇。可自从我接手这个案子以后就从来没探查到他们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可不像是能安分守己的人,所以我可以断定。他们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只是现在我还不清楚这个阴谋究竟是什么。” 罗元道:“所以你是在担心你这么做会正中他们的算计?” 花遥道:“是,他们的凶恶狠毒你也见识过了,他们干什么我都不会意外。现在布语的身上也被他们下了印记,他们为的就是让我投鼠忌器。罗元,我现在看到布语就想起来李芽儿,那个死在梅县的可怜的小女孩,她是因为告诉我玄离的名字而被玄离杀死的,而且也是眉心有个火焰的印记。所以我现在真不敢光明正大地查他们,而他们又不露面。你看到的是前途光明,而我看到的是山雨欲来呀!” 罗元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花遥道:“在开阳的时候,最后我和沈队清理陈宇叛乱的大本营,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标志,上面画了几座山海,想来这就是陈宇和玄离成立的一个组织了。纵然不是,也肯定和他们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打算通过这个线索来辅助查找。现如今,苏玉被杀一案中,苏玉已经死亡,王谦也自杀身亡,杜子期那几个人也有王进混入其中暗中观察他们,只有最重要的一个人——花魁林芸在那天晚上以后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发生这种情况,要不就是苏大人或者霍大人某一方将林芸偷偷处理掉了,要不就是林芸背后也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我有理由怀疑有可能是玄离他们那个组织精心策划的这个事件来挑动苏大人和霍大人内战,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罗元点点头,说道:“现在的你终于像我认识的你了。遥子,加油,我永远相信你。”说罢,他拍了拍花遥的肩膀。 花遥和罗元商量完毕后,径直前往大理寺。 “花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呀?”李佑看到找上门来的花遥,笑呵呵地说道。 花遥开门见山道:“李大人,霍静来过我这里了。” 李佑喝茶的手顿了一下,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花遥将霍静和他说的话向李佑复述了一遍,只是最后关于苏玉身份的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讲明。 李佑听了他的话后点点头,说道:“花遥,你接待霍静这件事,包括事后来找我这件事都干的不错,只是还差了一些火候。” 花遥有些疑惑,说道:“还请大人明示。” 李佑道:“咋家用人,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能在霍静走后第一时间来找我,我很高兴,但是你没有说全,难不成是看不起我吗?” 花遥听了李佑的话后,内心深感震动,缓了缓心绪,将关于苏玉的事和盘托出。 李佑点点头,说道:“果然是这老鬼的惯用伎俩。”他看向花遥,和颜悦色地说道:“花遥,你不用紧张,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和霍静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我看你所讲之事略有不通,又想到在你的叙述中,霍静这个老鬼没用他惯用的挑拨离间的伎俩,所以猜测你可能有所隐瞒。” 花遥松了一口气,赞道:“大人真乃神人也。只是不知霍静所说关于苏玉之事是真是假?” 李佑为花遥解惑道:“这苏玉的亲生父亲,确实是那个梅风。苏玉当时进京赶考落榜,经旁人指点便想拜苏大人为干爹,硬生生在苏大人一个亲信门前的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得到机会面见苏大人。最后在诬告了一个吏部主事,纳了投名状以后顺利认了苏大人为干爹。苏大人认的干儿子多,这也只是最普通的一个。若不是这次他死了,估计我们也记不起来他是谁。” 花遥知道李佑是在安自己心,说道:“多谢大人解惑。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李佑大笑道:“花大人,你不要太过拘谨。咱们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干的是为国除蛀虫的事,自当情投意合,不因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今日我做主,你我同饮此茶,你和苏大人可能不愉快的这些事一笔勾销!” 第七十九章 刘飞 “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春红看到这句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书合起来放在桌子上。这本书是当年喜欢她的一个书生送的,里面多是一些这种只会鼓励人的心灵鸡汤。那个书生的样子她早已记不得了,他的现状自己也没再打听过,只有这本书她还鬼使神差地一直留着,偶尔翻着看一看。 “诗和远方我没看到,只看到眼前的苟且了。要说诗和远方,我看平平淡淡才是真还差不多。”想到这里,春红突然笑了一下。她此时年岁已高,早已失去了娇媚容颜和青春活力,只有笑的时候才能略微窥探到她年轻时的容颜。笑完以后,她有愁眉苦脸起来,原因无他,只是自己所经营的这个怡红楼前段时间一直处在风波之中。 春红自己经营这座青楼已经许多年了,可却第一次摊上这么棘手的事。原本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有人禀报她说朝廷里苏礼的公子和礼部侍郎的儿子在她这里打起来了。等到她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走光了,就只剩自己的花魁林芸。本来年轻人气盛,打个架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第二天她突然就听说苏玉死了。这消息可把春红吓得不轻,苏玉的干爹是苏礼,那可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除了皇上以外宫里最有权势的人,他哪怕只说一句话,她的怡红楼甚至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春红当时想着自己悲催的命运,背着所有人大哭了一场,她都已经准备认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苏礼和李佑他们朝着霍静开始动手了。这下她彻底放心了,动作这么大,肯定不是朝自己来的,自己的身家性命最起码保住了。果然,那段时间除了来勘察现场的,没有人再来打搅自己,完美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头牌林芸因为害怕偷偷跑了,自己再也找不到她,听说官府也找不到她,自己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按照自己的预想,日子应该就会这么平淡下去,慢慢恢复正轨。 “果然苟且只是眼前的呀!”春红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外面的声音又让她愁眉苦脸起来。 “我的芸儿呢!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一声声悲愤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这已经是这个声音今天第三次出现在她耳朵里了。春红饶是养气功夫再好,也冲出去没好气地说道:“刘公子,我们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林芸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说罢还瞥了他一眼。 在下面喊叫的这个刘公子也是达官贵人的子弟,他的名字叫刘飞,是工部侍郎刘鑫的三公子。这个三公子是最让刘鑫无奈的一个孩子,平时只爱雪月风花,吟诗作对,却从不想参加科举出人头地,只是流连于烟花之地,舞弄些琴棋书画,所以特别讨女人喜欢,林芸也是其中之一。