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种田招婿斗宅门》 第1章 受苦 五月热浪翻滚,麦子金黄,正值田地中抢收麦子之时。 东方晨光微熹,田中已是镰刀飞舞,地头捆扎装运,田庄内石碾滚动,牛车穿行,鸡犬鸣叫…… 可谓十分嘈杂。 宋晴薇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桂妈妈忙到了跟前,见她面色仍旧有些微微发黄,眉头微蹙,满心关切,“姑娘要不要再睡会儿?” “睡不着,还是不睡了。” 桂妈妈双唇微抿,看了看外面,叹了口气,“这几日正值收麦子,是有些吵。” 收麦子是紧赶的活,又赶上今年的日头大,天气干,成熟的麦子在地里多待上一日,麦粒儿便有从麦穗上自然脱落的危险。 落在地上的麦粒儿,想要再捡起来,便是十分困难之事,若是再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雨,麦粒儿便会快速发根儿,甚至连麦穗上的麦粒儿都容易起了霉,生了芽。 庄户们因此起早贪黑地抢收,为的便是颗粒归仓。 就连晌午歇晌,夜晚早睡什么的,都是不存在之事。 这外头,自然也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宋晴薇风寒尚未痊愈,正是需要歇息的时候,现在却…… “让姑娘受苦了。”桂妈妈满脸疼惜,服侍宋晴薇洗漱,端上了饭食。 蒸蛋羹,摊得嫩嫩的煎饼,一碟子凉拌菜,还有一小碗牛乳。 牛乳要从生产喂养牛犊的母牛处得,庄头卖给她们的价格并不算便宜。 但牛乳滋补,桂妈妈这是惦记着她身体不好,即便是贵价,也买了一些回来,给她煮熟了喝。 宋晴薇吃着饭食,环视了一圈,“白芷呢?” “这不是天气越来越热嘛,姑娘的夏衣不大够穿,我就打发白芷去趟城里头,买点丝线布料什么的,回来再给姑娘做一身,好替换着穿……” 桂妈妈说这话时,垂着眼眸,不敢看宋晴薇。 只怕不是要给她买布料做夏衣,而是要去县城里头的铺子接些绣活儿,买些零碎布料,回来做荷包什么的,赚钱银钱,补贴日用才对。 宋晴薇抿唇,目光落在了桂妈妈的袖口上。 酱色衣裳,袖口处缝了一圈藏蓝色的布,桂妈妈美其名曰这般拼接出来十分好看,但宋晴薇瞧得出来,那布还不足一整圈,中间有着几处接口,明显是做活剩下的布头、角料。 很显然,桂妈妈不是为了美观,无外乎是衣裳穿的时间长了,袖口磨损厉害,已是不好缝补,才想了这样的法子来补救。 她们的经济状况,显然已经差到了一定程度。 宋晴薇蹙眉,“桂妈妈,这牛乳我喝不惯,价格也不便宜,往后还是不要买了。” “姑娘身子没好全,又不喜吃肉,这牛乳滋补,姑娘若是不喜,只全当了药来喝吧,对身子好。” 桂妈妈劝慰,“姑娘不必担心银钱之事,这牛乳并不贵,姑娘每个月的月钱足够花销的,姑娘放心吧。” 宋晴薇垂眸。 若是从前的宋晴薇,大约会相信这些话,但现在的宋晴薇…… 她原是现代社会优秀年轻企业家宋晴薇,只因一心扑在事业上,没日没夜地工作劳累,结果在夜晚加班处理公司事务时,突发脑溢血。 再睁开眼,便成了德化府城富户,商贾宋家的嫡长女,宋晴薇。 宋晴薇七岁之时,恩爱非常的父亲和母亲在南下购买生丝的途中遭遇水匪,不幸身亡。 八岁,照看宋晴薇的宋老夫人在上山入庙祈福之时,遇到山贼袭击,险些丧了性命,幸得身边忠仆护主,才保住性命。 九岁,宋晴薇居住的院落走水,秋日风干物燥,引燃了周边数所民居。 十岁,宋晴薇得了天花,感染多人,险些致三叔家中两岁的幼子夭折…… 有人背后议论,说宋晴薇命中带煞。 宋家上下商议数日,以宋晴薇身体不好,需避世静养为由,将她送到了距离宋家最远的这处田庄里来。 这一静养,便是数年。 田庄房舍简陋,环境嘈杂,远离家中,即便身边有桂妈妈和白芷两个忠仆细心照料,宋晴薇心中郁郁,身体状况不佳,时常生病。 一场风寒,久病缠绵,让原本的宋晴薇撒手人寰,也让宋晴薇得以重新睁眼。 魂穿此处,已是有了两三日的功夫,细细回想并梳理了原主的记忆,再结合眼前所见,宋晴薇也是大略明白了她此时的处境。 “妈妈不必欺骗我了。”宋晴薇看向桂妈妈,目光灼灼,“上个月我及笄,家中无一长辈问津,更不曾派人前来,怕是已经忘了宋家还有我这么个女儿,又如何还记得月钱这种小事?” “早一两年之时,我便瞧见妈妈和白芷向庄户买粮食白面,菜蔬果子,想来田庄这里见家中对我不管不顾,连应有的供给都彻底断了。” “现如今,咱们素日的开销,应该是全靠妈妈和白芷一并做针线活才能勉强维持的吧。” 素日姑娘不曾过问这些,她自认为隐瞒得极好,不曾想,姑娘竟是心里如明镜一般,什么都知晓。 桂妈妈嘴唇蠕动许久,见所有的事情已是瞒不住,只能吐了口气,点头承认,“姑娘睿智。” 但也张口宽慰,“不过姑娘放心,我和白芷从县城铺子里接了绣活,素日再帮着庄头一家做些针线,手头还算宽裕的……” “若是真的宽裕,桂妈妈也不会一件衣裳每日穿着,手因为做活裂了口子,也不舍得买上些药膏来用了。” 宋晴薇拉住桂妈妈的手,摩挲着她粗糙无比,上面有着多条细小伤口的指腹,道,“我已不是年幼孩童,桂妈妈也不必对我有什么隐瞒,已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我也需知道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这心里头才有数,往后也才知道该怎么做。” “眼下既然手头拮据,我这吃喝穿戴上也该节俭些许,正常吃饱穿暖,不必讲究那般多无用之事。” 这话说得真诚,但也窝心。 桂妈妈眼中顿时腾起一层雾气。 她自小看大的姑娘,眼看着长大,聪慧,能看透许多事情。 但也真的是受苦了。 本该闺阁之中享福玩乐的年岁,竟是要考虑这般多,真的是…… 桂妈妈拿袖子拭了拭眼角,“老奴无能,让姑娘受苦了。” “让我受苦的不是桂妈妈。”宋晴薇笑道,“不过无事,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只把这些苦难当做往上行走的阶梯,韬光养晦便可。” “只是眼下我们想要过得下去,需得开源节流,节省花销是一方面,往后我们也一同努力赚钱,过上好日子,桂妈妈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个道理。”桂妈妈再次用力点头。 姑娘说得没有错。 她们主仆三人,要共度难关。 但道理归道理,如何赚银钱,却不是一件易事…… ------ 啦啦啦,开新书啦,还是种田经商文,以下是食用指南: 1、背景架空,大多设定会参考唐、宋,部分会参考明,但基本为了情节服务,勿考究服饰、食材、物价等(这个算我跪求了o(╥﹏╥)o); 2、男主赘婿,身份特殊,思维异于常人,先不要一上来就抨击当官给人做赘婿不合理什么的,有内情哒,大约中期会完全明朗,这里就不剧透啦,感情线大约前期出现,但不会太快,循序渐进~ 3、有关男女主人设问题,两个人不是什么太正派的人物,行事作风随心,腹黑、绿茶、婊里婊气的行为可能都有,但内心有原则,本质良善,杀伐决断,不拖泥带水; 4、主种田经商,涉及一些内宅争斗,后期基本不涉及太多权谋朝堂,有也是为生意服务,整体围绕日常生活打转,男女主志向都不是很大,以富足为目的; 5、更新问题,前期涉及新书榜,pk等各种数据,会根据各种推荐调整更新速度,更新时间暂定第一更为早七点,第二更为中午十二点,第三更为下午三点,如有变化,随时通知。 最后,新书新开始,希望能够继续支持作者,感谢各位,摁住男主沈执年给大家磕一个!! 第2章 欺负人 她与白芷跟着姑娘到这庄子上来,已是有五年多的光景,如姑娘所猜测的那般,从第二年时,便已是见不到了月例银子。 而田庄的庄头也是墙头草,见她们不被宋家重视,便以田庄入不敷出为由,断了应有的吃食供给。 起初,还有她们从宋家带来的一些细软支撑,但当初姑娘房中之物甚少,银钱也不多,加上姑娘病痛不断,请医看诊…… 这几年,她和白芷可以说想方设法地赚钱。 但身无长物,又是奴籍女子,在外做不得工,只能凭借自身的针线手艺,赚些银两,补贴日用。 但现在,即便如此忙碌,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桂妈妈感慨世道艰辛,自觉赚钱过好日子不是那般容易之事,但也不忍打击宋晴薇,并不多说话,只跟着附和,“姑娘说的对。” 宋晴薇知道桂妈妈欲言又止的心事,但也并不多说,只咧嘴笑了笑。 只要桂妈妈认可她的想法,其他的慢慢来即可。 早饭很快吃完。 宋晴薇在屋中待了一会儿,而后来回走动,伸胳膊踢腿。 一做消食,二做锻炼。 她的这幅身子,有些弱,需得加强体育锻炼,提升身体素质。 待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都畅快了许多后,宋晴薇这才停了下来,拿干巾子擦了擦,待汗完全落定,喊了桂妈妈帮她找寻笔墨纸砚。 桂妈妈铺平了纸,帮宋晴薇磨墨,“姑娘今日倒是有雅兴。” “也不是什么雅兴,只是方才跟桂妈妈提到赚银钱的事,想到桂妈妈和白芷都能用自身本事赚钱,便想到我既然能读书写字,也是能靠写字赚钱的。” 宋晴薇笑道,“但我许久不写字了,所以打算先练上一练,免得这字拿不出手。” 宋家家境富裕,却因商贾身份为人轻视,因为宋老太爷和宋老夫人皆是要求儿女子孙读书写字,沾染书香气息,因而宋晴薇还在家中之时,在家学之中读书认字,字写得颇为不错。 而宋晴薇在现代社会之时,时常以练字来静心,对写字也颇有心得,也是拿得出手的。 现在两重记忆结合,宋晴薇自认可以做好这件事情。 的确,这个时代,识字的人不多,记账写信皆是需要人代笔,读书人在街上摆个摊位,无论是给人代笔还是售卖字画,便能有口饭吃。 但…… 桂妈妈颇为担忧,“可姑娘女孩子家家的,去街上摆摊写字,给人代笔,怕是……” 不妥。 “并不是要去街上摆摊,不过是想接些抄书的活计而已。”宋晴薇解释道,“孩童开蒙需要些教导基础学识的书,可许多书生却碍于面子不愿做这样显得低人一等的活,书铺想来也缺这些东西。” “我写上一副自己的字,让书铺看上一看,揽些活计,每日不必抛头露面,也不用花费太多力气,还能赚钱银钱,何乐而不为?” “且我打算抄书之时,字也伪装些许,不让人看得出来笔迹,如此也免得往后惹下麻烦。” 事情考虑的可谓十分周全。 引得桂妈妈都连声称赞,“姑娘聪慧。” “桂妈妈也别忙着夸我,只是先试一试,还不见得能行。”宋晴薇道,“明日还需桂妈妈与我一并去上一趟县城。” “好。”桂妈妈笑眯眯应下,“老奴陪姑娘一起去。” 墨磨得差不多,桂妈妈趁着天气还算凉快,便去打水洗衣,宋晴薇则是继续写字,准备多写上几张,多去几个书铺碰碰运气。 日头升高,白芷从县城回来,满脑门子都是汗,将包袱撂下便拿了水瓢从水桶中舀了水来喝。 咕咚咕咚的。 “给你晾的有烧开的水,喝这个容易闹肚子。”桂妈妈拉着白芷到一旁去,低声问询,“今日如何?换了多少银钱?” 白芷将怀中的钱袋子交给桂妈妈。 一小块一两二三钱左右银子,一百文一小串的钱,还有二十来个零散的铜板。 “怎的只有这些?”桂妈妈皱眉,“我原计划着少说该有二两银子才对。” “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可那铺子的掌柜说,咱们这次绣的荷包和帕子样式还跟从前一样,没什么新意,绣工也不长进,不如从旁人手中收上来的好,不肯出高价,让我好说歹说了好一阵子,才多得了二十多文。” 白芷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也不知道这掌柜的说的是实情,还是看咱们一次送去这般多,觉得咱们铁定是缺银钱用,就算压钱低也肯做,所以才这般压价。” 两个人没日没夜的辛苦了半个多月,才得这么点银子,再刨去买布料和花线的钱,赚得不过两三百钱而已。 属实就是欺负人! “先不把人往坏处想,兴许就是咱们绣得东西不大行。”桂妈妈劝慰。 毕竟她们两个人是贴身伺候姑娘的人,虽针线还行,但刺绣技艺比不得专门做绣活的,铺子到底是做生意的,挑挑拣拣也是有的。 但也不能就完全相信了那铺子。 桂妈妈想了想,“待会儿咱俩一人绣个新样子出来,刚好明日姑娘要去县城,我也一并去旁家看看行情。” “姑娘去县城做什么?”白芷好奇。 桂妈妈叹了口气,“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姑娘知道现在日子过得紧巴,想着去揽些抄书的活计,一并帮着赚钱,所以明儿个进城,去书铺里头探探路。” “姑娘她……” 白芷急的脸都涨红,咬嘴唇跺了跺脚,“宋家那群天杀的,把姑娘扔到这里,不管不问,害得姑娘这千金小姐要跟咱们一般,要辛苦赚银钱讨生活!” 哪里还有宋家嫡长女的身份! “嘘……”桂妈妈拦住白芷,“低声些,别让姑娘听见,心里不好受!” “可姑娘这般谋划,定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这明白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一回事,你就别往伤口上再撒盐了。”桂妈妈道,“得了,你跑一早上,也累了,去歇一会儿,待会儿吃饭了叫你。” “我不累,我帮妈妈洗衣裳!”白芷说着话便卷起了袖子,给桂妈妈搭把手。 “你这孩子……” 桂妈妈既欣慰,又无奈地笑了笑。 宋晴薇在屋内写字,听到两个人的话,手中的笔顿了一顿。 桂妈妈和白芷当真是忠仆。 但既然是忠仆,需得到应有的回报才行。 她这个做主人的,得抓紧时间想办法了。 第3章 槐叶冷淘(求支持) 宋晴薇深吸一口气,继续写字。 标准的楷书,没有男子写的字那般苍劲,但清秀工整,看着赏心悦目,作为书籍来说,反而更加合适。 还不错。 宋晴薇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努力。 日头升高,几近晌午。 桂妈妈和白芷洗完了衣裳,进屋里头,给宋晴薇倒上一碗茶水,“姑娘晌午想吃些什么,我去准备。” 吃什么啊…… 宋晴薇揉了揉发瘪的肚子,有些茫然,但在抬头一番张望,看到门外的那一株生的十分茂盛的槐树时,顿时有了想法。 “天气炎热,竟是有些贪嘴,想吃槐叶冷淘了。” 槐叶冷淘? 桂妈妈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这里竟是没有这个吃食? 她不能露了馅…… 宋晴薇想了想,随口扯了个幌子,“方才翻书之时,看到书上所写,以煮好的面过了凉水而食,是为冷淘,至于这槐叶冷淘,是采摘槐树叶子洗净榨汁,以槐叶汁和面,做成冷淘来吃,不必有多少配菜,只简单调味,最是清凉解暑呢。” 她在前世之时,除了沉迷工作,便是沉迷吃遍诸多美味,甚至她经营的产业中,也有一家餐厅,属于私房菜馆,其中一位厨师所做的槐叶冷淘,滋味极好,她十分喜爱,特地问询过做法,因而知道的十分清楚。 “听着似乎不错。”桂妈妈笑着点头,“姑娘稍等一等,我和白芷这就去做了给姑娘吃。” “好。”宋晴薇笑眯眯地应声。 桂妈妈急忙招呼了白芷去忙碌。 白芷麻利,平时爬高上低不是话下,这会儿一听到槐叶冷淘这样新鲜的吃食,此时直接化身成了猴子,也不用长杆镰刀,只直接爬上了粗壮的槐树,拿镰刀唰地一下,割了一大枝下来。 树枝哗啦一下坠地,白芷也从树上跳下,寻了筐子,将新鲜的槐树叶子从树枝上捋下来。 清洗、碾碎、榨汁、和面…… 碧绿的面团在桂妈妈的粗长擀杖下变成薄薄的片,又在菜刀下变成宽宽的面,最终进入煮得沸腾的锅中。 成熟捞出,按照宋晴薇所说的,过上两道凉水,让面条彻底变凉,再以烹香的蒜末、盐巴、米醋等调味拌匀。 桂妈妈额外煎上了两个嫩嫩的鸡蛋,连带着切成的番茄片放到碗中,端给宋晴薇。 面条碧绿如翡,鸡蛋嫩黄,番茄橙红,几样鲜艳的颜色在白瓷碗中越发显得赏心悦目,令人食指大动,暑气尽消。 宋晴薇忙了一上午,此时也有些饿,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夹起面往口中送。 面条筋道、爽滑,带着青槐叶独有的清香,在这炎炎夏日之中…… 绝佳享受! “好吃!”宋晴薇连声赞叹,更道,“这一碗怕是不够,桂妈妈待会儿再给我煮上半碗吧。” 多吃上一些,身体才能变得更加强壮。 “好。”桂妈妈见宋晴薇胃口大开,心中欢喜,笑眯眯地应声,转身进了小灶房,将剩下的面团接着擀成面条。 锅中已经煮熟的,先捞出来拌匀了拿给白芷。 白芷一边烧火,一边享用饭食。 面条呲溜声响,白芷亦吃得不亦乐乎,更是忍不住连声夸赞,“这槐叶冷淘可真好吃!” “既然好吃,你便多吃一些,刚好姑娘也不够吃,我一并擀了,一锅煮出来。”桂妈妈笑道。 “好——” 白芷拉长了尾音,继而感慨道,“姑娘此次病见好了之后,不似从前一般恹恹的,倒是看着精神颇佳,与从前多有不同了。” “是啊。”桂妈妈点头,满脸欣慰,“姑娘长大了……” 现如今情况下,多愁多思皆是无用,唯有打起精神来,努力活下去,为未来谋划,才是最重要的。 但姑娘性子之所以如此转变,与这么多年苦难积攒,有着绝对的关系。 姑娘她真的是…… 桂妈妈摇摇头,将“受苦”两个字甩了出去。 这种话,不能一直挂在嘴边,不然容易应验。 她家姑娘,一定能享福。 一定! 晌午饭吃了足足一碗半的槐叶冷淘,宋晴薇满足感十足,待消食之后,将剩下的字写完。 桂妈妈和白芷则是开始做绣活。 宋晴薇到庄子上多年,时常病痛,所学女红不多,只能帮着绣花的桂妈妈和白芷理花线。 将成捆的花线解开来,缠在来缠在用旧布头做的线把子上头,用线的时候更加方便。 有了宋晴薇做基础的事,桂妈妈和白芷觉得轻松颇多,只专心做绣活。 桂妈妈绣的是帕子,兰花草的图样,白芷绣的是荷包,福字祥纹,皆是寻常大众的图样。 胜在大方。 绣活一直做到傍晚。 晚饭吃的是烙饼,醋拌黄瓜和小米粥。 烙饼用的是发面,揉面做饼之时,桂妈妈放了葱花,滋味发鲜,吃起来更加好吃。 桂妈妈怕宋晴薇吃的饭食营养不够,去庄户家中买上了一些韭菜,配鸡蛋一并做成了韭菜鸡蛋馅饼,拿给她吃。 韭菜辛香,鸡蛋鲜嫩,趁热来吃,滋味颇为美妙。 宋晴薇吃了两张饼,喝了大半碗粥,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消食,锻炼,仍旧帮着桂妈妈和白芷打下手,直到夜色浓重,三人才洗漱睡下。 夜晚晴朗,明月高悬,庄户披着夜色做活,以至于外头仍旧一片喧闹。 宋晴薇今日体力消耗颇多,困乏无比,任外头如何热闹,倒也睡得颇为安稳。 翌日。 天还黑着,宋晴薇和桂妈妈已是早早起床。 昨晚剩的烙饼子热上一热,桂妈妈给宋晴薇打了两个糖水荷包蛋来吃。 糖水甘甜,荷包蛋完整白嫩,内里淌黄,口感最是好的时候。 宋晴薇以吃不下为由,分给桂妈妈了一个。 吃罢早饭,留了白芷在家中,宋晴薇和桂妈妈趁着凉快往县城去。 这处田庄名为雨霖庄,距离宋家所在的德化府城颇远,却离清丰县城颇近,一去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程。 路程不远,但宋晴薇素日深居简出,身体又不曾痊愈,桂妈妈有些担忧,自到了大路上后,便抬眼张望着找寻牛车。 “桂妈妈,不必非得乘坐牛车的,并非是觉得花费银钱,只是此时还算凉快,刚好借这个时候走走路,锻炼一番,如此身子才能强健。”宋晴薇劝说,“待回来之时天儿热了,若是走不动了再乘车也不迟。” 桂妈妈昨日便见宋晴薇在家中各种挥舞胳膊,来回走动的,知晓她所说的是实话,便暂且答应下来,但又道,“不过咱们可先说好了,天热了一定得乘车才行,免得中了暑气,得不偿失。” “好。”宋晴薇笑眯眯地答应,拉着桂妈妈,大步走路。 她们两个人出发得早,待到了县城之时,日头刚刚从东方升起。 但整个县城,却已是人来人往,有了热闹之象。 第4章 给个身份 铺子开门营业,街头巷尾不乏县城中的小摊贩和附近的村落百姓来摆摊售卖各种吃食、菜蔬、杂物等。 吆喝声,此起彼伏。 桂妈妈来过多次县城,对清丰县城的布局还算熟悉,领着宋晴薇到了一家口碑还不错的书铺跟前。 宋晴薇见桂妈妈要与她一并进去,想了想道,“若是妈妈陪我一同去,怕是要被书铺里头看出来是大户人家日子过得窘迫,此时没有旁的赚钱营生,只能做这样的活,又不敢声张,容易被人杀了价钱。” “不如桂妈妈先去忙自己的,我一个人进去,待会儿再去旁的书铺也一并问问价格,货比三家,心里有个数,这样待我忙完,桂妈妈也办完了自己的事,两不耽误,咱们也早点趁凉快回去。” 桂妈妈颇为认可宋晴薇的考虑,但又觉得她许久不曾出门,又没有做过小买卖,桂妈妈有些担心她若是一个人的话,也被人欺负,“话是这般说……” “妈妈放心,到底我也是宋家的女儿,若是这点子小生意都谈不好,往后可还怎么在这世上生存?”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桂妈妈见状,点头应下,与宋晴薇商议好待会儿碰面的地方,便先去找寻布庄和成衣铺面。 宋晴薇则是进了书铺的门。 书铺不大不小,算是中等,铺子里面书本、笔墨纸张等物一应俱全。 见有客人上门,店中伙计忙迎了上来,“小娘子想要些什么?” “劳烦小哥儿,我想问一问铺中是否收购抄录的书本?”宋晴薇礼貌回应。 “收是收的,不过得看字如何才行,若是写的不好,那是不成的。” 见伙计这般说,宋晴薇将自己昨日写的字拿了出来,“那小哥看一看,这字可行?” 纸张摊开,伙计端详了一番,微微点头,“字写得秀气工整,倒还不错,若是这样的字,是能收的。” “只是,这字是小娘子你写的?”伙计扬起了眉梢询问。 “是家中兄长所写,但兄长身为秀才,平日备考读书,不得空闲,便让我拿了过来,问上一问,若是能的话,他便在家中抄录,让我拿到这里售卖。” 宋晴薇给了自己一个秀才妹妹的身份。 既能让人高看几分,不敢起坏心思,又不会因为女子笔墨流传在外被人诟病。 “原来如此。”伙计一听这话,脸上笑意都多了几分,更是打量了宋晴薇一番。 见她容貌秀丽,说话举止落落大方,不似说谎,这才松了口气,“这读书人嘛,素日忙的很,自然是不得闲的,让你来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是真忙还是不好意思来,那就不知道了,他也不能戳破。 说着话,伙计从架子上挑了几本书出来,拿给宋晴薇,“这几本都是当下收得比较多的,小娘子家的兄长可以抄这几本书拿来卖,这几本书若是家中有,直接抄便是,若是没有的话,可以在这里买,给小娘子一个便宜一些的价钱。” 宋晴薇瞧了一眼,是《三字训》、《千家诗》、《小学》等类,皆是最基础的启蒙书本。 “这些家中兄长皆有,不必再额外购买,只是不知收书价格如何?” “《三字训》三十文,《千家诗》二百六十文,《小学》要是全本就贵了,能给八百文,若是急着换钱的话,可以分篇来写,陆续拿过来就行,现在内篇紧俏一些,小娘子可以让兄长先抄写这些。” 伙计道,“只是需得提前跟小娘子说好,这价钱是按着这字说的,若是这会儿拿了好的字来充数,到时候送来的书字写得不行,可是卖不了这个钱的,说不定连收都不收,小娘子需得回去跟自家兄长说明,不能充数,我们收书的时候,可是都一页一页翻看的。” “兄长身为秀才,素来看重诚信二字,断然不会以次充好,污了自己的名声,坏了我们家的脸面。” 宋晴薇笑道,“所以小哥尽管放心便是,小哥的话我也记下了,回去便跟兄长说明,待过上几日抄好了书,便送了过来。” 眼前小娘子言语轻柔,说话和善,伙计对他印象颇佳,笑着点头,“成。” 顺便开始推销,“既是小娘子的兄长要抄写书本,便需上一些笔墨纸张,小娘子也看一看,有没有需要购置的?” “好。”宋晴薇应声,在铺中挑选问询了一番,大概摸清了抄书所需基础材料的售卖行情。 挑选了一点纸张买下,宋晴薇出了书铺,按着方才桂妈妈所说的,去了旁的两家书铺问询。 故技重施,将自己所写的字拿出来,得到认可之后,以秀才妹妹身份来问询抄书价格和所需的书籍种类。 书铺做的是读书人的生意,对读书人下意识多了几分尊重和亲近,对宋晴薇态度和善,话也说得详细。 各家书铺给的价格都差不多,字数少的书本基本一致,字数多一些上下最多差个五文十文,而各处售卖的笔墨纸张价格,也都大差不差。 这么一圈跑下来,宋晴薇也知道了个大概,心里有了数,也买上了一些适合抄书所用的纸张。 事情基本上差不多,宋晴薇便前往与桂妈妈约好的一家茶叶铺子跟前。 茶叶铺子前头有一株极大的皂角树,十分好辨认。 到树下之后,宋晴薇又等上了片刻,才看到急匆匆赶来的桂妈妈。 桂妈妈拿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姑娘这儿怎么样了?” “基本上都大致清楚行市价格了。”宋晴薇道,“像《三字训》的话,一本能卖上三十文,墨水纸张成本大概十五文,抄上一本能赚上十五文钱左右。” “《三字训》有个一千来字,完整抄写下来的话大概需要半个多点时辰,一个白日不多说,抄上六七本,能赚个一百来文钱,足够咱们三个人吃喝的。” 一天一百来文,一个月便是有三两银子,的确不少。 不但够三个人吃喝,甚至还能吃喝得不错。 这让桂妈妈松了口气,但又颇为心疼,“一天要写四五个时辰的字,也是极累的……” “做什么都累,这已是还算简单的赚钱法子。”宋晴薇笑道,“妈妈放心,我先少抄一些,待慢慢适应了再多抄,不会累着。” 接着转了话题,“妈妈这儿如何了?” 第5章 茄子面 被宋晴薇问及这件事,桂妈妈眸光一暗,本想隐瞒,但一想到姑娘慧眼如炬,便也张口说了实话。 “跑了大概两三个铺子,压价压得都有些厉害,都不如从前行市,但好在比先前的铺子能多给几文,勉强还能赚上一点。” 看起来,的确是她们两个技不如人。 赚钱什么的,是越来越难了。 对此,桂妈妈十分沮丧。 宋晴薇挽起桂妈妈的胳膊,笑道,“我这儿找寻到一个抄书赚钱的营生,桂妈妈这儿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否则这天底下的钱全让咱们赚了去,那还怎么行?” 是打趣,也是安慰。 桂妈妈欣慰之余,越发觉得窝心,伸手摸了摸宋晴薇的脸颊,“姑娘说得是。” 她自小看大的姑娘,当真是长大了。 从从前那个娇弱的小苗,慢慢长成了小树,迎着朝阳,欣欣向荣,充满了活力。 