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朝之上》 第1章 独钓寒江雪 雪花纷纷扬扬,让远远近近的树木山石披上了一层蒙蒙的白纱。 一条蜿蜒曲折的路,一条幽幽而远的河,一艘小舟,一位老者独坐河边垂钓。 这一切很朦胧,很美,一如一幅水墨画儿般静谧美妙。 老者身形偏瘦,头发略显蓬松,身穿单薄的青色长袍,却不惧风雪,一如风雪中傲立的青松。 老者手持鱼竿无悲无喜不动不摇,一任雪花飘落在发丝衣袍上,偶有一根根黑白相间的发丝在鬓边随着风雪微扬。 此情此景给人一种孤孤单单莫名的心酸感,感觉他钓的不是鱼,而是钓的寂寞,钓的孤独,是独钓寒江雪。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破坏了美好。 老者似乎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于是握拳于唇轻咳数声后慢慢止住了咳嗽。 风继续吹,雪一直下,河面的浮飘停在一处平静水面上一动不动。 在离老者数十里的河面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一只白晳的手掌高举着顺流而下。 若从河上方向下看去,便可看见河水下面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妇正瞪大着眼,努力地高举着婴儿不让其落入水中。 少妇面容姣好,虽瞪大着眼,可双眼无神一动也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 是的,她已死了。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与生俱来的慈爱执念仍要护着自己的孩儿抵达安全之处才肯闭上双眼撒手人寰。 寒风起,雪花飞,一朵朵浪花翻起打湿了衣裳。 或许是感觉到寒意,少妇托着的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河岸边,老者仍在凝神垂钓,风中传来婴儿若有若无的啼哭声,让老者心神一动。 老者循声看去,只见河面上一双白晳的手掌托着一个婴儿顺流飘来。 老者轻“咦”一声,手一抬,一股无形之力涌出,河水陡然分开,露出河水下手托婴儿的少妇。 老者眉头微挑,以他的见识眼光,一眼就看出少妇早已身死道消,凭的是一股执念才能手托婴儿来到此处。 老者手一招,少妇便托着婴儿从河中飞起向岸上飞来。 少妇的尸体徐徐落地,婴儿则稳稳地落入老者的手中。 婴儿一张小脸红中带青“哇哇”哭个不停,身上用一个青色碎花小棉袄包裹着,脖颈上挂着一个手指粗细、通体黝黑、四四方方,由无数小方格组成的一个立体小方块的挂件。 立体小方块上每块小方格皆刻有精美的人物、山石、树木、花草、鸟兽虫鱼等等精美图案。 每一面中央小方块,皆刻有一个苍劲古朴的篆字,一个周字,一个咫字,一个尺字,一个天字。 老人低语一声:“周咫尺天?难道这孩子姓周?名咫?字尺天?还是叫周尺天?” 没人回答,只有寒风呼啸。 老者微微皱眉,法力涌出探查立体小方块,却发现这只是一块普普通通似金似玉,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的物件。 想来这只是孩子父母给他的一个普通的佩饰而已。 雪继续下,风继续吹,寒意正浓,婴儿虽裹着棉袄,但细皮嫩肉的,那经得住寒意的肆虐? 婴儿一双小眼紧闭,小脑袋无力地左右轻晃,小嘴上下轻合间歇地发出有气无力的啼哭。 看其样子,若不立马施救这婴儿便会随时毙命。 老者略默后轻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就是缘。” 话落,老者手中亮起蒙蒙光晕包裹住婴儿全身,婴儿脸上的乌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露出婴儿原本的粉嫩红朴的肌肤。 老者神色突然一动,露出讶异之色:“咦,这小小男婴居然具备极佳的修行资质?” 或许是因为老者手中的温度,或许是因为老者的声音。 婴儿紧闭的眼帘下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却没睁开眼,他的小脑袋靠向老者怀里并蹭了蹭,啼哭声也随着停了下来。 恰在此时,河面的浮飘猛地一沉没入水中。 老者脚边的钓竿陡然浮空一抬,丝线当即紧绷。 “哗啦啦” 水花翻涌,一条尺长雪白的鱼儿被拉扯出水面且落入鱼篓。 老者不由笑了:“好大一条雪鱼,看来,你还真是我的福星。” 说完,老者微微一怔,随后抬头看天陷入了沉默,眼前的这一幕似乎让他想起了往事,一些他想忘却又难忘的回忆。 老者眼眸中带着一丝落寞,一丝伤感,一丝茫然,随后化为凌厉。 “咳咳···” 老者又自剧烈地咳了起来。 婴儿似乎被惊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且一个劲儿地往老者怀里蹭。 显然,他是饿了。 老者握拳于唇,慢慢平复了咳嗽,眼眸深邃地看着怀中的婴儿,最终化为坚定,化为一抹笑意:“偶会成佳境,自然得真机。” 话落,老者抱起婴儿,收起钓鱼竿,带着鱼篓,踏上蜿蜒的小道缓缓而去。 随着老者远去,少妇所处的空地当即无声塌陷,随后土石堆砌,化为一座无字坟茔。 风继续吹,雪继续下,坟茔很快被大雪覆盖,化为河岸边一座寻常的土丘。 景国,云州,同安郡,临县,山顶镇。 山顶镇是一座建在山顶上的小镇,故而得名。 小镇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官衙、商铺、酒楼、花坊、客栈一样不少。 小镇主街只有一条,自东向西,约有数里地长,如一条长蛇般在山脊上蜿蜒。 主街是最繁华的地带,同时也是大道,是唯一马车能进出山顶镇的大道。 主街二侧,地势稍缓地带,衍生出若干条次街,依着山势鳞次节比铺开。 清晨,朝南巷,朝南斋。 斋内传出朗朗读书声。 说是斋,实际上是一家小私塾。 小私塾不大,一个小院,一个大厅,几间房舍。 读书的不是稚子,而是三十多个年龄在十到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们朝气蓬勃,大都衣着朴素。 看得出,这些少年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正是因为普通,所以普通的父母才渴望自己的孩子能不普通。 要想在这个世界出众不普通,只有二条路可走。 一是练体聚气走上修行之路,二就是读书。 然而练体成本太高,不但要花大把的钱拜师与买药材淬炼身体袪除杂质,还讲究资质天赋。 再说那颗聚气丹的价格,就让普通人家望而却步。 实在是赌不起,供不起,拿不出。 而读书的成本则便宜得多,只要开了窍学有所成且通过了郡试,便能为修士打理俗务,从而飞上高枝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再说,读书之余自家孩子还能在家帮下手跟自家学学家传的手艺,就算没考上,也算是识文断字,将来做个生意当个掌柜啥的,也算不错。只是交点学费的事,何不试试?万一成了呢? 于是,山顶镇就有了很多类似朝南斋这样的小私塾。 第2章 小先生 缕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少年的脸上。他们捧着书,神情专注地朗读着,那神态,庄严中透露着虔诚,虔诚中带着稚气与朝气,一如这清晨洋溢的太阳。 “吱呀”一声,木门自外推开。 走进来的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夫子,也不是威严而刻板的儒生,而是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高高的个子,身着洗得发白的长袍,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却又摆出肃穆的表情,加之袍子不太合体,几种因素加一起,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即视感。 但没人笑,也没人露出怠慢之色,反而齐刷刷地站起来齐声道:“小先生早。” 少年径直走向讲台站定并“嗯”了声,随后抬了抬手,一群孩子当即齐刷刷地坐下。 这神态表情自然而然,充满了先生范。 他叫周咫,字恒之,便是这家学堂的小先生。 之所以称之为小先生,自然因为还有一位老先生。 老先生姓竹,名溪尧,字明翰,因其博学睿智且乐于助人,故而被大家尊称其为竹老先生。 周咫便是竹老先生自小收养的孤儿,今年刚满十六岁。 周咫原本也跟这帮孩子一起读书习字。后来,竹老先生旧病复发一病不起,不能再上讲台。 于是,周咫便走上讲台代竹老授课。 没办法,收上来的学费与全部积蓄家当已全部托人用来买了疗伤的灵丹。 他穷。 但有病得治,有恩得报,有债就得还。 收了人钱财,就得把事办好,就得好好教人家读书习字传授知识。 最主要的是,他还要吃饭,还要练体,还要给竹老先生治病,这份收入他不能丢。 于是,周咫只能硬着头皮走上讲台,那一年他刚好十三岁。 学堂的孩子大多都比周咫大上一二岁,都长得比较壮实,个子也比周咫高。加上孩子们都贪玩,对于周咫这个小先生,他们从心底是藐视的。他们上课捣蛋,放学后还捉弄周咫。 也许是周咫的脾气好,也许是周咫为了彰显为师者的气度,开始他都没有计较。 直到有一天,一群孩子集体逃学。周咫才意识到,大度并不能让人心悦诚服,忍气吞声并不能得到尊重,自己越怕失去这份差事,就会让自己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丧失初衷。 于是周咫看向戒尺,才明白戒尺的作用。 于是,周咫手持戒尺找到他的学生们,很认真的对他的学生们说:“我错了。” 一群孩子一愣,随即大笑不止……… 笑声停止,一名叫何沐阳的少年笑问:“你不是先生么?先生那会有错?” “诶!先生说他错了,那自然便是错了,先生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不过我想听听先生你那里错了?”一名叫罗烈刚的少年嘴里叼根狗尾巴草斜眼似笑非笑道。 罗烈刚长得极为壮实,看着极为彪悍,加之其父在山顶镇“凶名在外“,人称罗屠夫。 于是,肖其父的罗烈刚自然而然就成了这群少年的头。 周咫平静道:“竹老说,待人要以宽,要以仁,要以德,要以信,要以义,要以忠,我深信不疑。但竹老又说,对于那些没德,没仁,没信,不忠,不义,不孝之人,要施以罚。” 周咫抬起戒尺平静道:“所以我错了,对你们宽,就是对你们的放纵。对你们仁,就是助你们为恶。对你们施以德,你们就得寸进尺为所欲为。所以今天我要罚你们。” 一群孩子面面相觑,随后大笑起来。 罗烈刚坐在一块石头上,嘴里仍然叼着那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道:“你的意思是想打我们?” 周咫认真道:“我是你们的先生,戒尺在手,自然有权打你们。打你们,是为了你们好,是为了让你们悟,是为了不让你们父母的血汗钱白交。” 啥?你还真当你是先生了? 一群少年或嘿嘿冷笑,或哼哼着面露不屑。 什么玩意儿?敢管我们?你小子不撒泡尿照照,比我们还小,毛都没长齐,也敢妄称先生管我们? 我呸! 一群少年看向了罗烈刚。 罗烈刚眉头一挑,冷笑一声,心道:还真是瞪鼻子上脸了,非得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子一顿胖揍,让他长长记性,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罗烈刚手一扬,一群少年便挤眉弄眼一脸坏笑地四散开来把周咫围在中间。 那架势,不是担心被揍,而是怕周咫跑了。 周咫见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打架他可不怕,他从小练体,七八岁便在山中与虎狼相博,如今更是练体大成,就差一颗聚气丹就能聚气成为练气士,成为真正的修士。 别说一帮同龄人,就是一群成年人,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罗烈刚跳下石头,分开身前的二名少年,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双手走到周咫数步外站定且上下打量着周咫。 “呸” 罗烈刚随口吐掉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嗤笑道:“小咫子,你以为你穿上长袍站上讲台就是先生了?你以为你拿着戒尺我就怕你了?你看这是什么?” 说完罗烈刚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沙包大的拳头,你见过没?你打得过我么?”说完趾高气扬地抬起了头,一付你奈我何的表情。 周咫无所谓的笑笑:“我让你先出手。” 罗烈刚眉头一挑,眼睛一转:“哪,这可是你说的,打痛了可不许向竹先生告状。” 想起竹先生,罗烈刚还是有些犯怵,那老头儿虽然看起来病恹恹的,但是没有人敢不恭敬,就连自己那凶名在外的屠夫老爹,见了那老头也是一脸灿烂毕恭毕敬的像个孙子。 周咫笑着点头:“我保证不告状,哪怕鼻青脸肿,也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给摔的。” 听到这保证,罗烈刚放下心来,他左右双拳互握一捏,指节轻响并缓步走向周咫且看向四周的少年笑道:“你们都听见了哈,这是先生的要求,先生如天大,我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学生,既然先生有吩咐,我这做学生的,哪敢不听从?” 十多个少年纷纷笑着回应且一脸戏谑地看着周咫,心里都在嘲笑周咫的无知无畏。 自家“老大”真的人如其名,真的刚烈至极,这附近几条街上的同龄人,哪个不怕?哪个没挨过他的打? 第3章 小先生2 罗烈刚走到周咫面前微抬下巴,略显倨傲道:“小咫子,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确定要跟我打?” 周咫把戒尺别在腰间平静道:“动手吧。” 罗烈刚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如猎犬要攻击时裂嘴露牙一般,随后他拳头一扬,作势要朝周咫面门来一拳,实际脚下却用力向周咫双腿扫去。 这是罗烈刚与人打架的惯常手段,一向无往而不利,而这次却落空了。 罗烈刚只觉眼睛一花,眼前的周咫便没了踪影,本来全力踢出的右腿随着目标的消失而变成全力踢向空气,这也就导致他整个人随着踢出的右腿惯性的向左倾斜。 随后,罗烈刚感觉后领口一紧,随后人便如一个陀螺般在地上打着转,随后一个马趴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一群少年的笑容凝固,满脸的不可思议,本欲鼓掌的手也悬停在空中。 这怎么可能?老大怎么可能被干趴下? 这一定是巧合。 罗烈刚的铁杆候吉大喝道:“老大,起来,别给我们丢脸。” 本来候吉想说狠狠地揍他丫的,但想到自家老大输得这么快,为了保险起见,改口了。 其他少年也跟着附和,口吻与候吉类似,大概内心也如此想着。 罗烈刚被摔得有些懵,有些难以接受,随后他勃然大怒,一跃而起。 “呸” 罗烈刚狠狠吐掉口中的泥草,随后恶狠狠地扑向周咫。 没有意外,罗烈刚又被周咫用巧妙的方式摔了个狗啃泥。 一众少年呆滞。 这怎么可能?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小咫子吗?这一定是运气。 虽然这么想,但众少年却没有再起哄,没再出言给罗烈刚打气。 罗烈刚忍住痛楚站起身,脸色发沉道:“这不算,你躲了,可敢正面跟我打?” 周咫笑着不答,伸出食指向罗烈刚勾了勾。 这动作完全是一种蔑视。 罗烈刚怒不可遏,疾步冲向周咫,挥拳怒砸。 周咫不动,待拳头要打在身上时,倏忽出手,一下就捉住了罗烈刚的手腕,同时身体一侧,手一带,罗烈刚就如一个麻袋般被甩了出去。 “砰” 罗烈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再次来了个狗啃泥。 一次能说是侥幸,二次能说是运气,三次呢? 众少年慢慢看向周咫,犹如看一个怪物般,这家伙怎么这么猛?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他是个练家子?可这也不对啊,要是练体习武,怎么还学文?还当上先生?这想想都不合理。 罗烈刚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脸上的傲气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害怕。但作为老大,作为“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狡辩:“你使诈,这不算。” 周咫笑着摇了摇头:“使诈?不服?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这样吧,你们一起上。只要你们能把我打倒在地,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何?” 这诱惑有些大。 罗烈刚眼睛一亮,一咬牙,一挥手:“双拳难敌四手,乱拳能打死老师傅,我特么还不信了,这么多人打他一个,还打不赢你?为了咱们的自由,大家一起上!” 一群少年相视一眼,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有些迟疑,有三二个胆小的已经慢慢向后退却。 周咫从腰间抽出戒尺,淡然道:“你们谁都跑不了,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规矩。” 话落,周咫身影一晃,如一道旋风般在人群中穿梭来去并响起阵阵呼痛声··· 棍棒底下不一定会出孝子,但一定不会出逆子。 一群少年恭敬了,顺从了,一个个的低着个头,排成一排摸着自己的屁股蛋,皆在心底哀嚎不已,这小先生可比老先生的手段还毒辣,什么地方都不打,怎么专挑屁股蛋子抽呢?这还叫人怎么坐?还怎么睡觉? 周咫背负着双手环顾众少年:“还逃课吗?” 稀稀啦啦的声音响起:“不敢了。” 周咫眉头一挑:“我没听见。” 众少年齐齐大声道:“不敢了。” 周咫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你们好好的学习,我会给你们时间玩,每旬都会有一天塾假,每季都会组织一次到山里野炊的时间。” 塾假类似于休沐,是专给学生放假休息的时间。后来演变成塾外学习游玩增加学生阅历的课程,其意为体验生活,增加学生的见闻与体验民众的生活艰辛。 众少年眼睛一亮,顿时忘了屁股上的痛楚,还有这好事? 要知道,山顶镇的各种私塾一般都只有二天塾假,这一月多一天,一年下来不就多了十多天?这敢情好。 众少年的表情周咫尽收眼底,心里嘀咕一声:老家伙果然诚不欺我,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方法果然好用。 周咫:“今天就算是这个旬日的塾假,明日再来上学吧。”说完转身就走。 罗烈刚突然出声道:“你是不是在练体习武?” 一众少年齐刷刷的看向周咫眼神充满了渴望与崇拜。 这是对强者的崇拜,这是对力量的向往。 这眼神周咫熟。 与其说众少年是对力量的向往,对修行的向往,还不如说是对天空的向往,对像小鸟一样能自由飞翔的能力的向往。 那个少年没有这样的向往? 那个少年能不这样幻想? 而那道门对他们这种出身贫寒的子弟来说,那真的只是一个幻想。 这山圪圪里只有一个威德武馆,传授练体的师父就一人,也就是馆主,里面的学员不到十人之数,由此就能想像到山顶镇是如何的贫瘠了。 周咫停下脚步略回头:“你想说什么?” 罗烈刚一脸渴望道:“我也想练体,请小先生教我。”说完拱手躬身一拜。 小先生? 这口风转变得真快啊。 可没人在乎这个。 众少年也是眼睛一亮,齐齐拱手躬身一拜:“请小先生教我。” 周咫略默后边走边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第4章 关于未来 看着远去的周咫,何沐阳不解地问:“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 一名叫吴子路的少年没好气道:“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这是劝学,这是让咱们好好读书,一切都会有的。” 方沐秋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小先生的意思,练体的法门书中也会有,一切都要在书中寻。” 候吉一听这话一拍手:“哎,你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我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说,好多高深的秘法,还真是隐藏在书中的,比如·····” 候吉比如了半天,也没比如个所以然来。 罗烈刚手一挥:“好了,屁话少说,听小先生的总不会有错。” 没人反驳,小先生这个称呼说的人说得自然而然,听的人也听得理所当然,仿佛本来就是如此称呼,应该这样称呼,而且还是叫了很久的样子。 罗烈刚环顾众少年:“从今以后,咱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听小先生的话。明白吗?” 候吉补了一句:“咱们要把朝南斋的藏书给翻个遍,不,是读个遍,嘿嘿···” “好,就这么干,嘿嘿···”一众少年一边傻乐,一边兴奋道。 从那以后,没人再逃学捣蛋,一个个埋头苦读,不,应该是埋头苦翻才是。 至于有没有在书中找到练体之法,从一众少年认真刻苦的学习态度中便可看出来。 偶尔有少年拿晦涩难懂的字句向周咫请教时,周咫便说:“书中能解万般惑,书中能释千般难,书中什么都有,就看你有没有耐心去找,用心去寻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哪怕是沾了点书香,言谈举止也不一样。 一众少年在周咫的引导,或者说诱导下变得认真刻苦地学习,自然而然地,他们的谈吐举止也有了变化,变得稳重,变得彬彬有礼,有了读书人该有的模样。 自然而然地,他们的学业也日新月异让人欣喜,而周咫的小先生之名便由此传开。 自然的,周咫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慕名前来私塾学习的少年也越来越多,收的学费也自然多了起来,他窘迫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说是人多,实际上也只是附近几条街的孩子来上学而已,人数也由十多人变成了三十多人而已。 原来的书斋也扩大了些。 说是扩大,实际上不过是把厅与二边的房子打通变成一个更大的厅,或者叫学堂。 讲台上,周咫环顾众少年:“今天我们不讲解书本上的课程,只谈谈理想,说说未来。谁先说说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说完,周咫面带微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学生。 短暂的沉默后,何沐阳站起身朗声道:“我的理想是当个县长,造福一方。” 何子野站起身道:“县长何足道,我要当,就当郡守,让你做我的属下,乖乖的听本郡的话。” 何沐阳涨红了脸,怒视道:“你···” “哈哈···” 学堂里爆出一阵欢笑。 周咫并不制止这样的场面,相反,他还会制造些欢乐的场面。 因为他知道,欢愉更能激发学生们的学习欲。 周咫笑着颔首:“好,有志气。下面请继续说说自己的理想。” 笑声停歇,教室又陷入了沉默。 周咫:“难道你们没想过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理想?” 还是没人回答,多数少年脸上写满了忧愁暗淡,少数少年则一脸惘然。 见没人回答,周咫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众少年。 或是抵不过周咫执拗的目光,或是迫于周咫的威严,罗烈刚站起身道:“小先生,我们能有什么未来?最终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就是当个小商小贩,或者当个伙计学门手艺,顶天了,开个店,当个掌柜罢了,仅此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曾经吊儿郎当的少年,已变成一个成熟稳重却又沉默寡言的少年。 或是因为沉默寡言,他说出的话往往很实在。 吴子路站起身道:“小先生,坦白地说,我也不认为我们有什么未来,也不奢望能通过郡试,捧上仙家的饭碗。 据我所知,仙家饭碗都是被豪门大族所垄断,哪里轮得上我等穷酸? 我们的最好的归宿,就是能有碗饭吃,然后娶个不错的老婆传宗接代,然后寄希望于未来。 不怕大家笑话,已经有媒婆给我说亲了,不出意外,这一二年我就要成亲了,那还有什么未来?” 