春红从闲聊中也知道了这位刘公子对林芸也是真爱,两人早已约定好此生不负。最近一段时间,刘飞被刘鑫安排出去做事,正巧错过了整个事件,直到几天之前才回来。回来以后,他就听说林芸不知所踪,于是天天跑到怡红楼大哭大闹,搅得里面的人不得安生。 刘飞此刻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相!信!我们已经约好,在我回来以后就替她赎身,此后半生双宿双飞,我不相信她会离我而去!” 春红无奈地反复解释道:“刘公子,林芸她摊上案子了,这件事现在满城皆知,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突然,春红想到了劝刘飞的办法,神神秘秘地说道:“刘公子,我最近思前想后,觉得应该是她为了不拖累你,偷偷溜走了。” 刘飞停止了哭泣,说道:“还请阿嬷明示。” 春红说道:“你想,这件案子牵扯的人都是谁呀?表面上看是苏玉和王谦的恩恩怨怨,实际上是苏礼苏大人和霍静霍大人在角逐。刘公子您在京城的地位当然也高,但是相对于上面两位是不是就有点太低了?” 刘飞一想到春红说的上面两位,不住的重重点头,自己和他们相比,简直比蚂蚁和大象的差别还大。 春红继续说道:“现在是这两位神仙斗法,而林芸正处在整个事件的中心,甚至主要的当事人活着的就她一个了。刘公子你觉得她的处境如何呢?您和她的感情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知道您和她的真情厚意。我想她之所以跑,一半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另一半也是为了您不被牵连呀!” 刘飞问道:“阿嬷,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春红悄悄说道:“你应该体会林芸的一片苦心,安心在家待着,等待这场风波过去,我想到时候林芸肯定会去找您的。在这里我就做主,林芸从今以后不再归怡红楼了,我这就把她的卖身契拿出来交给您,就算我随你们的份子,祝你们百年好合。” 春红话刚说完,就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林芸的卖身契拿出来交给刘飞。刘飞看着手中的卖身契,稀里糊涂地被春红糊弄过去,迷迷糊糊地出了怡红楼。他转头看了看怡红楼,看着里面的灯红酒绿,看着里面的莺莺燕燕,看着里面的风花雪月,好似他刚才处在另一个世界,同时他也明白了春红的意思:林芸已经不属于我们这儿了,你以后别来这儿闹了。 刘飞叠好林芸的卖身契塞进怀中,整理好了衣服,叫上自己带来的家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怡红楼。 行至半路,家丁来报,前方有挡路者。刘飞走上前,看到十来个人乌泱泱地站在路尽头。他向前一步,双手抱拳,大声说道:“各位大侠,在下工部侍郎之子刘飞,夜黑风高,诸位拦我去路,不知所为何事?” 拦路者中最前面的人笑道:“刘飞?我们找的就是你!”说罢,他抄出手中钢刀,带着其余之人向刘飞冲去! 第八十章 陷阱 刘飞看到他们冲过来,赶紧转身对随从说道:“跑!” 只见身后的随从们早已跑得不见了身影,他只得叹了口气,赶紧追了上去。 事实证明,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刘飞一个世家公子哥,平时连家里的大鹅都打不过,如今逃跑起来却堪称一绝,不仅后面追杀他的人跟不上,甚至还一度跑在了随从前面。只可惜好景不长,刘飞一行人最终被杀手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看着磨刀霍霍向自己的杀手们,刘飞大喝一声:“住手!”领头的人听了他的话竟然真的停下了步伐。 刘飞看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上。他强撑着身体,说道:“看来我今天是逃不过去了,我不怕死,我只想知道要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领头之人呵呵笑道:“看样子你真是不知呀!你可认识林芸?” 刘飞疑惑道:“芸儿?我确实认得,我们两个私定终生,岂能忘记!你又和她是什么关系?” 领头之人回道:“因为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家主人折进去那么多人!你说,我是什么人呀?你说,你关系和她那么密切,该不该杀呀?” 刘飞听了他的话满脸震惊:“我父亲也是你们的人!甚至因为这件事他也被抓进去了!你们竟然因为芸儿就要不顾同袍情谊动手杀我!” “哼!同袍情谊?你我又不是同袍,何来的情谊。我已经为你解惑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领头人对挥挥手,对后面的人说道:“动手!” 杀手们如猛虎一般朝着刘飞冲去,突然又冲出来一群人,他们埋伏在胡同的两侧的墙上,看到刘飞有生命危险,赶紧从墙上跳下来,护在他身前。两拨人马发生了激烈的交锋,双方各有死伤。 领头的蒙面人看到今天杀不成刘飞了,恨恨地说道:“算你小子运气好,咱们还会再见的!”说罢,便带着其他的人离开了胡同。 护卫刘飞的人正准备追上去灭口,也被最前面的人拦住。“算了,我们追上去也是同归于尽。” “可是舵主,这样他们不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吗?” “他们没那么容易猜到。相反,现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尽快带着刘公子他们离开这里。” 刘飞看到危机解除,上前向众人行礼道:“晚辈刘飞,在这里谢过诸位好汉救命之恩。” “刘公子莫要客气,我们来也是为了要带你去个地方。”看到刘飞戒备的样子,舵主补充道:“你和我们一起走,就能见到你想见到的人了。” 舵主看了看刘飞身后的随从,眼神中有丝丝杀意。刘飞不动声色地将随从护至身后,说道:“好汉,这些家丁是我的心腹,我去哪儿他们也会跟着我去哪儿。” 舵主道:“好吧,刘公子,还得委屈你们一下。”说罢,便暗示手下人将刘公子及其随从打晕,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公子,公子?”刘飞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他努力睁开眼睛,一抹美丽的身影映入眼帘。 “哦!芸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刘飞一把将林芸抱住,两人相拥而泣。 “公子,我也很想你。”林芸紧紧抱着怀中的刘飞,生怕下一秒就看不到他了。 两人拥抱良久,刘飞率先放了手。“芸儿,你这是跑哪儿去了呀?我回来以后天天去怡红楼找你。” 林芸道:“公子,我都知道,我不在怡红楼的这段时间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 刘飞有些疑惑,想起接自己走的那些人,说道:“芸儿,我不是被一群人绑走了吗?怎么能在这儿见到你?难不成你?” 林芸的右手堵住了他的嘴,说道:“公子,请恕芸儿以前隐瞒身份,不能向你全部坦白。从现在起,我要将我的所有事情都和你说清楚。” “公子,我是怡红楼的花魁,这确实是我的身份,不过只是一个隐藏的身份。我的真实身份是山海盟的一枚暗子,埋伏在怡红楼这个京城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以花魁的身份混迹于高官显贵之间,为山海盟搜集情报。” “山海盟是一个极隐蔽且极庞大的组织,组织成员遍布整个大丰,普通成员混迹于街头巷尾,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有很多普通人,还有很多当地的显赫人物。至于头领人物,则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大丰,建立一个属于山海盟的天下。” “至于接公子你的那批人,他们是我这个分舵的人,领头的就是我们舵主。苏玉被杀后,我深感这件事不简单,恐怕会酝酿出一个前所未有的风暴,而我,必然会成为这场风暴的牺牲品。于是我向舵主请求结束我的任务,先行撤离以待时机。舵主同意了,并且帮我收尾,所以我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就在京城消失得干干净净。” “公子,你是我们这场撤离行动的唯一变数。由于你天天去怡红楼,为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舵主他甚至想要除掉你。是我百般求情,最后他同意将你带到这里来同我见面。” 刘飞听了林芸的话后,沉默不语,像是在默默接受她这些话里的信息。