单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舒畅。 桂妈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才是了,笑一笑十年少嘛。”宋晴薇挽着桂妈妈的胳膊,“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走,回去。”桂妈妈笑眯眯地应声。 两个人一路往家而去。 路过肉铺之时,桂妈妈买上了一小块肉。 三两重,肥瘦相间。 来的时候时辰早,到了县城之后两个人分头做事节省了时间,此时往回走,日头也不过是升到半空之中,没那般晒人,也没那般炎热。 再加上发现了新的赚钱营生,两个人心中皆是欢喜,回去路上有说有笑,并不觉得乏累,便也没有乘车,一路走回到了雨霖庄。 到家之时,日头已是快到了正当空。 留在家中的白芷已是按桂妈妈晨起吩咐的,和好了面,擀成了面条。 桂妈妈将肉剁成了碎碎的肉丁,准备给宋晴薇做上一碗用料十足的肉酱面,而她和白芷,则是打算吃个葱花清汤面。 宋晴薇想了想,道,“回来的时候见庄户菜地里头种了许多茄子,刚结了第一茬,看着喜人,妈妈不如去买上两个茄子,与肉沫一并做成卤子来吃吧。” 见姑娘想吃茄子,桂妈妈应声,让白芷去庄户手中买茄子,自己则是把肉切了一半下来,多余的则是预备着晚上给宋晴薇做肉蛋羹。 宋晴薇,“……” 想了想后再次开口,“妈妈,我今天晚上想吃韭菜鸡蛋盒子,这肉怕是得放到明日吃,天气又热,明儿个再吃怕是就坏了,还是晌午一并都做到卤子里头吧。” 得,这是变着法儿地让她和白芷一并都吃上一口肉。 桂妈妈明白宋晴薇的心思,只得道,“那就听姑娘的,我和白芷也沾姑娘的光。” “可别这般说,若是吃口肉沫都算沾光的话,成什么了?妈妈这不是奉承我,是打我脸呢。” 宋晴薇笑道,“待回头妈妈和白芷跟着我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时再说这样的话,我听着也才能舒坦。” 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自家姑娘竟是有这般大的志向? 桂妈妈有些晃神,片刻后用力点头,“好,等那个时候再说这话!” 宋晴薇笑眯了眼睛。 桂妈妈和白芷进了灶房忙碌。 青皮茄子,椭圆形,个大皮嫩,生吃有甘甜味儿,是极好吃的品种,也不必削皮,是切成粗条,拿盐稍微腌上一腌。 一为杀一杀水,二来碰过盐的茄子煸炒时不会变色发黑。 等腌的差不多,稍微挤一挤水分,搁在不放油的锅中煸炒变软,再与炝炒过后的肉沫一并翻炒,放盐巴、酱油等调味即可。 临出锅时,桂妈妈往锅里放了些许红薯芡搅合的水,这样做出来的茄子肉卤浓稠味足,与那煮好的面条拌在一起时,卤子能充分粘合在每一根面条上头,滋味也会更加浓郁。 为了能让这顿面条吃得更加爽口,桂妈妈额外拍了两根黄瓜,拿炸熟的花生米一并凉拌,吃起来格外美味。 面条筋道滑嫩,茄子肉卤滋味浓郁…… 宋晴薇每往口中送上一筷子面条时,都觉得似吞下了大片的香浓,非但没有将早如擂鼓一般的肚子一点一点给填饱,反而是将肚子里面的馋虫尽数勾了出来,越发觉得饿得厉害,只得拼了命地将这茄子面不住地往口中塞。 这样的结果就是,宋晴薇吃上了足足两碗的面。 尽管她所用的碗并不算大,但也是打破了她的饭量记录。 这让桂妈妈欢喜无比,只觉得自己的面做得好吃,更觉得能吃是福,自家姑娘身体见好,福气是要跟着来的。 晌午饭罢,宋晴薇稍作歇息,开始写字。 绣活眼看着往后越来越不赚钱,桂妈妈便只自己慢慢地绣,让素日便有些坐不住的白芷去帮着宋晴薇打下手。 磨墨,铺纸,沏茶,打扇…… 周到无比。 宋晴薇哑然失笑,但也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开始抄录书本。 《三字训》,读起来朗朗上口,且都是常用字,写起来并不费劲。 但也正是因为不费劲,抄录之时容易分心走神,十分容易抄错,而抄错的话,一整张的字便是前功尽弃。 为此,宋晴薇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边读一边写,确保不会写错。 虽说这般一来,书写速度没有想象中的快,但宋晴薇此时心静如水,没有停歇,一整本书写下来,倒是也只是用了半个时辰。 还不错! 宋晴薇将写好的字交给白芷放到旁边晾干墨渍后装订成册,自己则是起身喝上一杯茶水,做一下伸展运动,活动一下全身的筋骨,尤其是手腕、脖子和肩膀。 片刻后,继续坐了下来,拿起了笔。 抄写上几本《三字训》,换成《千家诗》,待《千家诗》也抄得乏味了,换成《小学》…… 接连三四日,宋晴薇除了吃喝、睡觉、上厕所和保持必要的活动量,增强体质以外,一直坐在桌前,不停分毫。 抄写好的书本,一本一本地摞了起来,已是有一定高度,看起来十分喜人。 宋晴薇自觉成就感颇强,只让白芷数上一数数量。 白芷兴高采烈地应声,一边翻着书本数量,一边口中嘟囔,“三十文,六十文,九十文……” 宋晴薇,“……” 恍然间,她自觉并非是在抄书写字,是在印钞写银票! 第6章 麦秸秆辫子 不过这样也好,最终的结果更加直观一些。 只是白芷数着数着,停了下来,仰头翻着眼想了许久,最终又从第一本开始数。 待第三次算错了金额之时,白芷不得不停了下来,只去数书本的数量,不再直接算银钱。 宋晴薇忍俊不禁。 桂妈妈则是满头皆是黑线,“这点子银钱都能算错,我还只当你平日是个机灵会算账的,真是不知道素日里头你去县城里头卖荷包帕子折损了多少银子到里头!” “哪里有,我平日去结钱的时候都是一个荷包一个荷包的钱堆成小堆,一堆一堆来数了钱,绝对不会错的。” 白芷不服,但方才她也的确是算得满心都是糊涂,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桂妈妈无奈地伸手点了点白芷的额头,只带着白芷将那些书本再次数了一遍,一边教她如何算数,如何巧算,得出来的结果如何更快更准。 自家姑娘往后是有大志向,要赚大钱带着她们吃香喝辣的,白芷是她身边的丫鬟,需得养成得力的帮手,也不让人笑话才行。 白芷自觉愧疚,只跟着桂妈妈好好学。 看两个人忙碌,宋晴薇写完了《小学》其中一册的最后一个字,站起了身,举手舒展了一下身体,“妈妈和白芷先忙着,我出去走一走,晚饭前回来。” 此时正值傍晚,日头落下,天还没擦黑,西方天空满是红彤彤的晚霞,微风徐徐,并不十分炎热,正值出去透气,舒展筋骨,放眼远眺的好时候。 “外头纷杂,让白芷跟着姑娘一并去吧。”桂妈妈提议。 “不必忙,我只到附近转一转,透透气,一顿饭的功夫就回来”宋晴薇婉拒。 姑娘抄了好几日的书,颇为劳累,正是活泼爱动的年岁,却要成天对着她们这两张脸,属实也是乏闷的很。 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桂妈妈想了想,只叮嘱宋晴薇不要去太远的地方,早些回来。 宋晴薇连声应下,抬脚出了门。 她们居住的地方附近便是寻常庄户的住所,出了院子便能瞧见林立的土坯或者青砖房屋,稍微抬一抬眼,更能瞧见大片金黄的麦田,而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田间地头,到处皆是庄户忙碌的身影。 而庄户的房舍之间,更见绿莹莹的菜地,鸡犬行走,孩童奔跑,妇人浆洗…… 触目所及,尽数浸在晚霞之下,显得尤其祥和。 宋晴薇沿着小路,慢慢地往外走。 宋晴薇久住田庄,庄户们皆是知晓她是被送到这里养病的千金小姐,而素日时常与桂妈妈和白芷打交道时觉得二人颇为和善,所以此时对她的印象也颇佳。 但也并不知晓她脾气秉性如何,也不敢贸然热络地打招呼,只满脸堆笑地欠身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晴薇也点头微笑回应。 这般走了一会儿,宋晴薇在一处房舍前停了下来。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尺寸不合的补丁粗布衣裳,身旁放着一大堆捋得整齐的麦秸秆,小姑娘时不时地抽上两根,双手灵巧翻动,将那普普通通的麦秸秆,编成了一条宽宽的绳子。 这是…… 麦秸秆辫子? 而且用的还是压一挑二七股辫的方式,这般编出来的麦秸秆辫子宽阔、均匀且十分平整,如鱼鳞一般好看。 小姑娘的手艺娴熟,手中的麦秸秆辫子在她的手中很快变得越来越长。 好手艺! 宋晴薇看得入神,小姑娘停了手中的动作,扬起了脸,满脸怯怯,“你……有事吗?” “我看你编这个东西编的十分快,一天能编多少?”宋晴薇问。 小姑娘想了想,如实回答,“要是编一整天的话,能编个十来盘。” “一盘……” “一盘大概是二十尺。”小姑娘回答。 十盘就是两百尺,产量不低! 宋晴薇顿时来了兴致,“那你一盘这个卖多少钱?” “卖?”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宋晴薇看小姑娘反应颇大,心里顿时有些没底,“是不能卖吗?” “不是不是。”小姑娘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能卖,只是,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编麦秸秆辫子,是要做成草帽,戴着下地干活的,眼前这个人是爹娘口中的千金小姐,按说用不着草帽才对。 小姑娘有些想不通。 “我给你钱,买你东西,至于我用来做什么,那就不干你的事了嘛,对不对?” 宋晴薇笑眯眯道,“你且说说,你这一盘卖多少钱吧。” 小姑娘想了许久,试探性地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文钱……行吗?” 宋晴薇想了想,点头,“行,两文钱一盘。” 小姑娘没想到宋晴薇答应得这般干脆,又惊又喜,嘴角几乎都咧到了耳朵根去,“宋娘子你要几盘,这会儿就要吗?” “我先要一盘,好用了再来,这会儿有现成的吗?”宋晴薇问。 “我手里这盘基本上够了,宋娘子等上一会儿,马上就好。”小姑娘急忙坐好,加快了手中编麦秸秆辫子的速度。 宋晴薇则是在一旁等着,期间跟那小姑娘聊上几句,大概知道了她的家境。 小姑娘姓赵,名春桃,是雨霖庄的庄户,上有祖母和爹娘,下有弟妹,是家中的老大女儿,整个家,靠佃雨霖庄二十亩田地为生。 原本以赵春桃的这个年岁,是该下地收麦子的,奈何昨日下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被人用镰刀割去了树枝的尖头树根儿,一只脚险些给扎穿,这会儿走路都费劲,又怕天气热伤口溃脓,只能在家中编些麦秸秆,好给家里头人做草帽,回头盘垫子什么的。 两个人说着话,赵春桃手中的麦秸秆辫子也收了尾。 赵春桃没想到这麦秸秆辫子也能换了钱用,还特地多编上了好几尺,又用家里头的剪刀把那些接口处多余出来的麦秸秆尽数都剪了个平整,这才盘成了捆,又拿草绳捆了,交给宋晴薇。 宋晴薇付了两文钱,拿了麦秸秆辫子,往回走。 一大捆,分量比想象中的要重许多,宋晴薇抄了几日的书,手腕本就有些酸,此时双手端着有些费力,干脆扛在了肩头上。 这般一路往回走,只引来了沿途许多庄户诧异的目光,待到了院门口时,更是惊得在院子里面桂妈妈险些跳了起来。 第7章 新的商机 “小祖宗!” 桂妈妈顾不得用围裙擦一擦湿漉漉的手,只慌忙去把东西接了过来,“姑娘从哪儿弄了这个回来?” “从一个叫赵春桃的小姑娘手里头买的,”宋晴薇笑答,“花了两文钱。” “花钱不花钱的无妨,只是姑娘怎么想起来买这个,是要做什么用?”桂妈妈好奇。 一旁的白芷凑了过来,摸着那平整的麦秸秆辫子,嬉皮笑脸,“我看有些庄户会拿这个缝制成草帽,姑娘买这个回来,该不会也是要做草帽吧。” “瞎说,姑娘做草帽做什么……” 宋晴薇笑着打断了桂妈妈的话,“妈妈还真别说,我还就是想要做上一些草帽,拿到县城里头卖呢。” 草帽,是用麦秸秆编的,材料易得,戴在头上轻薄遮阳,是农家人十分喜爱的物件。 但也正是因为东西易得,又是农家人喜爱的,许多人也就觉得上不得台面,戴着丢了脸面,失了身份。 而且,草帽有圆顶,将梳好的发髻遮了个严实不说,还容易压了头发…… 总之,草帽这种东西,在农家受欢迎,但若是放在县城,怕是不受人喜爱的。 “姑娘不知道,这草帽需得拿到镇子的集市上头卖才行呢。”桂妈妈笑道。 “可我想到的这草帽,就得到县城里头卖才行呢。”宋晴薇笑道,“妈妈若是不信,我绘个样子出来,妈妈也就明白了。” 说着话,宋晴薇便进了屋,寻了一张从前练过字的纸出来,只翻了背面过来,用笔绘制。 几笔简单勾勒,图样已是清晰明了,跃然纸上。 桂妈妈和白芷急忙去瞧。 宋晴薇绘制的这顶草帽,说是帽子,确切来说只有帽檐,并没有上面的圆顶,也并不是完整的圈,而是大半个圈儿,两端用布条系在一起,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这图样看着倒是不错。”桂妈妈端详了许久,微微点头。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好了吧!”白芷看着那纸上的图样,兴致勃勃,“能遮阳挡光,不用害怕脸被晒到,又不会压了发髻,大小还能调节,多实用?” “在这边缘处包上布边儿,和后面用来系的布条用同样的颜色,质地细腻一些,看着也能上档次,这般才能卖个好价钱。” 宋晴薇笑道,“妈妈和白芷试着做出几个出来,等去县城卖书的时候,先试着卖一卖,看能不能比做绣活赚钱来的更快一些。” “成!”桂妈妈和白芷皆是兴冲冲地点了头。 绣花活计眼看着赚钱艰难,又费眼睛,若是能跟姑娘所说的做些遮阳防晒的帽子来赚钱,那可当真是好事一件! 三人皆是跃跃欲试,在吃了晚饭之后便开始忙碌。 编好的麦秸秆辫子是不间断的一整条,将最前端固定住,按着正常大部分人的头围弧度,将麦秸秆辫子绕上大半圈,再将这麦秸秆辫子一层一层地排列下来,待宽度戴在头上比较合适时,再往外扩成足够遮挡烈日,但也不能太宽的帽檐。 每一层排列下来的麦秸秆辫子皆用针线固定,待一整个帽子全部用麦秸秆辫子做好之后,拿针线收了尾,再剪裁一条宽度合适的布片来包边儿。 末了,以布条固定在帽子两端,一顶遮阳草帽便算完成。 整体模样,与宋晴薇绘制出来的图样,可谓一般无二。 且桂妈妈针线功夫扎实,做得仔细,帽子看起来精致平整,颇为好看。 “不错。” 宋晴薇端详片刻,拿起来放在头上试戴了一番,“整体十分合适,只是这麦秸秆虽然编辫子前就泡过水,还算柔软,只是能买这帽子的多少都讲究一些,戴时间长了不免觉得有些硌,再在里面那一圈上加上一圈衬布,既舒服又吸汗。” “姑娘说得是。”桂妈妈觉得这提议颇佳,只又拿了与包边儿和绑带一样的布料来做内衬。 这样看起来色调统一整齐,好看许多。 待内衬缝制完成,一顶帽子算是彻底做好。 再次试戴,宋晴薇觉得颇为不错。 让白芷去盘算着在帽子上头用粗棉线扎个什么样的花,桂妈妈则是用剩下的麦秸秆辫子再做上一顶。 这一盘麦秸秆辫子赵春桃给的多,有个几近三十来尺,差不多能做上两顶这样的帽子。 桂妈妈和白芷忙碌,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宋晴薇则是再抄上几页的书,心里亦是盘算着明儿个去问赵春桃再买上一些这样的麦秸秆辫子。 这边,赵春桃正在院子里头,就着此时天上还算明亮的月光,手脚麻利地继续编麦秸秆辫子。 与她一并忙活的,是祖母陈氏。 脚下已是有了编好的三四盘,堆在一块,如小山一般,在月光下泛着亮亮的光。 赵福田和妻子韩氏将今日割好的最后一车麦子拉回到了院子里头。 “时候不早了,娘和春桃也别忙活了,赶紧睡吧。”韩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张口劝道,“等明儿个再编。” 赵春桃闻言,手中动作慢了下来。 祖母陈氏却不赞同,“要是给咱自己家编,后儿个都行,可要是明儿个那宋娘子再来买这麦秸秆辫子,家里头这里没有现成的,岂不是容易丢了这份买卖?” “我看还是辛苦辛苦,再编两盘,这样明儿个若是宋娘子来买的话,咱手里有东西,既能卖货,又显得咱做事积极上心,宋娘子自然也就愿意跟咱做买卖了。” “娘说的对,这编麦秸秆辫子不是啥太稀罕的手艺,咱家的能卖钱,旁人家的也能卖钱,宋娘子要是急着要,咱们丢不了生意。” 韩氏连连点头,一边给陈氏和赵春桃倒些晾好的凉白开,一边把浸泡好晾干的麦秸杆拿了回来,方便两个人抽着用。 赵福田把平板车上的麦子往地上卸,眉头微皱,“可那宋娘子到底是个千金小姐,要这么多麦秸秆辫子做什么?别是那宋娘子看田庄里东西新鲜,买回去玩玩而已,往后是不会买再多的。” “怕这个作甚?”陈氏不以为然,“能买最好,不能买咱们也用得着,还能浪费了去?顶多就是咱们今晚上辛苦一点,庄户人,还怕辛苦不成?” 第8章 聪明人 是这个道理。 赵福田想了想后,用力点头,“娘说的对,听娘的。” 说罢,便招呼家里头两个小孩子把拉回来的麦子从麦子穗那整齐折下来,麦子穗等着脱粒,麦子杆则是打掉上头的枯叶子,放到一旁,等着用水浸泡。 一家子,此时都开始忙碌起来。 月亮渐渐升高,夜色渐渐浓重。 桂妈妈和白芷手中的草帽做好,宋晴薇这里也又抄好了一本书,收拾一番,上床睡下。 翌日晨起,等着桂妈妈做早饭的时候,宋晴薇带着白芷出了门。 去找寻赵春桃,再买上一些麦秸秆辫子。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现成的,若是没有的话…… 先去看看! 宋晴薇和白芷一路往前,大老远便瞧见赵春桃仍旧在门口坐着,专心忙碌着编麦秸秆辫子。 见宋晴薇带着人过来,顿时喜出望外,“宋娘子是又来买麦秸秆辫子的吗?” “没错。”宋晴薇笑答,“想再买上六盘。” 差不多做个十来顶的帽子,就可以拿到县城去试试水了。 “有有有,就在院子里头,我给宋娘子拿!”赵春桃把手里编了一半的辫子先放下,一瘸一拐地往院子里头走。 看她不方便,宋晴薇便领了白芷一并进院子帮忙。 一盘一盘的麦秸秆辫子,盘的整齐,拿麦秸秆当绳子捆了起来,摞在一块,好搬好运。 宋晴薇粗粗查看,见那麦秸秆辫子编的细致,边缘处接口的麦秸秆茬也都如先前一般给修剪整齐,颇为满意。 但也感慨,“你这手也算快,我昨儿个傍晚刚从你这里买了,当时那盘还是你现编的,一大早来买你便有现成的货,这一晚上你就编了这般多?” 赵春桃嘿嘿笑了笑,“昨晚上祖母跟我一块编的,说宋娘子若是再来买,也有现成的。” “那若是我不来买呢?”宋晴薇笑问。 “祖母说,若是不来的话,我们也不吃亏,留着自己做草帽,盘草垫子用,横竖东西都还在。”赵春桃笑答。 宋晴薇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这赵家老太太,考虑的周到,想得也通透,是个明白人呢。 这家往后可以长久合作! 宋晴薇将十二文钱数好放到赵春桃的手中,“今日先买这么多,待两日后我看是不是还要买,你若是有空便先编着。” “成!”赵春桃接了沉甸甸的钱,笑得眉眼弯弯,“我这几日都下不得地,在家就一定会编这个,宋娘子要买多少,只管来就是。” “好。”宋晴薇点头,“就是这每一卷最好能编长点,有个三十尺最好,我按三文钱一卷来买也行。” 这样一卷差不多能做两顶帽子,避免长度不合适裁剪太多次,做出来的帽子接口太多。 “没问题!”赵春桃满口应下,帮着宋晴薇和白芷将东西搬了出去,又送了几步,这才回到院子门口,将铜钱尽数都塞进怀中,继续编麦秸秆辫子。 动力十足! 宋晴薇和白芷一并搬着六卷麦秸秆辫子回去。 桂妈妈见两个人回来,搭把手接了东西放进屋子里头,“我还说大约得等上半日才能去拿,不曾想竟是有现成的,倒是免得等了。” “似乎是赵家老太太做主,全家人昨晚熬夜一块忙活编好的。”宋晴薇道,“这赵家老太太,似有些头脑。” “岂止是有头脑,更是精明能干呢。”桂妈妈笑道,“这寻常人家的婆婆,哪个不是看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唯独这位赵老太,待儿媳妇如亲生女儿一般,儿媳妇对她也打心眼的孝顺,一家子过得和和睦睦的,日子比其他庄户过得都强。” “家和万事兴嘛,这赵老太的确是通透的很。”宋晴薇再次感慨,越发坚定了往后若是帽子生意不错,只在这家采买麦秸秆辫子的信念。 跟通透聪明人做生意,最是省事儿的。 至少对方绝对不会做突发奇想的蠢事。 聊天间隙,桂妈妈把做好的早饭端上了桌。 薄煎饼,疙瘩汤。 前者软嫩,后者浓稠,都带着十足的面粉清香,配上凉拌的新鲜黄瓜,清淡可口。 宋晴薇的那份里面,桂妈妈都放了些鸡蛋进去,增添香浓滋味之余,更确保营养。 吃罢早饭,短暂歇息,三人分别忙碌。 宋晴薇照例抄书,桂妈妈和白芷则是继续做帽子。 有了昨晚做帽子的经验,两个人此时做起帽子来也算是轻车熟路,做帽子的速度比昨晚快上不少。 做好帽子,便是扎花。 兰草、桃花、翠竹…… 寻常花样,且不必像绣荷包那般绣得那般精细,只需有个花样点缀即可,且麦秸秆材质比布料要硬实许多,这扎起花来也没那般繁琐难绣。 总之,做起来比绣帕子、绣荷包简单省力许多。 一整天加上夜晚的忙碌,六盘麦秸秆辫子尽数用完,加上昨晚的,一并做了十二顶帽子。 大小不一,帽檐或大或小,或长或宽,如此来满足不同审美需求之人。 将所有做好的草帽以及宋晴薇这段时日抄写好的书本尽数打包装好,在第二日的清晨,三人一并出了家门,往县城而去。 书本分量足,数量不少,略显沉重,无论是背着还是搬着,对于三个人来说走这般长的路都是负担,因此没有丝毫犹豫,在看到有前往县城牛车之时,宋晴薇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坐车前往。 连人带货,一共付了四文钱。 牛车比走路快上一些,抵达县城之时比先前更早一些,许多铺子都还没有开门。 宋晴薇三人便先带着所有的东西在街上找寻个合适的摆摊地方。 清丰县城不算小,街道也算宽阔,此时时候也早,摆摊可选性颇多。 挑挑拣拣,宋晴薇最后将摆摊的位置选择在了布庄和首饰铺子的附近。 都是穿戴相关的生意,目标客户也就更容易出现,且门口也更干净一些。 选定好了地方,留了白芷在原处先看着摊子,尝试着售卖,宋晴薇和桂妈妈则是仍旧分头行头。 桂妈妈去售卖她和白芷前几日做好的几个荷包和帕子,宋晴薇则是到了书铺跟前。 没有立刻进去,反而是呆在书铺门口,等上了许久。 第9章 错了 直到书铺有客人上门,且有客人出来时,手中拿着刚刚从书铺购置的东西时,宋晴薇这才抱着几本书进了书铺。 书铺伙计上次对宋晴薇印象颇深,这次一下子便认了出来,“小娘子是来卖书吗?” “正是。”宋晴薇将书本递了过去,“小哥儿看一看,给个实在价格。” 这几本是《千家诗》,而她进的这个铺子,是先前问询过的几个铺子里面,给《千家诗》开价最高的。 伙计接了过来,仔细翻看。 越看,这眼中的惊喜也是越多。 书本装订的十分整齐,装订用的线捆扎结实,没有多余的线头和不规整之处,基本不需要书铺再做任何处理。 而书本中的字,写的十分工整,而且是从一而终,看得人赏心悦目,挑不出任何不妥和错处。 即便是对书法不太懂的伙计,也能从这字中看得出来书写之人性子十分沉稳,写字功底颇为扎实。 总之,看起来赏心悦目。 “还不错。”伙计点了点头,顿了顿后又问,“只是方才我见小娘子早早便到了书铺门口,却迟迟不肯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伙计对此颇为好奇,想弄个明白。 “我来是要卖书,是要从书铺中拿钱的,可书铺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一整天的头一桩生意便是要往外出钱,显得不大吉利,所以特地等了一等,待书铺开了张之后,再进来售卖书本,也不触了书铺生意的霉头,岂不是好?” 宋晴薇说话轻快,眉眼带笑,如微风拂面,听得人心中极为舒坦。 书铺伙计都因此眉开眼笑起来,“小娘子说得极是,考虑的也十分周全。” “小娘子这书抄写的不错,刚好这会儿掌柜的在,我去跟掌柜的说上一嘴,给小娘子个实在价格。” “有劳小哥儿。”宋晴薇笑着福了一福。 伙计拿着其中一本书往后头去,片刻后又笑着出来,“掌柜的也觉得这书不错,发了话,给小娘子这个数。” 说着话,伙计拿手比了一个二,比了一个八。 这是一本给二百八十文? 比着先前说的一本《千家诗》二百七十文还要多了十文钱呢! 这也算印证了,好听话能换钱的硬道理。 宋晴薇喜出望外,冲伙计连声道谢,“今日真是托了小哥儿的福,若是碰到旁人,哪里有这样的好福气,当真是多谢小哥儿了。” 奉承话的妙处在于,即便知道这是奉承的话,也永远喜欢听。 尤其伙计素日迎来送往地接待客人,大多时候是他奉承旁人,鲜有他能得到旁人奉承之时,此时越发眉开眼笑,“小娘子客气了,我这就给小娘子称银子。” 四本《千家诗》,一共是一两银子,外加一百二十个铜板,伙计称银子时,秤尾巴翘得高高的。 在听到宋晴薇这里要买上一块墨条时,更是给她抹了个零,只按便宜的来算。 宋晴薇连声道谢,出了书铺的门后,去寻了白芷,只去拿了《三字训》,如方才一般,进了先前报价最高的书铺。 仍旧是笑脸相迎,嘴甜如蜜,再加上宋晴薇的书属实抄的工整,本数也不算少,最终的价格定下来是三十五文。 售卖《三字训》,宋晴薇一共得了五百二十五文。 接下来是《小学》…… 所有的书本皆是顺利售出,宋晴薇稍微盘算了一番。 卖书满打满算一共得了二两六钱银子外加三十文钱,若是按纯利润来说,刨去笔墨纸张的损耗,净盈利大约在一两六钱银子左右。 而若是单单论今日的收入和购买墨条河纸张的花销的差额,目前手中的银钱还剩一两九千银子八十文钱…… 小赚! 算是这六七日里头,她劳身费神的小小报酬。 宋晴薇本着知足者常乐的心态,将银钱仔细地放入钱袋,揣在怀中,去找桂妈妈和白芷碰头。 桂妈妈此时已经将帕子和荷包尽数出手。 价格与先前预料的差不多,满打满算,得了六百来个钱,刨去物料成本,赚了大约三百多,不到四百个钱。 不算多。 桂妈妈原因为自己和白芷赚钱不多有些失落,但在得知宋晴薇这里赚的银钱数量后,笑眯了眼睛。 