这个时代的人成亲都比较早,往往不到弱冠之年就成亲了,更早的在十五六岁就成家了。 一名叫安以知的少年站起身叹道:“是啊,子路说得没错,我们的父辈都是白丁布衣,那敌得过豪门大族数世的积累?要想靠读书出人头地,很难。” 罗烈刚闷声道:“这山圪圪里穷得叮当响,什么时候飞出过金凤凰?” 这话无疑戳中了很多人的痛点。 很多少年都出言附合。 周咫反问:“那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读书?是你想混时间长大?还是你们父母钱多得没地方花?” 室内一静。 周咫:“我曾经读过这么一段话:书便宜,但不意味知识廉价,虽然读书不一定功成名就,不一定让你前程似锦,但它能让你说话有德,做事有余,出言有尺,嬉闹有度。读书,是最低门槛的高贵。” “可高贵并不能当饭吃。”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周咫微微一笑:“这话说得好,高贵的确不能当饭吃,但却能让你与众不同,让你资格进入另一个圈子的可能。” 说完,周咫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写下:过去、现在,未来几个大字,随后转过身道:“过去不等于现在,现在不等于未来。你们要知道,父母不是你的前传,你也不是父母的续篇,你就是你,这个世界也只有一个你,而你,也只活一遍。 人活在世,向死而生,那就要争。不争,如何改命?不争,如何对得起这短暂的一生?” 这话有些煽情,听得众少年热血沸腾。 罗烈刚眼露亮光:“敢问小先生,如何个争法?” 周咫:“争字加个手,就是挣,这就是告诉我们,要用我们的手,去争。 而争,就要等,等一个契机,等一个机会崭露头角开启我们的新人生,这就是路途,这就是通往未来的路。” 吴子路:“小先生说的未来,是路途,是有机会实现的途径,可理想又作何解?” 周咫:“所谓理想,理在前,想在后,理便是道理,是理论,是想象。可以这么说,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理想只是存在于脑海而不可得的执念而已。 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未来等同于理想,都可以靠路途去实现。 理想是什么,是未来,是方向,所以,理想即路途,是可以靠方向与路途在未来实现。 如果未来不去争,有理想而不去做,那就是空想,就是幻想。” 罗烈刚突然问:“请问小先生的理想是什么?” 周咫一怔,随后看向窗外,窗外明媚,天空蔚蓝。 周咫笑了。 他之所以抛出关于未来与理想的话题来讨论,就是让自己的学生能想敢想,如此才能敢做能做。 谁说未来是一成不变的?谁说未来是已经注定的?谁说山圪圪里飞不出金凤凰? 至少周咫不这么认为。 第5章 巡察使 关于未来与理想的讨论结束后,室内恢复了安静,学生们静静地做着功课,周咫坐在讲台上批阅着学生的作业。 偶尔从隔壁传来的咳嗽声,让周咫眉目间忧色难掩。 只有他知道,竹老先生并不完全是病,而是伤,被人打得很严重的那种伤。 中午放学后,周咫换下长袍,穿上短衫,先在厨房烧火煮上饭,随后手脚麻利地开始洗菜摘菜切菜,准备佐料。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周咫便开始忙忙碌碌地一边添火一边炒菜。 不多时,饭好,菜好,厨房飘香。 周咫用一个大托盘装好饭菜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一间房间,明窗净几,几幅山水画,几幅笔墨苍劲的墨宝,让房间平添了几分格调与淡雅。 书桌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边书写着什么,一边轻咳着。 老者便是竹老先生。 走进房间的周咫一边放下托盘,一边语带责备道:“师父,你的伤还没好,不好好躺着,怎么又起床了?” 竹老微微一笑:“老是躺着,浑身都不得劲。恒之,都给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师父,要叫我先生。” 周咫略默后展颜一笑:“可你教我识文断字懂道理,传我功法练体,不叫你师父,我该叫你什么?” 竹老淡淡一笑:“师徒只是个名义,一个称谓罢了,你又何必执着?尊师重道固然是好,但人不能活在名义称谓的阴影里,你明白吗? 我所知所学有限且已老朽行将就木,教你的只是一些粗浅的基础东西,你应该有个良师教导,而不应该由我这个劣师指点。我不能让你因为一个名义,一个称谓,束缚了你,耽误了你,明白吗?” 周咫略默后展颜一笑:“咱们先吃饭吧。” 见周咫没有答应,竹老先生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咱们有这么穷吗?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老是青菜豆腐,这哪能跟得上?”说完朝桌子上的饭菜抬了抬下巴。 周咫笑道:“前几天不才吃了肉吗?再说天天吃肉,也容易犯腻。” 实际情况是,周咫听一位游医说,咳嗽不能吃得太油腻,要清淡饮食,所以周咫果断的换了青菜豆腐,又健康,又省钱,多好。 竹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要听那游医胡说,我的身体,我清楚。人说宁可肚子受罪,也不要嘴巴受穷,我是过一天,就算赚一天,我可不想自己受委屈。你天天青菜豆腐,连我这老人家也受不了了。咱们也没那么穷吧?难道我的俸禄还没发吗?” 周咫:“试试总是没错的,万一有效呢?先生的俸禄已经发了,我已经领了。但钱得攒着,你的药不能断。” 说这话的同时,周咫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在手,从中抓出一把白花花、外圆内方且雕刻有繁复花纹,如铜钱大小的事物。 这便是这个世界通用的货币——妙币。 妙币分为三种面额,分别为:一妙币,二妙币,五妙币。 妙币面额的大小形状没变,只是重量有所不同而已。 之所以叫妙币。是因为只要拿出妙币迎风而吹,或用口吹其币身,妙币便能发出美妙的声音而得名。 同时,为了方便世人携带与各种大宗交易,还有不等面额的妙票通用。 但大部分的普通人,都只听说过妙票,没有见过实物,底层的人大多只是使用妙币,毕竟,他们的交易,一个钱袋子就能满足所需。 周咫把一把妙币放在一边,把钱袋子递出:“这钱先生收着。” 竹先生没接,叹了口气道:“你老是顶替我去各镇巡察,也不是个长久的事。若被人发现,扣一顶吃空饷的帽子,罪名可不小。” 周咫:“谁说咱们吃空饷了?咱又不是没给君山门办事。他们又不是没长眼,先生管辖的几个镇子,出过什么大问题没?再说,先生以前一直蒙着面,我现在还是蒙着面,谁能发现?” 竹先生不但是位教书先生,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修士,是隶属于君山门的巡察使。 君山门坐落在景国云洲境内。 云洲有三十三个郡,分别由五个门派把控。 其中实力最强的断刀门控制了11个郡,次之是修罗门控制了10个郡,而君山门只占3个郡,属于弱小的势力,与同样控制3个郡的梅山门,与控制6个郡的斧山门,组成三山盟对抗强大的断刀门与修罗门。 君山门与离国一水相隔,三面皆被断刀门、修罗门所包围,可谓四战之地。 君山门因其势小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故而君山门谨小慎微防备极严,每个郡、县、镇不但设有专管俗务的世俗人管理行政民生,明面上还派有修士坐镇监察,同时还配有一个巡察使暗地里监察一切。 巡察使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威风,实际上就是个跑腿的苦差事。 君山门有规定,巡察使只有上报的权力,并没有直接干涉地方事务的权限,算得上是个清水衙门。 但也有例外,有些地方的巡察使的权力很大,巡察与监察的任务,全由一个人身兼。 比如像山顶镇这样又穷又偏的小镇,就没有明面上的修士坐镇,只有竹先生这个巡察使存在。 而且,竹先生也并不只负责山顶镇这一个小镇,而是要负责方圆百里内四个同样大小的小镇的巡察与监察的任务。 没办法,君山门太小,人太少,一些偏远地方,也只能如此安排,聊胜于无。 自从竹先生身受重伤后,他的巡察任务,便由周咫顶替。 好在各镇都比较穷,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加上四个镇都有一名练体中后期的君山门外门弟子在暗中坐镇,周咫也就利用每月三天的塾假去巡察巡察打个卡而已。顶多就是秉持着心中所谓的正义处理处理欺男霸女的乡绅土豪,或者贪官污吏罢了。 对于周咫的这番言论,竹先生笑了笑:“我拿钱给我干什么?我又不习惯带钱,你收着就好。” 这是实情,竹先生能被众人尊敬,自然是高风亮节,从来不带这些俗物在身的。 周咫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嘀咕一声:“这君山门是不是太抠了一点?一个月就发这么一点俸禄。” 竹先生斜了周咫一眼:“你将来要接替我成为真正的巡察使,成为君山门的正式弟子,不可在背后诋毁师门。” 周咫一怔,撇了撇嘴没吭声,默默地收了钱袋子并摆好饭菜。 于是,二人便不声不响地吃起了饭。 这是竹先生定下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周咫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去洗涮,他的时间很紧,明天又是塾假,他还得去大通镇巡视,今天晚上又是开放书斋的时间,他得把后续的练体窍门夹在书册里让自己的学生去发现。 这个游戏他已经玩了三年多了,他感觉挺好玩,也挺有意思的。有点捉迷藏的乐趣,也有点猫戏老鼠的快感。 虽然这想法有些龌龊,但周咫乐此不疲,让他孤单的少年时光过得不那么单调乏味。 洗完后,周咫便坐在竹先生对面的桌子摊开纸张准备开写。 没办法,靠着大厅的二间房都拓展成了教室,书房只能一老一小凑合着用。 第6章 天局 竹先生出声道:“今天讲得不错,有理有据,很精彩,尤其是争与挣与向死而生,很形象,很贴切。” 周咫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是先生教得好。” 竹先生微微一笑:“你虽知道要争,就得用挣靠挣,但如果你本身就身陷泥沼,你如果挣扎,岂不是会越陷越快,越陷越深?” 周咫一愣:“还请师···先生赐教。” 竹先生:“乞丐打狗都需要一根棍子,人若没有长处,或者说,人若没有价值,没有本事,如何争?拿什么争?谁给你机会争?谁会让你去挣?” 周咫一怔。 竹先生继续道:“衡之,机会的确可以等,你能等,别人也可以等,而等到的也绝不是什么好机会,人人都能等到且看到的机会,那还是机会吗?” 周咫想了想:“先生的意思,是要主动出击创造机会?” 竹先生摇了摇头,语带讥讽笑意:“创造机会?谁会给你机会去创造机会?大地如棋盘,众生如棋子,这天地间本身就是一个层层而生的局,谓之天局。 每一个局都有一名规则的维护者,或者叫既得利益者,他会给你机会让你破坏规则,拿走他的既得利益吗?你已身在局中,你又如何创造机会?除非是那只你看不见的手默许你破局,或许你利用规则打败规则,如此你才能破局,才能创造真正的机会。” 周咫听完多少有些发愣。 天局?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 他毫不怀疑竹先生所说,既然竹先生说有天局的存在,那天局就一定存在。 可什么叫天局? 周咫不耻下问:“先生,什么叫天局?” 竹先生:“所谓的局,就是局限,限制。从笼统的角度说,天局就是对万物的限制。比如万物的生长,日升月落,人的寿命等等。 从人的角度说,比如一个人的前途,比如一个人一生的收入等等。这些都是属于天局的范畴,只不过前者是天道,后者是人为。” 周咫一怔:“人为布下的天局?” 庄先生点点头:“你可以理解成穷人与富人的差异,俗人与修士的差异,或者各种层层而递的阶层,比如镇长,县主,郡主,州主,士大夫,皇帝等等,都在这种范畴内。” 这么说,周咫便懂了。 竹先生:“要想破天局,就要有大格局,大胸怀,再辅以小手段。大格局在于观,在于看,在于谋,在于内。小手段在于行,在于表,在于惑。” 说完,竹先生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递出:“这本书对你以后的路有帮助,你当好好的研习。切记,不可示人,熟记后,即刻焚去。” 周咫怔了怔,这是想让我去破天局?你这么看得起我? 心里虽这么想,但周咫还是双手接过。 竹先生话锋一转:“人虽然是向死而生,可生只有一次机会,死也只有一次机会。在这生死之间,我们会做什么,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你想过吗?” 不待周咫回答,竹先生继续道:“平庸的人只有一条命,叫性命。优秀的人有两条命,即性命和生命。卓越的人则有三条命,性命、生命和使命。前者代表着生存,二者代表着生活,后者代表着责任。你想要哪一种?” 周咫愣怔着、沉默着。 竹先生:“人生一如一瓶酒,你如没有品尝,如何知道其中滋味? 人生一如一轴画,若你只打开一角,你永远也无法知道画中究竟画的是什么,自然也无法领略画中的韵味。 人生一如一艘海上飘泊的孤舟,若没有方向,就没有终点,就只能随波逐流直至终老。 衡之,你要记住,向死而生是实情,却不是由生向死的浑浑噩噩。 向死而生是一种态度,而不是惰落的借口,也不是知是死而放任自流,更不是凭着一腔热血的无知无畏。 就像你所说的,要争,就要挣,在真正的机会机遇面前,那往往就是在生死之间,那时候,你就得要有胆,就得向死而生。要做到生是自然,死是自然,生死之间也得从容自然,如此才不负生死,不负韶华,不负此生。” 这话虽是教导,更多的则像是诱惑。 周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竹先生话锋又一转:“巡察使虽微不足道,可那也相当于乞丐手中的那根棍子,不但能让你打狗,或许还能让你争上一争,挣开一条路。” 周咫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意:“先生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再调理调理,定能完全康复。这巡察使,还是你当合适。” 竹先生摇了摇头:“我老了,本就有旧疾,再加上新伤,已如风中残烛。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等你跨入了练气期,成为修士,以我这张老脸向门中举荐,你当能顺利接掌巡察使之位。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这怎么听着像安排后事? 周咫心中有些慌乱,语音有些发颤:“先生,你别吓我。” 竹先生摆了摆手:“你还准备写下去?他们就算得到完整的练体法门,就算能领悟其中的要义,可没有药物辅助淬体,那也是白费。” 言下之意是劝周咫放弃。 周咫笑道:“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不是?人若没有一点希望期待,那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竹先生似笑非笑道:“你只是这么想?” 周咫一边摊开白纸,一边道:“先生不是说乞丐都要有一根棍子吗?我觉得,我就是他们的棍子,而他们在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也能成为我手中的棍子。” 竹先生眼睛微微一眯,随后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你要知道他们很穷,根本无力购买那昂贵的炼体药物,更别说有价无市的聚气丹了。” 周咫想了想:“有希望才有目标,只要肯一直走,就一定能到达。” 竹先生露出一丝笑意:“你想怎么教都可以,但我传你的天龙练体诀,绝不能外传。” 这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有这么不让人放心吗? 心里虽这么想,周咫依然点了点头:“我知道。” 下午放学后,周咫打开了朝南斋的藏书屋,叮嘱几句后就独自离去。 书屋较大,入目全是一排排整齐的由地到顶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地放满了厚薄不一的书籍。 粗略估计,这房中的藏书至少得有数千本之多。堪称浩如烟海。 房门前,罗烈刚偏了偏头,候吉、何子野、吴子路等人会意,当即排成一排人形人墙。 候吉大声道:“新生去那边挑书。” 一名叫贺年的少年不解问:“为什么?” 候吉嗤笑道:“你个小屁孩儿懂个屁,我是为你们好。这边的书字艰意涩,你们读不懂,理解不了,那边的书浅显易懂更适合你们。” 贺年偏着脑袋想了想:“可先生没这么说过。” 候吉还待再说,一道冷漠的声音道:“胆子不小,想挨揍是不是?” 贺年“嗤”声道:“吓唬谁呢?你敢打我,我就敢告状,看小先生怎么收拾你。” 罗烈刚漠然地盯着贺年,突地伸出拳头到贺年眼前冷声道:“敢威胁我?胆子不小,我保证让你在告状前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贺年毫不畏惧,反而挺了挺胸膛:“在学堂,我只畏惧先生的戒尺,可不怕你这劳什子的馒头。” 罗烈刚倏忽一笑:“小子有种,你有资格跟我们一起读书。” 贺年有些蒙,难道我没有跟你们一起读书? 可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次的一起读书,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走向。 第7章 先天之气 一处地下空间,四周亮起盏盏灯盏,把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周咫赤裸着上身,露出强健的身体,在场中纵跃来去,时而拳,时而掌,时而爪,时而腿。 拳掌所击之处皆伴有音爆之声“砰砰”作响,化爪之时,皆有“咝咝”之声相伴,出腿之时,快若闪电,伴有奔雷之声。 而周咫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气定神闲。 同时,他的前胸后背肌肉隆起如丘,大筋隆起如龙,在肌肤下时隐时现,达数十道之多,如蜿蜒的小蛇在游动,如大海的波涛时起时伏。 这便是练体大成的征兆,气血足,脉络通,劲成柱,肌如铁,筋如龙,力能裂石碎木。 随着周咫拳脚的展开,他的气血也越来越旺,前胸浮现一颗狰狞模糊的龙头张口发出无声的咆哮。 周咫低喝一声,一拳击出。 “砰” 空气炸响且隐有龙吟之声。 周咫长啸一声,拳出如奔雷,身体旋转如风,最终化为一道旋风般在场中滚来滚去。 随着周咫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身周的气流荡起层层微波,似被分割,似被撕裂,似被牵引,最终,在他身周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流旋涡。 随着气流旋涡越来越大,一个蜿蜒盘旋的模糊龙影便在旋涡中形成。 周咫身形猛然一顿。 双手一环,双拳齐出。 “昂” 低沉的龙吟响彻整个空间。 “嗡” 二个海碗大小的微光气流之拳轰然轰向前方的墙壁。 “咚” 二道沉闷之声响起,厚重的铁墙同时深深凹陷,气流之拳也自溃散。 周咫深吸一口气,身体一旋,同时双臂一环,双拳齐出。 “嗡” 二个海碗大小的微光气流之拳再次轰向墙壁。 如此循环数百拳,周咫便徐徐收功,因为他体内的存储的“龙气”已消耗完。 “哎” 周咫轻叹了口气,练体他早已大成,天龙练体诀包含的拳、掌、腿、身法,他也练得滚瓜烂熟,而且他还练出了二道竹先生所说的“龙气“且能施展龙气波光拳。 可这二道“龙气”却不在一个点,而在他身体的二端,使他不能让二道“龙气”相融相合搬运周天,在体内形成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之态,从而踏入练气期。 “叹什么气?你练得已经很不错了。” 话落身现。 竹先生从阴影中走出,他一边走,一边轻咳着。 周咫有些沮丧,也有些不甘:“我练体大成已一年多了,龙气也被我练出二道,可我却始终无法让二道龙气相融相合搬运周天,形成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之态,无法真正的跨入练气期。先生,难道除了服用聚气丹,真就不能跨入练气期吗?” 聚气丹,一般都被门派严密把控,有钱也买不到,一般都需要贡献分到门派兑换才能得到。 贡献分大致分二种,一种是职位贡献分,按职位高低算。一种是做门派任务的贡献分,按任务的难易度算。 贡献分可折现,可换取各种丹药与灵晶。 巡察使一年的贡献分少得可怜,只有三十分与数万妙币。 其他坐镇在各镇的练体弟子则更少,一年则只有十分贡献分与万多妙币。 竹先生之前的贡献分全都被周咫折现,拿去给竹先生治病疗伤了。 而一颗聚气丹却需要近二千多贡献分才能换到,以周咫现在的收入,至少要七八年才能换一颗聚气丹。 竹先生斜眼:“你很赶时间?” 周咫默了默:“我想早日跨入练气期,我想为你报仇,我想亲手杀了钻地鼠。” 钻地鼠,是一个邪派散修,在景国作奸犯科,是景国通缉的要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与师门来历,因其精通土遁术,极难抓捕,故而人称钻地鼠。 竹先生的伤,便是由钻地鼠造成的。 竹先生笑了,他摸了摸周咫的脑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岂可因为一个小小的仇怨而坏了你数年的积累? 晚突破不见得是坏事,要知道,基础越扎实,积累得越深厚,跨入练气期后的实力也就越强,你也能走得更远。 这就好比修房建屋,只有把地基打牢实了,才能层层建楼,你切不可操之过急。 修行最原始的状态,是没有境界之分,自然也没有所谓的聚气丹,筑基丹,凝真丹之类的东西。 聚气丹虽好,却是丹药。是药三分毒,会给你以后的修行带来阻碍。到那时候,你就追悔莫及了。 而修行的本质,就是追求自然,融入自然,形成自我的天地,化为自然,从而与天地同在,与天地同寿。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顺其自然,自然突破的原因所在。” 同时竹先生在心里补了一句,这傻小子,还不知道所谓的练气实际就是养气、培气使之壮大且打通经脉窍穴而已,他自己所练成的“龙气”,实则为先天之气。 练成了先天之气且能外放,便已经是练气士了,他所差的只是把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融会贯通,使二者水乳交融循环往复,也就是常说的搬运周天,使之壮大凝实而已,而要达到这一步,也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所谓的先天之气,是谓造化,实指胎息,是随着生命在母体之中的诞生而存在。 而母体,便是造化之地,谓之玄牝之门。 生命的诞生等同于造化,胎息之气也就是造化之气,便是先天之气。 先天之气随着婴儿脱离了母体,也随之化为精气神存在于婴儿的经脉与气血之中,成为婴儿心智、身体、天赋成长的动力。 同时先天之气更是主宰一个人寿命的主要因素。 这也是一些邪修为了提高自己的寿命,往往会抓一些婴儿来滋补自身的原因,其目的,就是剥夺婴儿的先天之气。 要想再聚先天之气,就要不停地淬炼身体,再辅以秘法,便可将之再次凝聚以虚化实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壮大为自己所用。 这才是练体的真正目的之一。 知晓且能掌握凝聚先天之气的,往往都是那些古老的世家与大宗门,那些小门派,大多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为了练体而练体而已。 而后天之气,便是泛指体外之气,修士所说的便是天地灵气。 大多数的修士通常都只是吸纳后天之气壮大自身。 而周咫却是先练成先天之气,以先天融后天,这就很不一般了。 一般能练成一道先天之气,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周咫却练成了二道,可想而知,周咫的实力得多强,前景有多宽广。就凭这一点,周咫便无疑超过了大部分修士。 周咫闻言不由眨了眨眼,你这么懂,还说自己是劣师?谁信呐。 周咫笑道:“先生果然是先生,博古通今,我估摸着君山门的掌门也没先生博学吧。” 竹先生淡淡一笑:“不要阴阳怪气,我几斤几两,我清楚,岂能与门主相提并论?” 周咫:“那先生如何知道这么多?” 竹先生转身而走:“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周咫嘴角抽了抽,这不是自己劝学生的那段话吗?你拿来劝我?你还真当我是个小孩子来忽悠? 竹先生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读的书还是不够多,等你把我的藏书读完了,你也能同我一样博学。” 