而林芸则在一旁等待着,眼神不时瞥向刘飞。片刻之后,刘飞苦笑道:“芸儿,你这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呀!我是工部侍郎之子,你现在告诉我你是那个山海盟的人,要反朝廷,你叫我该如何是好呀!” 林芸握住他的手说:“公子,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双宿双飞,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刘飞说道:“我——” 还未等他说完,门外就传来惊恐的叫声:“快跑啊!官军来啦!” 林芸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嘴里念叨着:“官军来了?官军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藏身位置呢?”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刘飞,只见刘飞将头扭过去,不敢与林芸对视。林芸这才明白了一切,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第八十一章 开口 将林芸一行人捉拿归案以后,花遥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不住地嘀咕:“我只是查个苏玉被杀案,怎么查来查去查出来个造反的大案了。” 发现一桩造反案件自然是大功一件,花遥也没有多想,将林芸等人全部带回大理寺。 “林芸,你认得我吗?”花遥坐在大理寺的审讯室里,他对面正是这次京城所有案件的核心人物——林芸。 林芸纵然身陷囹圄,遭到情人可耻的背叛,却仍然气定神闲。她用无名指轻挑了一下额间的长发,细语哝声道:“花大人之名,最近一段时间可谓响彻京城。整个云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女子自然是见过花大人的画像的。” “认得就好。”花遥直入主题:“林芸,我奉旨查察苏玉被杀案,你作为案件仅存的当事人,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哈哈哈哈。”林芸捂着嘴笑道:“花大人,你可太天真了。我一介戴罪之身,心中早已无牵无挂,你怎么会天真到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丝一毫的情况呢?小女子别的什么也不求,只求速死。” “哼!”花遥冷笑道:“林芸,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不就是你因为关心刘飞结果不小心被我端了老窝,觉得对不起你的同伙,心怀愧疚只求速死嘛!我告诉你,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我们非但不会让你死,还会大肆宣扬你已经悔过自新,并弃暗投明,向我们举报了你的其他同伙。我们还会宣布废除免去你的所有罪过,并且送你一套宅子,安排几个人保护你的安全。” 林芸听着花遥的话,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花遥继续说道:“至于你的同伙,他们会被我们当街杀掉,头颅悬挂在东市门楼之上以儆效尤。我猜你们只是一个小队吧?你猜猜其他人都会如何看待你?会不会过来暗杀你?” 林芸听了花遥的话,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复杂。花遥的威胁在她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威胁了,自己也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可从花遥的样子来看似乎并不明白山海盟的的可怕,而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叛乱组织,但山海盟的庞大与可怕自己已经告诉刘飞了。刘飞肯定是出卖自己了,但好像也没有完全出卖。 林芸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说道:“花大人,只靠您这套威逼利诱我是不会屈服的,不过我们之间也不是不可以谈。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花遥扬了扬眉毛,问道:“什么交易?” 林芸道:“关于我们组织的事,我已经出卖过他们一次了,就算我身败名裂,也不会再出卖第二次,不过苏玉的事我可以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和你讲清楚。至于我的要求,我想再见刘飞一面。” 花遥想了想,说道:“说实话,我不认同你不会被迫再出卖你们组织的人第二次。当然,这件事是见仁见智的,或许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也坚定许多。至于你提的这个交易,我只能说以我私人的名义可以同意,不过你们两人见面第一要看刘飞的意愿,第二我必须派人看着你们,你们的谈话必须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林芸点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我要求先见刘飞,万一你问完以后不让我见,我岂不是亏死了。” 花遥想了想,同意了林芸的要求。不一会儿,刘飞出现在林芸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避开视线,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沉默片刻。 花遥咳嗽一声,说道:“探监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林芸将视线转了回去,看着刘飞问道:“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刘飞的眼神还是在躲闪,回道:“当初花大人找上我,只是说你失踪了,而且和苏玉被杀案有联系,希望我帮忙找到你,方便询问案情。谁知道找是找到你了,结果你和我说了一通你是反贼的言论。” 林芸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紧闭双眼,挥挥手说道:“我没问题了,你滚吧。” 刘飞听了林芸的话,站起身来说道:“小芸,你不原谅我无所谓,我现在只是希望你好好和花大人坦白,争取一下无罪释放。你既然不想见我,那我就走了。” 说完话,刘飞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看着刘飞越来越远去的身影,花遥问道:“林芸,这次满意了吧?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林芸有气无力地说道:“花大人,世人都说成王败寇,落到如今这个局面林芸也认了。如今花大人你又让我见了刘飞一面,也算是了却了一桩旧事,我自然会投桃报李,遵守约定,告诉你我知道的那天晚上的情况。” “那天晚上本来是王谦公子约我出场抚琴的,可我接到这个消息没多久,苏玉就找上了门。他那天晚上似乎心情很好,执意让我待在房间里面不许出门,我抬出王谦公子也没有用。小女子我人微言轻,苏玉也凶名在外,没几个人敢惹他,我自然也不敢触他的眉头,只得听他的话,委屈一下王公子。” 花遥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意思王谦约好你以后,苏玉才找上门。你和他说王谦的事时,他的具体反应如何?” 林芸回忆道:“他就只是和平常一样。记得我当时和他说了情况以后,他只是冷哼一声,说王谦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他就当个井,让这只癞蛤蟆在井里老老实实待着,别想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 “之后就是王谦公子带着杜子期来到我的房间,看到苏玉也在后,两人吵了一架,王谦直接扔了个花瓶砸破了苏玉的头,之后他就转身走了。苏玉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现流血了,骂了王谦一阵。之后待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头晕恶心,也很快就和属下一起走了。” 第八十二章 转移反贼 审讯完林芸后,花遥出门,碰到了正朝自己赶过来的李佑。 