果然了,还是姑娘有本事呢! 主仆两个人因为得了银两而欢喜,一旁的白芷一张脸则是皱成了包子。 从开始站在这里售卖这帽子以来,她可是还没有开过张呢,眼看着这般好的帽子竟是卖不出去,她实在是有些怀疑自己。 怀疑是不是哪点做错了。 但,她是勇往直前的白芷,越挫越勇,永不言败。 白芷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仍旧持续叫卖,“卖草帽,卖草帽……” “错了错了。”宋晴薇急忙张口阻拦。 错了? 白芷顿时一愣,“姑娘,我这哪里错了?” “不能说卖草帽。”宋晴薇道。 “不说卖草帽,那说什么?”连桂妈妈都有些疑惑。 这麦秸秆编的辫子做成的帽子,便是草帽啊。 “要说是遮阳帽,防晒帽。”宋晴薇笑道,“名称听着新鲜,显得比草帽精致,自然也就有了兴趣,起了好奇的心,愿意来看一看。” 这一看的话…… 生意不就来了吗? 白芷觉得宋晴薇说的十分有道理,张口便要重新吆喝,却再次被宋晴薇拦了下来。 拿了帽子给白芷戴上,宋晴薇调整了一下,又在她的脑后系上了一个蝴蝶结,“戴上这个吆喝。” 真人展示,也是吸引来往之人的一个有效手段。 待三人皆是戴上了帽子,白芷再次兴冲冲地点了点头,清清嗓子,再次大声吆喝了起来,“遮阳帽,防晒帽,快来看一看啦——” 宋晴薇也为自己戴上了一个,跟着白芷一并张了口,“防晒遮阳帽,遮阳防晒,轻便透气,老少皆宜——” 两个人的叫卖声,前者嗓门亮堂,后者声音柔和,混在一起,让人难以忽视,不得不听上一耳朵。 在听清两个人叫卖的遮阳防晒帽时,皆是忍不住抬眼往这里看。 看一看这所谓的遮阳防晒帽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这一看,便有人移不开了眼睛。 ---- 更新时间变动通知,第二更暂时更改为晚八点 第10章 找茬(二更求月票) 两个正当妙龄,花骨朵一般的小娘子,巧笑倩兮,正将手搭在嘴巴两边,高声叫卖,看起来十分养眼。 而更让人赏心悦目的,是她们两个人头上戴的那顶帽子。 米中泛白,颜色匀称,在日光下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上头绣着零星几朵颜色鲜艳的花朵,看着颇为雅致。 且这顶帽子并非是寻常帷帽一般,罩住了整个头顶和面庞,只前伸了部分帽檐,能遮挡日光,却又并不覆盖发髻和整个面容…… 总之就是两个字——新奇! 有对此感了兴趣的,已是到了宋晴薇三人的摊位前,打量了宋晴薇和白芷所戴的帽子之后,拿起了售卖的帽子仔细端详。 更是张口询问,“这帽子怎么卖?” “一顶帽子三十文!”宋晴薇回答。 “三十文?”问价之人咋舌,“这也太贵了些!” “防晒遮阳帽,轻便软和,可折叠携带,十分方便,戴上去可当装饰,修饰脸型。” 宋晴薇笑道,“你戴上试试看效果,再说价钱?” 试戴一下又不花钱。 那人犹豫了片刻,接受了宋晴薇的提议,将帽子往头上戴。 宋晴薇在一旁帮着整理戴好,系上绑带,更是将早已准备好的铜镜拿了出来,让其看上一看。 “看一看如何?”宋晴薇笑道,“你肤色偏白,戴这个颜色压得住,比我们戴上还要好看许多呢。” “这夏日里面日头毒,若是一味不管成日晒了这日头,面色容易晒黑,往后也容易起了斑,若是到了那个地步,无论用上多少的脂粉怕是都救不回来。” “防晒这种事得提前做,戴上这防晒遮阳帽,不怕晒,无惧晒,哪怕不用脂粉,皮肤也能养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细腻透亮,还省了脂粉钱呢!” “这遮阳防晒帽是我们新做出来的物件,整个县城里头只有我们在卖,戴上去绝对时兴,旁人看着,都得夸您眼光独到呢……” 好看,实用,省钱,稀有,时尚。 一件物品,多种功效,物有所值。 宋晴薇没有说这东西不贵,更没有极力劝说对方立刻购买,而是围绕着防晒遮阳帽的优点,循序渐进地说服对方。 问价之人是个年岁跟宋晴薇差不多的小姑娘,只觉得她觉得十分有道理。 正所谓,一白遮百丑。 女子只要肤色白皙,便瞧着好看、贵气,而这夏日里面的日头最是烦人,容易晒黑不说,不小心在日头底下时间长了,还晒得脸发红发疼,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脱上一层皮,起上一层的小疙瘩,难看的厉害。 若是戴上这防晒帽,轻盈方便,不耽误任何事情,还不像寻常帷帽那般显得累赘又端着,确实十分不错。 尤其是瞧着铜镜里面她戴上这帽子也颇为好看…… 小姑娘将帽子摘了下来,端详打量了许久,再次开口,“价格再便宜一些,我就买了!” “当真不是不给小娘子便宜,实在是这东西好,您瞧瞧这做工,针脚平整均匀,用料足够,花扎得也漂亮,实在是费料又费工的。” 宋晴薇笑道,“再来,我们皆是实诚人,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今日这几个帽子每一顶皆是三十文钱,任是谁来,任是买上多少顶,皆是这个价格,断然不会做出随便喊了价钱,等人来降价,最后这个买的贵了,那个买的贱了,小娘子若是不信,只在这儿看着我们卖,保准都是这个价钱,童叟无欺呢!” 虽然讲价能够让人有一定的成就感,但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买的贵了不怕,怕的是旁人买的比自己买的便宜,那比丢了银子都难受。 所以,尽管不能讲价有些可惜,但一想到所有人跟她买的价格都一样,这心里反而更加舒服了一些。 在再次踌躇了片刻之后,那小姑娘再次将这帽子戴在了头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行吧行吧,三十文就三十文吧。” 说着话,便拿出了钱袋子,数上了三十文钱,交给宋晴薇。 “多谢惠顾。”宋晴薇满脸堆笑地送那位小姑娘离去。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交由桂妈妈收着,宋晴薇和白芷则是继续叫卖吆喝。 万事开头难,这生意开了张之后,便有人陆续前来摊位这里看一看这新奇的遮阳防晒帽。 而只要有客人来,看着自己戴上这帽子的模样,再听着宋晴薇软言细语,温柔和气的介绍,心思皆是动了八九成。 爱美的小姑娘,俏丽的年轻妇人,大多是十分爽快地掏出了钱袋子,也有觉得这帽子实在是贵,舍不得花钱,在看看这顶帽子,拿拿那顶帽子,最终只得是放下离去的,也是一步三回头,颇为恋恋不舍。 总之,整体生意还算不错,做好的十多顶帽子,已是卖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三个。 生意比预料中要好,白芷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 但这笑容很快便僵在了脸上。 因为有一个中年妇人在摊位前头左挑右捡了半天,讲了半晌的价,在得知实在不能便宜时,顿时撇了撇嘴,“什么防晒遮阳帽,不过就是麦秸秆编的草帽,寻常一顶草帽不过七八文,这连顶都不带,也敢卖上三十文的高价,也忒黑心了一些,想钱想疯了不成?” 声音尖锐,且响亮,手中的帽子更是随手扔到了地上,原本干净的帽子,顿时沾染上了尘土。 这番话只惹得原本兴致勃勃在那看帽子的两个年轻妇人都将帽子放了下来。 是啊,这防晒遮阳帽虽说看着不错,但实际就是麦秸秆编织的,不过是改了个名字,换了个称呼,凭什么卖的这般贵? 白芷将帽子急忙捡拾了回来,看着找茬的那人,气得脸有些发白,“你……” 宋晴薇却是拦住了白芷,只笑盈盈地看着那位眼梢和嘴角皆是往下耷拉的妇人,“这位娘子自己都说了,七八文的是草帽,我这卖的是防晒遮阳帽,这都不是一样的东西,如何能拿到一块来对比价格?” “不都是麦秸秆辫子做的,有何不同?”妇人扯了扯嘴角,满脸皆是不屑。 “自然是有极大不同的……” 第11章 一杯绿茶 宋晴薇笑道,“寻常草帽,只用了麦秸秆辫子,样子笨拙不好看,可我这防晒遮阳帽子,有款式有样式,拿布条封边,又扎了花样,这无论是用料还是用工,那都是跟寻常草帽没法比的。” “总不能说我这费了料,费了工,回头还要跟寻常草帽卖一样的价格,这才叫不合理不是么?” “就跟那卖的馒头和烧饼一般,前者便宜后者贵,大家都觉得十分合理,那是因为烧饼做起来多费了料和力气,怎得到了我这防晒遮阳帽这儿,就说我是赚了黑心钱,这会不会有些凭空污蔑了?” 宋晴薇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只让那妇人登时哑口无言,只涨红了脸,指着宋晴薇喝道,“谁凭空污蔑你了,别想着给我扣这般大一个帽子!” “我,我不过就是觉得这东西不值,看不惯有人上当受骗,给大家伙鸣不平罢了!” 白芷和桂妈妈一听这话,气得脸都白了白。 这话说得十分虚假,但也最容易使得周围人围观,引发众人的共鸣,使得她们就算有理也先亏了三分。 最关键的是,根本没法解释辩驳。 因为这做生意,必然是有利润在,无论盈利多少,在买家眼中,永远都是多的,商人永远都是黑心的。 白芷是个急性子,见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挽了袖子,准备去撕烂那人的嘴。 却见宋晴薇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妇人,“别以为你扯了为旁人好的大旗,我便能按你说的,十文钱就给你一顶帽子。” 这话一出,围观之人面色皆是变得玩味了起来。 甚至有人窃窃私语,“还以为这人给旁人鸣不平,合着是想要讲价没讲成,恼羞成怒了呢。” “买顶草帽还得多少钱,十文钱想买这么一顶做工精细的帽子,怎么不去抢?” “这讲价是能讲,但你也不能不给旁人活路吧。” “……” 妇人被人指指点点,脸涨红成了猪肝颜色,更是慌忙解释,“别听这小蹄子乱说,我可没说十文钱买她的帽子,我不过就是让她给便宜几文钱罢了……” 但她无论说了什么,旁人此时皆是听不进去,也不信分毫的。 就好像她张口说宋晴薇做黑心买卖,任是宋晴薇如何解释,旁人也不会信上半个字。 人只会相信自己认为的事情。 亘古不变。 而那妇人,在张口解释了几句,换来的是冷嘲热讽之后,最终哑口无言,不得不落荒而逃,临走之时,却又撂下了一句狠话,“你这小娼妇,给老娘等着!” 对于送上门的脸,宋晴薇一贯秉承绝不放过的原则。 宋晴薇不甘示弱地恶狠狠瞪了那妇人一眼之后,瞬间变了脸色,眉头微蹙,眼眶含泪,连说话声音都发了颤,“不过是做个小本买卖,养家糊口,何必如此?若你真是想要我家的帽子,真十文钱给你一顶也无妨,何必一口一个贱人娼妇地作践我们,又随手扔我们帽子,这是要掀了我们的摊子,不给我们活路……” 妇人,“……” 她想过对方跟她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最不济也是口沫横飞地大吵上一架。 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娘子竟然如此心机,装了柔弱,博人同情,让人觉得她平白地欺负人! 当真是好一杯绿茶! 妇人气得七窍生烟,原本已经走出去的步子竟是又折返了回来,卷起袖子便要往宋晴薇身上扑,“你这小贱人……” 非撕了你的嘴,把你的脸面揭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脚不可! 白芷早就卷起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这会儿有人把脸送上门来,铆足了力气,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只打的那妇人嚎叫了一声,挥着双臂,张牙舞爪地胡乱招呼。 她一个人,宋晴薇这边是三个人,那妇人无论如何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更关键的是,周围有人见状,上来拉架。 这拉架是个技术活,若是两边都拉,那就无妨,但若是只拉了一边,那便是拉住了谁,便是谁吃亏。 方才许多人便觉得这妇人欺负人家年轻小娘子,这会儿又是妇人先动了手,口中恶话不断,众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去拉架。 于是,在这拉架的过程中,妇人再次挨了白芷几巴掌和宋晴薇踹出的几脚,越发气得浑身颤抖,直扯着嗓子谩骂在场之人。 “混账王八羔子,合起伙来欺负人,这是看那两个小贱人有些姿色便上赶着讨好,想着下流的心思……” 污言秽语,消磨掉了所有人最后一点耐心。 “老娼妇,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上赶着欺负人,还怪旁人还手,什么道理?” “黑心烂肚皮的货……” 唾沫星子向来是能淹死人的。 任是那妇人如何凶悍嘴刁,此时也招架不住,一张脸也是红了白,白了红,最终气得站都站不稳,不得不落荒而逃。 临走之时,还因为慌不择路,摔了个狗啃泥。 只引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 没事找茬的人,活该! 呸! 一场闹剧,在看热闹众人的心情畅快中结束。 街道上恢复了人来人往,商贩叫卖的热闹景象。 先前将帽子放下的两位年轻妇人,在犹豫了片刻,眼看着旁人到了摊位跟前,对那帽子十分感兴趣,立刻又重新拿起了帽子。 在试戴看了又看之后,最终是一人买了一顶,付钱走人。 最后那顶沾了尘土的,被抖落干净后,戴在了桂妈妈的头上。 正值大日头,回去也好遮阳。 “卖干卖净,收摊!”宋晴薇笑眯眯地收拢拿帽子来的包袱皮。 “还没卖完呢!”白芷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还有这一顶。” “你这当真是钻进钱眼里头了。”桂妈妈伸手点了白芷的额头,“这会子日头升高,回去路上有了这个,也好防晒。” “是这个理儿。”宋晴薇笑着点头,“这是个长久买卖,又不是卖这一回,非得把家底儿都拿了出来,自己戴上一个,少受罪不说,一路上也算是一种展示和宣扬。” 就好像是商场购物许多时候提供免费的购物袋一般,看似是一种投入,但能出现在大街上,便能让许多人看见,便是一种变相宣传。 ---- ps:女主不是什么“好人” 第12章 鹌鹑馉饳 许多人看到,瞧见了,隔两日她们再来卖帽子的时候,都能少费些许口舌。 更关键的是,赚钱是为了改善生活,让自己衣食住行更加舒适,而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 见宋晴薇和桂妈妈都如此说,白芷嘿嘿笑了笑,将帽子重新戴在了头上。 带来的东西尽数都换成了银子,三人便也没有在县城多呆,只买了一些用来做草帽的布头和棉线,便准备回去。 往县城外走之时,桂妈妈则是问询宋晴薇晌午想吃些什么,她也好提前准备,在县城里面采买一些。 “今日得了许多银钱,便吃些好的,犒劳犒劳!”宋晴薇想了想之后,试探性看向桂妈妈,“妈妈会做鹌鹑馉饳儿么?” 鹌鹑馉饳…… 那是什么? 桂妈妈笑问,“倒是没做过,但既然姑娘想吃,大约是知道怎么做的,跟我说上一说,我试着给姑娘做了来吃。” “不过这做法好说,只是这会子了,怕是鹌鹑不大好买……” 鹌鹑不算寻常吃食,大多是高门大户才吃得起,因而售卖鹌鹑之人大多都是固定送货到宅院之内,在外售卖的大多是外头捕的,数量不多,售卖时间也不固定。 而来摆摊之人大多都是早起,待不到这个时候的。 宋晴薇闻言笑了起来,“这鹌鹑馉饳不是要用鹌鹑来制,只是做出来样子饱满,形似鹌鹑而已,实则是需要用肉馅儿和面皮来做。” “倒是老奴无知了。”桂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只是嘴馋,从书上看到了美味,便眼巴巴地想着吃嘴罢了。”宋晴薇笑道。 从上次槐叶冷淘之事后,宋晴薇便发现用书本来搪塞她所知道的事情,是最合理且省事的借口。 桂妈妈和白芷识字不多,平日不看什么书,自然是宋晴薇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而即便是遇到读书之人,这天下书本千千万,新奇之事万万千,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 总之,这是极好的由头,宋晴薇也乐得拿出来用。 “能吃是福,更何况姑娘辛苦了多日,理应该吃些好的。”桂妈妈笑道,“姑娘仔细说上一说,这鹌鹑馉饳究竟是个怎样的做法,老奴好尽早准备。” “这鹌鹑馉饳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和馄饨有些像,却又不同,面皮比馄饨厚,且有半尺来大,切成方形,包上足够的调好滋味的肉馅儿,对角折了,边缘摁压紧实,再把两个角对折包在一块,形状跟那花骨朵一般,或煎或炸或煮,据说滋味皆是极佳呢。” 宋晴薇简单介绍了一下,久在灶房打转的桂妈妈便大致明白了该怎么做这鹌鹑馉饳。 先是去县城里面的肉铺买上了一斤肥瘦相间,适合做馅儿的前膀梅花肉。 待回到了雨霖庄后,便在庄户手中买上了一些新鲜的韭菜和大葱等做馅儿必备的配菜。 大葱配肉,韭菜配鸡蛋,做上了两种馅料,又按着宋晴薇所介绍的鹌鹑馉饳的做法,和了面,擀了皮…… 鼓囊囊的馉饳做了出来,放在用高粱杆做的锅簰上头,一个个身形挺拔,果然如同一个个肥肥的小鹌鹑一般,看着十分喜人,只惹的帮忙打下手的白芷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会子便馋了?”宋晴薇抿嘴直笑,“待会儿用油炸了,真正的皮酥里嫩,再煮上一锅,拿盐巴和米醋调了滋味,皮薄馅儿,一口下去,肉汁能顺着嘴角淌出来……” “姑娘快别说了。”白芷捂住了嘴巴,“姑娘若是再说的话,婢子这口水都能把整个灶房都淹了。” 等着吃,看似期待满满,但实际是一件极为痛苦之事。 而在等待吃的过程中,要看着美味一点一点地形成,心中迫不及待越发强烈,那就更加痛苦了。 但在两者叠加之下,还有人在旁边跟你描述这吃食是如何如何的好吃,使得肚子里面的馋虫不住造反,那就更更更痛苦了。 白芷觉得这世间,比犯困时还要绣花之时,还要难熬。 眼看着白芷一张脸皱成了包子,宋晴薇和桂妈妈皆是忍俊不禁。 鹌鹑馉饳下了锅。 家中油不多,这鹌鹑馉饳又大,一次性只能炸上两三个,才能确保全部浸入油脂之中,这样炸出来的鹌鹑馉饳才能颜色好看,表皮酥脆。 就在白芷的口水随着这油脂的滋啦滋啦响,香气不住往外冒而飞流直下三千尺时,有人来了。 来人是赵福田,手中拎着好几捆的麦秸秆辫子,看到宋晴薇时,晒得黝黑的脸上越发有些泛红,整个人更是显得有些局促,“宋……宋娘子好。” “宋娘子一直买我们家编的麦秸秆辫子,没有一直让宋娘子上门去拿东西的道理,就专门给宋娘子送过来,免得再跑上一趟的腿。” “不过我们没有强迫宋娘子必须要买我们家编的辫子的意思,就是送过来,方便一些……” 显然赵福田十分担心宋晴薇误会他,这话越说,越带了些结巴之意,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典型的老实庄户人。 宋晴薇笑了起来,“先前既是跟春桃说了要买麦秸秆辫子,那自然是要买的,赵大叔专门给送了过来,还真是帮了极大的忙,不然我还真有些发愁该怎么搬过来才好。” 见宋晴薇果然如自己家大闺女说的那般和善,赵福田满心的紧张顿时消散了许多,憨憨笑了笑,“都是按宋娘子说的,一捆三十尺,每捆也都多了两三尺的零头,这一共是六捆,宋娘子看看给放哪儿?” “就放门口就行。”宋晴薇让白芷拿了钱袋子出来,数了铜钱递给赵福田,“下午若是得空,赵大叔可以让家里头再编上一些,等明儿个晨起了再送一趟货过来。” “嗯……要成十卷吧。” 帽子生意眼看着不错,趁热打铁,再多做上一些,每两日便去卖一次货,趁着天气开始热了,多赚些银钱为好。 赵福田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他想过宋娘子还会再要货,但没想到这越要越多。 这一天家里头能多赚二三十文钱呢! 赵福田兴奋地直搓手,“好,我回去跟家里头人说,明儿个一早就给宋娘子送货过来。” 第13章 人情 “那宋娘子先忙,我先走了,走了。” 说罢,赵福田告辞,出门往家走。 一路上因为有些兴奋,险些被路上的坑洼绊了脚。 待回到家里头后,咧着扯到耳朵根的嘴角直笑,更是扯了嗓子道,“娘,娘,宋娘子还要麦秸秆辫子呢!” “要多少?” “这回要十卷呢,让明儿个一早就送过去!”赵福田高兴地笑出了鹅叫声。 “这夏娘子每日都要买这麦秸秆辫子,一天就能让咱们赚上二三十文呢。” 韩氏也是笑得眉眼都不见,“好事,好事!” “再好的事也该低声一些。”陈氏皱着眉头提醒,“老话说了,闷声赚钱财,话多必坏事,既然赚了银钱,就把嘴巴闭紧,别有事没事的提,在外头也千万别多说话。” “不然让别人知道了,成了红眼的兔子,上赶着把这生意给拱了,后悔都来不及,明白不?” 这话,顿时让赵福田和韩氏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娘说的对。 这麦秸秆辫子,他们家能编,外头人也能编。 麦秸秆满地都是,收上来堆得满院子都是,没有本钱可说,无外乎就是费些力气的事儿。 而庄户人,有的是力气,最不怕费的,也是力气。 只要旁人肯把卖价给得再低一些,那宋娘子自然也就没有非得买他们家东西的道理。 闷声赚银钱,才是最重要的。 在思索了片刻后,夫妻两个人用力地点了点头,“娘说的对,听娘的,对外不说,绝对不说。” “这就是了。”陈氏也点了点头,“明儿个去送货时,记得摘些菜园子里头的黄瓜,豆角啥的,一并拿了过去,不值个什么钱,但是个礼节,宋娘子多少也能记挂咱这个情。” 做生意这种事,一是利益得失,二是人情。 许多时候,后者甚至能盖过前者。 所以,人情一定要做到位。 “嗯,听娘的,我到时候去摘水灵鲜嫩的。” 韩氏慌忙应声,赵福田也跟着附和。 陈氏见状,笑了起来。 自己这个儿子和儿媳妇,是老实憨厚不懂世故的,但胜在老实听话,也算是让人省心。 慢慢教吧。 这边,油锅里的鹌鹑馉饳已是陆续出了锅。 控油,晾凉,端上桌。 头一个照例是给了宋晴薇。 “姑娘尝尝咸淡,也看一看跟姑娘在书上看到的鹌鹑馉饳滋味是否一样?” 桂妈妈十分期盼地看向宋晴薇。 宋晴薇也不用筷子,只直接用手拿了胖胖的馉饳往口中送。 酥香的表皮在牙齿的用力咬合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让原本就又酥又香的表皮变得更加香浓可口,而内里肉馅包裹的浓郁汤汁,在表皮破裂的一瞬间,顺着牙齿淌到舌尖,再由舌尖淌入口中,润泽喉头…… 一个字——香! 两个字——美味! 宋晴薇由心而起地发出“嗯——”声,来表示自己此时味蕾得到的十分满足。 只待那一大口的馉饳在口中经过咀嚼,完全咽下之后,整个口腔之中满都是酥香美妙的滋味。 “好吃呢。”宋晴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而后对着那馉饳又是一口。 这一口,大有“吭哧”一下之感。 足以显见,桂妈妈做的这鹌鹑馉饳滋味属实不错。 桂妈妈得了肯定,心中欢喜无比,又给宋晴薇拿了两个肉馅儿的和两个韭菜鸡蛋馅儿的晾着,而后又给了白芷各自两个。 白芷早就又馋又饿的,这会儿得了馉饳,嘴巴里面的口水瞬时激增,说“谢谢桂妈妈”时,口水险些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紧接着便将那馉饳塞进了口中。 一边吃,一边发出低低的“呜嗯”声,来表示这馉饳的滋味实在美妙。 这模样,活脱脱像极了小猫。 惹得宋晴薇和桂妈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白芷这般狼吞虎咽,吃起来格外喷香的模样,增添了进食氛围,使得宋晴薇和桂妈妈觉得手中的馉饳滋味更加美妙了一些。 馉饳虽然好吃,但单独吃的话还是有些乏味,桂妈妈便凉拌了黄瓜,煮上了一个青菜汤,一并配着当饭。 这顿饭,宋晴薇三人皆是吃的十分满足。 吃饱喝足,稍作歇息,三人开始忙碌。 桂妈妈和白芷依旧拿了麦秸秆辫子来做帽子,宋晴薇则是依旧抄写书本。 这次,她打算抄上一套有个五万字左右的《小学》,看能不能一次性卖上一个好价钱。 抄书费手费眼,人正是要坐得板正,心思更是不能有分毫走散,比做其他活可以说更加劳累。 桂妈妈十分心疼,直劝道,“姑娘别那般赶趁,多歇歇吧,赚钱的事儿,交给我跟白芷就好。” 这防晒遮阳帽卖的好,做起来比荷包帕子还要省力省时,若是赶赶手,一天能做十几二十顶出来,这一顶帽子净赚十五六文,一天下来便能赚上差不多三百来文。 一个月下来好几两银子呢,足够她们三人吃喝用度的花销了。 “虽说这做帽子此时能赚钱,可不见得能够长久维持,多做个营生,也能多条门路,这鸡蛋总是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的不是?” “再者来说,银子这种东西,哪里会有足够花的时候,辛苦一些,手头宽裕了想买什么了也能随心一些,若是需要的时候再现抓,那便是晚了呢。” 宋晴薇笑着说话,手中的笔仍旧是握得紧实,一笔一划,工整顺滑,速度也快。 桂妈妈觉得自家姑娘说得有道理。 但道理归道理,姑娘也的确是辛苦。 且无法避免。 桂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顺便将宋家那帮杀千刀的从上到下皆是问候了一遍。 而后再不说话,只默默地接着做帽子。 不打扰自家姑娘抄书写字,也得加快自己做帽子的速度。 她们做帽子多赚些银子,姑娘的辛苦至少也能少一些,至少没那般多。 桂妈妈这般想,加快了手中做活的速度。 已是有了先前做帽子的经验,加上卖帽子时听到那些买帽子之人谈论帽檐的宽窄长短,帽子上头的花样什么的,桂妈妈和白芷也适时地做出一些改善,好让帽子更受欢迎。 