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林中。


    已然风不起，叶不动。


    所有人的眼神，都定定盯在乔峰脸上、身上。


    仿若要把他瞧个透彻。


    看看他这个认汉人为父的契丹人，到底有何不同。


    乔峰此刻，却是虎目含泪，悲痛而茫然。


    活了三十几年的人生，竟已不知是真是假。


    可笑，可悲。


    一旁，从头看戏到尾的白夜天，终于出声道：


    “乔兄，无论他们所说是真是假。”


    “你可有觉得，你一生所行之事有错？”


    乔峰眼神略茫然地看向白夜天，渐渐聚焦。


    回神后，深吸一口气，摇首道：


    “我乔峰一生所为，皆以行侠守正为根本。”


    “所行之事，皆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


    说着此话，掷地有声。


    白夜天笑道：


    “既如此，乔兄你又何苦，为这些庸人之言所扰？”


    见乔峰眼中，仍有不解和茫然，便接着说道：


    “九州所在，皆为华夏。”


    “追宗溯源，何来夷狄之分？”


    “又何来宋人、契丹之别？”


    “你乃世之英豪，岂能为这些庸人之思所限制？”


    “倘若有朝一日华夏一统，还会有人纠结自己是宋人还是契丹人？”


    乔峰隐有所悟，但却仍感隔着一层即将捅破的薄膜。


    看出他眼中的迟疑，白夜天目光灼灼，给他加上了最后一把火。


    “乔兄，可愿与我一道，开创华夏一统之无上盛世？！”


    乔峰，懵了。


    他欣赏白夜天不假。


    但是，白夜天竟是要请他造反？!


    在场众人，看向白夜天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惊愕。


    仿若，看着一个疯子。


    如今大宋虽是四面受敌，但却依然兵强马壮。


    在他们看来，白夜天能说出如此狂妄无智之言。


    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瑞公子，你………”


    乔峰神情复杂地说道。


    只是，话未说完，便被白夜天打断。


    “乔兄，正式认识一下。”


    “在下，真名赵瑞，大宋皇城司副指挥使。”


    看着抱拳含笑的白夜天，乔峰双瞳蓦然睁大。


    这个身份，出乎他的预料，也的确震动了他的心神。


    林中众人，也皆是惊骇出声。


    当然，也有人脱口而出。


    “朝廷鹰犬！”


    一旁，神色郑重的智光大师目光闪烁，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瑞公子既是我大宋官员，更当以大宋安危为重！”


    “乔峰身份暴露，将是大宋之敌！”


    “还望瑞公子秉公行事，以免后患无穷！”


    白夜天却是嗤笑道：


    “老和尚，不要用你那套言行，妄想影响本公子的意志！”


    “看在你曾行善救人的份上，本公子不计较你刚才的无礼。”


    “但若再有下次，就别怪本公子带上皇城司，去你天台山走上一趟。”


    智光大师神色一滞，只得合十不言。


    徐长老目中闪过怒色，沉声道：


    “乔峰之事，乃是我丐帮内务。”


    “瑞公子虽是皇城司之人，恐怕也无权插手吧？”


    白夜天看向徐冲霄，淡笑道：


    “是吗？”


    “可惜，在本公子眼中。”


    “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乔峰一人。”


    一群本就习惯快意恩仇的武林中人，顿时暴怒喧嚣起来。


    然而，数息过后。


    一众人顿时惊怒地看向四周。


    数百名皇城司高手，已将整个杏子林包围地水泄不通。


    寒光闪烁的刀锋，森冷幽然的箭矢。


    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默契地拿出了兵刃。


    徐冲霄目光闪烁道：


    “瑞公子，你这是何意？”


    就连乔峰，也满脸不解之意。


    白夜天并未搭理徐冲霄，而是看向了乔峰。


    “乔兄，你是我内心敬佩的武林豪杰。”


    “武功高强，却从未恃强凌弱，更有一颗仁善侠义之心。”


    “所以，我希望你能与我合作。”


    “让百姓乐业，让万民安居。”


    乔峰愣然半晌，苦笑道：


    “赵兄弟你太看得起乔某了。”


    “乔某一介武夫，生平之志也只是将丐帮发扬壮大，不坠先师之名。”


    “何德何能，敢担万民之重担。”


    白夜天本也没指望，仅凭见了一面和短短几句话。


    就能让乔峰这样的人物心悦诚服，俯首下拜。


    但乔峰的性情和能力，的确是让他极为欣赏。


    所以，他从来就没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


    “乔兄，如今大宋四面受敌，武林中人也多有为非作歹。”


    “皇城司监察天下，已有意，整顿武林。”


    “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更是藏污纳垢最多之处。”


    “我此次入武林，便是要清除丐帮这颗毒瘤。”


    乔峰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丐帮可是一直在他的带领下，声望日隆，武林中人无不称赞。


    但在白夜天口中，竟成了藏污纳垢的毒瘤？


    这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率众为恶有何区别？


    他不由沉着脸道：


    “瑞公子此言，怕是过了！”


    “我丐帮不说相助边军刺探军情、刺杀敌将。”


    “在武林之中，也从来都是急公好义、处处行善。”


    “这些事，在瑞公子眼里，竟也成了藏污纳垢之举？！”


    听着他话语里的火气，白夜天看着他，沉声道：


    “丐帮弟子数十万，做了乔兄你所说之事的弟子，有几人？”


    乔峰不由一愣。


    “这…………”


    白夜天却又是接着道：


    “然而，被丐帮弟子拐卖、采生折割的幼童女子，每年都成千上万！”


    “不错，你乔峰担任帮主这几年，惩治了不少做这些事的丐帮弟子。”


    “但是，效果如何，你这位帮主心中没数吗？”


    白夜天的声音，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冷厉。


    “乔峰，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丐帮，有什么资格称为武林正道？！”


    “这样的丐帮，该不该清除？！”


    乔峰面露痛苦。


    嗫嚅着嘴，却发不出一言。


    白夜天所说的一切，他无法否认。


    就连在场的一众武林中人，也无人反驳。


    倒是不远处的王语嫣，惊讶地捂着小嘴道：


    “原来，丐帮做了这么多坏事吗？”


    段誉看着气宇轩昂，让他满心敬佩的乔峰。


    也不由得，心头泛起难言的滋味。


    不过，白夜天并未揪着这些不放。


    反而声音和缓道：


    “但是，看在你乔峰的面子上，我愿意给丐帮一个机会。”


    “只要你能在半年之内，肃清丐帮。”


    “皇城司的刀，就不会落在丐帮身上。”


    “但你若是做不到，凡是丐帮弟子，我皇城司必定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