李佑开门见山道:“花遥,听说你抓林芸的时候顺便抓到了一群反贼?” 花遥回道:“是的,他们现在正关在大牢里面。” 李佑又指了指花遥身后,问道:“那现在是谁在这个刑房里面?” 花遥扭头看了看,李佑指的是他刚刚离开的审讯房,他回道:“李大人,里面是林芸,我刚刚审讯了她苏玉被杀一案的事情。” 李佑看了看花遥,笑道:“做事风风火火,不错,花遥你很不错。你把她带出来吧!接到皇上密旨,要将这群反贼押送到宫里详加审查。” 花遥回道:“喏!” 李佑顿了一下,拍了拍花遥肩膀说道:“花大人,年轻人很有干劲是件好事,不过对于像这种参与谋反的案子的人的话,还是能不信就尽量不要相信。” 花遥有些疑惑,问道:“还请大人明示。” 李佑说道:“我们之前找林芸,是因为我们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畏罪潜逃而已。现在她是反贼,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她们那伙人故意挑起苏玉和王谦之间的矛盾,借刀杀人,以此来让苏礼苏大人和霍静火并,两败俱伤之后好让他们成事。所以她的话,我们一个字也不能相信。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案子又有新的可能了,所以圣上担心你搞不定他们,这才叫我来提审这些反贼。你懂了吗?” 花遥回道:“卑职明白了。那卑职现在?” 李佑道:“现在苏玉被杀案正式和林芸谋反案合并了,我是主审官,你是副审官,待我审完这些人以后,咱们便开庭定罪。” 花遥硬着头皮说道:“可是苏玉被杀案的证据——” 李佑终于不耐烦了,说道:“花遥,你怎么如此糊涂!苏玉被杀案现在就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了,物证几乎没有,尸体也被焚烧;人证里面三个了解最深的当事人,一个被杀,一个自杀,还有一个是反贼,而且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凶手。怎么?你打算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查下去?查到霍静缓过劲儿来反扑回来?圣上对你的谆谆教诲你都忘记了吗?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 花遥知道自己很难再劝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卑职明白了。” 李佑看到花遥心中似还有些疑虑,又耐心解释道:“花遥,你真的相信林芸这些反贼是被你偶然发现的?你想想是谁找到林芸的?找到她的人不是你,而是刘飞。虽然刘飞也是你找到他的,但他父亲可还是在这里关着的。他父亲的案子在这里悬而未决,而唯一的证人就是他相好,找到她的话,他父亲有一半可能是无罪的,也有一半可能是有罪的,你说他真的会这么容易就帮助你找到林芸吗?有很大的可能是霍静他们事先找到的刘飞,告诉他尽全力帮你找到林芸。那林芸这里就不再是最后的真相,而是一个陷阱了,一个彻底结束这个案子的陷阱。” 花遥忍不住问道:“李大人,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霍静他们计划好的吗?难道就不可能是真相就是这样吗?” 李佑冷冷地说道:“这个案子的真相,只凭你一个人是找不到的。至于我上面的话,也都只是猜测罢了。不过面对霍静这么一个麻烦的对手,我们要集中全部精力、用尽全部力气去防范他,也才能勉勉强强和他对峙,想要赢他可太难了。所以我们要把任何的可能性都想到,才能让自己不落于失败之地。” 花遥问道:“那这次苏大人打算?” 李佑突然轻松起来,说道:“这次林芸一伙反贼落网,苏大人猜测这有可能是霍静给出的台阶。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弄不死他们,他们也证明不了清白,双方一直僵持在这里。所以霍静抛出了林芸这张牌,一方面是向苏大人示好,给他台阶下,让他顺势宣布苏玉被杀案是林芸这些反贼暗中谋划的一桩冤案,意图通过这个案子挑起苏礼和霍静内斗,好实现他们造反的目标,最后的结果就是将这些人处死,苏礼和霍静双方握手言和。另一方面可能就是霍静想要挑起你这个办案人的同情心,帮助他拖延时间甚至改判办案结果。” 花遥道:“李大人,若是这样的话,我一定坚决支持苏大人。” 李佑拍了拍花遥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干”,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径直朝牢房走去。 李佑带领手下将二十余名反贼提出监狱,清点人数后一个个押上囚车。他自己则骑上高头大马,对身旁之人拱手行礼说道:“王先生,人数已经清点完成了,确定无一人遗漏,我们这就出发吧?” 那名王先生形容枯槁,脸色蜡黄,身披一件黑披风,腰间一柄明黄色的短刀若隐若现,刀柄上还镶着一枚宝石。他淡然说道:“嗯,咱们走吧。” 李佑一行人走到门口,他向郭槐问道:“郭槐,花遥现在去干什么了?” 郭槐回道:“启禀大人,您带走这些人以后,他又去监狱了。” 李佑顿觉花遥这人不堪重用,枉费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想要栽培他,刚开始甚至还以为他是年轻时的自己。“看样子苏大人说的是正确的,花遥他和我们不是一条心。既然他立场不坚定,以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李佑一边想着以后怎么处理花遥,一边缓缓离开了大理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花遥在和李佑谈完以后,心中相信了他大半的话,但还是想再印证一下林芸的证词。他来到监狱,秘密将王进叫了出来。 花遥看到王进穿着囚服出来,沉声道:“王大人,现在苏玉被杀一案有了新进展,不过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王进抱拳道:“花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是我王某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完成。” 花遥点点头,说道:“我要你去验一下杜子期他们几个人的成分。” 第八十三章 作戏 监牢内。 王进被狱卒推搡着关回自己的牢房,隔壁的杜子期等人看到王进回来后,连忙问道:“王叔叔,这是什么情况呀?怎么突然叫你了。” 在王谦自杀案告破以后,王进就被花遥特意分到了杜子期他们的牢房旁边,虽说双方都因为王谦的死再加上无端的牢狱之灾而无精打采,但一方是王谦的父亲,另一方是王谦的朋友,偶尔还是会闲聊几句。一来二去,双方竟也有些熟络了。 不过今天的王进被花遥带到外面聊了半天后,得知了花遥的猜测,对于这些张口闭口喊自己叔叔的人没了一点好感,再加上花遥也给他安排的任务,他变得更不待见这几个人了。 王进一副强忍怒火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哼!你们还好意思问!有些人呀,做了错事,把自己坑了不说,还连累家人,连累朋友,当真是枉做人!” 杜子期一听急了,连忙说道:“王叔叔,咱们也在一个牢房这么久了,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是共患难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事情的真相您也是一清二楚了,今天何出此言呀?” 王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身形慢慢变得佝偻,声音也变得沙哑:“我儿子眼神不好,认识了你们这群人。你们也眼神不好,认识了豺狼虎豹。”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再也不看杜子期一行人,任凭他们再说什么,再不回他们一句话。 看到王进这个样子,杜子期几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杜子期说道:“看样子王叔叔知道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关于我们的。” 李杰说道:“可是我们已经把我们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王叔叔了呀!” 杜子期回道:“这就是重点。王叔叔刚才出去了一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被那个花遥叫过去的。