第14章 气呼呼(求票) 抄书的间隙,宋晴薇则是没忘提醒桂妈妈和白芷做些帽檐和尺寸都宽大些许的男款,以及帽檐上没有任何扎花花样的基础款。 夏日就这么几个月,款式多一些,老少男女皆宜,目标客户群体变大,生意自然也就能做得更大一些。 而没有扎花花样的基础款,则是可供那些节俭或者不喜花样之人来购买。 桂妈妈和白芷觉得宋晴薇说得十分有道理,在做男款和没有花样基础款之时,布条和包边的布料颜色选择也尽量选与之搭配合宜的,真正做到内外一致,相得益彰。 如此忙碌了半日和半个晚上,六卷麦秸秆辫子做了十二顶帽子,剩下的接头,桂妈妈则是做了一个小小的,适合小姑娘戴的帽子,上头扎了两个配色和样式相对简单的蝴蝶,大方别致,预备着看到时候会不会遇到疼爱女儿的妇人或者男子,也一并卖了出去。 总之,物尽其用,绝不浪费。 忙碌到半夜,待第二日一早,赵福田来送麦秸秆辫子。 韩氏跟他一并来,一来是帮着搬辫子,二来则是按着婆婆陈氏所说,送些新鲜的菜蔬来。 顶花带刺儿的嫩黄瓜,全红水灵的番茄,细长条没有长老的长豆角…… 几样菜蔬,结结实实地塞了一荆条篮子,竟是连个空隙都没有。 夫妇二人满脸皆是憨厚无比的笑容,“自家菜地里头的,宋娘子别嫌弃,将就着吃。” “韩婶子是种菜的好把式,这菜蔬瞧着也新鲜,必定是好吃的,哪里嫌弃,求之不得呢。” 宋晴薇连声道谢,付了今日的钱后,又跟夫妇两个人约定明日送货的时间。 明日她们打算去县城售卖帽子,只交代两个人到晌午后再送麦秸秆辫子过来。 赵福田和韩氏连声应下,将银钱揣好之后,告辞离去。 临走之时,更是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见并不曾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这才急匆匆地往家里头走。 桂妈妈收拾那一大堆菜蔬,喜笑颜开,“这赵家也是实诚人,菜蔬给得多不说,各个都这般新鲜。” 足够她们三人吃上两三日了呢。 “既是实诚人,便可以长久处了嘛。”宋晴薇笑眯了眼睛,手中的笔却没有停。 《小学》一套有五六万的字,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是呢。”桂妈妈连连点头,从里面挑选了些番茄,给宋晴薇做上一碗番茄鸡蛋疙瘩汤来做早饭。 汤中的疙瘩各个打得如同米粒儿一般,口感细腻,配上酸甜可口的番茄,只让宋晴薇觉得甚是合口。 又是一日忙碌,桂妈妈和白芷再次收获了二十来顶的帽子,配上头一天所做的十二三顶,在第二日的一大早,带着一并到县城里头售卖。 宋晴薇三人一并前往,摆摊售卖,如先前一般。 防晒遮阳帽,做工细致,样子好看,款式多样,售价统一,童叟无欺。 而卖货的三个人,眉眼含笑,言语轻柔,无论是买货还是仅仅看上一看,皆能被热情相待,让人心中十分舒服。 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小娘子,模样秀丽可人,语笑嫣然,令人如沐春风,只忍不住想要与她多说两句话。 这摊位跟前的人多,成交量自然也就高了上去。 生意,比头一回来卖帽子时更红火了几分。 眼看着帽子一顶一顶的卖,铜钱一把一把的收,钱袋子变得鼓鼓囊囊,宋晴薇三人脸上的笑意渐浓。 尤其是桂妈妈和白芷,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去,干劲儿也是越发上来,使尽浑身解数地去招呼客人。 只是这正忙碌着,白芷突然惊呼,“张娘子?” 被称为张娘子的是一个年岁跟宋晴薇差不多,名为张雪兰的小娘子,在发觉被白芷认出来之后,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掩下眼底的慌张,换做了满脸的莫名其妙,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认得我?” “你就是张记铺子家的姑娘嘛,自然认得。”白芷道,“我先前还去你家铺子卖过荷包呢。” “原来如此。”张雪兰咧嘴笑了起来,“我家铺子卖布匹、成衣还有一些小物件,平日是曾从一些做绣活的人手中收过许多物件,原来你也去我家卖过荷包,还真是凑巧的很。” “既然都是熟人了,那这帽子给我算便宜一些如何,我也不往低了讲价,给我便宜五文钱,算二十五文如何?” 要讲价啊。 白芷忍不住挺了挺腰杆。 从前她去张记铺子卖荷包之时,数这个张雪兰最会杀价,挑三拣四地,几乎要把她绣的荷包说的一文不值,为了一个铜板也要墨迹半天,实在是让白芷憋闷了满肚子的气。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竟是有张雪兰到她这里买东西,想要计较这五个铜板的时候。 那…… 对不住了! 白芷嘿嘿笑了笑,“张娘子大约不知道,我们这帽子都是这个价,不讲价的,张娘子若是喜欢这帽子,便拿三十文来买,若是觉得三十文钱不值,那便去看看旁出卖帽子的吧。” 说着话,白芷便伸手将张雪兰手中端详许久的帽子拿了过来。 但动作干脆利索,用了颇大的力气,可以说不是拿,而是夺。 张雪兰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眼底掠过一抹记恨,当场便想甩手走人。 但一想到来的目的,便只能将满腹的不悦压了下去,皱了眉头,“行吧行吧,不还价便不还价吧,我买了!” 说罢,数好了铜钱,一把拍在了白芷的手中,将那帽子劈手夺了过来,也不像旁人一样将帽子戴在头上,而是捏在手中,大步流星而去。 气呼呼的。 白芷将铜钱往钱袋子里面塞,笑眯了眼睛,“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这张娘子最是擅长吃鱼的,现如今也有吃瘪的一天,当真是痛快的很!” “我倒是瞧着,这张娘子是个聪明的。”宋晴薇方才瞧着这一幕,将先前白芷和这张娘子的过节猜了个七七八八,笑了起来,“也是个有手段的。” “姑娘的意思是说她看出来白芷刻意为难,但当着众人的面隐忍怒火之事?”桂妈妈问。 “不止……” 第15章 有头脑 宋晴薇笑道,“方才那张娘子不是说,张记铺子里面售卖布料,成衣,配饰一类的,这帽子自然也算是佩饰的一种,张娘子能对咱们做的防晒遮阳帽感兴趣,且能在咱们第二回摆摊就寻上门来,可见她十分聪明,有生意头脑。” “姑娘的意思是……”桂妈妈顿了顿,眉头紧皱,“这张家打算照着咱们的样子做帽子?” “八九不离十。”宋晴薇点头。 看方才那张雪兰起初神色慌张,临走之前虽然气愤,但仍旧一副“你等着”、“要你好看”的神态,应该如此。 “那怎么办?”白芷顿时慌了,更是跺了跺脚,“早知道,我就打死也不把帽子卖给她了!” “我这就去把帽子要回来,钱退给她,没了帽子,看她还怎么仿制!” 白芷说话便要去追张雪兰,想要将帽子要了回来。 宋晴薇将白芷拦了下来。 “就算咱不把帽子卖给她,她只要有心,也能想方设法地搞到一顶,你这会子去追,也是于事无补,反而让那张娘子说你蓄意污蔑,趁机撒泼。” 一听这话,白芷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吧的没有半分精神,“那怎么办?姑娘辛辛苦苦想的好法子,好不容易赚钱赚得轻松一些,就这么眼巴巴地让人拿走直接用,扭过头来,抢咱们的生意?” 光是想想,就觉得简直要气死了! 更别说,要拿走这个点子,抢她们生意的是从前她极为看不顺眼的那个人。 气上加气! 不能忍! 眼看着白芷几乎要把上衣的一角险些要扯掉,宋晴薇伸手拍了拍她,“好啦,这开门做生意,要是因为这点子事便生气,那往后当真是要生不完的气了。” “婢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嘛。”白芷辩驳。 “先把这口气咽下去再说。”宋晴薇笑道,“这第一张记还没有真的仿制出来一模一样且价位比咱们还要低的遮阳防晒帽出来,这第二嘛,即便张记真做的出来,我们也有办法来应对。” “姑娘有什么办法?”白芷迫不及待地追问。 “自然是有的。”宋晴薇道,“不过需得待回家之后,我慢慢告诉你。” 白芷对于自家姑娘刻意卖关子这件事一张脸越发皱成了包子,但见自家姑娘如此胸有成竹,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又想到此时人多眼杂,姑娘即便此时说了也不大合适,便用力点了点头,“好,待回去之后姑娘慢慢告诉婢子!” “咱们这会儿,先把剩下的帽子卖完,早些回去为好。”桂妈妈笑着道了一句,仍旧是热络地招呼人来看这防晒遮阳帽子。 今日的帽子花样更多,还有没有扎花图案的便宜款,加上日头大、天气热,客人络绎不绝,生意红火的很。 待日头升到半空中时,所有的帽子顺利卖了个干净。 宋晴薇三人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欢喜地收摊回家。 这边,张雪兰带着帽子回到了自家铺子里头。 其母冯氏刚送走了来买布料的客人,看张雪兰怒气冲冲的,有些诧异,“你这出去一趟怎地成了这幅模样?” “还不是因为这个。”张雪兰没好气地将刚买回来的帽子扔到了冯氏跟前的柜台上,“这卖帽子先前在咱们铺子里面卖过荷包,觉得从前在咱铺子里面受了委屈,这会儿拿了乔装了腔调,给我好一顿没脸,当真是气死了!” “这整个清丰县城就这般大,所有人皆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们不过就是做些零活糊口的人,不想着打好关系巴结巴结,竟是还给你脸子看,当真不会做人。” 冯氏安慰张雪兰,“你也别气了,风水轮流转,早晚有她们求咱的时候。”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这人嘛,自然会有再碰面的时候。 且他们张家到底是开铺子做生意的,比她们要富足许多,再碰面之时,也自然像娘亲说得那般,是要求着她张家的。 张雪兰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见自家闺女神色好转,冯氏笑了起来,拿起那被甩在柜台上的帽子,端详一番,撇撇嘴,“这便是你死乞白赖想着要买回来的帽子,看着也没什么稀罕之处。” “是没什么稀罕之处,不过就是寻常草帽稍微改了改样式,换了个称呼,便改头换面称之为遮阳防晒帽,一顶卖上了三十文的高价去。” 张雪兰与冯氏同款撇嘴了一通,“偏偏外头那些人便上了套,觉得这帽子不错,买的人颇多,还直夸这帽子轻巧方便,戴着舒服什么的,不过既是这帽子卖得好,能赚钱,旁的倒也无妨,且忍一忍就是。” “娘也仔细看一看,看看这帽子究竟是如何来做的,咱们也制上一批,放在铺子里头卖,价格比那些人卖的便宜一些,不愁不赚钱!” 冯氏见张雪兰有这般想法和见地,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我家姑娘,这脑子就是活,转的快,知晓赚钱的门路。” “可是这般抢人生意,不大好吧……”一旁的张成福有些担忧,“若是街坊四邻知晓了,怕是要戳咱的脊梁骨。” “你知道个屁!”冯氏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各凭本事赚钱罢了,什么抢不抢的?” “就是寻常草帽而已,怎么外人卖得,咱们便卖不得,那些个爱在背后嚼舌头根子的,无外乎是自家生意不好,看着旁人赚钱眼红嫉妒,见不得别人好罢了!” “闺女不必听你爹的那些个话,咱们做咱们的便是。” “好,听娘的。”见有冯氏支持,张雪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跟着冯氏一并去研究如何仿制这所谓的遮阳防晒帽。 娘说得对,做生意嘛,各凭本事,赚钱便是。 其余的,都不重要,也不必理会。 张成福见状,只能闭了口,默默叹了口气。 宋晴薇三人乘坐牛车回到了雨霖庄。 这次带去县城售卖的帽子数量多,回到家中的时间,比上次要晚上一些。 三人皆是腹中空空,一进院子门,桂妈妈赶紧领着白芷钻进了灶房里面忙碌。 晌午饭做的是肉沫豆角拌面。 第16章 肉沫豆角拌面 果然,洛天依说出了让乐正绫两眼一黑的话,虽然南方是鱼米之乡,但是乐正绫还真不敢想象洛家真的天天吃大米,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和外界交流? “哈哈,我为什么会被你迷惑?”王灿似笑非笑的看着田颖,微微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什么。 三魂失去了权力,众人的怒气纷纷爆发出来,不断地说出他们之前的恶行。 正如拳头打人,必须先把拳头收回来,集中力量,才能中创对手。 张辽一看不好,带人往回就退。与此同时城头上万箭齐发,奔着匈奴人射了过去。匈奴人也不示弱,在马背上抽弓搭箭奔着城头疾射还击。这是匈奴人最拿手的骑射,一时间飞箭如蝗,城头和城下具有不少人中间倒地。 韩飞听了只能点头答应,别的事可以商量这来,但是这看病还就要听医生的才行。华佗给他银针排毒之后,又留下了一个方子,然后让韩飞照方抓药,务必给贾诩灌下去下才行。 其实不用他喊,颜良已然打马而出,迎着张飞一刀就劈了过去。张飞丈八蛇矛对着颜良的大刀一点,正击在了其破绽之处。 不过大姐头——陌上花开发话了,让大家都不去管横扫千军,反正横扫千军现在也死不了,让他得瑟过头就该吸取教训。 陈家堡内堂,李秀宁、李道贞、杨蓉、长孙无垢四人围坐在一起打着麻将。 这种地貌,王灿看过无数次,从来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因为大荒当中,类似的地形数不胜数。 宋虎环顾四周,果然除了自己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看了看张老板一众跟随,吐了吐舌头,手一挽,穿过御枫的胳膊,娉婷走在盛夏的夜雨里,溅起水花无数。 岳无心又惊又怒,再也顾不上斩杀倒在地上的林天,忙不迭侧身躲避。身体一震,被恐怖的长箭穿肩而过,带起一篷血雨。 “你的一身修为,到底是谁教的?或者说,从哪里学来的?”上官屠问,一脸笑容亲切的样子,一如当初在乾坤刀宗和林天刚见面时的样子。笑容依旧,气氛却今非昔比。 早晨,一抹亮光出现在远远的东方地平线上,林影坐在一块石头上,遥遥的看着日出,心中很是平静,身侧,李千重屹立在哪里,贪婪的故意着早晨这清凉的空气。 这样的地方就宛如十八层地狱一般,如果一般人被扔到了这里,想必一定会感到寂寞,长时间待在这里,一定会疯的吧。 “好好好厉害。”陈媛听着刘零那优美的声音在耳畔回响,那颗心跳动的更加厉害了。 主席与总理走到发布会现场,两人都寒着脸,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马上就有工作人员把话筒递了上来。 蒋璇将照片放进包里,心里冷意连连,要说在这之前她心里还有仅存的道德,那么这会儿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穗和随口说道,声音里有颇多感慨。 马车还是萧揽月做长公主时的那辆,陆溪桥以前也坐过几次,因此对里面的构造很是熟悉。 其余人看到这一幕,犹豫一下也都拿出食物,但吃的很慢,包括卓新在内,其余四人有的吃了半块,有的吃了大半块,就纷纷又把食物收起。 身为老前辈的金丙,并没有询问他上一条支线是怎么失败的,而只是问他这一次能不能成。 选项一:迅速解决!直接结束东宫铁男的生命,提升10点声望。 “你们两个,也是有着伤势在身吧,看样子是此生都晋升无望?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江宁手持惊渊霁雪剑,浮于空中。喝声犹如雷鸣一般,瞬间在这天地间响彻开来。 一鞭子下去,丁不真立马就被打得皮开肉绽,那处衣服破了露出肉来,伤口好像被无数蚂蚁在噬咬着,他吃痛得喊了一声。 刘松风瞥了一眼这个四层钢筋混凝土建筑,门口是一队武器精良的士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所有活物。特别是两个沙袋构筑的简易机枪阵地,给人以极大的震慑。 乔澜就是存心让马上要出院的乔思思心里膈应,但却无能为力,往后的日子且由得她闹心呢。 听到她的声音,他心头处被什么轻轻地触碰了下似的,随后笑起来,心中一阵发乱。 在找到最佳的报复手段之前,他根本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因为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即便他想继续与李亚林为敌,那也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老国丈的脸色灰白泛着死气,这是将死之人的脸色,盯着荣棠看了片刻,老国丈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出来,幽幽的,好像已经走上黄泉路的人,又回人间来透了一口气一般。 她咬着唇瓣点点头,让司机送她去了医院里面。按照聂青青说的病房名字找过去,秦牧云给他刚刚换好了药,她推开门,秦牧云抬头。 第17章 稍安勿躁 “这做生意嘛,按理来说也是各凭本事,许多时候也没得说,但那张记自己做这样的事情,背后还要嘲笑旁人没本分,若是旁人进了跟她家类似的货,还要在背后戳旁人的脊梁骨,说旁人恶意抢了生意,真真是没话说。” “可以说那张记的人品,我们皆是知晓,奈何这买家并不知晓,许多人甚至贪了便宜觉得可以坐拾渔翁之利,并不在意,所以这张记的生意看着也还算不错。” “宋娘子若是肯听我一句的话,便不要在那张记买布料了,人品不端之人,生意上必定也没什么底线,想方设法地从旁人手中坑些银子出来,宋娘子是实诚人,别着了他们的道。” 宋晴薇闻言,嘴唇微抿。 看来这张记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而他的行为,也受到许多人诟病。 这样的人,最是贪心唯利是图,如同是红了眼睛的恶狼,咬住猎物,便不会松口。 这场较量,怕是要持续一段时间。 不过也好,说不定是个契机。 宋晴薇笑了起来,“小哥儿说的对,人生在世,人品二字,断然不能亏心,我记下了,多谢小哥儿提醒。” 连声道谢,宋晴薇出了书铺,寻到售卖帽子的摊位,仍旧与白芷开始叫卖这防晒遮阳帽。 已是来摆过两次的摊,三人皆是轻车熟路地做生意,热络地招呼着熟客和新主顾。 “前几天见我邻家姐姐戴了一顶这样的帽子,觉得好看,找了两日才找寻到你这摊位,原以为能买到跟她一样好看的帽子便好,不曾想这花样更多,更加好看呢。” 一个年轻小娘子看到新款的帽子,拿拿这个,看看那个,爱不释手。 “样式都是一样的好看,不过就是各花入各眼,各有偏好罢了。” 宋晴薇笑道,“只是小娘子您生得清瘦,脸也小,不必选帽檐那般大的,反而显得整个人不大精神,失了应有的标致,试试这个带卷边儿的,帽檐往上稍微上扬,显得整个人挺拔精神,也不会压了个子。” 年轻小娘子听了宋晴薇的话,半信半疑地去试戴带了卷边儿的帽子。 对着镜子瞧了一瞧,见果然如宋晴薇所说,比方才那个显得精神高挑了许多。 “果真呢。”年轻小娘子喜出望外,“我个子生的小巧,就怕显矮,这顶帽子倒是十分适合我,小娘子目光果然独到,那我就要这顶了。” 小娘子说着话便要去拿钱袋子。 但这钱袋子刚露了头,一个年岁跟她差不多,个子高上半头,圆脸的小娘子急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不是说了嘛,我买帽子呢。”小娘子笑答。 “知道你买帽子,可也该多看上一看才行。”圆脸小娘子也不避讳,大声道,“张记铺子那也有这样的帽子,一顶只要二十五文,比这里要便宜五文钱呢!” 五文钱…… 够买两个大个儿的肉包子了呢。 而这不过就是挪个地方买的事儿。 小娘子抿着唇犹豫了许久,最终将手中的帽子放了下来。 “走,去张记。”圆脸小娘子笑着挽起了她的胳膊。 小娘子有些歉意地看了宋晴薇一眼,“对不住,我再去旁处看看……” “无妨,小娘子去看看也行,若是买不到合适的,再回来也是行的。” 宋晴薇不气不恼,仍旧是满面笑意,不减分毫。 这让小娘子心中舒坦,但越发觉得歉意十足,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便跟着旁边的好友一并往张记而去。 一桩生意平白无故做黄了,急的白芷跺了跺脚,“从刚才起,已是有两三个说要去张记,还说张记的比咱们这儿的便宜,让咱们也降一降价,这才好卖货。” “这个张家,当真是气人的很!” “稍安勿躁。”宋晴薇微微一笑,张口安慰,“张记刚开始做这个生意,放出来的价格低,不知情的自然觉得那里更加实惠一些,要去看上一看,但这也就是看一看而已,大概率是不会在张记那里买的。” 宋晴薇如此笃定说话,白芷顿时怔了一怔,“可万一有些人就是贪图这五文钱的便宜……” “你呀,只将心放回肚子里面去吧。”宋晴薇笑道,“咱们这帽子要卖三十文一顶,说贵吧,倒是也不是天价,但说不贵吧,也是能顶上寻常庄户之家一日的吃饭花销,所以能来买咱们帽子的,家中皆是还算手头宽裕的,至少不是那般紧巴的。” “试想,已是能够拿出这三十文钱来买帽子,要的是这帽子的款式和花样,务必要好看才行,区区五文钱的差距,其实并不在她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张记仿制帽子,还需得从咱们这里买上一顶,回去当了样子,可见张记并无能够创新自制能力,素日的生意也不过是靠着仿制旁人之物而已,做的帽子必定不会十分好看。” “且张记一心钻进钱眼里头,做出来的帽子兴许品质还差上许多,并不能让人如意,自然也就入不得那些想要俏丽且爱美的娘子们的眼了。” 宋晴薇分析得有理有据,引得桂妈妈和白芷皆是点了点头,“姑娘说得对。” “既是觉得我说得对,那便耐心等上一等,等着那些人从张记回来,再来咱们这里。”宋晴薇笑道。 “好!”白芷爽快应声,伸长了脖子地去张望,希望能够早点看到那些人去而复返。 此时,张记铺子颇为热闹。 新上的帽子,一溜地摆在了柜台上头,供人挑选。 而今日进来铺子的,大多也都是奔着帽子去,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冯氏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眉开眼笑地看向张成福,“我说啥来着,咱家姑娘就是有本事有能耐,你看她提议做这帽子,引了这些客人上门呢。” 张成福没说话,只低着头。 冯氏心底里骂了一句。 没出息的东西。 但面上,仍旧是热络地招呼客人,介绍防晒遮阳帽和铺中的布料、荷包等物。 第18章 争个高低 张雪兰也在面带微笑,“我们张记开店多年,做的都是好东西,又是正经铺子,不像摆摊卖货的今儿个来明儿个不来的,买了不好的东西也没地儿找回去,有铺子在这儿做了底儿,放心买就是。” “我们家的帽子价格也更实在一些呢,一顶只需二十五文,比外头还要便宜一些……” “话是这么说……”先前从宋晴薇那边摊位过来的小娘子将手中的帽子看了又看,觉得不甚满意,再拿起另外一顶,又看了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可这样式也好,做工也罢,瞧着都不大好。” “是啊。”一旁圆脸的小娘子跟着点头,“先前听说你们张记也卖这样的帽子,价格还便宜,特地过来买,结果竟是这样的货色,比着那边的帽子差远了。” 张雪兰听着这话,一张脸险些耷拉了下来,勉强挤了笑容,“怎会,我们这里卖成衣卖荷包,针线功夫最是好,必定是比外头做的质量好的。” “至于小娘子说款式样子的事儿,这防晒遮阳帽子,都是一个样子的……” “瞎说,哪里就都是一个样子了?”圆脸小娘子是个直爽人,张口打断了张雪兰的话,“那边今日新卖的帽子,样式十分新颖别致,极其好看呢。” 那边竟是又有了新样子? 张雪兰咬了咬嘴唇。 这动作也太快了一些。 难不成是她们猜到了她想做的事情,所以专门研制了新的花样出来? 真可恶…… 张雪兰忍住想要跺脚的气恼,仍旧赔了笑脸,“可我们这里价格实惠,只要二十五文,不,二十三文就行。” 少赚就少赚了,至少要先挣个高低! “你这价格还随意变的?”小娘子皱眉不满,“若是旁人来杀价,岂非是二十文就能卖的?” 这可不好。 一想到旁人兴许买的比自己便宜的多,她便觉得心在淌血一般,比自己丢了块银子都难受。 “这也就是看小娘子才给这样的价格……” “得了得了。”圆脸小娘子有些不耐烦,“感觉你们家做生意也是不大实诚的,这帽子也不好看,咱们别在这里买了,还是去方才那个地方吧。” “走。”小娘子惦记着方才她试戴的那顶帽子,怕被别人抢先买了过去,急忙抬了脚,“赶紧的,别一会儿去没有了。” 两个人急慌慌地走掉,惹得旁边原本看帽子的人都忍不住把自己手中的帽子放了下来,拉着自己的同伴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原以为这帽子是人张记新出的物件,旁的地方没有,结果外头竟然有卖的,听那样子比这边的还好看?” “应该是,要不然这人也不至于专门又跑回去,咱们也去瞧一瞧,买上一顶好看的。” “走……” 张雪兰见状,急忙拦人,情急之下,更是道,“我们张记这帽子,只卖二十文一顶!” 只要东西便宜,总归会有人买的! 果然,见张雪兰这般说,有人停了脚步,但犹豫片刻之后,仍旧还是迈了脚,出了张记的铺门。 张记的帽子卖的是便宜一些,可这帽子嘛,本就是个装饰物,若是为了便宜,买个不好看的,到时候被旁人比下去,被旁人笑话,还不如买个好看的! 十文钱而已,从旁出稍微省省,也就出来了。 可若是买的东西不称心如意,成日看着糟心,那还不如不买。 