得,又来这一套。 第8章 先天之气2 周咫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时间还早,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 周咫在空间的一角打开一个机关。 一阵金属摩擦的“喳喳喳喳”声响起。 随后一根根被绳索绑住、碗口粗细的木桩以横平之势从周咫头顶缓缓垂下。 地上的石板也自隆隆冒起,化为一根根石柱。 周咫的身形也随着石柱的升高而缓缓升高。 隆隆的声音停歇,最终形成一根根高约丈许且粗大的石柱达数十根之多。 随后,一根根绳索晃荡,木桩也开始在周咫身周交错晃荡着冲向周咫。 周咫平静地站在一根石柱上,待木桩离他胸口只有数寸的距离时,他身体陡然一旋而走。 “砰” 一前一后二根木桩撞在一起。 随着这一撞,木桩似乎拥有了人性般被激怒。 “嗖嗖嗖” 一根根木桩如鱼群,如狼群般从四面八方向周咫撞来。 周咫脸色平静岿然不动,待在被合围夹死的刹那,周咫动了。 不,准确地说是弯曲。 周咫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一弯一绕,如一条藤蔓,如灵动的蛇儿般缠绕在木桩上蜿蜒曲折向前。 遇到接踵而至的木桩,周咫的身体一弓一弹,又攀附在木桩上蜿蜒曲折逆流而上。 这便是天龙练体诀中的游龙身法。 眼看周咫就要冲出包围圈,恰在此时,一阵急骤的破空声响起,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如骤雨般从天而落。 周咫大惊,靠,哪来的石头?老家伙搞什么鬼? 来不及多想,周咫身体一紧,缠着木桩一个反转而下躲避。 “砰砰砰” 一如骤雨打芭蕉,如冰雹打瓦房。 没等周咫松一口气,所有的绳索齐齐一松,木桩急速下坠。 “砰” 猝不及防之下,周咫连带着木桩从高空急速落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嗖嗖声响,绳索如有灵性般垂下且缠绕在木桩上一拉,所有的木桩齐齐而起隐没在空间的黑暗中。 同时,一根根粗大的石柱也齐齐沉入地下。空间又自化为一览无遗的小广场。 “嗖嗖” 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如蝗如雨般落下。 没有躲避的遮挡,周咫完全暴露在如蝗如雨的石块下。 周咫大吼一声,拳出如风,击向砸向自己的石块。 “砰砰”声响中,石屑飞溅,尘土飞扬,化为一片蒙蒙的灰尘。 同时,周咫如灵动的鱼儿般穿梭在一块块石头的空隙间,偶尔出手击碎避无可避的石块。 顿时,空间里响起砰砰啪啪的爆响声。 石块雨陡然一顿一歇,突然“哗啦啦”一阵急促声响起。 一块块石头如密集的暴雨般从天倾泄而下,又如开闸泄洪的洪流般从天轰轰然喷泄而出。 周咫眼角跳动,靠,老家伙不是想要我的命吧? 来不及多想,周咫全力运转体内的“龙气”。 周咫体内的二道如婴儿拳头大小的“龙气”轰然运转,旋转如急流中的旋涡,丝丝缕缕的先天之气从二端往阻碍的经脉渗透,隐隐有冲破阻碍相融相合之态。 可从二端渗透而来的先天之气在交汇后并没有水乳交融,而是相缠相绕,如春蚕吐丝般,化作了一枚拇指大小的蚕茧状态且旋转不休牵引来丝丝缕缕似血似气之物壮大着自身。 同时,二端的二道“龙气”同步徐徐错落旋转且缓缓向中间的那团“龙气”靠近。 可惜,周咫还没有开辟法源,拥有神念,无法做到内视,无法见证自己体内这神奇的一幕。 与此同时,无数的气流向周咫蜂拥而来没入他的体内,使他的气息疯狂暴涨。 “昂” 一道低沉的龙吟陡然响彻整个空间。 紧接着一道龙形虚影从周咫体内一个模糊蜿蜒盘旋而出,一个模糊化为一个圆弧形的光罩笼罩在周咫身周。 光罩青光蒙蒙,一道模糊的龙形虚影环绕其中。 “嗡” 龙影光罩猛然一扩,挡住石块洪流的冲击。 刹那间,咣咣之声不绝,轰鸣之声不断。 躲在一旁静静观看的竹先生眼露惊讶之色:“龙影壁?这小子居然在危急关头练成了龙影壁?难道他凝聚了第三道先天之气?” 竹先生的眼瞳陡然亮起蒙蒙红光看向周咫,随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是时候了。 “砰砰” 一阵急促的爆响响起,打得龙影光幕泛起阵阵波澜,一如动荡的水面。 周咫咬牙撑起龙影光幕,眼看光幕即将破碎,而满天的石块也在此时消失无踪。 周咫心神一松,龙影光幕也自轰然而碎,化为气流归于冥冥之中。 周咫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口地喘息着,如被搁浅的鱼。 施展这手龙影壁,几乎耗尽了周咫的体内全部的龙气。 恰在此时,一块面盆大小的石块悄无声的从周咫身后出现,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周咫后背。 同时,周咫耳朵微动,身体就地一滚避开。 恰在此时,同样一块块脸盆大小的石头在周咫身周数米外一一浮现,倏地向周咫砸来。 眼见避无可避,周咫深吸一口气,身体一旋,刹那轰出数拳。 “砰砰”几声,石块一一碎裂。 此时的周咫早已精疲力尽,虽勉力击碎了石块,却没有完全把石块打爆,仍有十多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惯性砸在他的身上,痛得他呲牙裂嘴。 竹先生负手从阴影处走来。 周咫一边喘息,一边没好气道:“玩儿这么大你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下下?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是?”说完,一脸的幽怨。 竹先生淡然道:“你面对敌人之时,你的敌人会通知你吗?” 周咫沉默,是啊,敌人会通知自己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竹先生:“你于危急之时,施展了龙影壁,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周咫想了想:“先生的意思是,我也有可能在危急之时突破至练气期?” 竹先生笑着頷首:“人在危急之时,往往会激发自己的潜能。” 周咫的眼睛亮了亮。 竹先生继续道:“其实你与真正的练气期只隔一层窗户纸。要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埋头苦练不如寻找机缘。你现在可以使用天龙练体诀后面的手段了。” 周咫一怔,随后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我练成了第三道龙气了?” 天龙练体诀分三段,每练成一段,体内便会凝聚一道“龙气”,每练成一道“龙气”便能施展相应的手段。 练成第一道“龙气”便能窜高伏低地纵跃,便能施展游龙身法。 练成第二道“龙气”便能施展龙气波光拳。 练成第三道“龙气”便能短距离飞掠,施展龙影壁,与一些更厉害的手段。比如波光拳与龙影壁相结合的怒龙出渊与暴龙拳等数个手段。 但这些杀招虽强,但也有限制,毕竟周咫体内的“龙气”有限,一旦消耗完,那他就跟普通的炼体期没什么二样。 竹先生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离突破到真正的练气期也越来越近了。” 练气期还分真假? 周咫还待再问,竹先生却转身离去。 周咫跟上。 地下空间再次陷入了黑暗。 第9章 要求 朝南斋,书房。 烛火微晃。 一老一少各自捧着一本书读。 不同的是,竹老是一边咳嗽一边喝着茶一边读着书。 周咫是一边读着书,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一只鸽子大小,脸部有黑色条纹整体呈深色的鸟儿落在窗边“啾啾”叫着。 这鸟原名为游隼,又名青燕。因其速度极快,被修士捕获后与灵禽杂配后改名为灵隼或灵燕,作为传递信息所用。 灵隼因其寿命不长,所以价格不高,被景国皇室所垄断控制。 周咫神情一凝,这灵隼的到来,一般都代表竹先生所管辖的四个小镇出了事,也就是他所管辖的区域出了事。 周咫一步跨到窗边,从灵隼脚下的竹管中取出一封信查看后脸色有些凝重。 竹先生咳嗽着问:“出什么事了?” 周咫:“大通镇报,今天镇子里失踪了一名精壮男子,找到时,已经变成了人干,我得去看看。” 没办法,竹先生所管辖的四个镇都没有明面上的修士坐镇,只有一个巡察使与四位练体期的外门弟子,有什么玄乎的事情,只能是竹先生这个巡察使出面。 现在换成了周咫。 竹先生皱眉:“被吸成了人干?难道出了阴魂邪祟?我得去看...”话没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咫快步来到竹先生身边,用手抚其后背,助其缓解并温言道:“先生好好歇着,问题应该不大,我去处理就好。再说,我已经练成三道龙气,对付个把阴魂邪祟不成问题。” 竹先生想了想,便点点头:“嗯,也好。”说完从身旁拿出一根黑黝黝的棍子。 准确来说,是一截长约一尺多长的黑色竹子。 但周咫知道,这并不是一截黑竹,而是竹先生的佩剑--黑竹剑。 这剑他不但熟,而且还会使用。 黑竹剑共有四种变化,只要抖动黑竹,黑竹便会化作一柄黝黑细长且节节延伸的长剑。 再一抖,长剑便会陡然延伸且剑柄节节而上化作一柄黑黝黝的细长的长枪形态。 再一抖,长枪便会陡然延伸,达一丈之远,化为节节相连且边缘是剑刃且端头是剑尖模样的锁链形态。 再一抖,锁链便会缩回,再次化作正常长剑形态。 再一抖,黑竹剑便再次化作一根尺许长的普通黑竹形态。 竹先生:“把黑竹剑带上,小心点。” 周咫应了声接过,便大步出门。 少顷,周咫骑着一匹黑马冲出了朝南巷。 马是君山门配的,每月还有草料钱补贴。 不然以周咫缩衣节食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养一匹马。 一处大殿,明光石高悬。 一位身着青色素袍,须发皆白的高瘦老者高坐大殿之上,正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册津津有味地读着。 老者便是君山门的掌门,司徒谨。 一位同样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大步入殿拱手禀:“师尊,弟子收到一封加红信。” 司徒谨共有四位弟子,分别为大弟子钟铭山,二弟子洛云岳,三弟子孙予策,四弟子马夜。 这四大弟子都已成就真丹,其中三人被委以重任坐镇各地,只有大弟子钟铭山留在司徒谨身边侍奉。 司徒谨霍然站起身:“哪里传来的?” 由不得司徒谨失态,要知道君山门的信分四种,一种绿色,一种褚色,一种红色,一种加红。 所谓加红,意思便是紧急重大的意思,只有掌门能拆看,往往这种事,都是要命的大事。 钟铭山:“同安郡,山顶镇,竹师叔传来的。” 司徒谨伸手一抓,信件便“嗖”的一声飞到手中。 待司徒谨拆开信件看时,紧绷的脸颊慢慢松了下来,随后变为一种伤感,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钟铭山试着问:“师尊,出什么事了?” 司徒谨有些惆怅道:“你竹师叔的寿限到了,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你看看吧,说说你的意见。”说完,手一抛,信函平平飞向钟铭山。 钟铭山伸手接过查看后,略默抬头:“竹师叔要求他收养的孩子接替他的位置,这只怕于规矩不符,容易落人口实,让人垢病,我觉得师尊要三思而行。” 司徒谨笑着走下大殿高位,并顺手拿回了信件:“三思?你可知三思是哪三思?” 钟铭山一怔,随后躬身回:“所谓三思,便是指思危,思退,思变。知道了危险,就要躲开,这就叫思危。躲到别人不再注意的地方,这叫思退。退下来就有了时间机会,再慢慢看,慢慢想自己的过失,想一想往后应该怎么做,这就叫思变。” 司徒谨笑着颔首:“君山门的情况你了解,你觉得咱们君山门适合这三思吗?” 钟铭山面露苦笑:“师尊,咱们君山门被修罗门,断刀门三面包围,危是危矣,可如何能退?又如何能变?弟子愚昧,实在不知道。”说完做汗颜状并躬身一礼。 司徒谨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这位大弟子处理具体事务很有一套,但开拓精神、变通精神却欠缺得很,只适合做个守成之主。 可君山门四面环敌,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当掌门显然是不合适的,可自己死后,谁能接任掌门之位? 司徒谨话锋一转:“竹溪尧不是个不知轻重又不懂规矩的人,但他却用加红信件来说明这件事,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钟铭山苦笑:“弟子愚笨,还请师尊赐教。” 司徒谨轻叹:“说明他重视这个孩子,看好这个孩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想我君山门人才凋敝,坐困一隅,如果不思危,不思进取,不思变通,那么迟早都只有败亡一途。” 钟铭山忙道:“师尊,我君山门虽只拥有三郡之地,可也相当于五郡之地,门中更是坐拥近四十位真丹高手,比梅山门强太多了,师尊更是真丹巅峰,在云州罕有敌手,何必···” 司徒谨摆了摆手:“与弱者比,你就算是强,那你还是个弱者。为师年事已高寿元将尽,有些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完,司徒谨又看向手中的信:“你竹师叔一身修为虽失去了十之七八自隐于山林,但他的眼光还在,他的心,也是向着君山门的。铭山,你亲自走一趟,把那孩子的情况查个清楚明白。” 钟铭山应下离去。 司徒谨再次看着手中的信笺,轻声道:“教而不收为徒···”说完抬头看向殿外,看向夜色苍茫。 第10章 红娘子 夜深人静。 朝南斋。 竹先生负手站在庭院仰首看着皎洁的月亮沉默着。 一道黑影倏地出现在竹先生身后,随后黑影一挥黑袍,露出一张笑眯眯人畜无害的脸。 倘若周咫在此,定能认出这张脸,此人正是朝南巷头开杂货铺的张老实。 竹先生淡淡道:“事情安排好了吗?” 张老实躬身回道:“先生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竹先生“嗯”了声,便不再言语,依然抬头看天。 张老实忍不住问:“先生真放心周咫一个人去那土匪窝?那里可是有一位蛮神宗的练气后期坐镇,要不要让属下去盯着点?” 竹先生淡然道:“若他连一个区区普通的练气期都搞不定,那他也不配做我的弟子。” 现在又承认是他是你弟子了? 张老实试着问:“先生真准备离开周咫?” 竹先生淡淡一笑:“他现在正是蹒跚学步之时,我若一直扶着他,他又如何走接下来的漫漫长路?人若不跌跌撞撞,又如何成长?如不成长,又如何灿烂辉煌?” 竹先生像是解释,又似自我安慰,他继续道:“他已练成三道先天之气,与普通的练气期相比丝毫不弱。再以先天融后天,跨入真正的练气期后,就算是筑基修士也能斗一斗,我有什么放心不下?再说…” 竹先生仰望星空徐徐道:“这世界平静太久了,也该咱们出去活动活动了。” 张老实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眼中露出湛湛精光,佝偻的身杆也不由挺了挺。 要从这山圪圪走出去了吗?这想想都让人激动。 张老实迟疑了一下道:“先生,那处墓地很是凶险,你真的让周咫去历练?是不是有些不妥?有些急了些?” 竹先生轻笑道:“不凶险,怎么叫历练?不凶险,怎么算真实?不凶险,如何引人注目?不凶险,如何能成为晋升之阶?放心,到时候有人会比你更在意他的安危。” 明月当空,夜风拂面,清爽。 周咫快马加鞭驰骋在大路上。 绕过一个大弯,一个身着红衣、身形婀娜多姿的女子在前方数十丈外袅袅婷婷缓步而行。 月光蒙蒙胧胧,加上女子衣袂飘飘步伐轻盈,加上婀娜身形背影,看起来很是正点。 周咫心里嘀咕了句,怎么这么晚了,还有这样一个女子在赶路? 本着一颗善良的心,本着巡察使的职责,周咫一扬马鞭,马儿一个加速便赶到了女子身旁。 “吁” 周咫勒停了马儿,温言道:“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赶路?需要我送送你吗?” 红衣女子转过脸,露出千娇百媚的脸且嫣然一笑:“这敢情好。” 看到这张脸,原本一脸笑意的周咫,脸色立马大变,一挥手中的马鞭。 “啪” 马儿吃痛,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周咫只觉自己的心肝怦怦乱跳,红娘子,自己居然遇上了云州全境通缉的红娘子。 娘的,今天出门没看皇历,居然连红娘子这个女色鬼都撞到了。 红娘子是个修习鬼道功法的散修,专吸男子的精气修炼。据传已是练气巅峰修为,一只脚都已跨入了筑基期的狠角色。据传这女人每到夜晚都会出来逛荡,专挑练体练气的男子下手。因其作恶多端,故而被云州之主勒令云州各派通缉。 “咯咯咯...” 一阵娇媚的笑声响起。 “运气真不赖,出来逛一圈,居然一下就遇到一个气血充盈的练体修士,乖,不要跑,姐姐会让你爽,会让你吃饱,咯咯咯...” 话落,周咫只觉眼前红影一闪,红娘子的身影陡然悬浮在马儿前且跟着马儿的跑速同步向前。 这修为,这身手,看得周咫眼皮子直跳,心里暗呼不妙。 这娘们儿居然能飞?难道她突破了?妈蛋的,完蛋了。 要知道,练气修士只能蹿高伏低的短距离飞掠,筑基修士才能滞空长距离的飞掠,修为达到真丹期,才算真正的御空飞翔。 红娘子一双妙目在周咫的身上看了又看,貌似在琢磨这么白嫩嫩的精神小伙是清蒸还是红烧。 周咫紧握腰间的黑竹剑,心中很是紧张不安,他想主动出手,可自己出手有用吗? 准确的说,周咫是被对方这一手给吓住了。 红娘子身体浮空且与快速奔跑的马儿同步倒飞,这哪是练气期能做到的事? 而红娘子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周咫,有点有恃无恐的味道,更像猫儿抓住老鼠后的戏谑。 周咫脑中突然闪现出竹先生的教导:活路都是拼出来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周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紧张不安,全力运转体内的“龙气”且双臂一张。 “昂” 一道低沉的龙吟陡然响起。 空气微漾,如微漾的湖面荡起层层波澜。 无数的气流成丝成缕地向周咫蜂拥而来没入他的体内,使他的气息疯狂暴涨。 紧接着一道龙形虚影从周咫体内一个模糊蜿蜒盘旋而出,一个模糊化为一个圆弧形的光罩笼罩在周咫身周。 “嗡” 青蒙蒙的光罩猛然向外一扩,同时周咫握拳缩臂一拳轰出。 “昂” 低沉的龙吟伴随着一个海碗大小的波光之拳轰在青蒙蒙的光罩上让其猛然向外一凸。 “昂” 龙吟陡然嘹亮,一道模糊的龙影咆哮着冲出,随后化为一只狰狞的怒拳以雷霆之势轰向红娘子。 这是龙气波光拳与龙影壁的综合,名叫怒龙出渊,是周咫凝练三道“龙气”后,才能施展的一招。 红娘子脸色一变,眼瞳微眯,双臂猛然一张。 “呀” 浓郁的阴雾从她体内滚滚而出一凝,化为一只蒲扇大小的阴气之爪迎上。 “轰” 二者相撞相消,滚滚气浪成圆弧形向四周扩散,吹得尘土枯叶枯草满天飞扬,吹得道路二旁树枝“哗哗”作响。 马儿遭到阻力,也自生生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这一招,平分秋色。 周咫心中大定。 红娘子也自收起了狷狂。 月色下,红娘子浑身阴气缭绕,冷冷的盯着周咫,眼中露出忌惮与疑惑之色:“你是练气期?” 不待周咫回答,红娘子又自我否定道:“不对,你不是练气期,身上没有练气期特有的气息。可你为什么能灵气外放?”说完皱眉不已。 随即红娘子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练成了先天之气,成了不是练气期胜似练气期的修士。咯咯咯...老娘运气真好,有了先天之气,何愁跨入不了练气巅峰之境?何愁筑不了基?” 最后一句,红娘子说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笑得那叫个肆意张狂,仿佛得到了天大的造化,捡到天大的宝贝一样。 第11章 暴龙拳 周咫愣了愣,这女人只是练气后期?我不是练气期的练气期?灵气外放,就是练气期?我练出来的是先天之气?不是龙气吗? 老家伙又骗我?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周咫笑道:“哎,老女人,不,老女鬼,发完噫症没?” 红娘子闻言柳眉倒竖:“臭小子,你叫谁老女人?老娘哪里老了?” 周咫笑道:“你傅粉施朱也难掩你老态龙钟的底色,你的衣服穿得那么艳丽,妆化得那么浓,粉搽得比锅底还厚,这不是强行装嫩欲盖弥彰么?” 掉书袋的话红娘子没听懂,但强行装嫩这句,她还是听懂了。 那个女人能受得了如此侮辱? 红娘子勃然大怒:“找死!” 话落,红娘子双手在身侧猛然一伸。 “铮” 她的指甲陡然延长,化为尺余长且漆黑如墨且散发着森森阴气的锋利之爪形态。 “呀”的一声尖叫,红娘子纵身而起直扑马车。 周咫怡然不惧,手持黑竹剑一抖,化为三尺长剑一纵而起迎上。 “叮叮” 火花四溅,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二人以快打快,错身而过的倾刻间就在空中连碰数十下。 红娘子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折,人如闪电般直取周咫的后背。 本在急速坠落的周咫手中长剑一抖。 “唰” 长剑陡然变长变粗,化作一柄笔直的长枪形态且深插入泥土之中且被下坠的周咫压得如弯月满弓般弯曲。 周咫身形一顿,随后接着猛然弹起,同时右手拔起长枪,抡臂挥起一道圆弧形的幽光拦腰斩向红娘子。 红娘子眼瞳一缩,身形陡然而停且宛若鬼魅般刹那后退。 可她仍然是慢了半拍,锋利的长枪仍然在她腰间带起一蓬鲜血。 在幽光扫中红娘子腰间后,周咫的身体猛然加速下坠。 “轰” 烟尘四起,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地面。 周咫一落地,双腿一曲,双手握拳,整个人炮射而起,旋转着极速地撞向后退的红娘子。 “咣” 炮射而至的周咫狠狠地撞在红娘子身上。 “啊…噗” 红娘子被撞得身体一弓,狂喷一口鲜血,惨叫着如破麻袋般向后摔去。 “砰” 红娘子重重的撞在一棵大树上,震得大树枝叶飞舞哗哗作响,一棵棵果子扑蔌蔌掉落,一片片树叶飘飘扬扬飞舞。 周咫也借着反震之力,一个翻转落在长枪旁。 这连环二击得手,让周咫又恢复了小先生的淡定从容。 练气后期,也不过如此罢了。 红娘子落在地上,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又抬头看向周咫略凝视,随后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流出的鲜血且向周咫抛了个媚眼“咯咯”的娇笑道:“有趣,有趣,居然能伤到我,你这颗大补药我要定了。” 话落,红娘子一甩满头青丝。 青丝如瀑展开,随后猛然变长,如黑色的潮水般向周咫铺天盖地袭来。 周咫眼瞳一缩,这是个什么鬼? 来不及多想,周咫双臂一张。 “昂” 龙影壁瞬间形成笼罩住周咫全身。 “砰砰” 发丝打在龙影壁上,如暴雨打芭蕉,如暴雨击打在湖面激起朵朵浪花。 约莫数十个呼吸,红娘子见始终破不了龙影壁,蓦地长啸一声,千丝万缕的长发陡然根根竖起一个模糊缠绕蓦地变大变粗,化成数十根如手臂粗细的黑色木桩且齐齐人立而起向龙影壁狠狠砸下。 周咫眼睛一眯,双腿微曲,双臂一合在胸前,龙影壁的波光顿时如被鲸吸在手,化作一个硕大的光球且猛然向前推出迎上正前方的一根粗大的木桩。 “昂” 光球推出去的同时,周咫手握黑竹剑炮射而起紧随其后。 “咣” 粗大的黑色木桩被光球撞得高高弹起。 “轰” 数十根黑色木桩齐齐轰在马路上,砸出一道道深深的沟槽,激起满天尘土飞扬。 同一时刻,周咫一抖手中的长枪,化作锁链缠绕在黑色的木桩上且借力一荡至木桩旁且同时双腿在木桩上连蹬,随后擎起长枪人如闪电般向红娘子的本体刺去。 本是垂头而立的红娘子霍然抬起头,眼中闪过惊惧之色,她感觉到周咫这一枪所蕴含的强大的杀气与决心。 的确,这是周咫全力以赴的一枪,因为他体内的“龙气”已经不能支撑他继续缠斗下去了,他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待到他体内的“龙气”耗完,那他也就完了。 来不及多想,红娘子双手一合一张,一个阴气旋涡陡然出现一凝,化作一面阴气森森的鬼面盾牌迎上。 “咣” 长枪毫无迟滞地轰破了盾牌且余势不竭地刺向红娘子。 恰在此时,如黑潮般的发丝倏地缩回,一个模糊缠绕,化为一个巨大的黑色盾牌形状。 见到这一幕,周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周咫右手成掌,猛的一掌拍在长枪尾部。 “咻” 黝黑的长枪化作一道闪电幽芒向前刺去。 紧接着,周咫双臂一张,全力催动体内的“龙气”。 “嗡” 无数的气流如被鲸吸蜂拥而至周咫身周让其浮空不坠且如归巢之鸟般汇于他双手之上,形成二个西瓜大小的光蒙蒙的光球形态。 紧接着周咫双手一合,二个光球瞬间相融相合且沿臂而上包裹着周咫的手臂且一个模糊化为一片片鳞次栉比的鳞片包裹住整个手臂。 周咫一缩手臂一拳轰出:“暴龙拳!” “昂” 宛若巨龙咆哮。 