他肯定和王叔叔说了什么事,我估计应该就是有关我们和王谦的事情,他才会变成这样。” 一旁的宋然说道:“子期说的很有道理,肯定是那个花遥搞的鬼。而且我猜很可能是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事情。和案子有关的事情,而且对我们不利。和案子有关且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想到这里,宋然突然愣在原地,说道:“他不会说是我们前脚约了王谦,后脚就把这个消息出卖给苏玉了吧?” 宋然的一席话,让剩下的三个人不寒而栗。一直没发声的张伦弱弱地说道:“这不太可能吧?怎么想我们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吧?” 杜子期看了看张伦,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看王叔叔刚才说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前半句说的应该是我们把王谦坑了,让他陷入了这场漩涡,最终丧命。而后半句的意思应该是——” 宋然想到杜子期想要说什么,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身体也慢慢往后靠了半步。只听杜子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叛徒,他把我们和王谦约好去怡红院的事情偷偷告诉了苏玉。苏玉这才提前到了林芸的房间,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李杰干笑道:“不,不太可能吧?杜老大你这话咋越说越离谱了。” 杜子期说道:“我这也只是猜测,现在也只有花遥说出类似这样的话才会让王叔叔变成这个样子。当然他也可能就只是编造出来这么一件事来骗王叔叔,让他和我们产生隔阂。” “我觉得子期刚才的话说得没问题,就是那个花遥挑拨离间的!”宋然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也同意杜老大这个看法!”李杰也痛痛快快地表态。 “我,我也同意。”有些懦弱的张伦缓缓开口道。 宋然看了看四周,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好,既然都同意子期这个想法,那我们就没什么好发愁的了。大家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刚说完话,四个人便作鸟兽散,各自待在了各自的角落,互相防备着这个小团体里面的那个可能存在的鬼,每个人面对着墙的脸上也都心事重重。 这样寂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监牢大门被打开,一个狱卒走到他们牢房前,打开沉重的锁,对他们说道:“杜子期、李杰、宋然、张伦,花大人要提审你们,我奉花大人之命带你们出去,还不速速起来!” 杜子期四人老老实实地快速起了床,站成一排。狱卒带着他们出了牢房,来到了审讯室。花遥站在审讯室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已经抓到了苏玉被杀案中重要的证人——林芸,据她供认,苏玉曾经对她说过,你们这四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明面上和你们是朋友,但私下里经常给他通风报信,告诉苏玉你们的情况,包括这次你们去找林芸的事情。此事关系重大,关乎苏玉被杀一案的真相。现对你们一个个审讯,其余人等分开关押。若是有人和其他人说的情况不一样,让我查出来是谁在撒谎,定斩不饶!” 杜子期四人被花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像呆头鹅一样频频点头。花遥指示手下将其余人分开关押,他自己则站在了杜子期面前,说道:“杜子期,我第一个要审的人就是你,进去吧!” 说完,花遥扭头走进了审讯室,杜子期赶紧小步快跑跟进去,生怕惹得花遥不开心,平生不少事端。 两人进了审讯室,花遥示意杜子期坐下。杜子期坐在椅子上,剧烈波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花遥没有立刻问话,而是用目光审视着杜子期。杜子期被花遥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轻声说道:“花大人?” 花遥开口道:“姓名。” 杜子期老老实实地说道:“杜子期。” 花遥点点头,说道:“杜子期,我想说的话刚才在外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相信你也是个识大体的人,应该知道现在要干什么吧?” 杜子期凝重地点点头。 花遥道:“现在我只有一句话了。把你从离开王谦之后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第八十四章 谁是卧底(上) 杜子期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那段时间的经历,缓缓说道:“我们当时找王谦大约是未初时分,聊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便都各自分散开了。我回到自己的书房看了一个时辰书,觉得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去挨个叫人。他们基本上也在自己的书房等着我。人齐了以后,我们便出去逛街,最后到了怡红楼。” 花遥带着笑意看向杜子期,说道:“杜子期,按照你自己的说法,你的嫌疑最大咯?毕竟是你一个个去找的李杰、宋然、张伦他们,只要你想,你有充分的时间先去将消息告诉苏玉,之后再慢悠悠地去找其他人。” 杜子期苦笑道:“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还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我有个老奴,是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的,我回到书房以后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应该可以替我正名。再说了,我去找他们的时间是早已商量好的,他们每个人都是有充足的时间的。” 花遥摸着下巴,问道:“你们之中是谁提议去找王谦,让他带你们去见林芸的?” 杜子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提议去找王谦的。他们几个人平时都不和王谦联系的,只有我和王谦的关系还不错,他也和我说过和怡红楼的头牌姑娘林芸关系比较好。年轻人嘛,吹点牛也正常,他这种人我也见的多了,说是关系比较好,实际上大概也就是点头之交外加单相思的关系。正巧那天不知道去哪里,于是突发奇想提议去找王谦,一来介绍一下双方认识,二来也想着没准自己真的看走了眼,真的能通过王谦来见到这个传说中的林芸。” 花遥平淡地说道:“也就是说,你自己主动挑起了这件事,然后又独自一个人去挨个找的其他人?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件事就是你自导自演,提前与苏玉商量好,诓骗王谦入局,好让苏玉羞辱他。结果没想到王谦失手杀了苏玉,局势彻底失控,以至于酿成今日的祸事。” 杜子期被花遥这一番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这,这。”随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大脑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却是先哭了起来。“花,花大人,你得明鉴呀!我一个太学的学生,充其量算是个小头头,平时带着几个朋友一起玩玩,骂骂苏玉出出气还可以,我哪儿来的坏心思能想出这么恶心的计划呀!您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呀!” 只是自己一边哭一边说还不过瘾,看到花遥就在自己不远处,杜子期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抱住花遥的大腿,说道:“花大人,我真是冤枉啊!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我,我真的就只是寻思着介绍他们认识啊!我真的是个好人啊!