且这一顶帽子可是要戴一个夏天的,分摊到每个月、每日的话,也不费钱…… 顾客这般思虑,走得可谓是毅然决然。 只急的张雪兰跺了跺脚,满肚子的火气蹿到了天灵盖,忍不住嘟囔起来,“没眼光的东西!” 这话传到了张记铺子里正在看其他货品的客人耳中。 客人顿时皱了眉头,连带着手中挑选好的东西都放了下来,更是不满道,“合着这不在张记买东西,便是没眼光的,连人都不是了?怎么说话那!” “就是,这谁买东西不是货比三家,哪家合适在哪家买,这是天经地义的,怎的就成没眼光的东西了?” “说话这般不中听,那我们的银子你也别想着赚了,走走走,咱们去旁人看看去,哪怕贵些,也认了。” “总比在这儿受闲气强……” 两个人骂骂咧咧而去,出门之后,更是扯了嗓门喊了起来,“大家伙都听着啊,这张记铺子,往后可是不要再来了,不买东西便要被咒骂羞辱,被说不是个东西,大家伙擦亮了眼睛,别又花钱又被人瞧不起……” 世人最是喜欢瞧热闹,听到这话之后,便跟旁边的人耳语议论起来。 以至于那些原本想要进了张记铺子瞧一瞧的人,顿时打消了念头,转头去了别家。 一时之间,原本还算热闹的张记铺子,立刻门可罗雀,见不到半个人影。 这让张雪兰顿时傻了眼,急的眼泪夺眶而出,往后院而去。 “闺女,闺女……”冯氏心疼不已,要去瞧一瞧。 张成福伸手阻拦,满脸不悦,“你就让她哭一会儿吧,哭了才知道自己的错处,她方才的话当真不该说,哪儿有开门做生意的说道上门顾客的,这传了出去,往后咱们还怎么做生意?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你知道个屁。”冯氏狠狠地剜了张成福一眼,“闺女平日最是懂事知分寸的,方才不过也就是被人说的话给气的狠了,这才说那样的话。” “说的是笑迎南北客,可真是客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能当了哑巴,平白地让人欺负不成?” “再说了,闺女死乞白赖地忙活,不就是为了能让咱们家铺子多赚些银钱?这会儿吃了瘪,心里头难受,你这当爹的不知道哄着点,还说风凉话,有你这般当爹的?” 张成福被冯氏这一通话呛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闭了嘴,不再作声。 冯氏再次剜了张成福一眼,气呼呼地往后院去。 张雪兰此时在后院里面哭的满脸皆是泪痕,瞧着好不可怜,只引得冯氏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闺女快别哭了,大热的天,眼泪干了容易起碱,再生了小疙瘩就不好了。” 第19章 不认输 女子皆是爱美,张雪兰身为年轻姑娘更是如此,立刻停了眼泪,拿帕子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抽抽噎噎了好一阵子,“娘,我就是气。” 气她竟是比不过白芷那帮子做零活为生的人,还要被人数落一通,落个好大没脸。 “别气别气。”冯氏劝道,“我家闺女是最聪慧最厉害的,那些个人不知道好赖,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若真是气坏了身子,反而是不值当的。” 张雪兰并不作声,只是低着头,许久之后才看向冯氏,“娘说得对,那些人不知道好歹,我不该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就是了……” “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张雪兰道,“那帽子摊好端端地今日出了新的花样,分明就是看出来我当时去买帽子的缘由,知道我要仿制,便要特地将我比了下去,让我好好丢一回脸!” “既然如此,那我更加不能轻易认输!”张雪兰说话时,握紧了拳头,“她们做什么新花样,我便做什么新花样,只要东西做得一样,价格比她们便宜,不信不能将生意抢了过来!” 让那些个贱人好看! “闺女愿意做什么,去做就是,娘在后面给你撑着!”冯氏道。 张雪兰见冯氏这般说,心里顿时暖暖的,只扑在了她的怀中,“谢谢娘。” “跟娘客气什么?”冯氏爱怜地抚摸着张雪兰的后背,“你是娘唯一的闺女,又自小聪慧有头脑,是极好的生意苗子,往后咱家的铺子也是要交给你的,多历练历练,往后也能撑得起来。” “嗯,女儿一定好好做,撑得起咱们张记铺子的生意。” 张雪兰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则是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弄了那帽子的样子回来为好。 这边,从张记铺子出来的客人,陆续回到了宋晴薇的帽子摊。 白芷一眼便认出来,好几个都是先前在帽子摊看过帽子,犹豫不决后离去之人,顿时欣喜万分,越发卖力地招待去而复返的客人。 而先前那个身形瘦小的娘子则是慌忙去找方才试戴过的帽子。 但找了一圈之后,却并不曾找到,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更是急切询问,“这位娘子,方才我试戴的那顶帽子呢,可是卖出去了?” “对,卖出去了。”宋晴薇满脸歉意,“方才有个体型模样跟娘子相似的年轻妇人,对这帽子十分喜爱,试戴后也好看,便买了下来,直接戴走了。” “啊?”小娘子的脸越发皱得厉害,整个人懊恼无比。 果然了,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当时就买下来。 毕竟你喜欢的,旁人也会喜欢,稍微迟上那么些许,便被旁人买走,再没有任何机会。 “这可怎么办……”先前拉小娘走,转头去了张记的圆脸小娘子也满脸皆是愧疚。 毕竟是她先前提的建议。 “要不小娘子看看这顶?”宋晴薇拿了另外一顶帽子过来。 与方才那顶有些相似,都是相对偏短窄一点的帽檐,但没有卷边的装饰,边缘处有一朵纱堆的花朵,戴上去看着十分秀丽。 “这顶也十分适合小娘子呢,看小娘子喜欢不喜欢?”宋晴薇笑道,“若是小娘子喜欢的话,可以买下这顶,若还是觉得方才那顶好看,那我们回去后便再做上一顶一样的,两日后再来摆摊,给小娘子留着,可好?” 两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皆是十分实际。 小娘子对着铜镜看了好一会儿,看看手中这顶,再想一想先前那顶,一时竟是觉得都各有千秋。 “若是两个都喜欢的话,也可以买上两顶,轮换着戴,如此也有些新鲜感。”宋晴薇趁机道。 两顶啊…… 小娘子心思动了动,但一想到两顶帽子要六十文,自己属实有些承受不住,只叹了口气,“两顶倒是罢了,便只要这顶吧。” 虽说摆摊售卖帽子的娘子看着也是实诚的,说给她再做一顶帽子留着,大约也会照此来做,但方才已是有了喜欢帽子转身就被售卖的事情,她总觉得握到手中的才是实际的,才能让人安心。 “这顶也好看,显得娘子更加秀气清丽呢。”宋晴薇看推销两个产品失败,便干脆利索地放弃,只坚定客人此时的信心。 果然,那小娘子听到宋晴薇这般说,顿时喜上眉梢,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兴冲冲地点了点头,“是吧,我也觉得呢。” “确实好看。”圆脸小娘子也十分认可,见自己好友戴上好看,也兴致勃勃地为自己挑选。 宋晴薇和白芷则是根据她的身高和脸型,选了一个略微宽大一些,波浪帽檐设计的帽子。 如此,既能完全遮阳,又修饰脸型,显得颇为好看。 于是,圆脸小娘子也顺利的买下了一顶帽子。 而其余几个去而复返的客人,也皆是选好了自己喜欢的帽子,爽快地付了银钱,戴上帽子欢喜离去。 这一拨一下子便售卖出去了五六顶帽子。 宋晴薇三人脸上笑意皆是渐浓了几分。 尤其是白芷,笑得眉眼都不见。 因为生意红火,更因为被自家姑娘说准,压了那张记一头。 “那张娘子想方设法地仿制咱们做的帽子,结果卖不出去,眼睁睁看着客人货比两家后选了咱们的帽子,估摸着气都要气死了。” 白芷嘿嘿笑道,“要是我猜得不错,那张娘子这会子正在家哭呢!” 一想到这个,白芷便觉得心中十分痛快。 桂妈妈也笑道,“那张娘子哭不哭的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张记这回也算是吃了瘪,知道咱们的本事,不会再想着歪门邪道了呢。” “只怕不是。”宋晴薇并不认同,“方才我去书铺卖书之时,跟那书铺的伙计打听了一番这张记。” “用伙计的话来说,这张记铺子素日便是喜欢钻营,查看搜罗旁人家赚钱的品类,自家跟着售卖,以低价来抢夺客人,客人对此并不知情,且觉得能到自己手中的实惠是最真实的,知道的也并不在意,因而这张记铺子生意做得竟是还不错。” “既然如此,那张记经营多年,也是尝到了许多甜头,断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只怕是越战越勇,要跟咱们较一较真呢。” “那……”桂妈妈顿时有些担忧。 第20章 纳闷 “不过咱们也不必害怕,咱只管做出更多款式的帽子便是。”宋晴薇笑道,“更何况这帽子原本也是要多样多多,咱们做出来的帽子花样越多,这买帽子的人才觉得稀奇,更觉得可以不和旁人相似和欢喜,买帽子都能更加决断一些呢。” “是这个理儿。”桂妈妈眉头舒展,笑出了声,“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两不耽误呢。” “可话是这般说,这做新款式的帽子需要花费心思,若是到时候心思用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新的花样,那该如何是好?”白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先不说心思这东西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就像那被传颂千古的诗文,令人惊叹的诗文每隔一段时日便能出现几首,可谓层出不穷,寻常能过眼的更是如过江之鲤一般,数不胜数,你眼看着这个是最好的,过几日便又有新的想法出来,是永远不会枯竭的。” “且就算是没什么好想法之时,就将先前咱们做帽子的经验拿了出来,扎花的,堆纱的,麦秸秆辫子挽花儿的,帽檐大的,帽檐小的,帽檐波浪形的……等等等等,你配配我的,我配配你的,不就又有新的出来了吗?” 流行元素的重新整合,便又是新的东西! 白芷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姑娘说得对!” “你家姑娘对的地方还在后面呢,你只管安心做事,其余的交给你家姑娘我就行。” 宋晴薇的话说得笃定,且说这话时,下巴微扬,眉眼带笑,可谓自信满满。 桂妈妈看着这般的宋晴薇,心中十分欢喜。 自小看大的姑娘,现如今生的这般聪慧且性子坚韧,想来往后无论再遇到怎样的风霜,皆是能够完全应对。 姑娘往后,前程不可限量! 帽子仍旧在日上三竿之时售卖一空,宋晴薇三人仍旧是怀揣沉甸甸的钱袋子,欢喜而归。 得了许多银钱,自然是要吃上一顿丰盛的饭食。 宋晴薇想吃炉焙鸡。 桂妈妈从县城买上了一小坛的甜米酒,待到家之后,又打发白芷去庄户手中买上一只鸡回来。 家养的三黄鸡,以一年生,大约三斤重的肉质为佳。 白芷按着宋晴薇和白芷交代的那般,选了一个长相好看,个头中等的小公鸡买下。 庄户十分热心,帮着宰杀拔毛,将鸡给收拾干净,不但连鸡内脏给清洗的十分干净,甚至连鸡毛和鸡血都打算一并给了白芷。 白芷也没那般小气,只让庄户将鸡血留下,拿了洗干净的整只鸡和收拾得差不多的鸡毛回去。 庄户连声道谢,只将鸡血端到灶房里头,加上兑了盐巴的冷水,开始处理鸡血,预备着晌午给家里头添个荤菜。 而那些白芷挑拣剩下的鸡毛,庄户也不舍得浪费,只喊孩子们去一个一个地捡了,哪怕小绒毛也不浪费,洗干净晒干,预备着回头卖给来收这个的货郎。 孩子们忙碌着,庄头刘四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庄子里面的麦收已是基本接近尾声,刘四成来回逛上一逛,看看各处收成如何,心里好有个底。 有个对主家交代的底儿。 也有个应对庄户的底儿。 知道收成如何,这样待收秋季租子之时,也免得有些个刁钻撒泼的庄户,想方设法地拖欠租子不上交。 瞧见孩童在那拾捡鸡毛,地上还有宰杀鸡子留下的点点血迹,刘四成挑起了眉梢,“哟,日子过得不赖嘛,都杀鸡当晌午饭吃了?这是准备吃啥,炖鸡还是炒鸡?” “您说笑了。”庄户满脸堆笑,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我们穷苦庄户平日吃顿白面都是欢喜的,哪里舍得杀只鸡来吃?是那宋娘子身边的小丫鬟来我家中买鸡来吃,我看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懂得宰杀,顺手给帮个忙罢了。” “难怪了,原来是宋娘子买的,她是千金小姐,吃只鸡也寻常。”刘四成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后,放缓了步子,问身边跟着的小厮来福,“我记得这宋娘子主仆三个从去年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就连那桂妈妈前段时日问我讨买的牛乳都断了,想来是连吃饭都难,这没过几日,日子竟是又过得好起来了,还买了鸡吃?” “小的不知……”来福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大约是家里头给宋娘子送了月例银子过来?” “那不可能。”刘四福直接否认,“若是宋家有动静,我那口子岂能不跟我知会一声?” 他敢这般光明正大地克扣了田庄给宋晴薇的供给,塞进自己的腰包里头,就是看那宋家大有将宋晴薇放在雨霖庄内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事儿,连他那位在宋家当差,任职负责掌管二夫人院中洒扫事宜的管事妈妈郭氏都说他干得漂亮。 郭氏更是向他透露,宋晴薇乃不祥之身,家中无人记挂不说,不但二老爷和三老爷夫妇不闻不问,就连老夫人都不愿提及,大有巴不得其早起之意。 刘四福做这事也就做的越发安心,也越发认定宋家是绝对不会送月例银子过来的。 即便是宋家真的抽了风,郭氏也会让人送了信儿过来,让他早早应对,以免落人口实,被拿住说事。 “庄头说的对。”来福急忙道,“是小的胡乱猜测了。只是小的也十分好奇,若非宋家送银钱过来,这宋娘子如何吃得起鸡?” “是啊,我也纳闷。”刘四成皱起了眉。 郭氏说过,宋晴薇在来雨霖庄之前,在宋家已是被人十分嫌弃,屋内唯有一个老妈子和自小陪伴长大的小丫鬟伺候,吃穿用度甚至比不上体面的妈妈和一等大丫鬟,以至于宋晴薇到雨霖庄,银钱紧缺之时,连典当之物都少得可怜。 刘四成更是亲眼瞧见过桂妈妈和白芷为了省钱,春日去挖过野菜当菜蔬,问庄户买粮米之时也是抠抠索索,甚至吃过杂粮粗面,只为能勉强维持宋晴薇的生活。 这种状况下的宋晴薇日子突然好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得弄清楚才行。 第21章 炉焙鸡 刘四成思索了一番之后,张口交代来福,“你这两日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摸清楚其中内情,他这个做庄头的也好判断一下该如何来做。 “是。”来福应声。 白芷将鸡带了回去,与桂妈妈一并忙碌起来。 宰杀干净的鸡一整个先放到锅中煮上个八分熟,沥干水分剁成块,入油锅翻炒变色,再加入甜米酒、米醋、盐巴慢火煨炖。 炖煮之时,锅盖盖严,待锅中的汤汁炖煮的见了底儿,再将米醋和甜米酒配好添入锅中,如此多次之后,锅中的鸡肉便能彻底熟透酥烂。 出锅的炉焙鸡与糖拌番茄、干煸长豆角一并端上了桌,配上软嫩鲜香的白米饭一并吃。 炉焙鸡炖煮的时间够长,外皮已是干酥,但皮下的肉质却鲜嫩无比,真正是夹肉脱骨,入口即化。 一口鸡肉下去,没有过多调味料的杂味,唯有鸡肉自带的清香滋味,更因加了甜米酒的缘故,肉吃起来带着浓郁的酒香,且带着甜米酒独有的甜,与米醋的酸结合在一起,酸甜可口,别有一番滋味。 若是用两个简单的字来形容这炉焙鸡的话,那便是“美味”二字。 若是用四个字的话,那便是“鲜香可口”。 宋晴薇对桂妈妈的手艺赞不绝口,也顾不得饭桌上应有的矜持和礼节,只将那炉焙鸡的肉大块往口中塞。 自然,也没忘记吃上几口酸甜可口的番茄,还有微辣开胃的干煸豆角。 白芷更是狼吞虎咽,吃鸡肉块的时候,连骨头都有些舍不得立刻往外吐,只嗦得没什么滋味后才肯吐在桌上。 这幅模样,只引得宋晴薇和桂妈妈相视一笑。 “小馋猫似的,若是喜欢吃,让桂妈妈明日晌午再炖上一只来吃。”宋晴薇笑道。 接连两日,每日晌午都能吃上一只鸡? 老天爷,这是什么神仙好日子? 白芷欢喜地伸手就想将自家姑娘抱在怀里头,但一想到自己此时满手的油,不得不作罢,只高呼出了声,“姑娘万岁!当真是要爱死您了!” “这是爱死我了,还是爱死这炉焙鸡了?”宋晴薇促狭打趣起来,“你也且说说看,若是没有这炉焙鸡,你还能像此时一般爱我么?” “自然是爱的!” 白芷头点如小鸡啄米一般,目光更是坚定得如同庄户家中的磨盘。 “既然如此,那明日便不吃炉焙鸡了。”宋晴薇笑道。 白芷,“!!!” 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白芷仍旧是点了点头,“好,都听姑娘的。” 那模样,像极了被家长责罚到痛苦的孩童,在家长叫着吃饭时,不得不含泪端起了饭碗的情形。 宋晴薇被白芷这幅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得了得了,也不逗你了,明日这炉焙鸡照样吃。” “都听姑娘的!”白芷喜出望外,但又觉得这会儿若是变脸太快的话,显得她是在贪嘴这炉焙鸡,强忍着满心的欢喜。 宋晴薇再次笑眯了眼睛。 晌午饭后,赵福田来送麦秸秆辫子。 如宋晴薇要求的那般,这次是十五卷。 一并带来的,还有半篮子的新鲜菜蔬,以及几只小鸡崽子。 是孵化后养了半个来月的小鸡仔,浑身都还是鹅黄的绒毛,但翅膀尖儿那已是有了泛白的羽毛。 被赵福田放到地上之后,小鸡仔“唧唧唧唧”地叫了起来,跑到树根底下,墙角旁边,拿爪子刨松软的土,尝试着找食儿吃。 “家里头母鸡孵出来的小鸡仔,已经养个半个多月,能成活,给宋娘子送上几个,不必怎么管,只拿砖头在墙角堆个圈,素日喂点菜叶子,剩汤水儿什么的,等养到入了冬,便能杀了来吃肉,比买的划算。” 赵福田道,“若是不吃的话,待过完年开了春儿,便能吃鸡蛋,方便的很,也足够宋娘子家三个人吃。” 原本他是想着送只正下蛋的母鸡过来,觉得这样显得诚心,毕竟小鸡仔还要喂养上半年才有成效,且小鸡仔不值什么钱,显得他们有些小气。 但娘说,那样的母鸡已是能够认家识路,送过来若是圈着,容易不生蛋,若是不圈起来,怕是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跑回家去,更显得他们不诚心,想着不出东西白落个大方的名声。 赵福田觉得娘说得对,便送了这样的小鸡仔过来。 而宋晴薇看到这毛茸茸,十分活泼的小鸡仔颇为欢喜,脸上挂满了笑,“这敢情好,正说家中唯有我们三个人,显得有些冷清,多些活物,也能显得更加热闹一些。” “且如赵叔所说,只需给点剩饭剩菜的,待养得大一些,知道自己找食儿来吃,便十分好养,到冬日便是能吃肉了呢。” 见宋晴薇并不嫌弃这些,赵福田心中石块顿时落了地,“宋娘子喜欢就好。” 说话间,桂妈妈拿了银钱,付清今日的货款。 宋晴薇则是交代了明日需要的麦秸秆辫子数量,而后又道,“赵叔家里头若是不忙的话,这两日帮我挖些东西吧。” 赵福田张口应下,“宋娘子想要什么东西?” “茜草。”宋晴薇道,“有的地方也叫女人草,血见愁,拉拉秧,锯锯藤什么的。” 赵福田并不知道茜草是什么,但一听到拉拉秧后,猛地眼前一亮,“拉拉秧这个我知道,地头草地到处都是,有时候孩子们会打了回来喂猪吃。” “宋娘子要这个?”赵福田有些不确定。 喂猪用的杂草,宋娘子要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也要喂只猪仔,方便往后吃猪肉不成? 赵福田疑惑时,宋晴薇开了口,“对,要这个,不过不要外头的藤,要拉拉秧的根,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先给我弄上一筐,价钱上好说。” “没问题。”赵福田再次满口应下,“我尽快给宋娘子送过来。” 现在麦收基本结束,就等着下上一场雨后种秋,家里头这会儿只需翻晒麦子,不算特别忙碌,让孩子们去挖些拉拉秧的根,不是什么难事。 “麻烦赵叔了。” “宋娘子客气……” 几句寒暄,赵福田回到家中,交代家中的两个小孩子去挖拉拉秧。 第22章 茜草 两个小孩子,一个是九岁的赵田盛,一个是七岁的赵秋菊,在接到任务后,兄妹两个皆是重重地点了头。 兴冲冲的。 自家大姐姐能编麦秸秆辫子换银钱,而且编的又快又好,他们两个却是笨手笨脚,编得速度极慢。 这让这两个小家伙觉得格外沮丧,只觉得没有帮上家中的忙,颇为没有成就感。 现如今好不容得了机会,两个人自然欢喜十分。 甚至不顾晌午时正大的日头,便去寻了铲子和小锄头,到家里头素日常用的大石头那磨上一磨,又寻来了一个荆条筐子,拿上了装水用的竹筒,便准备出门。 陈氏想了想后开口,“先挖上几株,连腾带根儿地给宋娘子瞧一瞧,确定是她想要的东西了,再去挖更多的。” 毕竟同名同姓的人也好,东西也罢,皆是有的,宋娘子到底不是这一片土生土长的人,又是闺阁千金,所知所想,兴许跟他们的不同,若是东西找错了,白费了力气不说,还耽误了宋娘子的事情,那便不妥了。 赵福田觉得自己娘说得十分有道理,只交代赵田盛和赵秋菊两个人按着祖母所说的做。 两小只用心记下,只按着大人的吩咐来做。 惦记着要先去给宋娘子送去看样,兄妹两个人也没有跑远,只去房屋附近找上几株来。 拉拉秧是藤生之物,素日喜阴,在房屋后头,大树底下,皆是不少。 两个人很快找寻到了生的十分茂盛的一大片拉拉秧,连藤带根儿地都挖了起来,放到藤条筐子里头,两个人抬着去往宋晴薇的家中,拿给她看。 宋晴薇端详打量,见那荆条筐子里面的藤蔓为四棱形,棱上有倒生皮刺,叶子则是呈卵形,更是她想要的茜草。 “没错,就是这个。”宋晴薇给了肯定答复,“只要根儿,不要藤,不要叶子。” “我们记下了,宋娘子放心。”赵田盛和赵秋菊朗声应下,只兴冲冲地离开,到处找拉拉秧。 找到之后,寻着藤蔓找到根儿,拿锄头或者铲子给挖了出来,砍掉上头的藤蔓叶子,只留下根部,放到荆条筐子里头。 而砍下的藤蔓叶子也不浪费,等积攒的多了,拿带着的麻绳捆扎成一大团,由赵田盛拖回家中,喂圈中的猪。 主打一个什么都不浪费。 兄妹两个人在这里忙碌着,宋晴薇,桂妈妈和白芷三人也开始了各自的忙碌。 按着书铺的需求,宋晴薇这次抄写的是《兔园册府》。 《兔园册府》是以类事为门,选取历史故事和人物事迹,以较为通俗的语言编写,内容颇为丰富,既能学习相关历史和人物,丰富知识,又便于孩童开蒙,是当下开蒙读书必读书本之一。 只是这《兔园册府》有三十卷之多,总字数有大概有十万字,想要抄写全册出来,需要耗费好几日的时间。 但价格给的当真十分合适。 宋晴薇决定加把劲,尽量五六日便抄写出来,好多换上一些银子。 白天光线好,宋晴薇不放过任何一分一秒的时间,连歇息也不肯歇息片刻,端坐桌前,奋笔疾书。 桂妈妈明白自家姑娘的苦心,更知晓她的心疼劝阻反而是会拖累了自家姑娘。 毕竟自家姑娘如此辛劳,除了日常吃喝花销所需,更多的应该是要证明她自己。 证明姑娘时来运转,早已摆脱了所谓命中带煞的命运,是能赚银钱,心灵手巧之人。 如此一来,宋家上下也能少了芥蒂,想着将姑娘接回去。 待姑娘能回到宋家,有了家中庇护,日子兴许也能好过一些。 至少没有这般辛苦。 也能操持起来婚事,不被耽误成老姑娘。 桂妈妈思忖片刻,并不多说什么,只给宋晴薇端上一碗晾好的茶水。 “谢谢桂妈妈。”天气热,容易口渴,宋晴薇此时确实也有些渴,放下纸笔,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一碗饮尽,长吐一口气,活动手腕,稍作缓和。 桂妈妈见状,趁机跟宋晴薇说说话,好让她分分心,散散神,以免集中精力时间长了会头痛。 “方才我便想问姑娘,姑娘突然让那赵家挖猪草做什么?” “桂妈妈说的是茜草?”宋晴薇笑道,“寻常农家人的确是时常打了回去喂猪来吃,不过这茜草可并非只有喂猪这一个功效。” “若是仔细论起来,这茜草算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药材,有凉血活血、祛瘀通经之效,所以被称为女人草,不过我让赵家帮我挖这个,并非是要卖药材,而是因为这茜草根除了能够入药,还能熬煮出红色,当成染料来用。” “竟是还有这个效用?”桂妈妈也十分意外。 “是呢。”宋晴薇笑着点头,“所以我盘算着让赵家帮着挖上一些来,烹煮染料出来,浸泡麦秸秆辫子上色,这样做出来的帽子不单调,看起来也更加好看。” “正是,正是。”桂妈妈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忍不住浮现出来。 白芷也是笑出了声,“怪不得姑娘先前说起张家仿制帽子的事儿一点也不在意,竟是因为姑娘还有后手呢!” “是啊。”宋晴薇点头,“自是因为有后手,所以才有底气,不带怕的!” 就好比,她现在也根本不害怕此时的困境一般。 慢慢来,不着急。 拨云见日,她终究要让这密布乌云的天上,挂上绚丽无比的彩虹。 有了宋晴薇准备给麦秸秆辫子染色,要做带了颜色帽子的想法,桂妈妈和白芷心中越发有了底气,做起帽子也是越发信心百倍。 而现在所做的帽子,也按着宋晴薇先前的想法,将那些装饰和帽子款式重新排列组合,做出更多花样的帽子。 