周咫的手臂陡然延长,如装有一个强力的弹簧般“嗖”的越过了长枪率先狠狠地砸在黑色盾牌之上。 “轰” 黑色盾牌当即被砸了个大窟窿。 同一时间,周咫在施展出暴龙拳之后,利用身周的灵气,虚空连蹬,一个陡然加速追上长枪笔直地穿过窟窿向前刺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红娘子被暴龙拳结结实实轰在胸前,随后背后一凸,狂喷一口鲜血,向后跌去。 一道幽光电闪而过。 “噗” 长枪直直地穿过了红娘子的胸膛,来了个前后通透。 晰晰沥沥的鲜血从红娘子嘴中流下,她傻傻怔怔的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长枪,满眼的疑问,满眼的难以置信,满脸的不甘心。 她张了张嘴,鲜血更如泉涌,把她想说的话,化作呜咽哽咽。 她流泪了,后悔了。 周咫漠然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安息吧。” 话落,周咫抬手拔枪,红娘子仰天而倒。长枪在风中“嘤嘤”作响,像是送别的葬歌。 第12章 云图 送别的不是红娘子,而是周咫的过往。 以前他只是杀虎豹豺狼,现在他却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他看来,人与虎豹豺狼还是有区别的。 前者有人性,有慈悲,懂善恶,明是非。后者只有填饱肚子嗜血的本能。 可经由红娘子一事,他发现自己想错了,在那些强者眼里,他只是一个猎物,一道菜,一味药而已。 人与野兽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一战还是让周咫难忘,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与人真正的对战,第一次把所学用于实践,第一次毫无保留的战力全开。 虽然开始有些紧张害怕,但真正动手后,这些东西也就消失了。 至于看着一地的血腥,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倒在了自己面前,周咫也没太多的感触。 倒不是他冷血无情。毕竟对方没把他当人看,只拿他当猎物猎杀,那他将之反杀,又有什么不对? 就像他面对虎豹豺狼一样,如果他成为了野兽的血食,野兽只有得到食物的欢喜,哪里还会为食物悲伤流泪的道理? 性格行为要想改变可能要潜移默化。 可思想认知的转变,往往就在瞬间刹那。 周咫身体微晃,拄着长枪才没有跌倒。 这最后一击看似简单,实际上几乎耗尽了他的精气神。 现在强敌已除,周咫心神一松,再也坚持不住。 周咫盘膝坐下,运转起天龙练体诀恢复体内的“龙气”。 约莫小半刻的时间,周咫感觉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去收缴自己的战利品。 周咫开始在红娘子尸体上寻找值钱的东西,他突然感到一阵内急,他也不避讳,当着尸体的面解开裤腰带对着一旁的小树就是一阵灌溉。 当然,他没亵渎尸体的意思,纯粹是事急从权。 可尸体貌似不乐意见到这“龌龊”的一幕,竟一下闭上了双眼。 还好周咫只顾着灌溉,没看到这一幕,不然他一定会吓得把尿给憋回去。 轻松后的周咫系好裤腰带,便开始在红娘子身上翻找。 一个显眼的白瓷小瓶,周咫打开,从里面倒出十颗散发着朦胧光晕且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 周咫眼睛一凝,这丹药居然是蕴灵丹。 这玩意儿价值不菲,周咫只是在书上见过。 蕴灵丹,顾名思义,里面蕴含有大量灵气,属于中等灵丹,是修士快速恢复法力的不二之选。 周咫继续在一堆事物中继续翻找,发现还有十几张面额不等的妙票与一小堆妙币,总数约有个十几万。 周咫怔了怔,十几万?散修有这么富有? 接着周咫眼睛一凝,他在一堆妙票中发现了一叠黑色的符箓,共计三十六张之多。 这黑色符箓周咫在书上见过,名叫雷爆符。 雷爆符是用妖兽雷豹皮为原材料所炼制,是一种攻击性较强且比较常见的一次性消耗型符箓,分为上中下三品。 下品雷爆符只能威胁到练气修士,中品雷爆符能威胁到筑基修士,上品雷爆符比较少见,能威胁到真丹修士。 虽然这玩意儿比较常见,但同样被景国所垄断,各州郡都有得卖,但也不便宜,仅一张下品雷爆符也得一万妙币一张。 观这些符箓的色泽大小,周咫知道,这三十六张雷爆符,其中二十四张是下品,十二张是中品。 周咫倒吸一口冷气,这女人这么富有? 啧啧,这杀人越货果然是来钱最快的方法。 周咫在心里感叹一声,接着继续翻找,从红娘子腰间拿出一块泛黄的丝绢,上书二个正楷且醒目的大字:云图。 周咫的心猛地一跳,眼睛陡然一亮,云图?难道是前祁国国师的墓地? 周咫熟读各种书籍,自然知道云图与祁国国公这个人。 这片大地以前并不叫景国,而叫祁国,祁国国公便是祁国的国师,名叫曲云。 曲云是个无儿无女无徒的孤家寡人。 正因为曲云的三无,所以更受祁国皇帝的信任与重用,成为祁国的柱石。 传闻这位曲云国师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有着通天彻地之能,已是半步元婴之境。在他的庇佑治理下,祁国一度成为这方天地最强大的帝国之一,而祁国之所以灭亡,便是因为这位祁国国师的突然陨落有关。 据书中记载介绍,这位国师并不是陨落,而是冲击元婴境失败而亡,当时景国皇帝大恸,命祁国上下举孝并厚葬之。 至于葬在何处,至今还是个谜。 可正因为祁国国师显赫的地位名声与其死因与其隐秘的安葬,引得各国各派不断地寻找。 毕竟这位国师身家丰厚,又是冲击元婴境而死,他的墓穴中会不会留下冲击元婴境的心得?就算没有冲击元婴境的心得,他那一身强横的本事与那丰厚的陪葬品也让人心动。 周咫细细查看云图,发现边框四周绘有一个个精美的图案,中间画着山山水水,与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路线,与数条细小且色泽不同的箭头穿插迂回在各种道路与山水中。 这是一幅较为复杂的连环八卦图,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八卦图连着一个八卦图,达八个之多,形成一个连一个的巨大蜘蛛网,形成一座大大的迷宫,而祁国公墓,便在这巨大的蜘蛛网中间。 可这对于早已熟悉阵法且能熟练使用地图的周咫来说,看懂这图没什么难度,可要想探知到通往祁国公墓穴的真正路径,还得多多研究研究。 接着周咫一怔,这山山水水怎么看有些眼熟?这不正是山顶镇所在的云雾山吗? 难道祁国国公之墓便在这云雾山中? 但眼前并不是思索云图的时候,处理好眼前的事才是最关键的事。 周咫看向红娘子的尸体思索着。自己杀了红娘子在君山门能兑换二百点贡献分,还能得到几颗价值不菲的蕴灵丹,这么大一笔财富自然不能丢了,可自己现在要赶往大通镇,带着个尸体赶路不方便,到了地头更不方便。 周咫略一思索,便将红娘子拖进路边草草地掩埋了起来,等他处理完大通镇的事后,再来处理。 接着,周咫拿出一颗蕴灵丹沉默地看着,略犹豫后抬手将其吞入口中,他想要验证一下红娘子所说,自己体内的“龙气”究竟是不是红娘子所说的先天之气,自己没办法搬运周天,是否也能使用的蕴灵丹。 吞入蕴灵丹后,周咫立即运转天龙练体诀,只觉一股暖暖的气流流向四肢百骸,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大约数十个呼吸后,周咫霍然睁开眼,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干涸的龙气在迅速地恢复。 周咫有些惊疑不定,难道红娘子说的是真的?老家伙是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 周咫决定回去后好好问问竹先生。 第13章 一个大功劳要不要? 半夜时分,周咫便赶到了大通镇数里外。 周咫从怀里拿出一个青铜面具戴在脸上。 没办法,他这个巡察使是个赝品,哪敢光明正大地露面? 好在竹先生之前行使巡察之权时也戴了个相同的青铜面具,周咫现在戴着青铜面具,那便就是巡察使。 很快,周咫便到了大通镇外。 镇子不大,比山顶镇略小,整个镇没一点灯火,黑窟窿咚地,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暗。 周咫略一沉吟,便把马儿拴在了镇外,选择徒步进镇。 穿过一条条街道,周咫来到一家名为向记杂货铺前。 这里便是君山门设在大通镇的点。 为了不影响凡俗人的生活,君山门设置的点都比较隐蔽,只有一镇之长知道其所在地。 周咫伸手敲响了房门。 “谁?” 一道略显警惕略带紧张的男子声音在屋内响起。 “我”周咫沙哑着声音道。 灯光一亮,门随即打开,露出一名五短身材,略显肥胖,年约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双小眼睛,长相有些猥琐的男子。 男子便是坐镇在此地的君山门外门弟子向东生,人称“生子”,却被门内的人喊成“孙子”。 从这个称呼便能看出这个向东生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资质。于是,这个无关紧要,甚至有些流放味道的差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向东生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上使,您来了,请进请进。”说完伸手相请。 周咫沙哑着声音:“被吸干了的尸体在哪?” 向东生:“在堂内放着呢,就等上使来查验了。”说完,再次伸手相请。 周咫进入堂内细细查看尸体,发现尸体脖颈处有二个血洞。 向东生小心翼翼的问:“上使,是不是僵尸干的?” 周咫不答:“说说具体情况。” 向东生当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作了说明。 事情没多复杂,死者叫陈阿明,今年二十三岁,大通镇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今天在镇外农田劳作,天黑了没见人回来,于是他的家人便去寻找,可是并没有找到,于是其家人便报告给了大通镇镇长。 镇长立即组织大批的人手寻找,最后在镇外的坟地中发现了被吸成人干的陈阿明。 面对这种诡异的死亡,镇长没权处理,于是上报给了坐镇在此地的君山门弟子向东生。 向东生只是一个练体中期,面对这种有可能是阴魂邪祟干的事,他也没把握,于是上报给了周咫。 周咫:“带我去发现干尸的地点。” 向东生“诶”声,当先而行。 周咫:“你去拿个灯笼点上。” 向东生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周咫的用意,这是要以身为饵引出那邪祟。 你有把握么?可别连累了咱。 向东生心里嘀咕一句,可身体却不敢怠慢,当即点了个灯笼在前引路。 少顷,二人便踏着月色出了镇子,来到一片阴森森的坟地中。 树林森森,月光蒙胧,偶有夜枭啼鸣,让坟地更增几丝阴森的味道。 向东生正要说话。 “呀”的一声尖叫,一道白影陡然从阴暗处暴起扑向二人。 周咫一跃而起,凌空一个侧踢,一脚正中白影。 “砰” 白影被一脚踢得向后猛跌且重重摔在地上。 白影忽地直挺挺的站起。 “铮铮” 白影十指倏地弹出半尺长且黑气缭绕的指甲,且“呀呀”尖叫着又自扑向周咫。 向东生打了个哆嗦,他看清楚了,果然是个僵尸,而且还是个美得冒泡的女僵尸。 一头青丝,一袭白纱裙,身段玲珑,凹凸有致,怎么看,怎么美。 可是那张惨白的脸,猩红的眼,二颗尖尖长长的獠牙破坏了这份美丽。 咦,不对,僵尸不应该是直挺挺的攻击人么?怎么这个女僵尸跟正常人一样可以曲胳膊曲腿的对人攻击? 砰砰砰 周咫接连数拳打得女僵尸接连退却且怒吼连连咆哮不已。 周咫显然也发现了女僵尸的不同之处,同时也发现了这个女僵尸的实力并不强,只是皮糙肉厚扛揍而已,自己轻而易举便能将其爆头斩杀,可这与众僵不同的僵尸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周咫侧身避开女僵尸的攻击,顺势抽出腰间的黑竹接连抖动,化作长长的锁链向女僵尸一抖。 哗啦啦声响中,黑色锁链如一条灵动的蛇儿般缠在了女僵尸身上,将其牢牢捆绑。 “吼吼” 女僵尸张嘴发出咆哮声。 恰在此时,天空陡然一暗,月亮躲进了乌云之中。 灯光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女僵尸的獠牙在缓缓缩回,猩红的眼睛在慢慢褪色,变得明亮。长长如墨的指甲也在慢慢缩回。 只那么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女僵尸便变成一个楚楚动人年约二十二三的少女模样。 白衣少女惶恐地开口道:“别杀我,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天空陡然一亮,月亮又自露出圆圆的笑脸。 白衣少女的眼瞳又自倏地变成红色,二颗尖尖的獠牙也陡然冒出。 周咫与向东生面面相觑,这么邪门? 白衣少女,不,白衣僵尸“吼吼”嘶叫着,同时眼中流下一滴滴血泪。 周咫沙哑着问:“你心里明白,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是不是?” 白衣僵尸一边“吼吼”着,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命地点头。 周咫:“把她扛回去。” 向东生应了声,当即扛起白衣僵尸向镇内走去。 一沐浴到月光,白衣僵尸便变得暴躁不安,挣得黑色锁链哗哗作响,几欲从向东生肩上落下。 好在向东生虽然个子矮小,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练体中期,力气也自然不小,硬是生生将其按住扛到了杂货铺。 一脱离了月光,白衣僵尸又自化作了白衣少女。 周咫沙哑道:“说说吧,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白衣少女此时如变了个人一般,再没有之前的惶急,反而变得清冷而又冷静。 她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周咫:“你是君山门的巡察使?” 周咫沙哑着嗓音:“不错。” 白衣少女:“一个大功劳要不要?” 第14章 白荷 一个大功劳? 周咫与向东生面面相觑。 向东生立马问:“什么大功劳?” 白衣少女:“我助你杀了匪首独狼,为君山门除掉这个毒瘤。” 周咫眼睛微眯,独狼这个名字他听竹先生说过,也在君山门的任务榜上见过,那是一个练气中期修为的匪首,手下啸聚了一百多号人,盘踞在一个名为跑马寨的地方。离山顶镇大约有一百多里地,离大通镇大约四十多里地,已经超出了竹先生...不,周咫的管辖范围。 周咫也有想过将这帮为祸四方的山匪连根拔起为民除害。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一是他自己实力不够,没这个自信。 二是从竹先生几次上报无果,就能看出这伙山匪极有可能跟君山门内的高层有牵扯,不然为何任由其作恶而不作为? 周咫代替竹先生巡察之后,也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没有主动招惹这伙山匪。 但现在,周咫练成了三道“龙气”,将作恶多端的练气后期的红娘子给宰了,这让周咫多少有些底气,有些心动。 毕竟独狼越界了,若这次姑息,下次呢? 若接二连三的出事,这个巡察使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 一旦没了这份稳定且相对不错的收入,竹先生的病怎么办?爷儿俩的生活怎么办? 要知道,给竹先生治病的灵丹,一颗就得一万多妙币,一月就得要一颗。 现在二份收入加起来,也仅仅只够买药与维持日常的开销而已。 再说,君山门的任务榜上,独狼可是排在第三位,贡献分可足足有六百分之多。 六百贡献分呐,那可是能换60颗灵晶,60万妙币,这得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周咫的确是心动了。 至于独狼有可能跟君山门的高层有牵连,现在则不在周咫的重点考虑之中。 毕竟他都极有可能“失业”了,还怕什么牵连? 周咫沙哑着嗓音:“为什么要帮我杀独狼?” 白衣女子面露怨恨之色:“他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难道不该杀他?” 周咫漠然的看着对方:“这个理由的确充分,但还不够说服力。要想让我做你的刀,你就得坦白。” 白衣女子略默后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的确是今天才知道自己会在月光下变成嗜血僵尸的,以前根本没发生过任何异常。” 周咫:“有这么巧吗?偏偏是今天?” 白衣女子:“我在镇上的桃花坊定了一批胭脂水粉,今天是取货的日子,我如约来拿,可老板却告诉我,货还没到,要让我等一等,这一等就到了晚上才拿到货。你既然是这一带的巡察使,这一点你可以查证。” 向东生很有眼力界地道:“上使,我马上去查。”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周咫:“你是独狼的什么人?” 白衣女子面露讥讽笑意:“女人。准确的说,我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叫白荷,是独狼的二大卫使统领之一。” 这身份做内应的确够份量。 周咫:“你估计,整个山寨,有多少人是你这样的活僵尸?” 活僵尸? 白荷脸色一僵,随即脸色一黯,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僵尸吗? 白荷面无表情:“不知道,若你愿意去杀独狼,我可帮你挡下其他人。顺便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山寨宝库只有我与独狼知道。独狼的财富远超你的想像。我只有一个条件,杀了独狼,若有可能,帮我寻到解药或者控制之法。” 周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白荷:“财富的确让人心动,你的确应该是独狼的心腹,提的条件也不过份。然而我最感兴趣的事,你并没有说。” 白荷一怔,随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你是想知道独狼身后是谁在支持他吧?” 周咫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白荷:“我只知道君山门的确有人与独狼在来往,具体是谁,我并不知道。因为来人虽每隔一段时间会到山寨来一次。 但来人都神秘得很,每次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也不与下面的人接触,大多时间都住在山寨的听风院里。” 周咫立即追问:“每次来几个人?什么修为?大概多久来一回?” 白荷:“来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十天半月,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二三个月也不见人影。来人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二个,有时候三个,以我猜测,来人至少都是练气的修士。” 周咫:“上次来的时候是多久?” 白荷:“一个月前。” 恰在此时,向东生到来拱手:“上使,我亲自过问了桃花坊的老板,这女人所说的确是真的,也的确是熟客。” 周咫略默后伸手入怀,拿出一颗黑得发亮的丹药在手,直视白荷的眼睛:“此丹名为化血丹,中此毒者,七日内若没服用我的独门解药,便会化为一滩脓血而亡,你敢吃吗?” 白荷一惊,眼中闪过惊疑犹豫挣扎的复杂情绪。 周咫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白荷默了默后从周咫手中拿起毒丹,没有一句问询,没有一丝犹豫的吞了下去。 周咫笑了,这是个聪明干脆且执行力强的女人。 周咫:“准备一匹马,咱们马上出发。白姑娘,还得委屈你一下。” 白荷平静的点了点头:“最好拿一块布捂住我的嘴巴。先松开我,我给你们画一幅地图。” 周咫当即收了黑色锁链抖了抖,化为一根普通的黑竹别在腰间:“照她说的做。” 向东生当即快步而去。 少顷,纸笔齐备,白荷当即在纸下开始绘图。 向东生搓了搓手,嘿嘿道:“上使,我好歹也是个练体中期,要不带上我?我给你打打下手?顺便替你看着这女人。”说完朝白荷驽了驽嘴,又一脸期待的看着周咫。 这是想趁机捞功劳分润一份好处。 想想也能理解,坐镇在大通镇这么一个穷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活得安稳,穷得稳定。混到死,连买一颗聚气丹的贡献分也赚不到,撑死能到炼体巅峰而已。 但有可能、有机会活得更久,活得更好,只要不是痴傻,都会向前走一步。 周咫没有拒绝,因为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更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第15章 跑马寨 朝南斋。 书房,一盏孤灯。 竹先生正端坐在书桌边提笔书写着什么。 张老实大步入内:“先生,有个新情况。” 竹先生头也不抬:“说。” 张老实:“朱家的四小子上了跑马寨,身边还带着一具堪比练气初期的尸傀。以一敌三,这恐怕已超出了周咫的应对能力。” 竹先生握笔的手一顿,随后又自落笔书写,口中淡淡道:“无妨,按原计划进行。” 张老实忍不住道:“那个独狼是蛮神宗的弟子,本身修为已是练气后期巅峰之境,三个练气期打一个,先生就不怕周咫出什么意外?” 竹先生停下笔,站起身:“意外?这世上哪有事事都能把控的事?我能扶他一程,却不能扶他一世,路,终究还是要靠他自己走下去的。这一关,他必须得过。” 张老实略犹豫后道:“可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练气期,这万一...” 竹先生神色突然变得冷漠:“没有万一,他走上这条路就没得选择,没得退路。我的弟子,岂是这么容易死的?” 张老实皱眉:“这是不是对小咫太不公平了?” 竹先生低头继续书写:“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人必先自强,而后有助之。” 张老实懂了,这是不给周咫退路了。 跑马寨并没有马。 它的本名叫坠马峰。 之所以取名叫坠马峰,是源于一个传说。 相传在很久以前,一匹洁白且巨大生有巨大双翼的飞马从天空坠落在此山峰,巨大的冲击力把尖尖的山峰生生削去一大截,形成一个方圆里许的空地,由此取名坠马峰。 后独狼占领此地后,觉得坠字不吉利,所以才改名跑马寨。 独狼选择坠马峰当老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首先,坠马峰被群山环绕,进来的道路极为崎岖难行,不时有野兽毒虫出没,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一些麻烦。 其次,坠马峰三面是如刀削斧切光滑无比陡峭石壁,就算是练气期的修士,也很难攀登而上。 再说,进出坠马峰的路只有一条且布满荆棘且极为隐秘,再加上独狼布下的机关陷阱,不是跑马寨的人,就算寻到了入口,也很难活着走到坠马峰上。 离天亮还有一个半时辰之时,周咫一行三人已来到跑马寨的外围,余下的路只能步行。 好在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完全遮掩了月光,白荷也没必要再口塞布条,身捆锁链的绑着。 白荷熟练的给马儿戴上嘴套,隐藏好马儿,轻车熟路的在前引路。 三人一路沉默着闷头赶路,很快就到了进跑马寨隐藏的入口。 白荷:“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摸摸情况。” 周咫点了点头。 向东生却低声威胁道:“别玩花样,解药可还在上使身上。” 白荷冷清道:“我活着就是个行尸走肉,还有必要、还有心思跟你们玩花样吗?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毁我侮我的独狼。” 周咫沙哑着嗓音道:“不要这么悲观,解药或者控制之法一定是存在的,我尽力帮你拿到。” 白荷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一块大石旁,拣起一块石头,有节奏的在大石头上敲了敲。 大石头一侧陡然裂开一个大洞,紧接着探着一个脑袋警惕的四周环顾。见是白荷,不由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笑意:“原来是白统领回来了。你可知罪?” 随着话落,洞内走出数名身材高挑,肩披黑披风,腰悬长剑,身着紧身黑衣裤的俊俏女子。 这些女子都是独狼的亲卫,称之为卫使,实际上大多都是独狼的女人。 但不可小看这些女人,个个身手不凡,实力最低的都是练体中期,皆由独狼亲自教导。 