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送走了三位同伴，众鬼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一时间，船上的气氛陷入了沉寂，悲伤的情绪在众鬼之间弥漫。


    罗索自然也感到一丝悲伤，但更让他悲伤的是船速——已经降到了之前的三分之一。


    然而，让众鬼没有料到的是，陶小妞受三鬼的鼓励，竟然要保留记忆去轮回。


    这一决定让罗索心头一震。虽然陶小妞修为低，但她控船还是可以的。


    罗索可不想轻易放走她。


    于是，他只能暂时用言语吓唬她，将修仙之路描绘得无比艰难，总算暂时打消了她的念头。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


    从陶小妞的表现来看，她已了却尘缘，唯一让她犹豫不决的，便是对众鬼的不舍。


    罗索还特意派复活坚定的唐阳宣去开解陶小妞，希望能拖延时间。


    昏暗的冥河上，唐阳宣在船尾轻声安慰着陶小妞。


    陶小妞疑惑地问道：“唐哥哥，为什么前辈不太希望我踏上修仙路呢？修仙不是一件好事吗？不是会让人逍遥快乐吗？”


    虽然众鬼教了她许多东西，但从未向她详细解释过修仙的真正含义。


    唐阳宣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思，苦笑道：“修仙啊，未必是好事。前辈这是在考验你的决心。”


    陶小妞听得一头雾水，显然不太理解。


    唐阳宣望着船后划出的水痕，感慨道：“对于大多数修仙者来说，修仙是一场赌博。”


    见陶小妞依旧困惑，他继续解释道：“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都在为一个境界而奋斗。好不容易达到一个境界，却又面临下一个境界的挑战。因此，修士最大的敌人并非他人或环境，而是现实本身。尤其是那些修炼到尽头的人，更是痛苦无比。明明知道前方有路，却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就像我宗门的前辈们，明明走的是先辈走过的路，先辈能修炼到真仙境界，他们却始终无法突破。有好几位前辈甚至因此走火入魔。”


    “与凡人相比，我们面临的困境更加复杂。凡人的七情六欲我们也有，凡人的困惑我们也有。许多修士的生活甚至不如凡人，甚至羡慕凡人平凡的一生。有些修士无法忍受长久的孤独，最终疯掉了。”


    “恐怕只有前辈那样的存在，才能真正逍遥快乐！”唐阳宣说到这里，忽然想到罗索之前重伤的场景，摇了摇头道，“不过，即便是强如前辈，也无法真正做到逍遥快乐。或许只有达到那传说中的终极境界，才有可能吧。”


    “既然修仙未必快乐，那大家为何还要修仙呢？”陶小妞依旧不解。


    “或许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吧。”唐阳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修仙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次掌握命运的机会。”


    紧接着，他又苦笑道：“不过，何为命运？我们也不清楚。也许我们选择修仙本身也是一种命运，是被命运所掌控的。”


    他也多少有些迷茫，毕竟他只是一个中低阶修士。


    而且在修仙界，这些问题是无解的。


    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会在某个时刻感到迷茫。无论是天才还是天骄，当面临瓶颈或前路断绝时，都会陷入困惑。


    可以说，这是修仙路上普遍且必然的问题。而那些自以为拥有答案的人，往往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变态。


    这与罗索所看的修仙小说世界截然不同。在那些小说中，主角从未有过困惑，境界总是清晰可见，前路总是光明坦荡，只有最后一段路才需要独自摸索。


    然而，那只是小说中的理想。


    这世界，因为那个组织的存在，修仙者早已陷入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即便你不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突破了洞玄境，也会陷入重重难关，因为再往上走，都必须自我摸索，过去的功法不一定适用。


    因此，唐阳宣也感到迷茫。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陶小妞却奇怪道：“但被命运选择，和自己选择命运，二者合而为一，不是挺好的吗？这不就相当于天人合一吗？”


    唐阳宣愣了片刻，随即摸着陶小妞的头发，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说得好！我这个前辈修士都比不过你了！”


    “唐哥哥，我们这里的前辈只有一个。”陶小妞拿开他的手，羞道，“还有，不要学前辈的恶习，男女授受不亲！”


    唐阳宣也不生气。几十年的相处早已让他们不分境界，毕竟在罗索这个“真仙”前辈面前，谁都不敢托大。


    “现在可有答案了？”他问道。


    “我要修仙！成为仙人后去找大家！”陶小妞坚定地说道，“我不怕困难！”


    “呵呵，仙人可不好修炼。”唐阳宣笑道，突然他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可以比一比，看谁先成为仙人。”


    “肯定是我比较快。大家都夸我。”陶小妞自信满满。


    唐阳宣心中苦笑，大家夸她，不过是喜欢她的性情罢了。当然，冥阴之体也是一种特殊体质，对修炼有极大的帮助。


    两人便约定，将来谁成仙早就去找对方。


    因为这个约定，唐阳宣也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放弃了复活的念头。说到底，他之所以想复活，不过是因为年少时与暗恋师姐立下的一个类似约定。