日头偏西之时,赵田盛和赵秋菊兄妹两个人再次上了门。 两小只热的满脑门子都是汗,整张脸更是晒得有些发红,身上也更因为到处挖土刨茜草的根儿带了许多的泥土。 两个人也觉得自己此时有些狼狈,且看到宋晴薇家的院落干净整洁,不好意思进院子里头,只在院子门口处,让宋晴薇看一看她们两个挖的品相行不行,分量够不够。 第23章 染色 “不错,够先用一回了。”宋晴薇拿起那些茜草根端详查看了一番,点了点头,“品相也可以。” 见宋晴薇对这拉拉秧的根颇为满意,两小只也是松了口气,“宋娘子觉得可以就好。” 东西可以,接下来就是价格的问题。 宋晴薇想了想,结合当下的物价,给了五文钱一筐的价格。 他们两个不过就是小半天的功夫便得了这么一荆条筐的拉拉秧根,一下午就换得了五文钱。 若是往后宋娘子多多的收,他们多多的挖,一天挖上个三筐五筐的,还不得能买斤肉来吃? 农家庄户人来钱的地儿属实不多,眼下有上一个,还是他们这种小孩子就能做的,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两小只兴奋不已,只连声冲宋晴薇道谢,甚至觉得这五文钱来的实在是有些容易,又是帮着将这一筐子的拉拉秧根往院子里头搬,又是要帮着清洗根上的泥土。 直到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两小只这才带着空的荆条筐和五文钱,欢欢喜喜地往家去。 到了家里头,兴高采烈地向祖母和爹娘告知他们的状况。 赵家自然也因此而高兴,但也没忘记叮嘱赵福田和赵秋霜,一定要记得祖母所说的话,赚了银钱莫要在外面多嘴。 接着,则是许给孩子们晚上吃炒鸡蛋。 这段时日编麦秸秆辫子也算赚了一点钱,至少够素日油盐酱醋等类的,加上粮食还算丰收,预估着今年日子能过得宽裕一些。 因此,陈氏做了主,家中母鸡下的蛋,只一半拿去镇上换银钱,剩下的,隔三差五地做上一些给家人吃。 尤其是家中的孩子,个子都不算高,需得加强些营养为好。 赵春桃三小只一听到晚上有炒鸡蛋吃,当下便乐得欢天喜地。 而宋晴薇这里,也忙碌了起来。 不过不是准备做晚饭,而是处理这些茜草根。 洗刷干净,切成小块,尽数铺在地上,开始晾晒。 而夏日天气炎热,即便日头已是西下,地上的余温也足以起到烘烤效果。 待第二日晾晒上整整一日,暴晒之下,原本的茜草根变得干瘪失了水分。 待到傍晚时,将这些晾晒的差不多的茜草根儿切得更碎一些,按照茜草根一,清水十的比例浸泡上一夜。 这般做,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去除掉茜草根中的黄色素,让茜草根本身析出的红色更加纯正。 待到第二日的清晨,茜草根泡好,便可以加热熬煮。 熬煮时,温度要控制在八十度左右,煮上一顿饭的功夫,便可以过滤茜草根,得到染液。 接下来,则是以明矾充当媒染剂。 不同的媒染剂会让茜草根染液染出不同的颜色,而使用明矾,会得到绯红色系,颜色鲜亮,看着朝气蓬勃好看。 染色上,宋晴薇采用的是后煤染的染色办法,先将麦秸秆辫子浸泡在染液中,再放进媒染剂中进行固色。 且染色过程中,染出来的颜色深浅,通常与浸泡在染液中时间长短有关系。 考虑到麦秸秆与寻常棉、麻、丝绸等织物都有所不同,不易上色,宋晴薇特地浸泡上了足足半个时辰。 待染色完成之后,再用清水冲洗,去除表面浮色后,浸泡在盐水之中,好起到固色效果。 而后将麦秸秆辫子捞出用清水冲洗干净,搭在通风处晾干即可。 到了下午之时,那卷麦秸秆辫子尽数晾干透,颜色也渐渐凸显了出来。 十分纯正的绯红色,因为麦秸秆材质的缘故,有些发浅,带了些许透亮之感,竟是比棉麻丝绸这种布料染出来的颜色更加好看一些。 宋晴薇检查麦秸秆辫子,见连缝隙处的染色都还算均匀,整体看起来十分不错,对于这两日忙碌的成果颇为满意。 “还不错。” 宋晴薇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不是还不错,是真好看!”桂妈妈摸着这颜色明快鲜亮的麦秸秆辫子,有些爱不释手,“这挨着包边儿做上一圈,绝对好看呢。” “用这盘上一朵花做装饰,也好看。” “一条一条地堆叠上去,一圈原色一圈红色,也是十分别致呢……” 桂妈妈和白芷觉得这染过色的麦秸秆辫子颇为好看,兴致勃勃地研究着做成各种各样款式的帽子出来。 宋晴薇则是继续抄写书本。 直到磨好的墨差部署用完,天色颇晚,宋晴薇盘算着今日写了差不多一万五千字数时,这才松了口气,决定结束今日的抄录工作。 跟着桂妈妈一并将案台收拾妥当,宋晴薇洗漱歇息。 因为麦秸秆辫子染色之事,原本定为每两天去一次县城售卖之事往后推迟了一天。 也因为推迟了一天,需要售卖草帽的数量,比上一次多了一半多。 东西多,往县城运送成了一件有些麻烦的事情。 宋晴薇三人不得不专门找寻了雨霖庄中有牛车的庄户,出了银钱,让庄户专门送他们一趟。 如此,省去了许多时间,抵达县城之时,比先前任何一天都要早上一些。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到县城里头早,空闲地方多,可选择性自然也就多。 桂妈妈和白芷兴致勃勃地挑选了一些地界宽敞,干净整洁的地方。 宋晴薇环视了一圈之后,伸手指了指,“咱们不如把摊位摆在那边如何?” 桂妈妈看了看,点了点头,“这个地方不错,干净敞亮,附近是脂粉和首饰铺子,来逛的娘子们多,对咱们有好处。” “确实,哪儿哪儿都好。”白芷附和,但也皱眉,“就是离那张记铺子实在是太近了些。” 确切来说,几乎是斜对门了。 只怕那张记想要仿制她们制作的帽子,也更方便了呢! 一想到这事儿,白芷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宋晴薇却是笑了笑,“就是要离张记铺子近一些为好,也让张记看一看咱们帽子款式多,帽子生意好。” 白芷顿时眼前一亮,“姑娘说得对!让那张记好好看看,咱们的帽子,不是他们张记轻易能做得出来的,趁早歇了这心思!” 第24章 睚眦必报 “不止呢。” 宋晴薇笑得眉眼弯弯,“主要也是想气一气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随便可以好欺负的。” 睚眦必报,是她的做人准则。 “没错!”白芷十分认同宋晴薇的做法,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姑娘威武!” 她要更爱姑娘几分了! “既是觉得姑娘威武,那就拿出来威武气势出来,好好干活。” 宋晴薇发了话,白芷越发来了劲头,只与她和桂妈妈一并搬着东西,往张记斜对面的空地而去。 放好所有东西,正式开始摆摊售卖。 “新款式防晒遮阳帽,轻便防晒,款式独特好看,价格公道……” 随着宋晴薇和白芷的高声叫卖,趁着晨起凉快到街头采买所需物品之人,陆续被吸引了过来。 宽帽檐的,窄帽檐的,堆花的,绣花的,染色的…… 款式多种多样,且总有一款是合眼缘,戴上去十分合适且舒适的。 最关键的是,这么多的款式,除了那些没有任何花样,可以买回去自己随意装饰的基础款,其余竟是没有一款是重复的,这般戴了出去,也绝对不会有跟旁人戴一样帽子的尴尬感。 毕竟这若是碰到戴一模一样物件的,便容易去比较了人,若是对方相貌稍逊便也罢了,但若是对方样貌气度样样出众,那简直是天大的灾难。 这般独一无二的帽子,简直是梦中情帽,必须要买! 宋晴薇的帽子摊处,可以说是格外热闹。 也因此在这一片的摊位中显得尤其显眼,引得其他摆摊之人,忍不住频频侧目,心中羡慕上一阵。 张记早早开了门,此时瞧见宋晴薇这里生意红火,也是颇为羡慕。 不过这羡慕,仅仅存在于张成福的心中。 冯氏和张雪兰的心中满满皆是嫉妒,嫉妒的心都在淌血,眼睛都泛了红,酸胀得厉害。 张雪兰忍不住咬了牙,跺了脚,满脸愤恨。 这宋氏,纯粹就是故意的! 宋氏知道他们张记做了同样的遮阳防晒帽,更知道他们张记的帽子生意不好,就故意把摊位摆在张记的跟前,为的就是让他们瞧见,让他们心里头难受。 一想到这几天来张记买帽子之人寥寥,即便是来了,也是挑三拣四,评头论足,道上一句不如那摊位上头的帽子好看。 生意倒是也有,但价格给杀得极低,盈利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以至于这生意即便做成,张雪兰仍旧觉得颇为憋屈。 而眼下,那宋氏明目张胆地把摊位故意摆在这里,还带了那般多新款式的帽子来售卖,为的就是气他们。 要让他们张记知道,无论张记跟多少款,永远都仿制不出来她们做出来的最新款。 真的是太无耻了! 张雪兰越想越觉得憋闷无比,咬的牙齿都咯嘣咯嘣响,嘴唇抿得颜色发白,没有任何血色。 但片刻之后,张雪兰难看无比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原本的怒气冲冲,也尽数换成了得意。 宋晴薇,你不是出了招想着气我么? 那行,那我就接了你这个招! 你做多少新款式的帽子,那我们张记便跟着仿制多少款,看你宋晴薇有多少本事,能做出多少新款式的帽子出来。 且张记做出来的所有帽子也都比你的售卖价格低。 低五文不够,那便低上十文,或是抵上十五文,说什么也要把这宋晴薇的生意抢了过来。 自然了,这般低价售卖帽子,多少是要亏钱的,最起码是不赚钱。 不过没关系,只要将生意彻底抢了过来,将那宋晴薇挤兑走,往后这防晒遮阳帽的生意便都是张记的。 张记想卖多少钱便可以卖多少钱,想要赚多少,便能赚多少。 这叫做,下足了本钱,才能得到最好的收益。 要忍一时,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总之,宋晴薇,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张雪兰恨恨地瞪了宋晴薇等人一眼,而后则是盘算着如何搞得到她们摊位上最新款式的帽子。 摊位距离张记颇近,张雪兰站在门口张望的模样,尽数落在了宋晴薇三人的眼中。 白芷凑到宋晴薇跟前,嘿嘿直笑,“姑娘快看,那张娘子气得脸都黑了,耷拉那么老长,都快掉地上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这张娘子不开心,咱们也就开心了。”宋晴薇微微一笑,眉梢微扬,“只是这张娘子心中憋气,肯定还要跟咱们打擂台呢。” “不怕,我跟桂妈妈一定做出更多新款式的帽子,让那张记想要仿制都仿制不过来,气死那张娘子!”白芷信心十足,说话时下巴都扬了起来。 “没错。”宋晴薇颇为赞许。 打擂台嘛,要的就是气势和信心。 有了这两样,这擂台打得便是成功了一半。 新款式的帽子,如宋晴薇所预想的一般,颇受认可和欢迎。 帽子生意红火且顺利,几近四十顶帽子售卖得来的银钱,装满了两个钱袋子。 卖了银钱之后,自然是要犒劳一下自己。 吃上一顿美食! 只是因为今日带的帽子多,即便生意不错,售卖帽子所用的时间,仍旧是比往日多了许多。 宋晴薇他们收摊准备回去时,日头几乎已是升到了正当空。 想要回去做上一顿好吃的已是有些来不及。 宋晴薇便决定与桂妈妈和白芷在县城里头先简单吃上一口,等到晚上回去再好好做顿美食。 路边摊位林立,小吃品类众多。 而饿得时候,首先想吃的是甜食。 于是,先来上几个用糍粑做皮,包了白糖和芝麻馅儿,表皮炸的金黄,吃起来外酥内软,香甜可口的油脆。 再来上几个以白米浆和黄豆浆一并蒸制而成,口感松软,味甜不腻的碗糕。 待饥饿感没那般强,但肚子却仍旧觉得有些空落落时,宋晴薇三人坐在了摊位上,每个人要上了一碗包面。 所谓包面,便是馄饨。 猪肉要肥瘦三七来分,去除筋膜,与姜末、葱花一并剁碎搅拌成馅儿,包面的皮用的是加了碱水的面,每一碗包面的汤头中点上少许熟猪油,如此做出来的包面,汤鲜美味,皮薄而不破,馅儿足且嫩口。 第25章 伪装(求双倍月票) 范炎炎把他如何向他的那位精神病专家朋友了解情况,昨天夜里如何接到专家朋友的电话,如何到精神病院去查看监控录像,全都告诉了欧阳雪琪。欧阳雪琪听后也是非常惊讶,半天说不出话来。 警察并没有发现“雷鸣”有任何违法行为,老板也认为“雷鸣”有言论自由的权利,并没有将其解雇。 “好!”见皇甫樊已经成功逃离了危险区域,轩辕夜焰也想抽回长剑让后朝一旁退开去。 既然对新垣结衣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大冢俊夫便准备送客,万一对方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看着也胀眼睛。 修炼和游戏升级显然不一样,要受到很多限制,所以轩辕夜焰才会对丹青的实力变化这么好奇。 “我在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欧阳雪琪抬起手来用力捶了范炎炎一下。 “主人,你打算怎么办?”见轩辕夜焰的面色不太好,元天云想了想,还是问道。 然而,她再怎么不甘心也好,闫先生的话她是不敢质疑的,就连她老爹轩辕风起,见了闫先生也要礼让三分。 而荒木飞吕彦等人,则卯足了干劲,开始为今年的手冢赏等各大新人赏做准备。 看着爽儿一本真经的分析,尤其是听到她说她的身体有荧光性,范炎炎忍不住想笑。算了,范炎炎也不打算再纠结这件事了,只要爽儿不是扶她好。 “叫我大姐!”萧翎晓盯着萧奉铭,用不可抗拒的语气下了结论。 这些普通居民处,沈十三不用去找,因为果儿就算寻过来,也进不去。 嗅觉,或者说是嗅觉神通。按照梦老曾经所说,这嗅觉神通应该是属于肢体系的一种,作用是可以极大的加强沐辰的嗅觉能力。甚至很多犬类,在嗅觉能力上,都比不上沐辰全力催动嗅觉神通。 苏清婉知道这一刻所有人都在骂她,也许不是在骂她。这一刻她倒是心甘情愿的接受了白翊给的身份,婉婉公主。 在距离吴裕仁肩头两尺距离时,便是与那股魔气相撞,拉风剑上传来的反噬之力,将剑身震得不断颤抖,若非沈博儒先发制人,恐怕光是这反噬之力,就能将沈博儒从剑上震下。 天际之上,随着那巨大剑芒愈发接近之际,沈博儒感觉到,自己紫府内竟是喷涌出浩瀚的本源真气,手中的拉风剑受到激励,也似将至疯狂一般。 更何况,巧玉还告诉她,昨晚见她回房后双儿就去请了他,可他不但不见,连一句好话也没有。 飞虎也是毫不相让,底气实足的说:“我敢,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今天就要让大家看看,你陈一彪是怎么分配工作任务的”飞虎说着,屁股一扭,坐了下来。 沐辰顿时一改之前奔跑的风格,开始跑起了“之”字步,并且频频利用身后的树木来作为掩护。 看了看,有一片凌乱的泥土,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富含念力和灵气的田,并且品质和江云的自有田地一样,位列三品。 他们在白石城的郊外,也见过这样的建筑,只不过白石城终究成了一个城市,这样的建筑,只在很边缘的市郊出现过,远远不及红豆山这个地方集中。 “这刻录不但‘挺’麻烦,而且还要缴纳刻录的费用。”邪风嘀咕着,心想如果就这东西也要缴纳灵石來换取,还是有些不值的,毕竟如今存有的灵石也不多了,何况还要留着去实践炼丹术呢。 “黄衣,玄机爷当年的真武拳,能产生几星构架?”江云对识海里的黄衣提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那我宁可永远在你身旁,做那个山野村夫!”唐傲霜叹息了一声。 唐靖四人当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叶迅。 两个金刀门弟子刚出密室中出来,看见唐婉婷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走进三楼会议室,里面满满的至少坐着二三百人,在最前方的舞台上堆着一排产品。 杜佑家就是剪影,自己还傻乎乎的担心她出道,成天烦着她,恐怕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是笑话吧·······用力的想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可是为什么眼泪越抹越多呢? 九个毒及宗的弟子一起狂喷血液,与此同时,八个昆仑弟子也基本上脸如墨汁,中毒竟是比江云还要严重,眼看即将灯枯油尽。 “他的皇后叫什么?”贺兰瑶打断了秦波天的话,声音里透着一丝古怪。 基本上,只要患者被查出白血病,患者及家属,立刻就会陷入绝望。 当时她那么爱他,可是一转眼,她居然嫁给了夜无殇,让他防不胜防。 然而剧情里的主角不知道的是,被他击杀的那位毒枭只不过是东南亚某位大毒枭的弟弟,那位大毒枭有的是钱,手下有很多亡命之徒战力十分强悍,拥有现代化各种各样的武器。 王妃自然也听说过,她不尽信,但是也不说完全不信,天下之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第26章 真相 “且我八岁之前,平安欢乐,相安无事,但父亲母亲因意外去世之后,各种意外便突然而来,流言也紧跟而至,最终落得一个命中带煞的恶名。” “这就有些奇怪了,若是我命中带煞,应该自出生之日起便灾厄频发,偏偏要等到我父母双亲去世之后,意外才接连而来。” “这般多的意外,连年叠加在一个人的身上,原本便是不寻常之事,而这些意外,无论是山贼也好,走水也罢,甚至最后得了天花,都尽数都离不开一个人字。” “桂妈妈,说句心里话,我是十分怀疑这其中皆有始作俑者,为的是将我赶出宋家。” 桂妈妈原本听到宋晴薇所说,知晓二夫人的伪善面容时便震惊无比,在听到宋晴薇口中更多的猜测怀疑时,一双眼睛瞪得越发大。 “可……姑娘只是一位小娘子而已,宋家为何非得如此?” 若姑娘是郎君的话,身为长房嫡子,又是整个宋家的长子,往后要继承不少家业,旁人因此恐慌嫉妒,是能够理解的。 可姑娘只是姑娘,一个小娘子,往后是要嫁人的,养大成人,备上一份说得过去的嫁妆而已,对其他人可以说并无任何威胁。 桂妈妈疑惑,连白芷也都十分不解,茫然地看向宋晴薇。 为何…… 宋晴薇微微笑了一笑,“桂妈妈先前在家中时,只需照看我,并不掌管物件,因此大约并不知晓,我母亲出身富户,除了面上的嫁妆以外,更有一份远超面上嫁妆的私产,甚至连父亲,也都私下攒了不少银钱产业,为的是以后留给我做了嫁妆。” “这些东西,在父亲和母亲过世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而原本母亲身边的陪房、妈妈和丫鬟,也尽数都换成新的,照看我的,也只留下了对事情知道甚少的桂妈妈您以及在旁人眼中憨傻的白芷。” “宋家,可以说不止是要将我放在庄子上对我不闻不问,有人更是不希望我能再次回去了,只期盼我早些病死在这田庄里面。” “这就是为何这么多年来,宋家再无人前来问过一句。” 宋晴薇话音落地,长叹了一口气。 而桂妈妈闻言,心中震惊无比,愣在原处了半晌,许久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可以说哀愁尽显。 哀叹她认为良善规矩的宋家,背地里竟然有这般多的盘算和腌臜心思。 哀叹自家姑娘心中明明知晓这般多的事情,却一言不发,甚至没有表露分毫。 她家姑娘,真的是受尽了苦楚。 桂妈妈一时难以忍耐心中的酸楚,鼻子一阵泛酸,眼中的雾气瞬间变成了眼泪,汹涌而出。 她想说上几句安慰宋晴薇的话,但一张口,唯有哭泣和哽咽,再说不出半句话,只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一旁的白芷,也是泣不成声。 宋晴薇伸手握住了桂妈妈的手掌,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和,“桂妈妈,白芷,没事的,我想了许多年,也是想通了许多事情,更看淡了许多事情,不再将一些人和事放在心上,亦不因此而伤心难过。” 想了许多年。 在宋晴薇魂穿此处,接收原主所有记忆时,她便发现,原本的宋晴薇聪慧机敏,早已看透了所有的事情,想明白了其中许多关键所在。 但也因为太过于聪慧,看的太透,心中悲恸,又因思念双亲,所以心中郁郁,久病缠绵,一场风寒便撒手人寰,给了宋晴薇一个存活于世的机会。 原主这么多年,可以说过得十分辛苦,日日煎熬,真正是度日如年。 但现如今既然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她便一定替原主好好活下去。 该有的,一定要有。 没有也要有。 宋晴薇抿了抿唇,“现在需要做的,是过好眼前,应对好眼前之事。” 见自家姑娘如此镇定自若,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桂妈妈猜想她应该是看的足够透,心足够凉,才会如此,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但仍旧是擦了脸上的泪,用力点头,“姑娘说得是。” 白芷也跟着附和,“一切都听姑娘的。” 苦难纵然令人伤心,亲情冷漠也让人难过,但既然自家姑娘此时要顽强向上,努力应对,她们绝对不能拖了姑娘的后腿。 她们要陪着姑娘,努力地生活! 桂妈妈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擦拭完全擦拭干净,只道,“既然这二夫人心思不纯,刘四成又是二夫人的陪房,若是刘四成探知姑娘此时的境况,告知了二夫人,二夫人让刘四成打压姑娘怎么办?” “要不近期稍作掩饰,让那刘四成觉得咱们没有赚太多银两?如此,大约二夫人也不会觉得姑娘乍眼,也就不会理会的。” “纸包不住火,咱们素日进出忙碌,吃喝上的变化,皆是落在许多人的眼中,想要隐瞒只怕是不能。” 宋晴薇道,“只是我那二婶素日有贤良仁善之名,大约不会因此就直接发话打压我,反而是这刘四成和郭妈妈,久在二婶手下做事,知道她的脾气秉性,稍微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便会照着做事。” “如此,二婶仍旧是贤良的管家人,刘四成和郭妈妈便是她手下的恶奴,若是哪日有人追问此事,二婶对此茫然不知,皆是恶奴所为,也能撇个干干净净。” “嗯。”桂妈妈点头,“照这般说,先前克扣姑娘月例和田庄供给之事,也只需底下人试探性做一做,只要二夫人不过问,底下人便也就明白其意思,越发放肆起来。” “没错。”宋晴薇笑了笑,“桂妈妈聪慧,已是能够举一反三,联想到旁的事情上去了。” 宋晴薇的打趣,让桂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低沉压抑的氛围也因此和缓许多。 桂妈妈感慨道,“从前是老奴无知,竟是看不透许多人的心思,若是早早知晓,也能让姑娘少受些罪过。” 至少,她当时还在宋家之时,能帮着多藏起来些物件、银钱什么的,如此日子也不会过得那般艰难。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现在说有些无用,显得有些多余……”桂妈妈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我知道桂妈妈的心就好。”宋晴薇笑道,“但现如今,要看刘四成的心思大小了。” 第27章 试探(求双倍月票) 若是刘四成是个心思小的,便会如同桂妈妈所说,将她的状况告知郭妈妈,再借由郭妈妈去试探二夫人的心思。 但雨霖庄虽然偏远,但田产面积颇大,是宋家田庄里面最大的庄子,山高皇帝远,田庄又连年丰收,刘四成就算是个心思小的,也应该被养的大了许多。 只要刘四成的心思足够大…… 宋晴薇道,“桂妈妈,我记得刚才你便念叨家中米面不多,鸡蛋也快吃完了,就和白芷一并去买上一些吧。” “要多买上一些,且要些好的,除此以外,再买上一只鸡,跟庄户预定几尾活鱼,就说我近日想吃鱼羹,要养在家里备着我随时吃。” “姑娘这是故意让刘四成看?”桂妈妈问。 “对。”宋晴薇道,“试试看刘四成什么反应,我便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好,老奴按姑娘所说,待傍晚之时,便去庄户那采买东西。”桂妈妈点头应声。 傍晚之时,庄户归家,各家各户人多。 而庄户的院墙大多也都矮小,这家发生的事情,隔着院墙都能看个分明。 知道的人多,消息传播的也足够快,那刘四成自然也就知道的快。 “嗯。”宋晴薇点头笑了笑。 事情说定,三个人仍旧各自忙碌。 熬煮茜草根得到染料,浸泡麦秸秆辫子,同时用手中现有的存货原材料,继续制作帽子。 桂妈妈和白芷此时化悲痛为力气,铆足了劲儿地施展各自的手艺,变着法儿地将帽子做出更多花样。 从前的帽子,都是一条一条的麦秸秆辫子横着堆叠,这次则是做上几顶竖条纹的,斜条纹的,原色的麦秸秆辫子,再配上染色的麦秸秆辫子,显得越发新颖好看。 这般忙碌到了傍晚。 日薄西山,晚霞铺了半个天空,照得整个院子里面都是红彤彤的。 披着这样的霞光,桂妈妈和白芷暂且放下手中的活,按照宋晴薇所说的,前去置办采买各样东西。 张家的米,赵家的面,柳家的母鸡,葛家的鸡蛋,曹家的菜蔬…… 桂妈妈和白芷东西买的多,声势也大,吸引了许多庄户人纷纷侧目。 但庄户知晓桂妈妈和白芷乃至宋家小姐身边的奴仆,他们也不敢凑到一块围观,只在各自院子里头,或者隔着墙头议论一两句。 “这桂妈妈和白丫头买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这宋娘子到底是宋家千金,说是在庄子上过的清苦,但怎么也比咱们庄户强。” “就是不知道,这宋娘子每个月月钱有多少,能让她这般的采买花销。” “操心这么多事做什么,赶紧去做自家晚饭吧,不然咱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呢……” 庄户在这儿说的闲话,尽数落在了闻讯而来的来福耳中。 来福在附近待了一会儿,又亲眼看见桂妈妈在那问庄户询问新捞上来的鲜鱼之事,这才抬了脚往回走。 