当先一名女子年约二十一二,长得尤为艳丽,烈焰红唇,云绾高挽,五官精致立体,一身花裙子拖地,像极了一只花蝴蝶。 她名叫花蝶儿,练体巅峰修为,是独狼二大卫使统领之一,平时与白荷不太对付。 白荷眉头一挑,真是冤家路窄,怎么遇到花蝶儿当值了? 接着白荷心中一紧,这女人今儿个亲自来坐镇,看来山寨中是来贵客了。 白荷脸露淡淡笑意:“蝶儿,你怎么来当值了?” 花蝶儿微微一笑,围绕着白荷转动着身体且吹了口气在白荷耳边:“我们还以为白姐姐是跟着那位小白脸私奔了不回来了呢。没有了白姐姐你跟小妹作对,那将是多么的寂寞啊。” 白荷冷清道:“就你们几个人看守出入口?” 花蝶儿咯咯一笑:“姐姐是嫌欢迎你的人少了吗?姐妹们,都出来欢迎欢迎咱们的白姐姐。” 随着话落,又有几名肩披黑披风,腰悬长剑,身着紧身黑衣裤的俊俏女子走了出来。 花蝶儿咯咯笑道:“忘了告诉白姐姐,你违反了寨主的规定,一顿鞭子怕是跑不了了,这时候咱们姐妹全部来欢迎你,到时候咱们姐妹也得全程观摩参观,你可不能介意哟。” 白荷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六名女子浅浅一笑:“果然是到齐了。” 随着话落,一道人影倏忽而至,花蝶儿只觉眼前一花,自己身边的姐妹便软软倒地陷入晕迷之中。 花蝶儿刚欲张口大呼,一柄冷冰冰的长剑已抵在了她的咽喉一寸处“嘤嘤”作响,让她把惊呼声生生咽下。 周咫淡声道:“你只有一次说话的机会,明白吗?” 花蝶儿瞬间恢复了镇定且看了一眼白荷且点了点头。 周咫:“山上是不是来贵客了?” 花蝶儿没有犹豫:“是,来了二人,其中一位我见过几次,名叫朱钰,年约二十岁左右,是货真价实的练气修士,具体境界不清楚。 另一位很神秘,一直黑袍笼罩住全身,几乎在房间呆着不动,什么修为更不清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他们住的位置标出来。” 这么痛快? 周咫有些意外:“你不是独狼的女人吗?” 言下之意,你这么快就把自己男人给卖了? 花蝶儿面露讥讽笑意:“他的女人可不止我一个,也没有哪个女人甘心当一个玩物。”说完,又看了白荷一眼。 意思很明显,你也不是一样的想法吗? 白荷脸色淡然,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第16章 偷袭 周咫沙哑道:“说下去。” 花蝶儿:“如果你真是来杀独狼的,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出手。” 向东生问:“为什么?” 花蝶儿:“因为这会儿是他最松懈的时候。” 周咫沙哑道:“说清楚点。” 花蝶儿娇媚一笑:“一个时辰前,山下送来了三个美人,独狼与朱钰这会应该都还在风流快活。你若出其不意,定能斩杀他们于当场。” 周咫有些无语,这女人居然让我趁别人那啥的时候去偷袭? 向东生凑了过来低声道:“上使,这主意很不错啊。男女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最松懈的时候,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事物,嘿嘿...呃...” 周咫横了向东生一眼。 向东生当即讪笑着退到一边。 白荷轻声道:“上使,机会难得,何必在意那些世俗的小节?” 周咫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在心里快速的盘算,如果花蝶儿这女人所说是真,那个朱钰百分百是有个有背景的人。 朱钰的师长或家族大概率就是独狼背后的依靠,那么那个神秘人大概率就是朱钰的护卫,大概率也是位练气期,甚至是练气后期,乃至于是练气圆满也不一定。 如此一来,自己就相当于以一对三,局面对自己不是很有利啊。 不过周咫也不惧,毕竟他还有大把的雷爆符,只要运用得当,杀几个练气还是挺容易的。 周咫默了默后道:“把他们的位置标给我。” 花蝶儿看了看白荷,又直视着周咫的眼睛:“我把位置标出来,你能放过我吗?” 周咫:“当然。” 花蝶儿妩媚一笑,当即在地上画起地图,并一一说明。 做完这一切,花蝶儿正要说话。 白荷突的欺身而至,寒光一闪,花蝶儿脸色一僵,惊恐地捂着脖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咫,貌似在问:你不是说要放过我吗? 周咫沙哑道:“我是答应了你,可白荷却没有答应。” 花蝶儿仰面而倒。 白荷微微福了福:“谢上使成全。” 周咫沙哑着嗓音漠然道:“不是成全,而是我需要的合作对象只要一个就够。按我们之前的计划进行。”说完大步而去。 依花蝶儿的指点,周咫很快便来到听风院且找到了独狼的卧室。 一阵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让周咫倏地脸红心跳起来。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是一男二女的声音。 呸,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伤风败俗。 周咫悄然的来到窗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平心静气的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只有三个人且正在忘乎所以后,便摸到门边,用黑竹剑挑开了门栓,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房间内,雕花床上,一袭轻纱微荡,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周咫靠墙悄咪咪地来到离床二丈外一抖手中的黑棍,化作黑竹剑,再一抖。 “嗖” 黑竹剑陡然变长化作笔直的黑色锁链刺向床上男子的后背。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一团黑影倏地从天而降,黑影身在空中,左臂一伸,一只黑爪陡然延长且后发先至且悍然抓住了弹射而出的黑竹剑所化作的黑色长锁链一拉。 一股巨力传来,周咫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出三步之遥。 同时,一只指甲长长泛着幽幽黑光且黑气缭绕的黑爪倏地延长且带着浓烈至极的腥臭腐烂之味向周咫当胸掏来,似乎要将周咫开膛破肚一般。 周咫大惊,有埋伏?房中居然还有第四个人?我怎么没察觉到? 不对,这不是人,这应该是一具僵尸才对。 来不及多想,周咫一催体内三团“龙气”自腹至臂至手一握,一拳轰出迎上。 “轰” 空气炸响。 “咣” “咔嚓” 黑爪当即被一拳击得骨折。 与此同时,周咫右手一抖黑竹剑。 “嗖” 黑色锁链带起一块块腐肉与一蓬黏稠的液体陡然缩回收为化为正常大小。 周咫一剑在手,身体一旋而出。 幽光一闪。 一颗狰狞的头颅飞起。 腥臭黏稠的液体冲起半尺之高。 无头的僵尸双臂划拉两下后轰然倒下。 这一切说起来很长,实则不过二三个呼吸的时间。 “啊” 床上的二名女子尖声惊叫。 二女同时抓被往身上捂,不知是想挡住外泄的春光,还是想盖起羞耻。 而床上的男子虽惊却不慌,他看见自己所带的堪比练气初期的僵尸,二个照面就被对手所杀,深知就算是自己上,也是白搭,当务之急是脱身为上。 男子想也没想,双手齐出,抓住二名不着片缕且尖叫不断的女子向周咫掷来。 同时,他一抓被子一扬,红色的锦被如团红云般紧随二名女子身后盖下。 同时,男子抓起亵衣裤在手,光着身子,一个乳燕投林撞开窗户狂飙而去且厉声大喝:“抓刺客,有人行刺我。” 而此时周咫刚刚斩杀了僵尸,他只觉二个白白的事物扑面而来,他知道是那男子为了迟滞他所为。 周咫正欲挥剑将之斩杀。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本性,他所受到的熏陶让他迟疑了一下。 就这么一迟疑,二个香喷喷,软绵绵的身体扑在了他的身上。 这让未经人事的周咫身体一僵,脑袋一蒙,接着心跳加速,血流变快,呆在当场。 恰在此时,大红被子盖下,将三人蒙在被下。 只见大红被子起起伏伏,犹如大海的波涛,伴随着闷闷的惊叫与倒地的闷响与一二声闷哼,引人无限遐想。 若男子不是马上就逃,就这么一个空档,周咫只怕已被他斩杀。 “嘶啦。” 大红锦被被撕裂,周咫提剑冲出。 他的脸有些红,一是羞于启齿的经历,二是计划偏离给急的。 很难想像,二个毫无修为且不着片缕的女子在大红锦被下会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居然以嘴堵他的嘴。 这简直颠覆了少年对女人矜持的认知。 也破坏了少年对女人的向往。 不过那二女人做的事情虽然很臭,但她们的身体真特么的香啊。 女人麻烦,女人误事,女人能让自己心慌意乱。 这是少年对女人的初步认知。 第17章 只是我用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周咫刚从窗户跳出,突然心生警觉。 “咻” 一道尺多长光蒙蒙的剑影向他斩来。 来不及多想,周咫抬起黑竹剑自上而下奋力一击。 “咣” 光蒙蒙的剑影被周咫一剑斩碎。 “噫,实力不赖。” 话落身现,一位年约四十上下,披散着头发,右眼戴着一个黑眼罩,穿着一个黑背心,赤裸着双臂,露出满臂疙瘩肉的魁梧汉子与一个只穿着亵衣裤,手提长剑、长相有些阴柔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周咫数丈外。 中年男子便是跑马寨寨主,绰号独狼。 青年男子自然便是花蝶儿口中的朱钰了。 朱钰没想到,独狼把自己的豪华大床房让给自己享受,自己还没享受完,差点就死翘翘了,这让他很是恼火。 朱钰阴着脸,剑指周咫冷冷道:“怎么?坏了本少的好事就想跑?” 周咫轻笑道:“跑?不知是谁光着屁股逃跑了?” 朱钰脸色一寒,手中长剑猛然青光暴涨且嗡嗡作响,可见其恼怒之盛。 独狼给朱钰使了个眼色,朱钰冷哼一声,长剑微微垂下。 他不是个没脑子的人,瞬间便明白了独狼的意思,来人身上没有明显的灵气波动,要不是功法特殊,就是身怀异宝,要不根本不是修士,而是一个炼体巅峰。 前二种的可能性不大。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是前二者,不可能偷袭不成功。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那么情况可就有些不妙了。 试问一个炼体期怎么可能独自闯上跑马寨? 他身后必定有人撑腰才解释得通。 可他背后的人是谁? 会不会是君山门?还是对手仇家?这不搞清楚,动手毫无意义,就算杀了他也没意义。 所以搞清楚状况才是最主要的。 独狼沉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闯我跑马寨?为何要刺杀我的人?我跑马寨哪里得罪了你?” 周咫:“你哪有这么多问题?我除暴安良不行吗?” 说完,周咫假意去抹嘴上的脏东西,实际是把三颗蕴灵丹纳入了口中。 没办法,他的“龙气”有限,不得不提前磕药做点准备。 独狼笑了:“除暴安良?谁是暴?谁是良?上山为匪就是暴么?掌控这方天地的君山门就是良么?君山门的人要生存,我也要生存,君山门在捞钱,我也在捞钱,只是我用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本质有什么区别?” 周咫眉头挑了挑,这家伙还如此能言善辩? 独狼微微一笑,悠然道:“而我只劫富,不劫贫,只抢商贾,不抢平民,只杀为富不仁的乡绅贪婪之流,不杀为民请命的清流。要我说,君山门鱼肉百姓索取无度,才是暴,而我才是真正的良善之辈。” 周咫笑着摇了摇头:“独狼,你这是歪理邪说,匪就是匪,哪有良善之说?你有什么资格自称良善?你有什么资格跟君山门比? 你说一堆的废话,不就是想试探我的底细吗?来吧,手底下见真章,你若能胜我一招半式,那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事。” 独狼闻言眼睛微眯。 “我来会会你。” 话落,朱钰长剑一抖,嗡嗡声响中,长剑陡然暴起蒙蒙青光,随后倏地变长,变成一柄长达近半丈且青光蒙蒙的光剑。 这便是剑罡。是修士体内储存的灵气通过其功法加持在武器上的具象体现。 武器是剑,便称之为剑罡,武器是刀,便称之为刀罡,武器是斧,便可称之为斧罡,罡气亦可通过功法化为拳罡掌罡之类。 罡气便是跨入练气期修士的标志之一。 剑罡之气能斩金切玉如朽木,又能化作护体之罡,保护修士自身,很是神妙。 朱钰剑罡一抖,“嗤”的一声轻响,犹如闪电般直刺周咫胸膛。 周咫右手持剑,左手一握成拳,一缩手臂,一拳轰出。 “昂” 低沉的龙呤陡然响起。 “嗡” 空气微颤。 一个海碗大小的波光之拳轰出迎上。 “咣” 犹如二个铁疙瘩相撞的声音响起。 朱钰的剑罡如风中的烛火般动荡跳跃不休,随后忽地溃散,只剩长剑震颤不休。 一股巨力传来,震得朱钰差点没握住手中的长剑。 紧接着,周咫身体一旋,右手的黑竹剑带起一道圆弧形幽光向朱钰拦腰斩去。 朱钰大吃一惊,他浑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 来不及多想,朱钰长剑一竖相挡。 “叮” 火花四溅。 朱钰被震得手臂发麻,人也跟着“蹬蹬”后退。 周咫得理不饶人,身体旋转不休,围绕着朱钰斩出一道道圆孤形幽光,犹如微雨的湖面。 “叮叮叮” 一蓬蓬火星冒起。 “叮” 朱钰的长剑被周咫的黑竹剑斩断且余势不竭地斩向朱钰的颈脖。 恰在此时,一道破空声在周咫身后响起。 周咫心中一凛,头也不回地反手就是一拳轰出。 “昂” 一声低沉的龙吟伴随着一个海碗大小的波光拳直奔狼嚎声而去。 可是,由于这么一分心,周咫右手斩向朱钰颈脖的黑竹剑也不由慢了半拍。 “啊” “咣” 惨叫声与碰撞声同时响起。 周咫身体微晃。 独狼却纹丝未动,但脸上却变得凝重,这一拳虽然他略占上风,但他却是偷袭,对方相当于同时对付二个人。 他不由暗自心惊,这厮究竟什么来头?居然有如此本事,难怪敢闯我跑马寨。若要正面击杀他,除非动用自己真正的本事。可一旦动用了自己真本事,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任务也就失败了。 独狼心中一动,如此强横的实力,难道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朱钰捂着流血的脖子跑到独狼身边,怪叫道:“你怎么会落叶随风剑?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周咫的试探,以证实他心中的猜测。 不然,周咫会以最强的暴龙拳将其一击毙命。 周咫刚刚施展的剑法名为“落叶随风剑”。据传是君山门的一位太上长老观秋风落叶而创,非君山门内门弟子不能修炼。 朱钰这话无疑直接的证实了周咫的猜测,这朱钰果然跟君山门有关,大概率就是君山门的那个朱长老的朱家了。 果然来头不小,背景强悍。 周咫眨眨眼:“你猜?” 第18章 以一敌二 同一时间。 白荷带着向东生找到了跑马寨的二位副寨之一的何致远。 何致远三十来岁,脸庞微黑,长得高高瘦瘦,已是练体巅峰修为。 何致远不咸不淡道:“山寨出了乱子,白统领不坚守岗位,好生看着门户,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白荷也不绕,开门见山道:“独狼要完了,何副寨主有何打算?”说完紧盯对方的神色反应。 何致远眉头一挑:“哦,何以见得?” 见对方没有诘难,白荷松了口气,看着对方认真道:“来人本领高强,背景极大,独狼不是对手,也惹不起。不败亡,还有其他可能吗?” 何致远眼光微闪:“何以见得?” 白荷:“君山门的巡察使。” 何致远一惊:“当真?” 白荷:“自然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共议大事。” 何致远略默后徐徐道:“你想与我商议什么?” 白荷淡淡一笑:“控制住跑马寨,不要任何人作乱,也不要任何人离开,守住山寨的财富,静待结果。” 何致远眼神闪烁着,沉默着。 白荷淡淡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你怕万一独狼胜出后对你发难,你何不这样想,你约束了众人,相当于维护了山寨,也就相当于二面下注。 若君山门的巡察使胜了,你可以献上山寨保全自己,说不定还能博一个不错的前程,从此洗白,可堂堂正正做人。 若独狼胜了,你约束了众人,维护了山寨不乱,也相当于大功一件,必能得到独狼的赏识,说不定能赏你一颗聚气丹,从而让你更进一步。二不亏的买卖,你难道不想做吗?” 见何致远还是没表态,白荷徐徐道:“我可以承诺,若独狼胜出追责,我绝不攀咬于你,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只是你得让我少受点罪,让我痛快地死。” 何致远眼露异色:“为什么选我合作?” 白荷突地嫣然一笑:“因为看你顺眼。” 何致远无语,这特么是个什么理由?难道这女人看上我了? 白荷笑脸一收,冷冷道:“当然,好处你也不能白拿,在这之前,你得帮我杀个人。”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何致远:“杀谁?” 白荷眼中闪过深深的恨意:“副寨主马彪。” 何致远点头:“成交。” 听风院内。 朱钰眼中闪过惊疑不定之色,君山门那些实力强大的内门弟子,他都认识,绝没有眼前这个家伙厉害。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君山门那几个老怪物秘密培养的弟子? 朱钰所怀疑的老怪物,是君山门硕果仅存的二位太上长老。 君山门规定,一旦晋升为太上长老,便接受门派的供奉,不再过问门内事务,一门心思精进修为钻研绝技,只听命于掌门。 可以这么说,太上长老是一个门派武力值的巅峰,也是一个门派的压舱石。 恰在此时,数道人影奔跑而至。 一人拱手道:“寨主,东面没有发现其他人。” “寨主,西面没发现其他人。” “寨主,南面没发现其他人。” “寨主,北面没发现其他人。” “寨主,通道安全。” 来的这几人皆是独狼的亲信。 朱钰面露狰狞之色:“那特么还等什么?独狼,这厮极有可能是那几个老怪物秘密培养的弟子,杀了他,以绝后患。” 独狼眼神微闪,轻声道:“公子,这小子有些古怪,只怕要公子从旁协助才行。” 朱钰眉头一挑,脸露阴阴笑意,低声回:“你放心好了,我懂的。” 独狼不再多言,一个跳跃而起,一掌轰出:“给我死!” 一只蒲扇大小的光蒙蒙手掌拍向周咫。 周咫抬手缩臂一拳轰出。 “昂” 一道海碗大小的光拳咆哮着迎上。 “轰” 二者相撞相消,形成滚滚气浪成圆弧形扩散,吹得院内的树木哗哗响个不停。 “裂山拳” 一声爆喝陡然响起。 一个白光蒙蒙的巨拳无视气浪的冲击,如逆流之鱼,如迎风之剑,快若闪电般轰向周咫。 周咫一惊,这么快? 来不及多想,周咫身体一弓,双臂一扩,爆喝:“龙影壁” “嗡。” 一个光晕蒙蒙且有龙形虚影游动的圆弧形光罩瞬间形成。 “咣” 巨拳狠狠砸在光罩上,使其猛然一颤,荡起层层波澜扩散。 恰在此时,独狼的身影炮射而至且双拳齐齐轰出。 “咣” 一声巨响。 周咫的龙影壁陡然往里一凹。 光罩里的周咫也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光罩剧烈动荡且传来“咔咔”声响。 周咫心下大惊,这独狼怎么这么猛?一个练气中期,实力怎么比红娘子还强上不少?这特么还是练气中期? 来不及多想,周咫一催体内三道“龙气”,身体猛然一弓,双臂一扩。 龙影壁瞬间再次形成,周咫抬手一拳轰向龙影壁。 “嗡” 圆弧形光罩凹陷处陡然一凸,将独狼震退。 被震退的独狼同样震惊莫名,对方居然能将自己这个老牌练气迅猛一击挡住且将自己震飞,这要是成长起来还得了? 独狼在空中一个翻转落地,身形倏地而至,围绕着龙影壁如鬼魅般绕行,同时挥拳怒砸。 “咣咣”之声不绝于耳。 “咔咔” 龙影壁在独狼持续的攻击下,终于轰然崩塌,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见到这一幕,周咫不惊反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双臂一环,无数溃散的光晕聚在双手,随后伸臂缩拳,牵引来更多的气流于双拳之上,随后右拳猛然轰出,暴喝:“怒龙出渊” “昂” 低沉的龙吟伴随着一个如西瓜大小的光球轰向独狼。 同一时刻,独狼笑了,朱钰也阴阴地笑了。 你小子死定了! 独狼眼露狰狞之色大喝一声,轰出一道硕大的拳罡迎上。 同一时刻,朱钰手持长剑,右腿一蹬地面,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一剑刺向周咫后背。 “轰轰” 二声炸响同时响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砰” 朱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噗” 朱钰狂喷一口鲜血,气息急剧的衰落,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滴满了一地。 怎么会这样? 独狼傻眼了。 第19章 狼魂 周咫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语气平淡道:“你们在制造机会重创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制造机会除掉他?你们有二个人,却忘了,我有二只手。” 朱钰努力抬起身体,伸出右手张开血汪汪的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救我…” 独狼一个纵跃而至朱钰身边,一边施法探查其伤势,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二粒鲜红的丹药往其嘴里塞。 这是气血丹,有补气益血的功效。 可朱钰口中狂涌的鲜血很快又把气血丹给吐了出来。 独狼心中一沉,连忙施展法力探查,他发现朱钰的内腑心脉皆已被震碎,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独狼心中顿时哇凉哇凉的。 完了。 朱钰完了。 好不容易搭上的线断了。 陛下的图谋落空了,自己的任务也失败了。 自己怎么向陛下交差? 若陛下责罚,会不会连累到自己的母亲族人? 似乎感觉到独狼眼中的慌乱,朱钰紧紧抓住独狼的手臂,眼中闪过后悔,闪过恐惧,闪过乞求。 紧接着朱钰的身体一绷,全身僵直,眼神开始涣散,意识随之陷入了黑暗,随后身体一软,就此没了呼吸。 独狼用独眼恶狠狠地盯着周咫:“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周咫:“这不重要,谁要我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这倒不是虚言,别人都要杀我了,我难道要引颈受戮? 管你什么身份,管你什么地位,你想要我的命,那我就要你死。哪怕你是皇帝也不成。 周咫平静地看着独狼:“现在一对一,很公平。” 独狼缓缓站起身,缓步向前:“我知道你练成了先天之气,但先天之气再厉害,你也不是真正的练气期。” 话落,独狼身形陡然加速,一拳轰出。 “嗷呜” 一声狼啸陡然响起,一个青蒙蒙的狼头之拳狠狠地轰向周咫。 周咫眼睛一眯,这是什么拳法? “龙气波光拳” 周咫抬手缩臂也是一拳轰出。 “咣” 狼头巨拳轰然击碎了龙气波光拳且余势不竭地继续轰向周咫。 周咫眼瞳一缩,抬手又是一拳龙气波光拳轰出。 轰 双者相撞相消,卷起落叶尘埃乱飞。 落叶漫天飞舞之时,独狼的身影倏忽而至,抬手缩臂一拳砸向周咫的面门。 周咫一惊,抬手一拳轰出。 “砰” 二拳相撞。 周咫被震得“蹬蹬”连退数步。 独狼缓步向前,淡然道:“井底之蛙,以为自己练成了先天之气就可以横着走了吗?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十八岁就练成了先天之气,十九岁就以先天融后天,跨入了真正的练气期,如今更是练气后期巅峰,跟我打,你不够格。” 说完,独狼摇头而叹:“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那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咫突然展颜一笑:“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吗?现在也让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 独狼脚步一停,眼睛一眯,随后“嗤”笑一声,露出饶有兴趣之色:“哦,我倒是很期待。” 独狼好整以暇,倒不是猫戏耗子消遣,而是想活捉周咫。 如果周咫真是君山门秘密培养的精英弟子,那么拿住他,他就有了与君山门谈判的筹码,也就能向离国的皇帝交差,从而弥补自己的过失。 试想一下,一个练成先天之气的弟子,哪怕是大宗门,也是极为看重,何况是君山门这样的小门派? 周咫淡然一笑,双臂一环:“怒龙出渊” “昂” 一道低沉的龙吟陡然响起。 无数的气流成丝成缕地向周咫蜂拥而来没入他的体内,使他的气息疯狂暴涨瞬间形成龙影壁。 