你说的那些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跟随花遥的狱卒连忙将杜子期从花遥的腿上拉开,花遥看杜子期这样子,也知道自己审不出来什么了,于是挥挥手让狱卒把杜子期带下去,安置好了以后将下一个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狱卒将宋然带到了审讯室。花遥看着面前之人,个子不高,身材宽大,整个人看起来白白胖胖的,特别是他的脸,竟然还带点儿婴儿肥,说话的语气也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只见宋然欠身拱手道:“罪人宋然参见花大人。” 花遥说道:“从那天与其他人分别之后,到杜子期再去找你之间的这段时间,你说说自己都干了什么吧!” 宋然摸着下巴,抬头仔细思考了一阵,说道:“我当时和杜子期他们分开以后,就径直回到了书房。因为当时教书的先生说那几天要查一篇文章,而我对它一点也不熟悉,就在书房一直背诵这篇文章,直到杜子期再次找上门来。” 花遥问道:“在这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找你?” 宋然摇头道:“没有。” “没再见过什么人?” 宋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花大人,我那天下午就没有出过门,也没人过来看我,我怎么可能见过其他人。” 花遥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待在自己的书房里一下午没出门这件事,没人给你证明喽?你若是在这段时间偷摸出去,到苏玉那里告密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吧?” 宋然涨红了脸,说道:“花,花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凭空污蔑人清白!我宋然此生绝不会与苏玉这种人渣为伍,绝对不会!” 花遥有些好奇宋然的态度,问道:“苏玉平时是跋扈了点儿,和你们不对付,你为什么要喊他人渣呢?” 宋然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想到什么,补充道:“这个人真的是我朋友,不是我本人。他有一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两人也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当时他们都已经到了要成亲的时候了,结果有一天苏玉看到了他的未婚妻,色胆包天之下找了个机会霸占了她,搞的那女子含愤自杀。我那个朋友也从此一蹶不振,精神失常,怎么治都治不好,现在还被关在家里面不让他出门呢!两个家庭就这么被毁了。事后苏玉为了推卸责任,就找李佑帮忙,将这个案子做成冤案,说是女方色诱他在先,错不在他。最后只是关了他几天赔了点钱了事。” 花遥也是有女儿的人,听宋然说了这件事,心中也很是愤怒,不由得暗骂道:“这个人渣!”可是审讯还是得继续,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由着自己的情绪,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在那个时间段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宋然犹豫再三,不确定地问道:“什么都行?什么都说?” 花遥说道:“什么都说。” 宋然似是下了决心,说道:“我和杜子期的书房离得本来就不是特别远,所以我们一般都是一起走的。但是那天杜子期走到半路上说临时有事让我先走,我虽心里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回到了书房。半个多时辰以后他才回来。” 花遥问道:“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宋然说道:“这件事我感觉不太重要,因为杜子期当时是朝大门外走的,而不是要去苏玉的书房那里,所以就没有说这回事。除此之外也就再没碰到过别的事了。” 第八十五章 谁是卧底(下) 在审讯完宋然之后,花遥继续叫下一个人进来。假如说宋然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样子的话,那李杰的表现在花遥看来就纯粹是鬼鬼祟祟了。只见李杰被带进来时,东瞅瞅西看看,眼神飘忽不定,连带着身体也有点佝偻,一个高个儿大小伙子硬是露出一种猥琐的气质。 “李杰,坐下吧。”花遥开口道。 李杰听了花遥的话,连忙端正坐好,但没过多久便又小动作不断,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花遥看到他的样子,心中顿觉好笑,知道李杰大概能讲出些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于是花遥故意晾了他几分钟,等到他抓耳挠腮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说道:“李杰,在你们离开王谦之后,你都干了什么?可有什么隐情要说的?” 李杰连忙说道:“有有有,我要举报宋然,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们四人之中,是他把我们晚上要去怡红楼见林芸的消息泄露给了苏玉!” 花遥心中一阵震动,但表面上还是一脸平静。他缓缓开口道:“将你知道的细细说来。” 李杰在说完刚才那句话后,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整个人处于亢奋之中,双拳不断握紧放松,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是不是没听到花遥的话,他竟然一个字都没说。花遥看到他的样子,示意手下的官差给他倒杯水。 看到一杯水放到自己面前,李杰这才反应过来。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花遥,继续说道:“大人,我想他们几个人应该都和你说过,我们去了王谦那里以后就各自回自己的住处了吧?这里我就不多说废话,只说之后的事了。当时我们几个各回各家之后,我有点饿,想着出去太学买点吃的,结果我就看到宋然径直往苏玉住的地方走过去了,我打招呼也没理我。我当时还在纳闷他去找苏玉干什么,现在想来肯定就是去通风报信的。” 说完以后,李杰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听了李杰的话,花遥反倒有些不解,他对于这几个人在太学住的地方也有一些了解,于是询问道:“宋然住的地方在西北角,苏玉住的地方在西南角,而你住的地方在正东方,太学的大门在正南方。按理来说宋然去见苏玉的话,直接从西边走就行,而你出太学不路过那里,你怎么能看到他去苏玉那里呢?” 李杰耸耸肩,摊开手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他了,而且他还是从东南边直接朝西边走的。” 花遥仔细想了想,东南边,好像张伦也是在东南边住着,难不成宋然是去找张伦了?放下心中的疑问,他继续问道:“你说你离开太学一段时间,那你见过杜子期没?” 李杰摇摇头,说道:“没见过呀。” 花遥摸了摸自己下巴,最后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李杰说道:“花大人,我是真心觉得宋然有问题,他就是一个假大空的人,虚伪得很!” 花遥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将他带下去。不一会儿,最后一个人——张伦也被带了上来。花遥看了看张伦,这个人和其他三个人都不太一样,两只眼睛总是东躲西闪的,导致整个人看起来也比较软弱。 “张伦,你说一下你从王谦那里出来以后的事情吧。” 张伦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和他们分开以后,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就是杜子期他们过来叫我去怡红楼了,这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 花遥皱了下眉头,问道:“也没什么人去过你那里?或者听到过什么声音?” 张伦摇摇头,说道:“我没听见,当时太困了,在自己书房睡了一段时间。” 花遥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没什么补充的了吧?”