    如今看来，已无必要。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由己的。


    此时，罗索正为船速的问题苦恼不已。他下定决心，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一鬼。


    船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漂亮女鬼大部分时间都定定地看着罗索，偶尔也会瞥一眼赵颜兮。


    而当她望向赵颜兮时，赵颜兮也会与她四目相对，显得十分古怪。


    当然，眼下最大的问题还是战力。罗索已经没有了法则，只剩下大道光脉。


    他这大道光脉可是准备留着使用那天外之影凝聚的道纹的。他可不想浪费在这里。


    然而，罗索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唐阳宣和陶小妞联袂前来找他。不用问，他们肯定是想谈进轮回的事。


    罗索自然不想再有人离开。这样下去，船速只会越来越慢。


    他脑筋急转，思索着如何拖延此事。


    就在这时，大能的战斗余波传来。


    与以往不同，这次罗索格外高兴。因为这余波不仅打断了陶小妞和唐阳宣的计划，还顺带清除了沿途的邪鬼，可谓一举两得。


    更让罗索欣喜的是，这次的余波竟是一股强大的黑色阴风。虽然看似风力不大，却威力惊人，能灭杀一切鬼魂。


    无论是“平静”邪鬼还是“冷漠”邪鬼，大抵都抵挡不住。


    而罗索的天魂魂火恰好克制这股阴风。于是，禁灵鸟施下光罩，飞回船上。罗索叫众鬼合力，加速前进。


    这次罗索也发力，毫无保留，只为尽可能前进一段距离。


    这样，勉强将船速达到巅峰时的一样。


    众鬼也意识到罗索也使用了法力，当然他们认为罗索只用了一丁点法力，毕竟大部分的法力要留来对付邪鬼。


    殊不知，罗索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


    体内的法力不断输出，若此时真有邪鬼来袭，恐怕只有“game over”了。


    事实上，若不是在幽冥，他也没有这么多的法力。


    沿途中，罗索看到了“平静”邪鬼伏倒船上，苦苦抵抗阴风。


    这“平静”邪鬼竟然没有被阴风所灭，令罗索惊骇不已。


    幸好，此时的邪鬼没有了战斗能力，罗索、禁灵鸟和众鬼甚至趁火打劫，攻击它们，打得它们惨叫连连。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从他们身边掠过。


    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眼罗索如此倒霉，罗索终于迎来了幸运期，这阴风竟然一直持续了三天。


    此刻，黑色阴风仍不断地吹拂着，罗索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前辈，好消息！我们到达了游记中所说的怨河河段。”唐阳宣感应到冥河河水的怨气，兴奋地说道，“按这样的船速，只需三天，我们就能进入复杂区域了。”


    唐阳宣之所以高兴，也是看到复活有望。


    能够复活，自然比进轮回要好。毕竟，即便带着记忆去轮回，下一世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好，太好了！”罗索装作轻松地笑道，实际上，他已累得半死。


    装前辈高人的坏处就在于此。最糟糕的是，一旦被认定为前辈高人，便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


    罗索当初顺水推舟地扮演前辈高人，无非是为了让众鬼听话，不质疑他的决定。实力的差距，往往让人对他的一言一行都奉为至理名言。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人性皆是如此。某些着名企业家的话，即便毫无道理，也会被奉为圭臬；而一个落魄之人，即便说得再有理，也只会被嘲弄。


    所以，一般情况下，罗索是不会拒绝扮演前辈高人的。


    说完，罗索继续埋头输入法力。


    就在这时，他感觉一丝异常，顺着异常之处看去，他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幽灵。


    女孩大约八到九岁，容貌可爱，衣着白光梦幻，秀发如丝，眼眸明亮如星辰，宛若从古画中走出的小仙子。她竟站在船舷护栏上，丝毫不惧阴风。


    之所以说是幽灵，是因为她有些梦幻。


    咦，现在他们就是幽灵啊！罗索突然醒悟。


    没等罗索有所反应，她轻盈地跳了下来，跑到罗索跟前，欢喜道：“我们又见面了！你又走对了一步，继续前进吧！”


    罗索一时惊恐，正准备向她攻击，她迈着小脚穿过了罗索，如同一道烟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幕让罗索惊恐万分。他连忙询问众鬼，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女孩幽灵，仿佛只有他一人目睹了这一切。


    众鬼还觉得罗索的话有些好笑，毕竟他们现在就是幽灵。


    罗索心中疑惑，暗道那女孩莫非是新品种的邪鬼？


    他也不明白她所说的话。


    “又见面？”他努力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曾见过这个女孩。以她如此出众的容貌，他不可能毫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