龙影壁猛然向外一扩,同时周咫握拳缩臂一拳轰出。 “昂” 低沉的龙吟伴随着一个海碗大小的波光之拳轰在龙影壁上让其猛然向外一凸。 “昂” 龙吟陡然嘹亮,一道模糊的龙影咆哮着冲出,随后化为一只狰狞的龙头怒拳以雷霆之势轰向独狼。 独狼眼睛一眯,同样抬手缩臂一拳轰出。 “狼啸拳” “轰” 狼头之拳轰然碎裂。 龙头之拳余势不竭地轰向独狼。 独狼眼瞳一缩,双手一划,一个光晕蒙蒙的圆弧形盾牌陡然形成挡在身前。 “咣” 光晕盾牌灵光乱颤,随后“砰”的一声碎裂,独狼亦被震得连退数步之遥。 恰在此时,一道海碗大小的光晕之拳接踵而至。 独狼大吼一声,一拳轰出。 “轰” 二拳相交,独狼再次被震退数步。 周咫落地,双腿一曲,人如炮射般弹射而出且双拳齐齐轰出。 独狼面目狰狞,亦双拳齐齐轰出迎上。 “砰砰” “咔嚓” 周咫借着反震之力稳稳落地。 独狼则被震得双臂骨节错位且滑行数步之遥才站稳。 周咫负手淡声道:“练气后期又如何?不过如此罢了。” 说完,周咫环顾围在四周且有些蠢蠢欲动且又有些畏手畏脚的匪众,斜睨道:“我只诛首恶,余者不究。不想死的就不要插手。滚!” 一众匪徒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咔咔”,一阵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 独狼晃着脑袋,甩动着手臂淡漠道:“都退到外面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一众匪徒如蒙大赦,应诺一声,转身麻利地退出了院落。 独狼漠然地看着周咫:“你很不错,值得我全力出手。” 说完,一把撕开上衣,露出一身的疙瘩肉。 尤其是胸口绣着的那个栩栩如生且狰狞凶恶的狼头图案尤为醒目。 独狼:“知道我为什么叫独狼么?” 周咫失笑:“是个人都知道,瞎了一只眼的坏人,就叫独眼狼。” 独狼没有生气,反而傲然道:“因为我融入了妖灵狼魂,我是独立独特的孤狼。我的狼魂,出来吧!” 话落,独狼手掐法诀,口诵晦涩难懂的咒语。 随着法诀咒语的启动,独狼胸口的那个狼头图案的双眼泛起森森的幽光。 紧接着狼头图案一阵扭曲模糊,一个活生生的狼头从独狼的胸腔中摇头晃脑地探出。 什么鬼? 周咫瞪大了眼。 “嗷呜” 狼头仰天长啸,似在发泄幽闭的怒气,又似在宣告自己的归来。 第20章 佩饰异变 “嗖” 狼头倏地从独狼的胸腔中跳出且快速变大,刹那间化为一头高约半丈,牙尖爪利浑身闪烁着蒙胧青光的巨狼。 这便是独狼的狼魂,它与自己的主人心神相连,相当于主人的另一双手,会随着主人实力的提升而提升,是独狼的最强手段,也是蛮神宗傲视群雄的独特法门。 狼魂身躯微弓,一双利爪刨地,瞪着一双硕大的红眼对着周咫呲牙裂嘴,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将周咫撕碎。 周咫脸色有些凝重,自己用计除掉了一个,没想到还冒出一个。 这狼魂虽是魂物,但身体已凝实,实力只怕也跟独狼相差不多且与独狼心意相通,这还怎么打? 此时独狼胸口的那个狼头图案已经消失,他傲然地看着周咫:“你的确很强,但你能同时对付二个我吗?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归顺我。二是死。” 周咫略默后展颜一笑,同时拿出另一颗蕴灵丹纳入口中:“我不擅长做选择,所以--那就战!” 话落,周咫拔出腰间的黑竹剑连抖,刹那化作一条黑色的锁链,如一道弧形的闪电般缠向狼魂的脖颈处。 狼魂咆哮一声且人立而起一仰,躲过了锁链。 黑色锁链如一条灵动的蛇儿般,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弯折,“唰”的一声,如附骨之蛆般缠在了狼魂的脖颈处。 独狼冷哼一声:“找死。” 话落,独狼抬手一记拳罡轰出。 周咫用力一扯,同时一道波光拳迎上独狼的拳罡,同时人如一只大鹏般飞起直扑狼魂。 “轰” 二拳相撞相消。 周咫一落在狼魂身上,立即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这是危险的信号。 这是周咫长期训练、长期与野兽搏杀所养成的敏锐直觉且从未出过错。 没有犹豫,周咫双腿微曲,当即从狼魂背上弹射而起,同时催动龙影壁护住全身且一抖手中黑色锁链,化为一柄长枪在手。 “刷刷” 狼魂身体一摇,背部的长毛陡然根根立起,如长长的利针闪着幽幽之光,随后如利箭般射出刺向周咫。 “朴朴” 一阵闷响响起,一根根长刺被龙影壁所挡且纷纷跌落。 周咫落地,长枪斜在身旁,静静的看着独狼。 独狼抬手止住了欲攻击的狼魂:“不赖,反应不慢。你连我的妖魂都奈何不了,何况再加上我?再给你选择一次的机会。我真的不忍心杀了你,归顺我,你不丢人。” 周咫默了默后展颜一笑:“你是离国人吧?” 独狼闻言顿时眼睛一眯,独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看到独狼阴睛不定的表情,周咫笑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家伙果然是离国的人,而且这独狼定是身负秘密任务且不止他一个人才对。 这是条大鱼。 这是个机会。 周咫:“让我猜猜你靠近朱家的原因,是了,你是想拉朱家下水,从而渗透整个君山门,甚至是控制君山门,从而撕开景国的门户对不对?” 独狼眼中闪过奇异之芒,随后缓缓道:“这只是你的猜测,小朋友,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这是要出人命的。” 周咫笑了:“你会放过我?还是我会放过你?还是我们能把酒言和?” 独狼沉默。 都是聪明人,再说下去已无任何意义。 “嗷呜” 狼魂咆哮一声,张嘴吐出一道风刃斩向周咫。 周咫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二张中品雷爆符一前一后激发甩出迎上。 与此同时,独狼手掐法诀,头顶陡然出现一个方圆米许的旋涡,一只粗如碗口大小的青色巨爪从中探出向周咫当头拍下。 强烈的生死危机感让周咫全身寒毛直竖。 来不及从怀中拿出下品雷爆符,也来不及多想,周咫双臂一张,全力催动体内的三道“龙气”。 “嗡” 无数的气流如被鲸吸蜂拥而至周咫身周且如丝如缕般汇于他双手之上,形成二个西瓜大小的光蒙蒙的光球形态。 紧接着周咫双手一合,二个光球瞬间相融相合且沿臂而上包裹着周咫的手臂且一个模糊化为一片片鳞次栉比的鳞片包裹住整个手臂。 周咫爆喝:“暴龙拳!” “昂” 宛若巨龙咆哮。 周咫的手臂陡然延长,如装有一个强力的弹簧般“嗖”地弹出迎上。 “轰轰轰” 三声炸响同时响起。 拳爪相撞相消。 “嗷呜” 狼魂发出一声悲鸣,浑身灵光流转闪烁不休,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噗” 独狼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也自衰落了几分。 周咫也被震得“蹬蹬”后退十多步之遥,才堪堪站定。 周咫脸上的面具也在刚刚剧烈的交手中碎裂,露出他那略显稚嫩的脸庞。 周咫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一股热流直冲喉头。 “噗” 周咫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滴落在胸前衣襟,但身体却笔直而立。 独狼有些意外,对方居然是个稚嫩的少年?他眼中厉色一闪:“中品雷爆符?我看你有多少雷爆符可以挥霍。” 话落,独狼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喷在狼魂身上。 青色狼魂有些虚幻的身体当即再度凝实起来。 这么邪门?还可以这样玩? 周咫暗暗心惊的同时,也算是大开眼界。 他书虽读得多,但涉及到修行界的事却只知道一些基本常识。 甚至连常识也是一鳞半爪。 独狼手一挥:“去,撕碎了他。” 狼魂咆哮一声正要扑向周咫。 恰在此时,周咫脖颈处陡然亮起一道道黑光。 紧接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立体小方块从周咫脖颈处旋转着飘起且越来越大,最终化为磨盘大小的巨大立体方块在空中旋转不休。 “嗡”的一声震响,巨大立体的方块荡起层层黑色气浪成圆弧形扩散开来,如微澜的湖面,一圈接一圈扩散开来,充斥满整个院落空间。 “嗡” 巨大立体的方块浑身陡然一震,微澜的黑色气浪陡然变得汹涌,如滚滚的浪潮澎湃着你追我赶,刹那便将整个听风院包裹,微亮的天地也为之一暗,仿佛成为了另一个空间。 第21章 曲云手札 靠! 周咫震惊了,这是个什么情况?自己打小佩戴的佩饰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周咫却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独狼也惊得张大了嘴巴,同样也不能动弹分毫。 青色狼魂还是保持着一副呲牙咧嘴狰狞的面孔与扑出的姿势。 现场如被封印禁锢,让二人一灵不能动弹分毫。 磨盘大小的方块依然旋转不休荡起层层黑色波纹。 周咫与独狼与狼魂依然不能动弹。 要怎么才能摆脱这无形的禁锢之力? 周咫在尝试,独狼同样也在尝试,可二人皆没有办法摆脱这禁锢之力。 二人除了呼吸正常,眼睛能动,嘴能张合,却不能正常说话,脑袋与四肢如同被牢牢绑住动弹不了分毫。 不,一定有办法摆脱这禁锢之力。 周咫猛然眼睛一亮,自己的血液能激发这立体方块,那是不是也能以自己的血液消解这禁锢之力? 想到就做。 周咫当即伸出舌头,用牙一咬,然后深吸一口气全力喷向空中旋转的立体大方块。 血雾一落在立体方块上,便“嗡”的一声,荡起层层血色波纹且顺着周咫喷来的方向回溯而来照在周咫身上,形成一个薄薄的血色蒙蒙的光罩。 周咫只觉浑身一松,抬脚试着向前走。 没有阻碍。 周咫大喜。 独狼瞪大了独眼,满眼的惊惧,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还有杀手锏没用,还有大把的底牌没用,托大了,完蛋了。 独狼情急之下学着周咫依葫芦画瓢,也咬破舌尘朝立体大方块喷出一大口鲜血。 没有意外,立体大方块没有丝毫反应。 周咫笑了,缓步走向独狼,抬手握拳,对着独狼的四肢关节挥拳怒砸。 咔嚓声响中,独狼痛得额头青筋暴起,独眼一突,就这么站着晕死了过去。 解决完独狼这个大患,周咫便开始研究眼前的立体大方块,没再准备解决狼魂,毕竟狼魂对他危胁不太。 可周咫研究来研究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得放弃,转而研究让其变回原样的方法。 周咫用的方法是等,等自己的血色光罩消散,等立体方块上的血迹流干。 可等到自己身上的血色光罩消散后,又等了大约小半刻时间,立体大方块也没什么变化。 总不能干等吧? 于是周咫只得转而研究自己身上的血色光罩能在立体方块下维持多久。 周咫又喷出一口血雾形成血色光罩,一边在旋转的立体方块下行走,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大约数到十五个数,血色光罩便消失无踪,周咫便再一次被完全禁锢。 接下来,周咫又尝试了二次,发现喷出的血雾越多,回溯而来的血色光罩便越浓,保持自由的时间也就越久。 周咫还待再试,立体大方块却陡然停止了旋转,随后节节层层而解,化为一个个独立的立体小方块,如有灵性般拉开一定的间距,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立体方块旋转不休。 黑竹剑自动从周咫腰间飞出浮空且陡然变长,化作黑色锁链形态,而后也自层层而解,化为一块块立体的小方块旋转不休。 “嗖嗖” 黑竹剑所化作的小方块如归巢之鱼般冲入了巨大的方块之中且快速地与之融为一体。 靠! 这是个什么情况? 周咫再次被震惊了。 黑竹剑怎么也变成了方块的一部分?自己从小佩戴的佩饰怎么会有这种功能?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旋转不休的方块陡然一顿且相串相连,一个模糊化为一根根、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黑色锁链蜿蜒飞舞。 若远看,这些黑色锁链如风中的万千杨柳在轻舞轻摇,又如海底的片片海草在水中摇曳晃荡。 “咻” 数道黑色锁链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般,又如一条条灵动的蛇儿般,一个模糊缠绕,刹那就将青色狼魂捆绑且“唰”的一下缩回,随后一个模糊又自化为一个巨大的立体方块。 随后立体方块旋转着变小且回落到周咫的脖颈处。 周咫惊呆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从小戴大的小方块,这玩意儿居然把黑竹剑也给吞噬了,还能把青色狼魂给吞噬了?自己怎么向老家伙交代? 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己怎么会拥有这么一个玩意儿?这玩意儿真的是我父母给我的?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无数的疑问浮现在周咫心头。 数个脑袋从墙上冒出瞥了一眼,随后隐没消失不见。 周咫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做理会。 他俯身从独狼腰间摘下一个口袋查看。 一叠不同面额的钞票,大约有个数十万,数瓶丹药,十来张下品雷爆符,还有一块婴儿手掌大小黑黝黝的令牌,一个雕刻着一颗颗骷髅头显得邪异的铃铛,与一本薄薄泛黄的书册。 周咫眼睛一凝,他又看见了一张云图。 怎么又有一张云图? 周咫当即把自己得到的云图拿出来比较。 二张云图一模一样。 花纹,线条,纸张,成色,完全相同。 周咫眼睛略眯,真正的藏宝图只能有一份,不可能是两份。 两份一模一样的云图,要么是后天有人故意为之,要么是那个国公在死之前特别的安排,以便混淆视听蒙蔽世人,不让人打扰他的长眠之地。 不论哪一种,这都说明,这墓有极大的凶险。这图极有可能是个圈套,是个陷阱。 周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查看其他的东西,蕴灵丹二瓶,共计二十颗,还有一瓶九颗不知名的红彤彤的丹药。 最让周咫满意的是,独狼居然还有三颗聚气丹,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造就三个练气期。 至于周咫自己,在听过竹先生的一番话后,他已经没了服用聚气丹的打算。 可别小看这聚气丹,这可是价值百十万妙币的东西,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清点完战利品,周咫长吁一口气,不虚此行啊。 接着周咫翻开那本薄薄的书册,不由眼睛一凝,只见书册上写着:曲云手札四个大字。 祁国国公的手札?祁国国公亲手写的? 周咫急忙打开手札查看。 只见里面记录的全是一些邪术。 比如爆体术,血凝术,拘魂术等等。 但很多术法都是语焉不详,方法也明显残缺不全。 这就是被人推崇备至的祁国国公? 书册中,周咫看到了用活人炼制尸傀的法门。 书上介绍,尸傀分三种,黑傀,白傀,金傀。 分别对应练气,筑基,真丹三境。 但这个法门很多关键的地方都是一笔带过,明显残缺不全。 书册中还提到一种僵尸蛊。 中此蛊者,便会接受下蛊之人的操控,只要下蛊之人需要,便会摇动蛊铃,使中蛊之人化为非人非尸的怪物。 而书中只记录了僵尸蛊的炼制之法与使用之法,却没有记录化解之法。 第22章 白荷的惆怅 周咫心中突然浮现一个疑问,白荷所中定是僵尸蛊无疑,可独狼在跑马寨,蛊铃也在他身上,可白荷在大通镇,僵尸蛊为什么会发作?难道只是因为月光?可她以前也一定沐浴过月光,为什么就没事? 一个脑袋从院门口伸了进来,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着,正是向东生。 向东生见周咫毫发无损的站着,而独狼却倒地不起,一付死翘翘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怔,上使人呢? 接着向东生反应了过来,这身形袍子发型,不就是上使吗? 上使这么年轻? 这么年轻的巡察使?如此年轻便是练气期?还如此强的实力? 向东生刹那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周咫看了过来,向东生当即露着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着来到周咫面前:“上使,完事儿了?我找到了这恶贼的藏宝之地,咱们去看看?” 周咫也不介意对方看到自己的真实样子,一是,面具已碎,再藏头露尾,就显得小家子气,这不是周咫的作风。二是有这么大功劳傍身,怎么着也是功大于过吧? 周咫点了点头,边走边道:“是白荷带你去的吧?” 被识破了,向东生也不尴尬,反而昂首傲气道:“她不带我去,我也有办法知道。先生,那女人可是独狼的女人,可能有些不靠谱...” 向东生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周咫的神色变化。 周咫面无表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跑马寨现在什么情况?” 向东生秒懂,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看来先生对那女人有好感啊,难道是想纳入房中独享? 向东生嘿嘿笑道:“自然是树倒猢狲散,现在那帮匪徒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已被白荷与何致远控制住了,现在就在外面静等先生的发落。” 周咫奇怪道:“没跑?” 向东生:“先生放心,白荷与何致远关闭了进出山寨唯一的通道,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周咫扭头看了向东生一眼:“跟我说说,白荷是怎么办到的,说仔细点。” 向东生点头哈腰的“诶”了声,当即把白荷联系跑马寨副寨主的事给讲了一遍... 听完向东生的讲述,周咫眼中闪过讶异之色,他实在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还有如此手段眼界? 二人走出院外,白荷与何致远带着大大小小的头目早已恭敬地候在外面了。 至于另一位副寨主,自然是被白荷与何致远联手给宰了。 白荷与何致远一见周咫不由微微一愣,这位巡察使这么年轻? 随后白、何二人齐齐拱手:“见过上使。” 周咫露出和煦的笑意:“不必多礼,辛苦了。”说完双手虚扶了下。 白荷双手奉上一本册子:“先生,这是山寨库房内的物品清单与人员名册,请查验。” 周咫接过查看后眉头一挑,好家伙,居然什么都齐备。小到吃穿用度,大到练体的各种药材丹药都应有尽有。 周咫粗粗估计了下,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值个几百万妙币。 发财了。 周咫心情大好:“向东生,把库房里的药材丹药打包带走。” 向东生试着问:“其他的东西不拿点?” 周咫斜了对方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你能不能机灵点? 周咫毕竟是读书人,加之年龄不大,脸皮自然也没那么厚,自然不好意思说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不给这些人一点不留。 向东生懂了,“诶”了声离去。 何致远拱手:“敢问先生,跑马寨的人当如何处置?跑马寨以后何去何从?” 咫想了想:“就地解散吧。” 周咫只是想捞一笔,而不是想当个土匪头子,管这一大帮子人。 再说,他就算想当土匪头子,估计竹先生也不答应。 白荷与何致远面面相觑,这么多练体期的人就地解散?你不知道这相当于一大笔财富吗? 周咫笑问:“怎么?不舍得?当土匪打家劫舍很过瘾?很有前途吗?还是你们鱼肉民众,横行霸道习惯了?” 二人皆沉默。 周咫心中一动:“不解散也不是不行,但有个前提,不能欺压良善,不能抢劫平民,不能抢君山门内的商队,不得强迫人当山匪,不得强留想离开的人。” 这样做了还叫山匪?你干脆叫我们出家得了。 不少山匪在心中腹谤不已。 白荷拱手:“上使大度,但有些人不能放走,得杀。”说完眼中全是冰凉的杀意。 周咫略默后徐徐道:“你酌情处理吧,这事我就不过问了,你自己看着办。 哦,对了,白姑娘,还得麻烦你派个人弄辆马车,再把独狼给送到大路上。记住,不要让人看到,对外就宣称独狼死了,我的事尽量保密。”说完转身就走。 这就完了? 白荷有些欲言又止。 何致远忙出声道:“上使...” 周咫回头:“还有事?” 何致远略默后摇了摇头,拱手一礼:“恭送上使。” 周咫点了点头,笑着对白荷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没中毒,你吃的不过是一颗止咳的药丸而已。” 白荷怔了怔,心中有些好气又好笑,自己居然被对方给耍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周咫的不凡。 白荷有些惆怅,在心底轻叹一声,对方还是看不上她啊。 何致远倒没有什么失落表情,只是时不时打量周咫的目光中带着审视、透着狐疑。 天已大亮。 周咫在一位女子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库房。 库房外,向东生背上背了二个大包袱,二手各提一个大包袱,加之他个子矮小,乍一看,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包,几乎发现不了他的人。 饶是一向庄严的周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向东生犹如一个肥硕的土鼠般小跑着来到周咫面前并放下包袱,贼头贼脑道:“上使,我有二个礼物送你,要不要?” 周咫眼睛微亮:“发现什么宝贝了?” 向东生嘿嘿一笑,转过头喝了声:“出来吧。” 随着话落,二名个子高挑、年约二十左右,长得相当哇噻的女子含羞带笑地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周咫愕然:“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向东生嘿嘿道:“她们说了,跟先生你大被同眠过。我就把她们给留了下来。” 周咫嫩脸不由一红,原来是那二名女子。细看之下,果然是很美,称得上我见犹怜。 向东生一脸猥琐的低声道:“上使,你看看这身段脸蛋,那是相当的哇噻,暖暖被窝很实在的。” 周咫脸色一黑,翻了个白眼,他发现这厮的品味真的很差,总是以貌取人。再说了,老子清清白白的,要这两个二手货干啥?你看不起谁? 周咫转身就走:“我没兴趣,哪来的送回哪儿去。快点,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尽快赶回去。” 向东生摇头,心里叹息不已,哎,年轻人总把少女当成宝,哪知少妇的好?可惜了,暴殄天物啊! 第23章 初见纯真不染尘 大路旁,白荷亲自带人把晕迷不醒的独狼放上了马车且贴心地用幔布遮挡,以免惊世骇俗。 周咫:“你所中的是僵尸蛊,应该是独狼所下,但是我并没有找到解药。” 说完,周咫把那只蛊铃拿出一摇,“叮铃铃”声响中,白荷当即眼瞳猩红且露出獠牙,张牙舞爪地欲扑向周咫。 周咫当即再次摇了摇蛊铃,白荷立马恢复了正常且一脸警惕忌惮地看着周咫且后退了数步。 周咫笑了笑,抬手将蛊铃递出:“这是蛊铃,是控制僵尸蛊的法器,你自己收好,好自为之。” 白荷有些诧异:“给我?” 言下之意是,你不借此来控制我? 周咫微笑着偏头看来:“不然呢?” 白荷有些肃然起敬,随后又自黯然,这是位真正的君子,可惜对方看不上她。 白荷福了福:“上使一路顺风。” 周咫笑着点了点头:“白姑娘有何打算?” 白荷当即眼睛亮晶晶,略带期待问:“上使有何吩咐?” 周咫一怔,发现这女人误会了,遂咳嗽一声:“姑娘相貌才情皆是上佳,为何还要留在这匪窝?何不跳将出去,从此天高云淡看云卷云舒?” 白荷苦笑:“我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众姐妹誓死相随,我若是走了,那她们怎么办?我总得给她们寻一条路才行。上使放心,我们以后绝对遵守先生定下的五不准原则。” 周咫略默后徐徐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姑娘若还留在跑马寨,可否帮我一个忙?” 听到这话,白荷的眼睛微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是嘛,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到自己的价值?看不到跑马寨的价值? 其实白荷只是想到了一方面,周咫之所以留着跑马寨不就地遣散,的确看中了这伙山匪的实力,想留待后用。 最主要的是,他知晓了独狼的身份,想留着钓大鱼,立大功,助竹先生的身份地位上一个台阶,俸禄涨上一涨,改变二人的生活状态。 