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花遥让人把他押下去,又把杜子期叫过来。 看到杜子期,花遥开门见山道:“杜子期,你欺上瞒下,谎话连篇,故意欺诈本官,你该当何罪?” 杜子期一脸无辜样,说道:“大人,我何曾欺瞒与你呀?” 花遥冷笑一声,说道:“你说你去见了王谦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为何宋然和我说,你当时和他讲的是要出去太学一趟?李杰也没有在太学外面碰到过你?你该不会背着他们去苏玉那里通风报信了吧?” 杜子期突然怒气冲天,气的脸甚至都变红了一些,他说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怎么可能去找苏玉!花大人,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其实我当时真没撒谎,我是真的出太学了,而且是从我们分开以后就出去,一直待到快集合的时候才回来,所以李杰应该是全程没看到我。至于出去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是因为我去了张永张长史家里,他是张伦的父亲,我要去和他讲张伦被苏玉霸凌的事。这件事张长史可以替我作证。” “张伦被苏玉霸凌这件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张伦性子懦弱,也不好说话,被人欺负了也只是默默承受,不和我们讲。若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痕,我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就算这件事被我知道了,他也不让我向外说,只说自己家庭背景差,胳膊拗不过大腿,所以我就替他保守着这个秘密。可是也不能让他一直被苏玉欺负下去,于是我那天就去找了他父亲说了这件事,可惜那天什么也没商量出来,之后我就回来叫他们去怡红楼了。” 花遥点点头,说道:“你终于把这件事说出来了。现在到底是谁出卖的你们我已经一清二楚,你和这几位衙役把其他人都带过来吧!” 不一会儿,杜子期四人全部到了审讯室,花遥开门见山道:“诸位,我们都已经或多或少的聊过一两次天,我对你们也算是更加熟悉了。今天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人在苏玉被杀那天偷偷地向苏玉报信,致使发生了后面的事情,而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现在我给他一个机会,站出来当众承认错误,这也不失为一条男子汉。若是扭扭捏捏地不想出来,就别怪我当众把你揪出来了。” 杜子期四人互相狐疑地看着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花遥看着他们,暗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没人站出来,那我就直接说了,这件事要从一场霸凌开始。” 第八十六章 事故 花遥看着眼前四人,娓娓道来:“就在半年之前,发生了一次很偶然的冲突,冲突的双方是苏玉和张伦。那时候张伦买了一块儿名贵的玉佩,结果被苏玉看到了,苏玉看到也特别喜欢,要张伦半价卖给他。张伦不卖,于是就被苏玉的小弟们暴揍了一顿,就连玉佩也被摔碎了。” 花遥说话的时候看着张伦,张伦的眼睛登时就红了,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哽咽声也随之响起。 “怎么说呢,那是特别巧的一天。刚刚欺负完张伦的苏玉刚拐了个弯就碰到了宋然,两人本来就有仇,自然也不对付,互相骂了几句扭头就走了。而转过街道,宋然就看到了在一旁哭的张伦。当时宋然询问了张伦的情况,知道他被苏玉欺负了,就起了恻隐之心,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好友杜子期,于是张伦就这么进入了你们的团队里。由于是被苏玉欺负的原因才加进来,为了他的面子,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李杰。” 李杰恍然大悟,说道:“我说怎么好好的宋然拉了个张伦回来,我还以为是宋然找的盟友给我上眼药呢。”宋然狠狠瞪了李杰一眼,李杰讪讪一笑。 花遥没有看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继续说道:“张伦虽然加入了你们的团队,但是宋然发现苏玉偶尔还是会欺负张伦,欺负得最狠的一次,就是你们找王谦的前一天。那天之后,宋然想直接上门揍苏玉一顿,哪怕是两败俱伤也好歹算出气了,而杜子期拦住了宋然,两人闹的不欢而散。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双方都有了各自的想法。在见完王谦之后,杜子期就瞒着宋然去见了张伦的父亲,而宋然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去找张伦,可是他没有在张伦的房间里找到他,于是便径直去了苏玉那里找他讨要说法。恰在这事,李杰出去买东西,看到了正要去讨要说法的宋谦,叫他也没回应,于是就有了李杰所说的那些事。” 李杰挠挠头,问道:“大人,那照您这么说,出卖我们的人不是宋然的话,那会是谁?” 花遥没有看李杰,而是将目光定格在张伦身上,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张伦,你为何要出卖对你这么好的几位朋友,将他们商量的事转头告诉苏玉呢?” 张伦听到花遥的话,立刻跪在地上痛哭不已,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也不想出卖朋友,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不知道为什么,苏玉一直就欺负我一个人。我也想和他们做好朋友,可那天我被打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我实在是被欺负怕了呀!就是那天,苏玉告诉我,只要把他们近期的情况汇报给他,他就不会在打我了,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我实在是不想再被欺负了呀!” 听着张伦的自白,花遥说道:“要想不被欺负,靠的是自强,是朋友和家人的帮助,你将希望寄托在欺负你的人的善良上,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你现在还是赶快向你的好朋友们道歉吧!” 处理完张伦的事情后,花遥让杜子期他们将自己的供词签字画押,送回大牢,他自己则看着供词发呆。今天的供词一出来,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既然是苏玉自己从张伦口中得知他们要去怡红楼的,那岂不是说苏玉被杀一案不是杜子期他们给苏玉做的局或者是凑巧碰到,反而是苏玉要给杜子期他们做局结果被反杀了?那这段时间查的这些事情怎么算?苏礼和李佑他们抓的这些人又该怎么算?文官们受的这些罪又该怎么讲?至于皇帝的托付那是花遥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只觉得手中的供词是烫手山芋。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突然来报:“大人,不好啦!出事啦!” 花遥说道:“你先别着急,缓一缓,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衙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李,李大人他们中埋伏了!” 花遥听了这话,揪住他的衣领说道:“你说什么!赶紧带我过去!” 花遥带了一班衙役,火急火燎地跑去了李佑出事的地方。那是郊外的一处荒凉地方,白草丛生,只有几根黑黢黢的树桩屹立着,囚车的碎片到处都是。除了碎片外,地上也有不少衙役们的尸体,鲜血横流,形成几个不大的湖泊,中间也夹杂着不少身穿普通衣服的人的尸体,想来衙役就是同他们作战而死的,这其中也有几个穿囚服的人的尸体,林芸的尸体赫然在列。花遥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满是震惊,突然,他发现李佑靠在一根树桩上,衣服破烂,脸色发白,双眼微闭,额头还留着血,身体一动不动。 花遥跑过去,大声哭道:“李大人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放你妈的屁,老子还没死呢。” 