一路回到刘四成那里,来福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所打听的事情,尽数告知。 刘四成正就着桌上的一碟子猪头肉和一碟子花生米下酒吃,听完来福的话,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 肉是猪拱嘴那块,没有任何肥腻口感,唯有筋道可口,咸香美味,再喝上一口辛辣但后味醇香的酒水…… 刘四成觉得是绝佳享受,忍不住闭上眼睛咂了咂嘴。 在回味完口中酒肉的美妙滋味之后,刘四成这才睁开了眼睛,“也就是说,这大姑娘的日子之所以好过,是因为她在家中抄写书本,外加那桂妈妈和白芷一并做草帽拿到县城还钱的缘故?” “正是。”来福点头,“小的还专门跟到县城去看过,的确就是这两个营生买卖,宋娘子三个人隔个两三天便去一趟县城,每去一次能换得不少银钱,看这样子,不但够三个人的吃喝花销,还能攒下来不少银钱。” 这日常吃喝的水准,自然也就上去了。 “这大姑娘,还算能干。”刘四成眯了眯眼睛,“不愧是从前大老爷和大夫人的女儿,也不亏是宋家的嫡长女儿。” “只不过,这大姑娘到咱们这雨霖庄可是有些年头了,前些年一直是郁郁寡欢,时常病痛,现如今突然又是抄书,又是领着奴仆做小买卖做生意的……” 刘四成顿了顿。 一旁的来福拧眉张口,“难不成这大姑娘春天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生了气性出来,要千方百计地赚上一些银钱,好让宋家瞧一瞧她这个大姑娘也是有本事的,惦记着让宋家接了她回去?” “有这个可能。”刘四成点头,“毕竟这大姑娘已是成年,到了该议亲婚嫁之龄,但宋家仍旧不管不问,她心中也是着急的。” 若是一味被扔在庄子上头,过了年龄,成了实打实的老姑娘,那便是真正一辈子都完了。 “这个大姑娘,想的还挺简单。”来福嗤笑,“果然是千娇万贵生养出来的,分不清半点形势。” “的确。”刘四成再次认同地点了点头。 宋晴薇名声不好,宋家摆明了让她在这庄子里头自生自灭,哪里还有再接了回去的道理? 只是宋家不接归不接,若是这宋晴薇往后银钱赚得多了,翅膀未免会硬上一些,若是自立门户出来,或者自己给自己找个厉害些的婆家…… 那他算不算没有办好“照顾好”这大姑娘的差事? 刘四成想了想,道,“大姑娘能赚银钱也算好事,也免得总是惦记着庄子上的供给,只是大姑娘抄书赚得银钱便是不少,足够吃喝,旁的生意便不做了吧,免得这般抛头露面的,失了姑娘家的体面。” “那小的这会儿就去告诫桂妈妈和那白芷小丫头,让她们不许再做帽子?”来福询问。 “蠢货!”刘四成瞪了来福一眼,“你我是奴,那桂妈妈和白芷也是奴,咱们哪里来的地位,能吩咐她们两个听咱们做事?” “那……”来福顿时一怔。 那该如何阻止? “当真是个蠢笨的。”刘四成无奈摇头,伸脚踹了来福一下,“釜底抽薪这种事不懂?” 第28章 蠢货 釜底抽薪? 来福想了一会儿,顿时恍然大悟,“懂了懂了,小的这就去那赵福田家里头!” 这赵福田乃是庄户,靠的是佃租庄子的田地种地为生,素日能不能佃租到好的地段田地,欠收之时想要拖欠租子,都需看庄头的眼色。 他们发的话,这赵福田不听也得听。 只要赵福田和其他庄户再不敢卖给大姑娘麦秸秆辫子,大姑娘和她底下的奴仆自然也就无法再做出帽子,这生意自然也就做不了了。 见来福醒悟,刘四成这才满意地露出了些许笑脸,“既然知道,就赶紧去办吧,去的时候,这话说得和婉一些,免得让庄户觉得,咱仗势欺人,故意刁难大姑娘。” “是!”来福满口应下,抬脚出门。 一路往赵福田家中而去。 到其院子之时,日头完全落下,天已是擦了黑。 赵福田一家子正在院子里头吃晚饭。 棒子面的稀粥,红薯面混着白面蒸的窝头,配上番茄拌黄瓜来吃。 眼见来福进了院子,一家子赶紧停下筷子,站起了身。 “来福兄弟难得过来,可吃了饭?我给你盛一碗去,一块吃。” 赵福田热络地招呼。 来福却是毫不掩饰对赵福田家中晚饭质量的嫌弃,摆手道,“不用了,今儿个来,就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家说一声。” “不拘啥事,来福兄弟说就是。”赵福田满脸堆笑。 “我和庄头听说最近你们家总是将家中的麦秸秆编成辫子,再卖给那宋娘子?”来福睨了一眼,“可有这件事?” “确有此事。”赵福田有些诧异来福为何询问此事,但还是如实回答,但也询问,“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自然是有不妥了。”来福道,“我听说你这一捆麦秸秆辫子只售卖几文钱,可宋娘子将你这麦秸秆辫子做成帽子,却要卖上四五十文钱,这一进一出便赚了这般多的银两,这对于你来说也实在是太亏了吧。” “倒也不是这个道理……”张福田嘿嘿笑了笑,伸手抓了抓耳朵,“这麦秸秆辫子就是这个价钱,再多要就是亏心了,至于宋娘子拿麦秸秆辫子出来的东西卖了高价,那是宋娘子的本事,与我们是无关的,我们不能喊亏,更不能说宋娘子的不是。” “毕竟若是没有宋娘子,我这麦秸秆辫子还没地方卖,也换不来这几文钱呢,来福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来福,“……” 是这个道理个屁! 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拖家带口的还只能做庄户,连地都买不起,是因为笨! 不但笨,还傻,还认命! 来福顿时来了气,瞪了赵福田一眼,“我们庄头说了,这宋娘子是宋家千金小姐,素来体弱病重,理应静养,你却巴巴地麦秸秆辫子卖给宋娘子,让宋娘子终日忙碌着做帽子,是打算要累着宋娘子不成?” “来福兄弟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赵福田辩驳,“来福兄弟可能搞错了,不是我们非要卖给宋娘子,是宋娘子……” “宋娘子素来病弱,的确是不能累着的。”老太太陈氏急忙张了口,打断了赵福田的话,“来福小哥儿的话,我们明白了,我们是庄户人家,不懂礼数,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既然庄头已是发了话,我们一定听从庄头的吩咐,不再打扰宋娘子静养,这麦秸秆辫子也不往宋娘子那送了,来福小哥儿放心就是。” 陈氏这话说得流利漂亮,让来福忍不住点了点头,甚至连嘴角都挂上了笑。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不用费那般多无用的力气。 就是这老太太这般精明,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蠢笨的儿子,多说两句话就得呕出一滩血来的那种蠢笨。 简直睁眼不能看! 来福嫌弃赵福田的蠢笨不堪,却也对陈氏的聪慧颇为满意,只道,“老太太明白就好,毕竟大姑娘到咱们庄子上是来休养的,可若是受了累身子养不好,宋家问责起来,庄头便是极大的罪过,若是庄头被宋家骂上一通……” 你们便想一想,你们身为庄户,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 陈氏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们自然是听庄头的,不让宋娘子再受累。” “只是先前宋娘子一直在我们家买着这麦秸秆辫子,这会儿我们不能再卖了,是不是我们也上门去知会一声?到底这宋娘子是千金小姐,我们这些庄户人家,也不好托了大去,来福小哥儿,您看……” 庄户谨小慎微,前怕狼后怕虎的,是寻常事。 陈老太这要求,也是情理之中。 来福想都没想便点了头,“老太太考虑周祥,自是要告诉大姑娘一声的,待会儿便去吧,也别耽搁时辰。” “成成成。”陈氏连连应声,“老婆子我喝完这碗汤,稍晚会儿就去,不然这个时辰去旁人家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要饭吃那。” 庄户里面各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宽裕,因而在这规矩上头格外讲究在意,不能占了旁人的便宜,更不能显得自己有占便宜的心。 陈氏注重这个,也是寻常之事。 来福并不在意,只应了两句,交代陈氏早些去,便抬脚离开。 离开之后,没有走远,只在附近转悠。 为的是待会儿看一看这陈氏是不是真的听话去做这件事情。 而来福离开之后,赵福田的家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韩氏有些艰难地开口,“娘,这来福的意思是,往后不让咱们卖麦秸秆辫子给宋娘子了?” “是啊。”陈氏叹息着点头。 “可是,为啥啊。”赵福田则是拧眉,“这麦秸秆辫子又不是咱上赶着卖给宋娘子的……” “蠢货!”陈氏手中的筷子落在了赵福田的额头上头,“这还看不出来?是那刘庄头不想着让宋娘子做这门生意呢!” “这又是为啥?”赵福田想不明白,“这宋娘子是宋家千金小姐,刘庄头是宋家的人,他们不应该是一家人么,为啥不让宋娘子做生意赚钱?” “这高门大户的事情,复杂的很,你不懂……” 第29章 葱油鸡 陈氏叹了口气,“这是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没事别想着去弄明白里头的事,你也弄不明白。” “说来说去,这事儿是不好弄了。”陈氏顿了顿道,“待会儿我去一趟宋娘子那,跟宋娘子说说话。” “娘,那咱往后真不卖麦秸秆辫子给宋娘子?”韩氏十分担忧,更十分惋惜,“这好端端的一桩生意……” “我先去一趟宋娘子那,剩下的事儿,回头再说。” 陈氏撂下这么一句话,重新端起了碗,三两下将碗中的棒子面糊喝了个干净,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抬脚出了门。 赵福田等人接着吃饭。 但因为得了这么一个不好的消息,全家人此时的情绪都有些低沉,闷闷地将吃食往嘴里送,连句话都不想说。 庄户院墙都低矮,各家各户挨着,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挨着赵福田家的左右两处邻居,自是看到了来福到赵福田家中,也清楚地听到了他们所说的话。 在听到来福不许他们再卖麦秸秆辫子给宋娘子,在看到赵福田全家都如同霜打的茄子,再无半分精神之时,他们竟是觉得心头一轻。 都是庄户,靠的是佃租土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出尽了力气,才能讨得生活。 平日众人皆是如此清贫辛苦,但突然有一天,他的邻居得到了新的门路,赚银钱的速度比你家要多上许多,平日的饭食也多了鸡蛋,多了白面,这便令人坐不住了。 除了羡慕,还有嫉妒与不甘。 这些嫉妒与不甘倒不足以让人去败坏掉旁人赚钱的营生,却让人心中十分不舒服,时刻都酸溜溜的。 现如今,邻居与他们一般,又成了只能耗尽气力去做农活的贫苦庄户,他们之间的隔阂自然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有邻居招呼韩氏,“韩嫂子,菜地里头的韭菜疯长,吃不过来,记得拿镰刀来割一茬!” 韩氏哪里还有心思管韭菜之事,但邻居好心开口,她自然不能拒绝了这好意,只勉强笑着应下。 这边,宋晴薇三人,正在吃晚饭。 主菜是葱油手撕鸡。 从庄户手中买来的杀好洗净的小母鸡,配上姜片、香葱、黄酒一并上锅蒸上一顿饭的功夫,筷子能轻松插入到鸡肉之中,从锅中拿了出来,用刀剁成大小合适的块。 再拿香葱末、盐巴、酱油等一并用热油泼了,让鸡肉块在料汁上浸泡片刻,便可上桌食用。 清蒸来的鸡肉,本就鲜嫩多汁,咬上一口,只觉得每一块肉在牙齿的咀嚼下都迸出鲜美的肉汁。 且整道菜并没有用过多复杂的调味料,保留着鸡肉原本的清香滋味,又有浓郁的葱香来做陪衬,越发显得这盘子鸡肉鲜香美味,百吃不腻。 表皮金黄,鲜软滑嫩的葱油鸡,吃起来可谓令人十分满足。 宋晴薇三个人将一整只葱油鸡吃完,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白芷甚至拿桂妈妈烙的饼子将盘子里剩下的葱油汁都蘸着吃了个干干净净。 “照白芷这个吃法,今晚的盘子都不必洗了,锃光瓦亮的,待会儿在月亮底下都要反光呢。”宋晴薇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谁让姑娘知道这般好吃的鸡肉做法,而桂妈妈的手艺又好,将这葱油鸡做的这般好吃呢?” 白芷一边往口中塞饼子,一边叹道,“姑娘知道么,先前我曾对老天爷许愿,期望我每天都能吃上一只炉焙鸡,可现在姑娘知道我会向老天爷许怎样的愿么?” “这有什么难猜?”桂妈妈插话,“这回该向老天爷许愿,要每天吃一只葱油鸡了呗。” “才不是呢。” 白芷笑着否认,“是要向老天爷许愿,要每天能吃一只炉焙鸡,再吃一只葱油鸡!”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白芷全都要! 宋晴薇,“……” 桂妈妈,“……” 得,素日竟是没看出来,白芷竟是还有这般贪心的一面。 但白芷贪嘴,贪嘴令人贪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三个人说笑着将晚饭吃完,刚要收拾碗筷,陈氏进了院子。 “宋娘子。”陈氏福了一福。 “陈老太太来了。”宋晴薇回礼,招呼陈氏进屋,吩咐桂妈妈和白芷去搬个凳子,倒杯茶水。 “宋娘子折煞我老婆子了。”陈氏有些局促地坐在宋晴薇的对面桌前,叹了口气,“老婆子今日上门,是有件事要舍下这张老脸跟宋娘子说一下……” “老太太是要说麦秸秆辫子的事吧。”宋晴薇笑道。 陈氏没有想到宋晴薇早已料到了这件事情,顿时一怔。 但再一想到宋晴薇到底是宋家的大姑娘,现如今又能靠这麦秸秆辫子做上颇为红火的小生意,定然也不是寻常人,能想到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正是。”陈氏点头,“方才刘庄头身边的来福到了家中,话里话外地不让我们家再卖麦秸秆辫子给宋娘子。” “宋娘子先前照顾我们家,愿意将这麦秸秆辫子的生意给了我们,于我们家而言,是莫大的荣幸,此时论说即便有庄头发话,我们也不该退缩,断了宋娘子生意的供给。” “但我们是佃租田庄土地为生的庄户,素日里要时常看庄头脸色过日子,又怕明着违拗其意思的话,被那刘庄头故意穿了小鞋,所以我思来想去,来跟宋娘子带个话……” “只要宋娘子还需要麦秸秆辫子,我们赵家一定不给宋娘子拖后腿,只是大约不能明面上来,需得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地放到一处地方,再由宋娘子派人去取才行。” “如此,两边不耽误,只是要给宋娘子添上一些麻烦了。” 宋晴薇闻言,双唇微抿。 她第一没料到刘四成的动作这般快。 第二没料到陈氏竟是有这般决绝的态度。 如陈氏所说,她家是要看庄头脸色过日子的庄户,需得小心翼翼做事。 此等小心翼翼之下,还能为她考虑一些,属实是十分重情义之人。 “多谢老太太为我这般考虑。”宋晴薇笑着道谢,又道,“但老太太的好意,我可能要辜负了。” 第30章 有门 “宋娘子这意思是……” 陈氏顿了顿。 “既是那刘庄头发了话,老太太也不必非得冒这个险,咱们这麦秸秆生意暂时就先停上两日吧。” 宋晴薇笑道,“不过老太太不必担心,手中的麦秸秆辫子也只照样慢慢先编着,等上两三日,我这里大约便能有了新的说法。” 陈氏猜不到宋晴薇口中新的说法是什么,但见她此时笑的眉眼弯弯,满眼皆是坚定,便点了点头,“那我老婆子便听宋娘子的话,按宋娘子说的来。” “只是,若是宋娘子这里需要帮忙的话,宋娘子可以尽管开口。” “我们是庄户人家,没什么大的本事,宋娘子需要做的事情未必能帮得上大忙,但搬搬抬抬的力气活,招呼几个人什么的,还是能得,宋娘子若是需要,千万不要客气。” “老太太放心,若有需要,我一定开口。”宋晴薇朗声应下。 事情说得差不多,陈氏自认跟宋晴薇这里没有太多额外的交情,便告辞离开。 桂妈妈送了陈氏出了门,回来后与白芷一并关上了门,低声说话。 “姑娘,这刘四成也忒黑心了些,竟是想要断了姑娘的生意。” “只是不让庄户卖给我麦秸秆辫子,要断了帽子的生意,倒是没有上门来不让我抄书,也还不算特别黑心。” 宋晴薇笑道,“这是既想让我有一定的银子足够吃喝活下去,不去找茬要供给,又不想让我生意做得太大,他往上头不好交差。” “不得不说,这刘四成考虑得还是十分妥当,下手也下得足够快。” 快到她不过是傍晚刚让桂妈妈和白芷出去了一趟,刚吃完晚饭,便督促赵家上了门。 这足见刘四成对他上头主子的忠心。 但换个角度来说的话,也足以说明这刘四成是个做事果决,有主见的,并没有知会郭妈妈乃至二夫人,商议一二,而是直接做了处理。 这样的刘四成…… 有门! 宋晴薇在这里盘算着,桂妈妈和白芷却是十分担忧,“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先把手中有的这些材料,今晚和明天尽数将帽子赶制出来,后日去县城仍旧是卖帽子。” 宋晴薇道,“先把这笔银钱赚到手里头,待从县城回来之后,就跟这刘庄头仔细掰扯一下这件事情。” “好。”桂妈妈和白芷点头应声。 收拾碗筷,洗涮一番,便按着宋晴薇所说的,各自前去忙碌。 陈氏回到了家中。 赵福田急忙迎了上来,“娘,宋娘子那怎么说?” 他有些害怕宋晴薇会因此恼怒,往后纵使有旁的营生门路,也不会再照顾他们家了。 “宋娘子和善心软,知道咱们的难处,颇为理解,连句重话都不曾说。” 陈氏的回答让赵福田顿时松了口气。 韩氏感慨,“这宋娘子当真是个好人,只可惜……” 命好像不大好。 “行了,也别说这事儿了。”陈氏打断了韩氏的话,“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愿意再编点麦秸秆辫子就再编上一些,不愿编就早些歇息。” 编麦秸秆辫子? 赵福田不解,“娘,这不是都不能卖麦秸秆辫子了么,怎么还编这个?” “没脑子!”陈氏抬手给了赵福田一下,“不能卖了,咱们家就不用了?盘个草铺出来,冬天睡觉不暖和?” 陈氏说这话时,声音极为响亮,震得离她近的赵福田耳朵都有些发疼。 看来,娘真是气得狠了。 赵福田连声应下,更是劝陈氏莫要生气。 陈氏也懒得理会,给翻了个大白眼,冷哼了一声。 不远处,藏在夜色之中,躲在墙根儿的来福把赵家院子里面的状况瞧得一清二楚,背了手慢悠悠地回去复命。 宋晴薇三人,各自忙碌了一日半的功夫。 只是即便加上赵福田今日送来的麦秸秆辫子,手中的麦秸秆辫子数量也不够多,如此忙碌了一日多之后,不过只是做出来了二十多顶帽子。 唯有上次去县城时数量的一半。 倒是宋晴薇紧赶慢赶,将《兔园册》抄录了出来,一并带到了县城的书铺之中。 《兔园册》字体好,品质佳,宋晴薇成功地售卖出来了一两银子的高价。 而后,仍旧是与桂妈妈和白芷一并售卖帽子。 地方仍旧是摆在了张记铺子的对面。 这次不是斜对面,而是正对面。 距离更近,能让张记看她们的帽子摊更加清楚,也能让她们看张记的状况更加明晰。 摊位上的生意同往日一般红火。 张记铺子里面,张雪兰的脸色阴沉的如同锅底,一双眼睛红得似要哭出来的模样,清清楚楚地落在宋晴薇三人的眼中。 白芷趾高气昂,每每售卖帽子出去之时,皆是高高扬起了下巴,只拿鼻孔瞥向张雪兰。 只气得张雪兰险些扯碎了手中的帕子。 宋晴薇斜眼瞧着这一幕,嘴角亦是忍不住上扬。 生意上想要走跟风仿制的捷径,没有丝毫道德底线,那便得做出吃苦头的准备。 自找的! 但心中畅快归畅快的,报复张记只是顺手的事情,宋晴薇仍旧将主要精力放在售卖货品上头。 迎来送往,满脸含笑,热络招待。 摊位上的客人则是挑选、试戴,享受购物过程。 一位圆脸年轻娘子,在将所有的帽子都试戴了一遍之后,最终嘟囔了一句,“原以为你们今日有好样式的帽子,不曾想都不大过眼,也罢,先不买了。” “娘子若是实在没有挑选到合适的,不妨等到下次我们摆摊时再来看看,下回做的款式跟这次又不一样,兴许有你喜欢的。”宋晴薇笑道。 “说得也是。”圆脸娘子把帽子放下,拿起另外一顶,戴在了头上,“等下回再来看吧。” 说着话,便要离开。 宋晴薇蹙眉,快步到那圆脸娘子跟前,伸手拦住,“娘子等一等。” “怎么了?”圆脸娘子不解,更是有些不满,“这没选到合适的帽子来买,难道也不成么?” “没选到合适的帽子离开自然是无妨,但娘子头上戴得这顶帽子是我们摊位的,那顶帽子才是娘子你先前戴的帽子……” 第31章 偷梁换柱 宋晴薇说话时,将摊位上那顶最基础样式的帽子拿了起来,递了过去。 圆脸娘子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头顶戴的帽子是摊位上售卖的?而她刚才放在摊位上的那顶帽子是她从张记铺子买的。 只因她实在舍不得这一顶没有任何花样的帽子就有五文钱的差钱,贪图便宜,从张记铺子买下了一顶基础款式的帽子,但买到手中之后,无论是从款式还是做工,怎么看都比不上这摊位上售卖的帽子看着好看。 甚至表姐在看到她戴的帽子时,还嘲笑她贪图了小便宜,吃了亏,买了帽子不如她的好看。 这让她心中十分气愤,看自己手中的帽子怎么都变得不顺眼,甚至连戴也不想再戴出门。 可一顶帽子好歹是她花费了十五文钱买回来的,这么白白扔着实在浪费,而且若是再买一顶帽子的话,还要在这里买帽子,就得再花上至少二十文钱…… 她没那么多的零花钱可用! 即便真的是能挤出来钱,出手买了,只怕也会被爹娘说是浪费银钱,买东西没够。 于是,在思来想去之后,她想到了一个极佳的办法。 戴着从张记买来的帽子,到这帽子摊位上来,佯装是挑选帽子要买的客人,趁着人多,那摊主又不怎么注意的时候,将张记的帽子留下,戴上这摊位上差不多款式的帽子,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安全离开。 如此,便可以得到一个质量好,做工好的帽子,又不用再多花冤枉钱,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曾想,竟是被人发现了。 那她决不能承认! 圆脸娘子咬了咬牙,张口道,“胡说什么,我头上这顶是我先前买的,怎么就成你们摊位上售卖的帽子了?” 宋晴薇见状,心中顿时沉了一沉。 方才她还有抱有这个人不过就是一时粗心拿错了东西,现在看来,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想着偷梁换柱,拿做工粗糙的帽子,换她这里做工精良的帽子。 这种人…… 宋晴薇眸光一凛,但面上却也并不表露分毫不满,仍旧是带了盈盈笑意,“娘子大约是记错了,娘子头顶上戴的帽子才是我们摊位上的,这顶帽子不是我们摊位上售卖的帽子。” “方才我瞧见娘子戴的明明是这顶帽子,试戴了帽子时,把这顶帽子放在了这里,怎么这会儿要走了,却不要这顶帽子,反而戴着我们要售卖的帽子要走呢?” 这话虽没直接说这位圆脸娘子要浑水摸鱼,但话说得已是十分清楚明白,让圆脸娘子的脸色再次白了一白。 而摊位上原本选购帽子的客人,此时也停了手中的动作,纷纷侧目。 被人投以意味深长的目光,圆脸娘子脸色有些发烫,却也梗了脖子,“你胡说什么,我来的时候分明戴的就是这顶帽子,至于你看着这顶帽子是你摊位上头的帽子,那是因为这是两天前我在你摊位上头买的,自然你们看着眼熟了!” “那顶帽子,我没见过,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你现在非得说那顶才是我的,是想着将我付钱买过的帽子要了回去,再卖上一回,得两份钱不成?” “来来来,大家伙来瞧一瞧啊,这摊主也忒不要脸了,平白无故地拿了一顶破帽子出来,非说是我的帽子,要把我头上刚买的帽子要回去重新卖,还明里暗里地要冤枉我偷换了帽子,这是要做什么?” “是又要多赚了钱,还要败坏我的名声,纯粹是在欺负人啊,大家伙都来评评理,没有这样明摆着欺负人的道理!” 圆脸娘子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泪更是簌簌往下落,整个人显得十分可怜。 这番动静不小,引来了路人围观,使得原本便热闹的帽子摊位,几乎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水泄不通。 而这样的情景,吸引了沈执年的注意。 “停车。”沈执年唤道。 待车停稳之后,沈执年撩开帘子,“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去瞧一瞧吧。” 说着话,沈执年已是下了马车。 “公子。”侍从山炎张口劝阻,“公子今日不是要去府衙赴任,若是迟了的话……” “时辰还早,稍微看上一看,不会迟的。”沈执年挑眉,道,“且我既是往后要在这清丰县上任职县尉之职,顺势看一看清丰县民风实事,也算对这里有个初步了解,倘若真是个人争执,我身为县尉,也需断上一门官司。” 山炎自小跟着沈执年,最是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知道他决定之事,无论发生何事,皆不会改变,便也只能住了口,“是,公子说的是。” 便只跟着沈执年,往那摊位而去,好看个究竟。 奈何此时的摊位跟前,已是被围了数层,到不了跟前,只能远远地看。 好在沈执年身形颀长,此时稍稍抬眼,视线倒也能够越过众人的头顶,看个清楚。 倒苦了山炎,不得不在一旁掂起了脚尖才能勉强看到,甚至为了稳住身形,扶住了旁边的墙根。 眼看着周围的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众人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且十分明显对此时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圆脸娘子投以同情的目光时,桂妈妈和白芷皆是气得不轻。 