虽然周咫打草惊蛇了,但他仍想赌一赌运气,毕竟跑马寨如此大的一个摊场,好不容易联系上的朱家,离国人也不可能说扔就扔了,说不定真会另派人来接手经管。 白荷:“先生尽管吩咐就是。” 周咫伸手相请,二人来到数步外。 周咫:“帮我留意一下...有事可派人到山顶镇朝南斋来找我。” 听周咫说完,白荷脸色一正:“上使请放心,我一定多加留意尽心尽力办好。” 周咫点了点头,一个纵身落在马车上。 向东生一扬马鞭,马儿当即“踢踢踏踏”向前而去。 周咫没有休息,而是拿着立体小方块审视着、琢磨着、沉思着。 大约一个多时辰,马车便来到青田镇的地界,此时马路上已经有稀稀拉拉的车辆行人在赶路。 拐过一个大弯,马车又进入到一条古木森森静谧的马路上。 一道人影一闪,拦在了马车前。 正在研究黑色立体方块的周咫也霍然抬起了头。 向东生一惊,紧急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且人立而起。 向东生大怒:“你特么不长眼...” 后面的脏话,向东生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是的,美丽。 因为其他的词不是太艳,就是太俗。 就如眼前的这位姑娘,说是如青莲般亭亭玉立,又似太清冷。 说是娇艳如花,又显太妖太艳丽。 说是如谪仙子,又显得不真实太缥缈。 唯有美丽二字,普通但却真实。 是的,姑娘的确美丽,也正是最美丽的年龄,大约十六七岁,圆脸,立体的五官,身着淡蓝色的衣裙,朴素大方却不失端庄,尤其是那一双灵动扑闪的大眼睛,如一汪清泉,带着丝丝姑娘家应有的腼腆。 正如书中所说:双眸清亮如秋水,初见纯真不染尘。 但她的神色却透露出几分疲惫,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俏姑娘脆生生地开口:“可是去往山顶镇?” 向东生点点头:“正是,姑娘想搭车?” 俏姑娘的眼睛当即笑成了月牙:“方便吗?” 向东生转头看向周咫。 周咫点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上来吧。” 俏姑娘也不客气,当即一个纵身落在车上且毫无顾忌地挨着周咫身边坐下。 周咫眉头略挑,居然是修士?随即不着痕迹地把身体稍稍往一边挪了挪。 俏姑娘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嘴角不由轻轻地勾了勾,心说,还挺迂腐。 周咫咳嗽一声问:“未请教姑娘芳名,到山顶镇是走亲?还是访友?” 女子甜甜一笑:“我叫明慧,到山顶玩玩而已,你叫什么名字啊?” 玩玩?山顶镇有什么好玩的? 周咫:“我姓周名咫,字恒之。” 明慧撇撇嘴:“什么名啊字的,书呆子气十足,直接叫周咫,或者叫周恒之多爽气?” 周咫脸色一僵,你也太无礼了吧?哪有一见面就这样指责别人的? 这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 周咫在心里这样评价明慧。 周咫:“看你的身手,应该是个修士吧?山顶镇很穷,除了山就是土,没有名胜,没有门派,也没有你的同道,那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 言下之意,你没说实话,不够真诚。 明慧自然不傻,听得出周咫的言外之意,她微张双臂握了握拳头,一脸的豪气豪爽:“我就是想仗剑骑马走天下,除暴安良。” 周咫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现这姑娘真的好可爱,居然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明慧瞪眼:“你笑什么笑?这很好笑吗?” 周咫笑着问:“还除暴安良?还仗剑骑马走天下?你的剑呢?你的马呢?” 明慧脸色一垮,叹了口气:“被人给偷了,连我的钱也被人全给偷了,可恶,别让我抓到,否则本...本姑娘定要让那家伙好看。”说完狠狠地一挥粉拳,貌似要把那小偷给砸个稀巴烂。 周咫正要说话,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 明慧当即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咫笑问:“饿了是吧?” 明慧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周咫笑问:“要不要让我请你嗟一顿?” 明慧当即双眼亮晶晶:“车夫,改道,到青田镇吃完饭再走。” 向东生闻言脸颊抽了抽,你说改道就改道?你当你是上使的夫人吗?还有,我特么怎么就成车夫了? 不过周咫没反对,而向东生自己也饿了,于是,在明慧的指点下马车驶入了另一条马路,朝青田镇而去。 第24章 少年该有的模样 马车轱辘轱辘向前。 明慧的肚子也不时咕噜咕噜地叫着。 不过二者音相同,倒也为明慧掩去了不少的尴尬。 山路崎岖且多岔路,明慧不时为向东生指点着路径。 “走这条路,要近一些。” “对,直走,再左转个弯,就回到大路上了,然后一炷香的时间就到青田镇了。” 周咫:“看你对这一带好像很熟,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明慧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地图吗?” 周咫:“知道啊,但地图也没这么细致吧?” 明慧:“你还不信?给你长长见识。” 说完,明慧从腰间拿出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薄薄的事物递出:“你看看,见过没?” 周咫接过打开,感觉入手细软,便知不是凡物。 明慧指着地图上的一角:“喏,这里便是同安郡,这里便是临县的青田镇,你看,这些细小的线便是小道,略粗的线便是大道,弯弯曲曲的便是河水,起起伏伏的便是山脉,懂了没?哪,再看你熟悉的山顶镇,是不是一目了然?” 这些周咫自然懂得。 他细细查看地图上的山顶镇与自己记忆相对比,发现这地图果真详细,山川河流条条道道都极尽详致,堪比他这个本地人。 周咫:“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明慧有点小得意:“这是云州府内部用的地图。市面上很少见,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听到这话,周咫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大致对她的身份有了一点猜测。 这就是一个闲得无聊,被管得很严且满脑子幻想的权贵家的姑娘。 周咫:“你的包裹怎么被抢了?” 明慧当即凶巴巴道:“谁敢抢本姑娘的东西?打不死他。”说完还挥了挥拳头:“是被人偷了,该死的小贼。别让本姑娘遇到。” 如此重要的东西还能被偷? 周咫不说话了。 明慧:“喏,你喜欢这地图,我就送给你了,权当饭钱。”说完,一把将地图塞在周咫的手上。 周咫也没拒绝,毕竟他不是开的善堂,再说,这地图精美细致,比朝南斋的地图不知好了多少倍,他也喜爱。 周咫假意道:“这怎么好意思?” 明慧撇嘴:“不要假惺惺了,你的神态举止可比你的嘴实诚得多。” 周咫有些不好意思,遂叉开话题:“给我讲讲你骑马仗剑闯荡江湖的事呗。” 明慧苦着个脸:“我现在肚子饿得都抽筋了,咱吃完饭再聊行不?” 周咫当即道:“老向,速度快点。” 向东生嘴角抽了抽,老向?我特么怎么又成老向了?我很老吗?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车夫名,你们还真当我是个车夫啊。 心里虽这么想,但向东生还是加快了速度。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马车果然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青田镇,这让周咫多少有些吃惊,这女人算得这么准?这得对地图有多深的了解才行? 兴隆酒楼,大厅,包间已经坐满,三人只好在大厅就座。 周咫一口气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而且还是最贵最好的那种,随即便不顾形像地狼吞虎咽,还一边含糊不清道:“吃啊,不要客气,反正都花钱了。” 那粗鲁地吃相,哪还有个先生该有的模样? 就连向东生也看得直摇头,心里唏嘘不已,人真是不可貌像啊。 谁能想到外表如此儒雅的周咫,吃相会是这般模样?这是多久没见晕腥了?还是饿了很久? 明慧向周咫投了个感激的目光,随后也就大口大口地大快朵颐,貌似在与周咫比赛较劲一般。 这般动静,自然引得一众食客纷纷侧目,这让脸皮厚的向东生都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只能是低着个头,如一个“小媳妇”般在那细嚼慢咽。 不过受周咫与明慧的影响,后面向东生也放开了,也甩开膀子大吃大喝起来。 一阵风卷残云,三人把一大桌子的菜给全干光了。 酒楼的掌柜一脸笑意毕恭毕敬地把三人给亲自引出了门,那神情像是遇到了绿林好汉。 明慧突然对着周咫嫣然一笑:“谢谢你。” 周咫:“不用客气,一顿饭而已。” 明慧眨了眨明眸:“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咫也眨了眨眼:“那更不用客气了。” 向东生疑惑地在二人脸上看了看,不明白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有了这一遭,车上的明慧与周咫无形中亲近了不少,说话也就随意了很多。 周咫:“现在酒足饭饱,可以给我讲讲你的英雄事迹了吧?” 明慧微微一笑,也不矫情,当即给周咫讲起了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比如去了哪座山,看过哪处景,揍了某个恶霸,成全了某一对小情侣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周咫听得津津有味。他发现明慧并不像书上所说的权贵家的子女那般骄横,相反,明慧很平易近人,很具备亲和力,很真。 末了,明慧问:“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周咫默了默后道:“我的故事可没你的精彩,不说也罢。” 明慧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磨磨叽叽的,真不痛快,我都说了,你干嘛不讲?快点。” 周咫想了想:“我说我是个教书先生,手底下有三十多号学生,你信吗?” 明慧惊讶了下:“信,为什么不信?难怪迂腐气这么重,都快赶上老夫子老学究了。要不,我以后就叫你老学究老夫子怎么样?” 周咫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道:“我迂腐吗?我觉得我挺开明的啊。” “嘻嘻,我说的是形象气质,又没说你的为人。”明慧歪着脑袋打趣道。 周咫顺势问:“那我为人怎么样?” 明慧想了想:“还行吧,挺体贴人的。” 感觉到自己说这话有歧义,明慧脸颊微粉,把头微微转向另一边,补充道:“挺善良的。” 周咫笑了起来:“你从那里看出我挺善良?” 明慧转过头:“直觉,跟你说啊,女人的直觉都挺准的。” 周咫愣了愣:“还有这说法?” 明慧白了周咫一眼:“女人的事,你不懂,你还是给我讲讲你的学生吧,我感觉这里肯定有故事。” 周咫这回没矫情,当即讲起了与自己学生相处的一些趣事... “你一个人打了所有人一顿?噫,不对,难道你也是修士?” “不然我怎么敢引狼入室?” “谁是狼了?你给我说清楚。” “比喻,比喻而已。” “比喻也不行。” “........” “哎,你多大了?” “十六了,你呢?” “好巧啊,我也十六了,我腊月的,你呢?” “我冬月的,刚好比你大一点,以后你叫我哥吧,我罩着你。” “切,谁要叫你哥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或许对方是年龄相仿的少女,或许是一直没有同年龄的人对等深入交流,或许是一直要扮演先生的角色,周咫这些年过得都比较沉闷,沉闷到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但在此时,周咫找回了少年,做回了少年,有了少年该有的模样。 就连到了大通镇,周咫也忘了让向东生回家。 第25章 叫师娘 下午时分,马车到达了山顶镇地界。 周咫略一犹豫,便放弃了把红娘子这个战利品带上的打算,选择直接到山顶镇。 到了山顶镇外,明慧当即要求向东生停下马车,她一个人跳下马车,环顾着周围的群山,一脸兴奋的观看着,貌似没见过么大的巍巍大山。 周咫摇了摇头,低声对向东生道:“老向,先把马车赶到你家去,另外,在回去的途中...” 一番交代后,向东生便一扬马鞭,快速地离去。 周咫背着个包袱,掏出数张不同面额的妙票递给依在观看大山的明慧:“沿着这条长街一直走,大约在街的中段右手边有个山顶客栈,那里环境还不错,你到那里落脚吧。” 明慧不接,双手一背:“我想去参观参观你的朝南斋,看看你的藏书,拜访一下竹老先生,你不会不欢迎吧?” 周咫有些迟疑,这贸贸然领个大姑娘回朝南斋,是不是有些不稳妥? 见周咫迟疑,明慧有些不高兴了:“你看你这人,又是这么磨磨叽叽的,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一个堂堂男子汉还怕上了?” 周咫无奈,只得伸手相请。 于是二人并肩而行,走在山顶镇的主街上,立即就引得不少人注目。 想不引起注目都难,毕竟周咫在山顶镇微有薄名,认识他的人不少,加之身旁跟着一个长相明媚落落大方的明慧,立即引得众人行注目礼。 好在没人打趣说浑话,却免不了有人低声议论或窃窃私语,或指指点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低声议论的人的声音往往能让你听得清楚,却又不那么确定是在说你。 明慧的脸红了,浑身有些不自在,她有些后悔跟周咫一起前往朝南斋了。 这地方的人怎么这样?什么媳妇儿婆娘的,真难听。 她偷偷瞄了眼周咫,发现周咫居然也有些脸红。 他还会害羞?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害羞? 明慧突然不那么尴尬了,只是很想笑。 待长长的主街走完,周咫长长的吁了口气。 而明慧却“咯咯”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咫翻了白眼:“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明慧笑道:“我都不尴尬,你一个大男人脸红什么?尴尬个什么劲?” 周咫瞪眼:“谁说我脸红了?我尴尬什么?是你自己尴尬脸红好不好?别怪我没提醒你哈,接下来的路将遇到更多的熟人,你还要去吗?”说完挑衅性地抬了抬下巴。 明慧本有些打退堂鼓,但听到周咫那玩味的声音,挑衅的动作,立马一挺胸膛:“谁怕谁啊?走啊。” “走就走,跟上。”说完,周咫大步向前,嘴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笑意,心里哼了声:我倒要看看你怕不怕出糗。 想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画面,周咫心中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一种朦胧,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这感觉...真好。 明慧这次没跟周咫肩并肩地走,而落后了数步,有磨蹭犹豫的嫌疑。 周咫停步回头转身:“磨蹭个什么劲?怕了?” 明慧哼了声:“我怕什么怕?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与怕有什么相干?” 周咫:“你不敢跟我并排走,就是怕了。” 明慧赌气般走上前:“走就走,谁还能吃了我?” 于是两人便如刚才般肩并肩地走进了朝南巷。 一进朝南巷,迎面便走来二名长得极为壮硕的一少年与一中年男子,一前一后且人手一根木棍抬着一头大肥猪迎面而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便是罗烈刚,走在后面的中年男子便是罗烈刚的父亲,罗雄,人称罗屠夫。 父子俩一见周咫,当即以木棍顶住抬杠停下,满脸横肉的罗屠夫脸上立马堆起笑脸:“是小先生啊,吃过了没?”说完不停地打量着一旁的明慧。 周咫含笑点头:“还早,还没呢。你吃过了没?” 罗屠夫笑呵呵道:“还没呢,娃他娘正在做。臭小子,叫人呐。” 罗烈刚只是淡漠地扫了明慧一眼,眼中闪过诧异之色,随后双手绕着抬杠,拱手为礼恭敬地唤了声:“小先生。” 罗屠夫喝斥一声:“你小子忒没礼貌了,怎么只叫小先生?旁边的人就不打招呼了?” 罗烈刚当即干巴巴道:“姑娘好。” 明慧正要回应,罗屠夫喝斥:“叫什么姑娘?笨蛋,都跟你先生并排走了,得叫师娘。”说完用手抬起抬杠放在肩膀上,用木棍戳了一下罗烈刚,一副你小子太不懂事的样子。 “啊” 明慧当即红了脸,神情忸怩得不知如何是好。 罗烈刚果然是个听话的孩子,当即恭恭敬敬地微弯腰:“师娘好。” 明慧只觉脑瓜子嗡嗡响,红着脸,忸怩地不知如何作答。 也许是不好答,也许是不想答,也许是不屑答,也许是不想反驳,也许... 谁知道呢?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周咫愣怔住了。 这也太直白了吧。 他知道一定会被街坊邻居打趣,却没想到会这么直接直白,这让一向沉稳的小先生也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欣喜的同时,更多的是茫然。 明慧突地一跺脚,一把拉起周咫的手就走,心里恨恨道:这呆子,说得口若悬河,一遇事儿,怎么就成呆头鹅了? 看着飞也似远去的二人,罗屠夫嘿嘿笑个不停:“儿啊,看到没,你老爹我一下就成全了一对,以后你那先生啊,一定会对你青眼有加,给你另开小灶的。” 罗烈刚不以为然:“小先生对谁都一样,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咚”的一声闷响,又是一棍子敲下。 罗屠夫生气道:“你懂个屁,这人情世故察言观色的本事,你要学一学,不要只长肉,不长脑子。我问你,你看没看出你先生喜欢那女子?” 罗烈刚摇了摇头:“没有。你怎么认定小先生喜欢她?” 罗屠夫不无得意道:“你想想看,小先生什么时候堂而皇之与一个女子走在一起过?既然公然走在一起,那小先生肯定有那个意思,我怎么地也得顺水推他一把吧。这就叫察言观色顺水人情,懂了没?” 罗烈刚有些敷衍地应了声。 罗屠夫:“一会儿回家后,你提二刀上好的肉给你先生送过去。” 罗烈刚:“小先生不收礼。” “咚”的一声,又是一棍子敲在罗烈刚身上。 罗屠夫瞪眼:“你懂个屁,你不想想,朝南斋里除了书,就是药,哪里还有其他东西?来了贵客,难不成还要吃青菜豆腐?小子,这就是人情世故,懂了没?” “行,一会儿我就送去。”这回罗烈刚没有敷衍地应付,反而爽利地答应下来。 罗屠夫满意地“嗯”了声:“走,回家。” 于是,父子俩便又抬起大肥猪往家里而去。 第26章 逝 入手微凉,小手柔若无骨般滑腻,慢慢便感觉到有温温的热度从手上传来,而后整个身体也开始发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周咫心头而后蔓延开来,让他有些迷迷糊糊。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第一次饮酒般让人瞠舌却又回味无穷,如刚练成第一道“龙气”那般让人欣喜莫名。 直到奔出数十步,周咫感觉拉着自己的小手在慢慢松开。 周咫心中没来由地一紧,手掌一翻,径自抓紧了想逃离的小手。 小手奋力一摔,却没摔脱,最后似认命般任由周咫抓着。 周咫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明慧一眼,只见明慧贝齿咬唇,脸颊红彤彤的如一颗熟透的苹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亮晶晶的双眼如一汪清泉般明澈,又如夜空中的星星般明亮而神秘地忽闪忽闪地环顾着四周。 猛的小手一挣,脱离了周咫的掌控。 周咫的心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小先生啊,吃了没?”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啊,哦,还没呢,你吃了没?”周咫回过神来,笑着与来人打着招呼。 来人名叫何仲夏,是周咫学生何沐阳的老爹。 何仲夏笑呵呵道:“刚吃过,这位姑娘是...”说完不断地打量着明慧。 明慧不待周咫回话,抢先着笑回:“我叫明慧,久慕小先生大名,特来参观参观朝南斋。” 何仲夏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笑道:“姑娘有眼光,小先生品学兼优才识过人,不但治学严谨,还待人和善,跟着他,那你可就享福喽。” 这话说得,这那是介绍周咫?这分明是媒婆的说词。 本已红霞消褪的明慧,再次红了脸,斜眼给了周咫一个眼色。 周咫收到,咳嗽一声:“那个,我先回家哈,有时间来坐啊。” 何仲夏笑着点头:“好好好,你请,你请。”说完微侧身且伸手相请。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何仲夏嘀咕一声:“连手都牵上了,小先生这是要成亲了吗?这可是大事,这孩子无父无母的,只有竹老先生这个病秧子亲人,咱们这些街坊邻居可得伸把手才行。” 自言自语完,何仲夏便急匆匆地往家走。 周咫与明慧依然并肩而行。 明慧突的“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你们这里的人还真奇怪。” 周咫笑回:“这不是奇怪,是纯朴,是热情。” 明慧眨眨眼:“热情得一见面就让我当你媳妇儿?” 周咫有些瞠目结舌,他浑没想到明慧会如此直接,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得讷讷道:“他们只是开玩笑的...” 明慧被周咫这神色反应给逗得乐不可支:“开玩笑的?是不是每个与你同行的女子被他们看见,都要这么热情的开玩笑?” 周咫突地神色一整:“我可从来没跟别的女子一起肩并肩地走在一起过。” 看到周咫认真的神色,明慧突地心头一颤,心中一黯,再也没了调侃的心思:“离朝南斋还有多远?” 周咫偏头看来:“怎么?怕了?想快点到达目标站?” 明慧:“我都对这里的热情麻木了,还怕什么怕?只是问问而已。” 周咫:“前面拐个弯就到。” 说话间,两人又遇到不少的熟人与周咫打着招呼,却很少再有人打趣调侃,大多只是好奇地打量着明慧。 就算偶有人打趣调侃,明慧也显得落落大方,一笑置之,貌似毫不在意一般。 朝南斋到了。 周咫推开木门,侧身让进明慧。 “哇,好清雅的小院,与你气质迥然相反。”进门的明慧一边打量小院,一边说道。 周咫:“我什么气质?” 明慧笑嘻嘻道:“老学究作派,一脸的假正经。” 周咫反驳:“我哪里假了?有这么年轻的老学究吗?” 明慧笑回:“不假,不假,是正正经经的年轻老学究行了吧。” 周咫笑着摇了摇头,这歪理邪说一大堆,他是说不过了:“你随便看看,我先去问候一下先生,叫你再进来。” 明慧点点头:“你先去,我自己先在院里转转。”说完低头拨弄着一朵品相不错的花儿。 周咫点点头离去。 来到竹老先生的卧室,周咫先礼貌性地轻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嗯,不是在打坐修炼,就是到外面溜达去了。 不过还是要看看才放心。 周咫轻轻推开门,果然看见竹老盘膝闭目坐在床上。 周咫轻吁了一口气,正要转身轻轻离去,眼角的余光无意中扫到桌上放了一张纸,纸上放了一封信。 周咫目光一定,发现纸上写着四个大字:悲欣交集。 周咫怔了怔,转而看向信封,上书:周咫亲启。 周咫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去打开信查看,而是一个箭步跨到床边,伸手去抓竹老先生的手。 竹先生的手入手冰凉且有些僵硬。 再探脉搏,也是毫无动静。 周咫的心猛地一沉,紧接着突地一缩,呼吸顿时有些急促,身体有些摇晃,他犹不死心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去探竹老先生的鼻息。 很遗憾,竹老先生已经没了呼吸。 周咫有些立足不稳,一下瘫软在地,他只觉呼吸困难,喉咙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他非常难受。 泪水不受控的流下,但周咫却没有哭泣声发出。 他翻身艰难地爬起,对着竹老先生的遗体深深地拜伏下去,发出无声的哽咽... 院门再次被推开,罗烈刚右手提着二刀肉,左手提着蔬菜走了进来:“师娘,小先生呢?” 这话叫得自然而然。 明慧脸颊微红:“不要乱叫,我不是你师娘,我跟你先生只是朋友,你叫我明慧就行了。” 罗烈刚点头:“是,师娘,小先生呢?” 