花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自己旁边的李佑在说话。他擦干眼泪,说道:“李大人,您没事吧?” 李佑说道:“被人偷袭,受了点皮肉伤,不怎么碍事。还好老子有点武艺在身,要不然还真活不下来。别!别扶我!骨头断了几根,让我好好歇一歇。” 看着李佑骂骂咧咧的样子,花遥发自内心的笑了,他看出来自己这个上司这次伤的不轻,不过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他问道:“李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伏击了?” 李佑冷笑道:“我刚才说了,被小人偷袭。” 花遥问道:“队伍里面有叛徒?” 李佑沉默半晌,说道:“不,是那个王先生。他当时突然发难,我措手不及被他重伤,之后就是一群人突然冒出来劫囚车,我手下和他们苦战,最终不敌,被他们救走囚犯了。” 花遥犹豫地问道:“那王先生——” 李佑闭目,没有接花遥的话。他又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林芸说道:“这女子虽是对手,但也是好样的。为了所谓的赎罪自己留下来断后,完事了以后埋了她吧。” 花遥点头。他走向林芸,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同时也是万恶之源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心中无限唏嘘。当他准备离开时,他看到林芸那从破损的衣服里露出的肩膀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撕开那片衣服一看,花遥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 第八十七章 对峙 “这个印记怎么啦?它挺常见呀,最起码对于我来说挺常见的。”花遥向李佑讲述他从林芸身上看到的印记,李佑听了他的讲述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拥有这个印记的人叫易者,他们易术高超,经常帮助云柳城的达官显贵们测算吉凶,同时也精通戏法,在他们的圈子里,这种易者颇为流行。特别是苏大人家里豢养的易者,就连圣上也时常接见并言听计从。” 看到花遥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李佑继续补充道:“至于她嘛,这个丫鬟有这个印记,可能是某个达官显贵特殊的癖好?害!这种事怎么都正常,别大惊小怪的。” 花遥幽幽地说道:“我若说我见过这个印记,而且也是从反贼身上见过的话,你会怎么看待这群所谓的易者?” 花遥从林芸身上看到的印记,上有三山,下有三海,正是以陈宇为首的,在开阳兴风作浪,最后被彻底根除的山海盟的标记。花遥这时也才恍然大悟,为何当时沈石要收走这个印记。可能他也不相信这些山海盟的反贼和京城里高高在上的易者是一样的人吧! 李佑陷入沉思,许是伤势连累了头脑,他想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脑胀,只得回道:“此事当真?” 花遥郑重地说道:“此事绝无虚言。” 李佑瞥了一眼花遥,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想要做什么。你,你去做吧。” 看着花遥骑上马远去的背影,李佑想起了今天早些时候的一件事。那时正值花遥将林芸一行人抓到大理寺没多久,便有太监传过信来,说是苏礼召见。他收拾好后立刻去见苏礼。苏礼虽然常年待在宫里,但是在宫外也有底下人私下送的几处房产。遇到有什么不方便在宫里说的事情的时候,他便到这些房子里找人办理。 李佑将车停到门口,苏礼此时早已站在门口迎接。他握住李佑的手说道:“小李,你这么早就被我叫过来,应该还没吃饭呢吧?”说完这话,没等李佑说什么,他便吩咐家丁:“将准备好的饭菜端到客厅,我要和李佑一起吃早饭。” 李佑诚惶诚恐地说道:“多谢大人厚爱。” 苏礼摆摆手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这些谢谢之类的话都是屁话。”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餐桌上。 李佑说道:“不知大人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苏礼和气地说道:“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抓了一伙儿反贼?” 李佑答道:“确实抓了一伙儿反贼,是花遥调查苏玉被杀一案时偶然追查出来的。” 苏礼点点头,说道:“嗯,就是这一群人,依我看要不然把他们转移到天牢里面吧?” 李佑有些为难,说道:“这——” 苏礼劝道:“这件事至关重要,那个花遥一直拖延案件进度,圣上已经不信任他了。现在这个林芸落网,不知又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我们现在已经拖不得了,必须趁着现在还有余力,把这个案子做实,才能打击到霍静这些人,才能让圣上满意。所以我们必须靠这些反贼帮忙,甚至没准儿还能拉更多人下来。” 李佑被苏礼说服,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处理这件事。” 苏礼又和李佑一边吃饭,一边聊了许久。吃完以后,李佑告辞,苏礼指了指身边之人说道:“让他和你一起去吧。” 李佑向苏礼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人形容枯槁,脸色蜡黄,身披一件黑披风,腰间一柄明黄色的短刀若隐若现,刀柄上还镶着一枚宝石。李佑拱手道:“阁下是?” 那人回礼道:“在下姓王。” 回忆到这里,李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在。他摸了摸脑袋,摸到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上,这个伤口就是那位神秘的王先生突然发难留下的。若不是他反应灵敏,只怕整个脑袋都要被他给削下来。 “苏礼,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在隐瞒着我们什么。”由于触摸了伤口,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李佑。终于,他再也扛不住了,带着心中的疑问彻底昏了过去。 花遥来到苏礼家门前,轻叩房门,一个小太监打开一条门缝,看到来人自己不认识,没好气地说道:“找错人了。”说罢就准备关门。 花遥立刻摁住房门,说道:“我叫花遥,特此前来拜见苏礼苏大人。” 小太监白了一眼花遥,说道:“滚滚滚,老祖宗也是你能见的?再不松手,小心我叫人出来打你。” 花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塞到小太监手里,说道:“还望公公通报一声,我是真有重要事要见苏大人。他若不见的话你再赶我走也不迟。” 小太监看了看银票,嘁了一声,可还是将银票塞进怀里。他说道:“在这儿等着吧,我去通报一声。”说完便将大门锁好。 没过多久,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响,小太监带着一脸谄笑走向花遥。他的语气中带着点慌张,说道:“原来阁下就是最近皇上身边的红人花遥花大人呀!小的真是有眼无珠,还望花大人恕罪呀!”说到最后,小太监立马就准备弯腰下跪,花遥连忙阻止他。 “公公不必行此大礼,还是先带我去找苏大人吧!” 小太监连忙说道:“是是是。” 一路上,小太监一直偷偷摸摸地给花遥递两张十两银子的银票,都被花遥不动声色地拒绝了,直到看到他都快哭出来,花遥才收下了自己那张十两的银票。 “花大人,老祖宗就在里面。”将花遥带到苏礼的住处后,小太监如蒙大赦,语气中也有了些许轻松。 “暗卫花遥,参见苏大人。”在房门外,花遥朗声说道。 房内传来一道声音:“花遥,你进来吧。” 花遥推开房门,第一眼便看到苏礼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苏礼看到花遥进来,笑道:“花遥,请坐。” 花遥没有客气,坐在苏礼旁边的椅子上,两人中间隔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四方桌子。花遥和苏礼相互看着对方,花遥脸上半是疑问,半是愤怒;苏礼脸上半是欣赏,半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