宋晴薇眸光再次沉了沉。 原以为出声提醒之后,这个人知道自己被识破之后,多少要点脸面,默默地拿了自己的帽子灰溜溜的离开。 不曾想,这个人是铁了心地想要偷梁换柱,要将这顶帽子拿到手了。 既然如此…… 宋晴薇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既然这位娘子说你头顶上这顶帽子是前两日从我这摊位上付钱买过的,那我便问一问娘子,这帽子是具体哪个时辰所买?” “具体时辰我也不大记得……”圆脸娘子没想到宋晴薇会突然这么问,眼中掠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哑着嗓子道,“只记得大约跟今日的时辰似乎差不多。” 此时,巳时初时,正值整个县城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她说这个时候,最是合适。 合情合理,且不突兀。 第32章 诓骗 “那大约便是辰时末时和巳时初时这段时间了。” 宋晴薇微微点头,“当时摊位上十分热闹,但也发生了一件事情,你可知道?” “什么事情?”圆脸娘子顿时一愣,紧张地抿了抿唇,“说,说来听听!” “当时因为我们摊位上刚刚上了新款的染色帽子,有两个人在我这摊位前争执不休,互不相让,在我们摊位这里呆了几近一个时辰,刚刚好也是大约在这个时辰,你当时可看见了?”宋晴薇问。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圆脸娘子再次一愣,慌乱地垂了垂眼眸,片刻后冷笑起来,“你少诓我,我当时就在这里,哪里有因为帽子的争执之事?” 想骗她,门都没有! 这摊位上的帽子做的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个帽子而已,就算看上同一顶帽子,争执两句,哪里就能争执到一个时辰这般久的功夫了? 再说,若是真有这种事情,县城里头必定会传开,她可没听说这样的事情! 这分明就是想诈一诈她而已,只要她心中慌乱,张口说看见争执之事,便可以证明她当时说了谎。 宋晴薇却是眯了眯眼睛,再次询问,“娘子当真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争执之事?” “当然没有。”圆脸娘子心中越发肯定,说话语气亦是斩钉截铁,“我当时就在此处,若有争执,我必定知晓!” “既然娘子当时就在此处的话,怎会不知道帽子摊位旁边一处卖烧饼的摊位,被路上的牛车不小心撞翻了烧饼炉子,两个人因为这事儿争执了半天的事儿?”宋晴薇皮笑肉不笑的问。 竟然还有这件事? 圆脸娘子心中顿时一慌。 宋晴薇接着道,“娘子怎么不说话了?想来娘子当时并不曾在帽子摊前,所以并不知晓此事吧。” 说这话时,宋晴薇目光炯炯,如利箭一般,似要将那圆脸娘子的内心,直接刺穿。 圆脸娘子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在些微片刻思忖后,张口道,“自然是知晓的,当时炉子被撞翻,气得那烧饼摊摊主够呛,嘴上说话也十分难听呢……” 细说各种细节,最能证明她当时并不曾说了半句假话。 然而,圆脸娘子还不曾将心中编造的瞎话说完,便觉得周围原本低声的议论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后,一个在旁边摆摊售卖自家所织土布的中年妇人开了口,“我记得,两天前我也在这里摆摊,那天卖烧饼的小哥儿似乎病了,并不曾出摊的……” 此话话音不曾落地,圆脸娘子便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什么? 烧饼摊那日并不曾出摊? 那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那烧饼摊的小哥儿是如何跟人争执……岂非是睁眼说瞎话,不打自招? “你……你诓我!”圆脸娘子气愤不已地瞪向宋晴薇。 宋晴薇却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若非如此,怎么能让你露出马脚?我第一次诓你时,你心存疑虑,当下识破,但我没有放弃,直接再诓你一次,你一定是觉得我不可能接连两次诓你诈你,且说得煞有介事,便信以为真,直接编了瞎话出来,反而是证实了你那天并没有在这里买帽子。” “这事,你如何做解释?” “我……我……”圆脸娘子慌乱不已,但片刻后,仍旧是有了主意,“我只是记错了而已,这帽子,大约不是两天前买的,是上上次你来出摊时买的……” “对,就是这样的,我只不过是记性不好,记错了时间而已,这是寻常事,你总不能因为这个便随意定了我的罪吧!” “自然不会随意。”宋晴薇微微一笑,将圆脸娘子头顶的帽子拿了下来,“众所周知,这帽子是用麦秸秆辫子做的,晒上一晒后,颜色会有变化,娘子若是上上次买的帽子,便是五天前,那帽子颜色不可能跟现在我们售卖的新的一模一样。” “我……我只是这几天没有出门,一直没有戴而已,没有晒到,颜色自然没有什么变化!”圆脸娘子仍旧狡辩。 宋晴薇并不理会,接着道,“而这帽子后面的绑带,也没什么折痕,也是因为这顶帽子是新的,我们做好帽子,并没有直接绑好,而是散着存放的缘故。” “我都说了,我没有戴,没有折痕也是寻常事……” 宋晴薇打断了那人的话,“再来,因为我平时惧怕蚊虫,家中时常存放艾草,熏艾草驱蚊,所以我们的帽子上皆有艾草的气味,这顶帽子上艾草气味还不曾完全散去,断然不是五天前所买。” “我家也熏艾草的……” “可我并没有从娘子身上闻到艾草的气味。”宋晴薇看向圆脸娘子,“娘子的身上,反而是有一股油烟和一些脂粉气味,与这顶帽子上的气味十分吻合呢!” 宋晴薇拿起了那顶做工粗糙的帽子。 “且这顶帽子上头的内层,也沾染了一些脂粉,看起来和娘子脸上涂抹的十分相似,后面绑带系好之后,戴上娘子头上也十分合适。” “自然了,娘子可以说,这些不过就是巧合,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解释,但从最初你说的话处处皆是漏洞,再结合这些细微的证据来看的话,你所说的话,便句句都不占理了。” “是啊……” 围观之人,皆是忍不住点头。 若是其中只有一个可疑点,你解释解释,若是理由合理,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可疑点一个接着一个,哪怕你解释得再合理,都听着十分牵强。 而这牵强多了,只能证明,这件事情不是真的。 假的东西,才需要太多的理由和说辞去做足够的支撑,让别人相信是真的。 “原以为这件事是个误会,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有人想着浑水摸鱼,拿自己的烂帽子换别人的好帽子呢。” “这事做得也忒亏心了些,不但平白拿了人家摊位上一个好帽子,回头说起来这摊位还要背上一个欺负人的名声呢。” “可不嘛,要不说这人黑心烂肚皮呢,做这种事,真是不怕天打雷劈的……” 周围人的态度几乎十分一致,只让那圆脸娘子的脸白成了一张纸。 第33章 做样子 片刻后,又涨成了猪肝色,汗亦是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滴落,原本已经止住的哭,此时再次眼泪汹涌。 “哭自然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宋晴薇道,“到了这个份上,娘子便不要再硬撑着说瞎话了吧。” 圆脸娘子心里委屈至极,恶狠狠地瞪了宋晴薇一眼,劈手将她从张记买来的那顶帽子夺了过来,“我走,总行了吧!” 说罢,便要抬脚离开。 宋晴薇张开双臂将她拦了下来,冷眼瞧着,吐出两个字,“不行!” “你还想做什么?”圆脸娘子气得直跺脚,“帽子已经还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帽子是还给我了,可娘子方才在我这帽子摊一顿闹腾,耽误我了这许多生意,该如何算?” 宋晴薇道,“这也幸好是我遇事不慌不乱,将个中细节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地讲给众人听,让所有人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的这个诡计没有得逞而已。” “可若是我当时想不到应对之法,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地说我欺负人,顺利地将这帽子拿走,那我便是不但损失了一顶帽子,更是背上了骂名,往后的生意该如何做?” “再者,你若是在我这里得逞,心中得意之下,生出更多的贪念,便会再用这样的办法去旁人那试一试,而若是旁人有模学样,也像你一般,往后此事成风,整个清丰县风气大乱,又该如何?” “你此举看着虽是小事,但后患无穷,你说,该如何算?” 圆脸娘子显然被宋晴薇的这些话吓到,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久之后,沉默的人群中有人张了口,“小事而已,不过就是到此为止了,倒也不会像你说的这般严重……” “不严重?”宋晴薇冷笑,“旁人皆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件事情本就是可以牵扯许多事情出来,若非我及时制止,自然是可以出许多的事端。” “眼下虽说事情有了了断,但其危害性却是极大,此事自然不能轻易说算了,理应让其受到应有的惩罚,方能长了记性。” 宋晴薇道,“我看,还是送往衙门为好,由衙门来定夺此事,最为公正妥帖。” 送衙门? 圆脸娘子被吓得站都站不稳,当下便瘫坐在了地上。 而围观之人,此时态度顿时不一。 有人觉得宋晴薇说得对,理应送往衙门,也好正一正整个清丰县的风气。 但也有人觉得宋晴薇小题大做,不过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那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若是这般送去了衙门,往后名声便坏了,怕是影响了婚嫁,断了人的生路。 趁着周围还有人为她说话,圆脸娘子哭得越发大声,冲着宋晴薇哀求起来,“这位娘子,我不过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罢了,你便可怜可怜我……” “你做此事时,可曾想过我要面临的困境,我的可怜?”宋晴薇瞪了那圆脸娘子一眼,而后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 泪水被宋晴薇伸手甩了出去,但更多的泪水此时汹涌而出,她此时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幅强忍内心愤怒悲伤,努力让自己心绪平静,但眼泪却是忍不住纷纷落下的模样,更令围观之人觉得揪心。 人生在世,何尝没有面临过抓住旁人错处,但又不得不大度宽容的情况? 这个情况之下的委屈,难过,愤怒,谁又能知晓,无外乎是打碎了牙,混着血一并往腹中吞咽,个中苦楚,不过都是自己知道而已。 周围议论声安静了下来,宋晴薇仍旧是咬了牙,“犯了错,理应受到惩罚,理应送到官府去。” 这一次,再无人反对。 反而是陆续有人点了头,喊了话,“对,理应送去官府!” “送官府!” “……” 周围人的喊声,让那圆脸娘子再没有半分希望,只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连哭都再哭不出半声。 早已有人去找寻了巡街的衙差,衙差抵达此处,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毫不客气地将那圆脸娘子拖拽了起来,带去县衙。 一场闹剧,算是落下了帷幕。 那些看热闹之人,陆续散去,但临走之时,仍旧是意犹未尽地议论这件事情。 帽子摊恢复正常,原本想要买帽子之人,仍旧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帽子。 趁着这会儿人陆续散去,帽子摊的人不多,桂妈妈只拉着宋晴薇到旁边,拿了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让姑娘受委屈了。” 方才的事情,姑娘生气归生气,恼怒归恼怒的,但哭成方才那个样子,还是出乎了桂妈妈的意料。 毕竟在那个时候,只要咬了牙铁了心地将那起了歹心思的人送去衙门就是,自家姑娘现如今心性坚定,性子刚强,没有哭得这般伤心的道理。 哭成这样,断然是想起了宋家所做种种,以及先前在宋家之时受到的种种委屈,那些人睁眼说瞎话时无法招架的无力感吧。 桂妈妈满心担忧,眼中满都是心疼。 宋晴薇却是一边拿帕子擦拭眼泪,一边笑了起来,“妈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方才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做样子?”桂妈妈一愣。 “是啊。”宋晴薇笑道,“若非我刚才那般模样,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怕是还要说上一箩筐的话,也唯有我如此,才能让那些人住了口去,衙差也才能这般快过来,事情才能完全解决。” 原来如此…… 桂妈妈心头一轻,伸手点了点宋晴薇的额头,“你这个小机灵鬼啊……” “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应对之策罢了。”宋晴薇吐了吐舌头,冲桂妈妈扮了个鬼脸,“这叫做,不按常理出牌,解决常理之事,目的达到即可。” “姑娘说得不错。”桂妈妈连连点头。 从方才事情一开始,姑娘便用的是非常理之法,这才顺利解决了这件事情。 自家姑娘,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 桂妈妈心中多了几分对宋晴薇的钦佩,待宋晴薇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便与她一并继续售卖帽子。 不远处的沈执年,垂了垂眼眸,叹气摇头。 第34章 争斗 “公子这是觉得方才那个娘子过于小题大做了些?”山炎诧异问询。 “并非如此。”沈执年道,“反而是那位娘子说的对,犯错理应受到惩罚,更何况,那人心思不纯,行为恶劣,也极易被人模仿,会带坏风气,不但要罚,且理应重罚,以正视听。” “公子既然认同,为何又要摇头……” 山炎不解。 “只是感慨方才那位娘子聪慧至此罢了。”沈执年沉声道。 突遇事端,临危不乱,摆事实讲道理,深入浅出,一点点地把证据拿到众人面前,到最后甚至再以调动情绪之举,来了临门一觉,顺利解决了整件事情。 可以说,聪慧至极。 但这种聪慧,与识文断字这种天生聪慧不同,是后天才能养成的。 是要经历许多苦楚磨难,足够看透人心,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才会有的聪慧。 这位小娘子,背后应该有许多故事吧…… 山炎不知道沈执年的心思,仍旧十分不解地挠了挠头,“既然公子觉得那小娘子聪慧,为何会叹气?” “没什么。”沈执年不愿多言,只抬了脚,“走吧,该去县衙了。” “是。”山炎急忙跟上。 一主一仆上了马车,马车在车夫的驱使下前往县衙。 县衙门口,早有人等候。 为首的乃是清丰县县丞吴尚义,见沈执年的马车过来,急忙迎了过来。 “在下吴尚义,是这清丰县城的县城,县令方大人今日前往府城叙述,不在县衙之中,方大人临出发之前特地交代我迎接沈大人,替沈大人安顿。”吴尚义满脸堆笑道。 “多谢吴大人。”沈执年拱手回礼,“有劳吴大人在此久候,只是我与吴大人皆是同阶品的官员,吴大人此举属实客气,我愧不敢当。” “哪里,沈大人客气了。”吴尚义笑道,“沈大人初到此处任职,我就在清丰县任职,往后更是沈大人的同僚,要一同做事,于情于理,皆应如此。” “得知沈大人今年抵达,我已是着人在后院备上了席面,为沈大人接风洗尘,沈大人,请吧。” 吴尚义说罢,便在前头引路。 “有劳吴大人。”沈执年在后面跟上。 其余人则是簇拥跟随。 两个人刚刚领着人踏入县衙大门,便有衙差小跑了过来,冲吴尚义行礼,“吴大人,方才街上抓了一个寻衅滋事,意图哄骗摊贩财物的贼人,该如何处置?” “这种小事也来汇报?”吴尚义皱了眉头,“打上几板子,罚上几两银子就是。” “是。”衙差得令,应声后便要离去。 沈执年却是挑了眉梢,幽幽开口,“慢着!” 衙差闻声站定,但并不认识眼前的沈执年,待行了礼之后,只求助地看向吴尚义。 吴尚义并不理会衙差,而是斜眼瞥了沈执年,“沈大人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自然是有不妥的。”沈执年沉声道,“若是往日,清丰县衙县尉空缺,由县令大人履行县尉之职,县令大人不在,吴大人代劳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可现如今我既是已经到了这清丰县衙,有关案子之事,是不是该由我来决断,而非吴大人代劳呢?” 这话说的清楚,但也过于明白,使得吴尚义的脸色都沉了一沉,“沈大人所言甚是,也是我习惯了替县令大人分忧,倒是忘记了沈大人已是抵达县衙,有些越俎代庖了。” “吴大人说笑了。”沈执年道,“我现如今就站在吴大人身边,吴大人更是费心令人准备了接风宴席,怎么会突然忘了呢?” 吴尚义脸彻底垮了下来,连最后一点礼貌性的笑容都消失殆尽。 这个沈执年,还真是一定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得这般清楚明白,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沈大人所言甚是。”吴尚义甩了袖子,“你们也都听好了,这位便是咱们清丰县衙新上任的县尉大人,往后有关案件刑律之事,皆由沈大人来负责。” “是。”一众人应声,紧接着冲沈执年行礼,“见过沈大人。” “诸位不必客气。”沈执年抬手,“往后我沈某人任职县尉一职,诸位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接着看向方才来禀告的衙差,“方才你说,有一件案子需要定论?” “是。”衙差有些慌乱,头垂得颇低,“大人。”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沈执年走前两步后才又转身,有些敷衍地向吴尚义拱手,“吴大人,事不凑巧,我这里有公务要处置,吴大人所谓的接风宴,心意我领了,宴席便免了吧。” 说罢,也不等吴尚义回话,便跟着衙差大步而去。 看着沈执年决然离去的背影,吴尚义眼中的恼怒,多的几乎溢了出来。 直到沈执年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吴尚义这才咬牙切齿,冲地上啐了一口,“这个沈执年,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人息怒。”身边人急忙劝道。 “他是要烧火,可把火烧到本官头上,这胆子当真是大的很。”吴尚义挑眉,“这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想来这清丰县好好耍一通威风?” “大人此言差矣,这沈家虽然势大,可这沈执年不过也只是姓沈而已,早已被沈家所不容,如若不然,也不会到了年岁,只请了这么一个区区县尉的官职。” 底下人笑道,“我看这沈执年也是因此心中恼怒,迁怒旁人而已,大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当可怜可怜他,也就是了。” “是这个道理。”吴尚义点头,脸上恢复了些许笑意,“已是可怜之人,我若真过分计较,反而失了气度,让人看了笑话去,随他去吧。” “只是这沈大人刚刚到清丰县,对这里一应事务还都不甚熟悉,交代底下人,务必要好好做事,好好配合沈大人,莫要让沈大人为此头疼为难。” 吴尚义说话时,狠狠咬了咬“配合”这两个字。 底下人会意,笑着应声,“大人放心,卑职们明白。” 看似走远,实际在门后等待片刻的沈执年,目光顿时一凛。 第35章 鲫鱼汤粉 彭冲甲肉身强大,虽然能挡住一颗大型星球的轰击,但是面对四十九颗星辰围攻,仍然被打得全身火光直冒,眼前火星四溅。 没有人想到,金乌族会因叶凡而布了上万年都不出世一次的金乌族的镇教大阵出来。 不过,鸿钧这一次所讲之道,却是从最为根基的打坐练气开始讲起,一直到之后,凝聚三花、提炼胸中五气,再到凝聚道果,皆是浅显易懂。 看到秦天的笑,方丈只觉得得慌。他受挫之心难以平复,不甘地再次在胸口结印,一秒之间,再次双手从上往下地花落,就像是从天上召唤了一个重力场,把重力场当成一块石头朝着秦天砸去一样。 布尔玛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对于16岁就敢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展开寻找龙珠旅程,行动力满点的她来说,这样怂的样子还是第一次。 就在青洲散的虚无气息到达极致的时候,一道长剑浮现空中,看上去如同实体,却和这片天地格格不入,俨然是来自虚无、归宿虚无的太虚剑。 “菲利斯,这里怎么……”克鲁修在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原本还想问问情况,却不料对面几人竟然直接尽管,菲利斯出手也有分寸,四人虽然都被重创,但是却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其它的材料,展悦哪怕有前世记忆也了解不多,需要团队里赵鸿霖这样的鉴定师来鉴定。 丧尸堆成“人墙”进攻的场面太过疯狂,每个第一次看到的人都无比震撼。 一种异样的感觉浮了上来,总觉得这家伙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对手,有一种强烈的竞争感在肺腑中不断回荡,自己的灵魂渴求和这个家伙决一胜负。 如果说这一战之前,他只是大概感觉出游击战与在主力部队时不同的话。那么这一战他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游击战的残酷性,以及这种游击战术的孤独性。对于此刻的他,下一步怎么走已经成了他眼下最应该考虑的事情。 “娘娘,那边来消息了。”杨怜儿正拿了口脂在唇上抹。内务监新送来的口脂摸起来质感还不错,用着有股花香的味道,在这百花杀尽的冬日,清新的味道还是让人心情愉悦。 由于要饲养寄生体,奇丝迪丝就把自己的原力等级喂给寄生体,所以由十八级,暴跌至十五级。 “唉!好惨!”老道士满脸红光,不停搓着双手,完全没有叹息之意。 而青山寨议事堂前,青山大旗之下,三个身影并肩而立,遥遥望着远方。 事后,她吃准德莫斯向她寻求帮助的机会,挑逗勾引不成就直接狮子大开口。 下面这道伟岸的身影连忙闪到一旁,枪芒继续飞出,直直朝江南公子苏礼之而去。 绿袍老祖得到了天道的授权,再次笑了起来,只要能够在此地剿灭掉剑宗,那他毒宗就一家独大,以后的巨林大陆就是他毒宗的了。 冥冥之中他仿佛感觉到错过了一个异常美好的体验,一份刻骨铭心的记忆。一个即使他要死也要换取的东西,那是一个异常真挚的回忆。 赵柳蕠本来不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让郭采这样一说,发现还真的是这样,这实在是有一点好笑。 这是萨森在狼吞虎咽下半个馒头之后说的一句话。也是白雪回天之村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厢房周围略显萧索,但就是这样的场景,却深深印在了凌素的脑海中,夕阳无限好的美景,却不及他清浅双眸中纤尘不染的澄澈。 贺颖今日还是轻便窄袖褙子,倒没穿那那身曳撒,大抵是在其他人家中做客,倒是规矩几分,但是眉目分明,英姿勃发,这等飒爽姿态,也是极其合刘氏喜欢的。 关宸极似乎感觉到了顾萌的情绪,坚定的握住了顾萌的手,那眼神看着顾萌,没离开分毫。 毕竟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她现在留在这里也很危险,这一股黑暗力量虽然被压制了片刻,但是在爆发开来之后还是会一瞬间将其的意志泯灭掉。 “说说吧!”叶天羽若无其事地轻轻一笑,嘴角有着惊人的冷漠,杀机逼人。 吴天报仇心切,忘了什么是军法,他本身就是个土匪,凭感觉行事,但张宪等人怎么会同意。 “哎,不管怎么说,你们毕竟是兄弟。算了,你自己决定吧。”赫连天骄难得的感概一番,不过在看到叶天赐走开之后,他脸上露出阴冷不屑的笑容。 墙壁所挂着的画卷中,一直百灵鸟在枝头鸣啼,而一处假山之后,猛虎似是踱步而出,那如同瞪着猎物的凶眸,在画卷中依旧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头南云函洗着澡,三皇子府却闹开了。南云函已然一夜没有回复,拓跋余聂将府中所有仆从都派了出去,找了一夜都没有结果。 “那你为什么要派暗卫去京城,去京城不就是为了给我报信裳裳在这里出现过吗?”萧镇一句话就将张柬给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