还叫? 这家伙怎么一根筋呢? 明慧又好气又好笑:“他去竹老先生的卧室还没出来。” 罗烈刚“哦”了声,正要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明慧,一声“哇”的大哭声在房中响起。 二人同时一惊,一前一后向竹老先生卧室的方向跑去。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只见周咫深深的拜伏在竹老先生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般撕心裂肺。 明慧怔住。 罗烈刚喃喃道:“竹老先生逝世了。” 第27章 君山门的调查 关于竹老先生逝世的消息很快在朝南巷附近的几条街上传开。 附近几条街的人,几乎每家都出一个人来帮忙。 搭灵堂的搭灵堂,请人做寿衣的请人做寿衣,请道士的请道士,买棺材的买棺材,张罗饭菜的张罗饭菜,一切在热心的邻居的帮扶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天还没有黑,灵堂便在朝南斋院内搭建好了。 此时山顶镇的人也都风闻了这件事,不少人跑来吊唁顺带围观。 一时间朝南斋围满了人,显得热闹非凡。 有人叹息道:“竹老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可惜了。” 有人回道:“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谁能逃过生死?他活到这把年纪,也够了,算是善终了。” 有人道:“他能活到现在,还不是得益于周咫的悉心照料?竹老头是个有福之人呐,检个孩子聪明有本事不说,还孝顺得不得了,还给他养老送终,这辈子算是值了。” 有人叹道:“听说竹老头走的时候,周咫不在身边,等他回来的时候,竹老头身子都凉了。” 有人惊奇一声:“还有这事?难不成那小子真是丢下竹老头去找媳妇儿去了?” 有人叹道:“这也不能怪周咫,他又不是能掐会算,他怎么可能知道竹老头什么时候死? 只是可惜了,周咫刚找了个媳妇儿,竹老头就挂了,这要是晚走几年,他还有得清福享。” 有人回道:“可不是嘛?这爷儿俩都是和善之人,这出事了,咱们得搭把手,不然一个毛头小伙子,哪懂得送老人上山的重要?哪懂得这里面的条条道道?” 有人回道:“你可拉倒吧,还用你来操这份心?周咫学生的家长就把所有的活儿给包揽了,再说还有朝南巷的街坊邻居,排队也轮不到你。” “这爷儿俩的名声就这么好?就这么受大家的爱戴?”一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好奇地问道。 男子正是奉君山门掌门司徒谨之命来秘密调查周咫的钟铭山。 他是个实在人,人到山顶镇后,并没有直接找周咫,而是找其他人了解周咫的情况。 交谈的几人回头看了钟铭山一眼,一人开口道:“你是外地人吧,自然不知道他爷俩的事,就这么给你说吧,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这爷俩就是后者。” 钟铭山“哦”了声:“那个披麻戴孝的是周咫吧。” “那还用说?不是他还能有谁哭得这么伤心?诺,旁边那个就是周咫找的媳妇儿,俊吧,可惜了,一来就遇到这档子事。” 钟铭山凝目打量着周咫,皱眉不已,这小子人品虽然不错,可身上毫无灵气波动,显然没有跨入练气期,这怎么可以接任监察使的职位? 钟铭山飘然远去。来到镇外偏僻处,撮指发出一声尖鸣。 “唳” 一声清脆的雕鸣响起,一只体形巨大、头顶有撮类似冠冕羽毛的飞禽从山中飞出,刹那间便来到钟铭山头顶。 这是灵冕雕,是修士捕捉野生冕雕与灵禽杂配而成的一种可载十多人的巨型灵雕。通常被修士用来当赶路的交通工具。 这种灵冕雕很昂贵,但寿命只有三十多年且被景国皇室控制,一般的小门派买不到也养不起。 从这一点上来看,君山门还是有点实力的,至少财力不俗。 钟铭山一个闪身落在灵冕雕上:“回山门。” 驾驭飞禽的君山门弟子应了一声,驾着灵冕雕向远处飞去。 不到小半个时辰,钟铭山便回到了君山门。 大殿。 明光石高悬。 司徒谨闭目高坐。 钟铭山大步而入拱手见礼:“弟子见过师尊。” 司徒谨眼一睁:“情况如何了?” 钟铭山:“据弟子了解到的情况,这周咫在山顶镇口碑的确不错,为人谦虚和善,开了一家小私塾,有三十多个学生在读,不过弟子观周咫并没有跨入练气期,接手巡...” 听到这里,司徒谨霍然睁开眼,打断道:“你确定周咫没跨入练气期?” 钟铭山:“确定,弟子近距离观察过周咫,他身上毫无灵气波动,的的确确没有跨入练气期。” 司徒谨抬手从案上拿起一份书信扔向钟铭山:“我这里有封书信,你看看吧。” 钟铭山狐疑地接过查看后惊讶地抬头:“周咫端掉了跑马寨?把练气后期的独狼给生擒了?这怎么可能?” 司徒谨站起身:“这怎么没有可能?” 钟铭山一怔,随即失声道:“师尊的意思,周咫练成了先天之气?” 司徒谨站起身,负手走下台阶:“除了这个解释,还有其他可能吗?” 钟铭山犹自有些不相信:“周咫练成了先天之气?这怎么可能?” 司徒谨:“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敢断言,周咫极有可能不止练成一道先天之气,极有可能是练成了二道,不然不会将独狼击败并生擒了他。” 钟铭山震惊了:“二道?这怎么可能?” 司徒谨:“怎么没可能?你别忘了,你竹师叔,可是进过蜃境的人。” 钟铭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师尊的意思,竹师叔在蜃境有过奇遇?可他为什么不把所得献给门派?” 司徒谨略默后轻叹一声:“我这位子本是你竹师叔的,后来因为其他一些原因,你竹师叔的掌门继承人之位被你太师父给拿掉了,这才轮到了我。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愿把蜃境所得献给门派吧。 也许是他将要死了,也许是他真的放下了,所以他才让周咫出现在我们面前,才会有那一封荐书,才会有跑马寨这档子事。” 钟铭山:“师尊的意思,这系列的事是竹师叔安排的?” 司徒谨:“能被你大师父定为继任者的人,你觉得会没点手段?” 钟铭山轻叹:“好不容易掌握的一颗棋子,就这么废了,可惜了。” 司徒谨淡然一笑:“与得到一个好苗子相比,一颗棋子无关重要,再说,那棋子也不见得就废了,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钟铭山懂了,这是要将周咫收归门下了,自己又要多一个小师弟? 钟铭山面带忧虑:“可周咫却杀了朱长老的孙子朱钰,这要是让朱长老知道了,这只怕...” 司徒谨淡笑:“朱长老孙子多了去了,一个纨绔子弟,死了就死了吧,也省得朱长老烦心。你坐镇山门,我去去就回。” 话落,司徒谨大步而去。 这么心急?都不带过夜的么? 第28章 景天司主 一只灵冕雕从君山门载着司徒谨腾空而起朝同安郡而去。 不到小半个时辰,司徒谨便来到了山顶镇上空。 司徒谨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略一沉吟,便命驾驭灵冕雕的弟子把灵冕雕降落在附近的山林之中。 司徒谨刚从灵冕雕上落下,突然冷目如电,霍然盯向一棵大树:“什么人?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呵呵,司徒掌门果然名不虚传,居然发现了我。” 话落,一名身形高大、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从树后走出。 司徒谨眼睛微眯,这人居然认识他?可他却没什么印象,遂拱手为礼:“不知朋友如何称呼?不知为何驾临我君山门地盘?请恕老夫未曾远迎。” 白衣男子微笑道:“掌门放心,我对君山门的地盘不感兴趣。我来只是办差。”话落,抬手一块铭牌在手。 司徒谨凝目一看,眼瞳骤然一缩,景天司的人? 景天司,隶属于景国皇帝,专门处理一些阴秽之事,是景国最黑暗的部门。 只要是进了这个部门,几乎可以判定为死人,就算偶有人从其走出,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景国人在背后都称其为阎罗司。 司徒谨神色一肃:“老夫自当配合。” 白衣人点了点头:“如此就好。掌门来是吊唁你的师弟竹溪尧吧?” 司徒谨点头:“不错。” 白衣人:“那可让掌门失望了,你不能出现在朝南斋。” 司徒谨一怔:“这是为何?” 白衣人:“没有为何,不准就是不准。” 司徒谨眼睛一眯,难道景天司也知道了周咫凝聚了先天之气? 不怪司徒谨这么怀疑,景天司在景国,可是个恐怖的存在,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谁能保证那帮山匪里就没景天司的探子? 司徒谨淡声道:“若我非要去呢?” 白衣人眼睛骤然一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跟谁说话吗?” 司徒谨冷声道:“老夫知道景天司在景国的分量,可这里不是景天司,而是君山门。 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景国的律法规定,只要税赋不少,只要不是背叛,只要不是苛政压榨,各门各派可以作主治内的任何事务。请问,我君山门可曾违背过这以上几条?” 白衣男子怔住。 “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 “好一个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司徒掌门,别来无恙?” 话落身现,一个同样身穿白衣、长相儒雅、年约四十多的男子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司徒谨神色一凛,随即笑着颔首:“我说是哪位高人有如此浑厚的气息含而不露,原来是闵司主法驾亲临了,小老儿司徒谨见过司主大人。”说完躬身一礼。 来人正是景天司司主闵若安。二人曾经朝过面,故而相熟。 闵若安闻言眼睛一眯,随即展颜一笑:“司徒掌门的玄心正天诀越发的精进了,可喜可贺,不愧是云州排得上号的大高手。” 司徒谨淡淡一笑:“老了,不中用了,我这种老朽别无长处,只剩下骨头硬而已。” 这话隐有所指。 闵若安微微一笑:“门主,不是本司不给你面子,要知道我景天司出面办的案,那往往都是大案要案,还请门主见谅通融一下如何?” 司徒谨略默后徐徐道:“既是司主开金口,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一个要求,朝南斋内的周咫,他是我师弟的唯一衣钵传人,今晚我必须带走。” 闵若安摇了摇头:“不行。” 司徒谨:“为何?” 闵若安淡淡道:“我现身亲自跟门主说,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再胡搅蛮缠,那就会很没面子。 司徒谨徐徐道:“我若一定要带走呢?” 闵若安冷目如电:“那君山门只怕要在云州除名了。” 司徒谨也是冷目看来:“哦,除名?景国可不是一言堂,我君山门也不是软骨头,还是那句话,周咫我必须带走。” 景国共有16个州,虽是以景皇为尊,但另有大罗门与烈焰门势力极大,各自坐拥三州之地,虽也向景皇缴税纳贡称臣,却隐隐有与景国皇室相抗衡之意。 而君山门所在的云州以及其他九州才是景国皇帝直接管辖。 司徒谨这话虽说得比较含蓄,但也算是大逆不道了。 一旁的白衣人闻言怒喝:“放肆!” 闵若安陡然冷目瞧来,却又突地展颜一笑:“看来门主很坚决啊,本司想知道,那周咫有何特别之处,值得门主不惜拿整个君山门作赌注?” 司徒谨略默后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想必司主也知道,君山门曾有愧于竹师弟,所以他的衣钵弟子,君山门必须保。若不保,君山门无法对上上下下的门人弟子交代。” 闵若安默了默后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若能胜了本司主一招半式,本司便给你一个放心的理由,而且还许你一桩好处。” 还是不肯松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让景天司咬着不放?还要许我一桩好处?还有这好事? 司徒谨徐徐道:“若是平手呢?” 闵若安眉头一挑,笑了:“条件依旧,跟我走。” 话落,身体一晃,如一道白烟般在山林中倏忽穿梭,刹那远去。 司徒谨眼睛一凝,身体一晃,如一道魅影般朝闵若安追去。 大约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司徒谨便与闵若安齐头并进。 闵若安微微一笑,身体陡然加速,瞬间便将司徒谨甩在身后。 闵若安刚一回头,司徒谨便又自追上了他且微笑道:“司主大人,此地应该够远了吧。” 闵若安心下一惊,这老家伙全力奔跑下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果然能当一门之主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闵若安陡然停下。 司徒谨也自稳稳地停在闵若安数丈外。 闵若安:“门主,请。” 闵若安说是请,却是负手而立,态度是相当的倨傲。 司徒谨也不生气:“本门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技,也就君山剑诀还算能入流,司主大人,小心了。” 闵若安眼睛一眯,据他了解,君山门练成君山剑诀的只有门中那二位太上长老,怎么这老儿也练成了? 难道情报有误? 第29章 景天司主2 司徒谨手掐法诀,双手过顶,浑身亮起蒙蒙青光。 紧接着司徒谨的身影如被无形之力陡然拉长一倒,而后倏地化为一柄青光蒙蒙近三丈长的巨剑形态。 说是把人影拉长,实际只是巨剑由立到倒的一种视觉错觉而已,司徒谨还是司徒谨,并没有变高变大,只是他的全身被凝实无比的青蒙蒙罡气所包裹形成一柄巨剑形态而已。 “嗖”的一声,巨剑似挟天地之威般向闵若安刺去。 闵若安不敢托大,面色凝重的手掐法诀爆喝:“山岳掌” 闵若安身周涌出无数的金色罡气一个模糊包裹住他的全身,瞬间化为一只一人多高的金色巨掌迎上。 “咣咣咣” 五声炸响。 巨掌巨剑在空中刹那连续对撞五次。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波浪层层叠叠呈圆弧形在空中扩散开来。 巨剑一个翻转落地且人立而起,光晕一敛,露出司徒谨的身影。 巨掌也倏地后退,光晕一敛,露出闵若安的身影。 司徒谨微微一笑:“没想到司主大人年纪轻轻便练成了大同寺的镇门绝技山岳掌,真是年轻有为,小老儿甘拜下风。” 大同寺说是寺,其实是一个门派,里面住的也并不是和尚。 之所以叫大同寺,是因为大同寺的开山祖师,是在破旧的大同寺里踏上了修行之路,后来也在大同寺开山立派,因此而得名。 大同寺在景氏微末之际便追随其左右,算得上是景皇的心腹。景国很多衙门,都有大同寺的弟子。 闵若安沉默,司徒谨话里姿态放得很低,但他心里清楚,刚才的比试,他的确是略输一筹,主要是法力没有对方深厚,毕竟对方年长。 年长是劣势,也是优势。 正是因为对方年长,若时间一长,闵长绝对有把握将其斩杀,毕竟他还有更厉害的手段没施展。可对方并不是仇敌,所以没必要,而且君山门对他还有大用,所以也只是点到即止。 闵若安深吸一口气:“门主可知前朝祁国国公这个人?” 说正题了。 司徒谨心中松了口气,这闵若安还算光明磊落。 司徒谨连忙回:“自然知道,难道这回的事与前朝余孽有关不成?” 闵若安点了点头:“不错,前不久,景天司探知了前朝余孽又死灰复燃在活动,追踪之下发现,这帮家伙在景国各处以隐秘的方式散发藏宝图。而这藏宝图便是祁国国公之墓。 你那师侄身边的少女就是最先得到那图的人之一,只不过她是第一个勘破隐藏墓地所在地的人,她现在与你那师侄形影不离,说不定已经引起了那帮余孽的重点关注。你说,他若突然走开,会不会徒生变故,会不会让本司的计划全部落空?” 听到这里,司徒谨心里猛然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这闵若安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而是直接冲他来的。 为什么冲他来,那还不是不言而喻吗? 如此大的动作,如此大的一盘棋,想让那帮前朝余孽毫无戒备地进入圈套,离得开君山门这个地头蛇吗? 最让司徒谨心惊的是,如此精准的找到他且先他一步隐藏在他降落的地方等候,那只有一种解释,他的行踪泄露了,君山门有景天司的人。 知道自己行踪的就那几个人。 这个人会是谁? 几张熟悉的面孔在司徒谨脑中一一闪过。 司徒谨稳了稳心神:“司主的意思,祁国国公之墓便在山顶镇?而山顶镇极有可能便是祁国余孽的老窝?” 闵若安:“是不是老窝,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帮余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定是所图非小,而本司也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司徒谨突然轻笑起来:“司主大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何必再藏着掖着?若司主信得过君山门,本门愿鼎力相助,还请司主坦言相告。但有一点,我必须确保周咫的安全。” 闵若安沉默着,对方如此在意那个周咫的安危,是以此为切入口捞更多的好处?还是这个周咫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真正的原因,闵若安是不可能透露的。 但君山门可不是一般的门派,不是因为其实力强大,而是因为地理特殊。 君山门的三汇郡与离国只是一江之隔,算是景国的门户之一。 可受限于景国背后势力与各方达成的某些协议,景国又不能直接出兵驻守。 于是景国也就出现了各门派管理各郡县乃至于各州的局面。 不但景国如此,这个世界大部分国家与地域基本都是这种状况,完全独立自主的国度极少。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司徒谨才敢说景国不是一言堂这种大逆不道之言的底气所在。也是闵若安容忍司徒谨真正的原因所在。 如果不是君山门这种情况,你换一个其他门派之尊这样说试试看?景国能把你分分钟给灭了。哪怕是凌驾于各国之上的各大宗门也说不得什么。 司徒谨悠然道:“司主大人一路跟踪,想必所带人手也不是很多吧,这里离京都很远,若要调派人手,只怕容易露馅。 小老儿的要求也不多,里面的东西,我只要四成就行。还是那句话,你的坦言相告,我要确保周咫的安全。” 闵若安斜眼:“坦言?司徒掌门,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知道得太多,对你,对君山门都没好处。” 司徒谨略默后缓缓道:“司主既然这么说了,小老儿也就不勉强了,但有三条,司主必须答应我。” 闵若安:“你先说说看。” 司徒谨:“第一,我必须坐镇在此方便沟通协调。第二,如周咫遇到不可控的危险,我要出手捞人。第三,里面的东西,我要四成。” 闵若安略默后徐徐道:“你可以坐镇在此,本司也可以给你透个底,那帮余孽中有本司的人,那帮得到地图的人中,也有本司的人,我可以让他们注意你师侄的安全。至于第三点,你要价太高,里面的东西最多给你一成。” 第30章 学生们的孝心 司徒谨松了口气,笑着摇头:“司主,明人不说暗话,你要小老儿出动我大部分君山门弟子,一成太少,最低三成。” 闵若安摇了摇头:“不行,本司最多只能答应你一成。” 司徒谨:“成交。” 闵若安:“请门主马上出动君山门的人盯紧同安郡的各个路口,若发现十六七岁的少年或少女,或者陌生面孔,务必要弄清楚他们的去向与落脚点报与我。” 为什么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 司徒谨按下心中疑惑,点头:“这个容易。” 话落,撮指吹哨。 少倾,一只灵冕雕从天而降。 司徒谨:“笔墨。” 驾驭灵冕雕的弟子当即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笔墨。 司徒谨就着月色,挥笔就墨刷刷开写。 写完后交与那名君山门弟子:“马上发出去。” 那名弟子应了声,从背篓里抓出一只灵隼,将信绑在灵隼腿上的竹筒里将其放飞。 深夜,朝南斋依然灯火通明。 院内的周咫并不知道,有人为他大打出手且不惜拿整个君山门作赌一博,他仍然呆呆地跪在竹老先生的遗体前,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 从回到山顶镇到现在,他是滴水未进颗米未沾,人憔悴得不成样。 他的学生何沐阳、罗烈刚等人几次三番相劝,皆无功而返。 直到明慧到来,拿出那封信递出:“你总得看看竹老先生在信里写了什么吧?万一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帮他完成了,岂不是对竹老先生最好的报答?” 周咫的眼睛动了动,随后缓缓伸手去拿信。 明慧却把信往身后一藏,另一只手端出一碗粥递出:“你看你双眼无神浑浑噩噩的,哪里能理解字里行间的意思?先喝碗粥,提提神,定定心再看不迟。”说完用另一只手拉着周咫的胳膊往上提。 周咫如同一个木偶般被提起。 看到周咫那双红肿的眼与满脸的泪痕,明慧略带心痛地叹了口气:“你看你,都变成小花猫了,来,咱们先洗把脸,乖啊。” 罗烈刚麻利地端了盆热水来,还贴心地拧了个热毛巾递给了明慧,顺手把粥碗接了过去。 明慧接过毛巾,为周咫擦洗着脸庞,那有些心痛的眼神,那温柔的动作,就如一个贤惠的妻子在照顾病重的丈夫,又像是母亲在为自己的孩子洗脸。 不远处的何沐阳轻声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你看,小先生这会儿多乖?” 候吉低声问:“你们说,小先生这会儿像不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何子路嘿嘿道:“你算是说到关键了,知道什么叫师娘?那就是师父的娘,师父不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小崽子了吗?懂了吧。” 候吉眨了眨眼:“那新娘又作何解?” 何子路想了想:“意思就是你长大了,你原来的娘已经不能照顾你了,就给你再找个新的娘继续照顾你。” 候吉竖起大拇指:“你牛批,这解法很正点,那你啥时候给自己再找个娘啊?” 何子路哼了声:“好像你老爹已经给你找了个娘了吧?还不回去让你的新娘给你奶一口?” 候吉正要反唇相讥。 罗烈刚正好走了过来,低声喝斥道:“庄重,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要乱说话,跟我过来,有事找你们商量。” 几人闭嘴了,老老实实跟在罗烈刚身后。 几人走到了僻静处。 罗烈刚:“我刚才听那道士说,明天就是送竹老先生上山的好日子。” 何子路:“啊,这么急的吗?墓地都还没挖好吧。” 罗烈刚:“这倒不用担心,竹老先生生前就把墓地选好并建了个生坟。那些个繁文缛节我也不懂,道士说了,若过了明天,可就要再等个十天才有好日子。这天气也等不起。” 候吉:“我说老大,你叫我们来,就为说这?这些也轮不到我们操心吧?”说完双手一摊。 何沐阳:“是啊,这些事,都有我老爹他们操持,我们连跑腿的差事也捞不到,只能在这里干陪着。”说完打了个哈欠。 这是实情,他们的确是想出把力,可所有事情都有人干了,他们只能作陪干熬夜。 罗烈刚点头:“所以说,我们要找点事做,尽尽孝心。” 几人来了精神:“啥事?” 罗烈刚:“我估计小先生要为竹老先生守孝三年,我们反正闲着没事干,不如就去墓地旁给小先生搭个棚子,尽尽我们的心意。你们觉得怎么样?” 何沐阳补充道:“也顺带给我们自己搭个学堂。” 何子路:“这个想法不错,就这么干。” 候吉缩了缩脑袋:“现在去?这深更半夜的,还是那种阴森森的鬼地方...” 罗烈刚冷目看来:“怎么?怕了?嘿嘿,若真有个鬼魅什么的,我正好见识见识,会一会他。” 说完挥舞着膀子,一块块疙瘩肉隆起如石块。 候吉缩了缩脑袋,不再说话。 罗烈刚:“把所有的人都给我叫上,你们去通知人,把锯子斧子镰刀都给我带上。再多带些火把,最好多带些火油上。” “行。” 几人应了声快速地离去。 竹先生的墓地在山顶镇西面的山腰上。 墓地旁的空地上,堆起一堆熊熊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哩啪啦”的爆响。 十多个少年郎光着膀子在火光下忙忙碌碌来来往往。 有人在锯木材,有人在扛竹子,有人在背着一捆捆稻草,有人在搭建房子的主结构。 罗烈刚一边捆绑着木材,一边大声道:“手脚都给我麻利点,争取天亮前把房子的主体搞好。” 年龄最小的贺年打着哈欠道:“刚子哥,我好困啊。” 罗烈刚冷目看来:“这点苦累就受不了?你还想走修行的路?给我精神点。” 何子路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贺年嘀咕一句:“这算哪门子吃苦?这是折腾人好不好。” 嘴里虽这么嘀咕,但贺年还是拿起背篓继续去背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