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常山没有回避于东的目光，“对。但我真正最大的幸运，是李书记想做的事，也是我真正想做的。


    让花田乡更好，让田海更好，这不是田海每一个管理者应该做的事吗。


    明知万悦城的事有损田海利益，还要故意为之，如果这是李书记的主张，我也不会同意。


    做人做事总要有点底线，何况我们做的决定影响的不仅是一个人两个人，是田海成千上万经营户，还有他们的家庭。


    我体验过贫困的滋味，也看过夫妻双双失业的惨景，骂我是小农思维，固步自封都可以。


    只要我在田海还当着主管经济的副县长，损害田海利益，吃里扒外的想法在我这就绝对通不过。”


    陈常山双眼有光，言辞切切。


    于东不禁道，“常山，我最佩服你这点，我对当官没兴趣，是因为我不缺这个。


    你敢坚持自己的主张，不怕丢官，完全是因为心里那股硬气。


    其实你比我厉害。


    你放心，只要我是主管田海治安的副县长，别说一个马占文，就是十个马占文来了，他也不敢在田海对你动一根毫毛。


    还有杨长林，郑好这些人，他们也休想把那些歪门邪道用到你身上，敢用，我就让他们自食其果。


    在田海，你陈常山绝对是安全的。”


    于东给陈常山递上一支烟。


    陈常山拿起手里烟，“还没抽完呢。”


    “掐了，抽我的。”于东又把烟往前递递。


    陈常山顿时心生暖意，这不是一根烟，这是一份情义。


    陈常山按灭手里烟，接过于东递来的烟。


    咔哒。


    于东又打着了火。


    火光立刻照亮车厢。


    陈常山不禁泪目，他真的不是孤军作战，刘万通虽然走了，李正海也走了，但他身边还有于东这样志同道合的人。


    在这个圈子里永远都会有人坚守底线，守护着眼前的光芒，携手向前。


    烟点上，大大抽口，和刚才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滋味，很暖很畅快。


    两人相视而笑。


    于东道，“常山，按我的判断马占文今天应该是虚张声势，试试你陈常山软硬。


    他碰了壁，应该也就不敢再硬来了。


    但备不住他们用软刀子，这你要多个心眼。”


    “软刀子？”陈常山愣愣。


    于东道，“具体什么方式我现在也不好判断，就是提醒你多个心眼。”


    陈常山应声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于东开车走了。


    陈常山目送车开远，重复一遍软刀子，转身进了单元门。


    回到家，丁雨薇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翻看手机，“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陈常山笑道，“吃了，雨薇，你看什么呢？”


    丁雨薇把手机递向陈常山，“南省旅游攻略，我小时候和我爸妈去过南省，上大学和同学又去过一次，然后就再没去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看这些景区的照片，还能想起当初在这些景区游玩时的样子。”


    丁雨薇眼中满是回忆。


    陈常山接过手机，翻看着上面的图片，“雨薇，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一定带咱们全家好好玩玩，决不食言。”


    丁雨薇笑了，“常山，我知道你忙，我说刚才的话，不是让你明天就带咱们全家去南省。


    就算你想带，明天咱们全家也走不了。


    我爸就去不成。”


    “你爸病了？”陈常山脱口而出。


    “瞎说什么呢。”丁雨薇给了陈常山一拳，“我爸明天要出差。”


    “出差？”陈常山一愣，下午下班后给丁雨薇打电话，丁雨薇在电话里没提到这茬。


    丁雨薇笑应，“我也是刚知道，他们工会要派一批人去秦州参观学习，原本里边没有我爸，我爸为此还闹了几天脾气，觉得领导嫌他年纪大了，就不重视他。


    可刚才领导给他打电话，说学习团的副领队突然病了，不能去秦州了，领导认为我爸是老同志，能担起副领队的职责，就让我爸顶这个名额。


    其实去不去秦州，对我爸来说并不重要，主要是领导在关键时候能想到他，说明领导还是看重他的能力。


    我爸立刻就答应了，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问家里缺啥，他从秦州给我带回来。


    口气就和老小孩一样。


    听到他高兴，我心里也高兴。”


    丁雨薇眼里闪着亮光。


    陈常山没说话。


    丁雨薇立刻看向陈常山，“常山，你不会认为这也和你有关系吧？


    就是一个参观学习团的副领队，跑前跑后的角色，也不是什么正式提拔，参观学习回来，学习团也就解散了，顶多也就是满足老头几天的虚荣心。


    你要是认为这也会给你带来麻烦，那我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明天别去了。”


    说完，丁雨薇就要拨号，陈常山立刻拦住，“雨薇，我没多想，咱爸该去就去。


    如果因为我当了副县长，家人连正常的参观学习团都不能参加了，那我这副县长还不如不当。


    我刚才是想穷家富路，咱爸平时在家里一直节俭，这次出去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别心疼钱。


    你给咱爸转点钱过去，把咱们的心意带到。”


    丁雨薇笑了，“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爸真是选个好女婿，刚才我已经给我爸转了五千。


    他在秦州若钱不够，我再转给他。


    其实我爸不在意钱多钱少，不给都行，他在意的是儿女的一个孝心。


    你这女婿做到位了。”


    丁雨薇的手指在陈常山鼻子上轻轻一划，两人都笑了。


    当夜，两人又是一番亲昵，丁雨薇带着幸福的笑意睡去。


    陈常山却起身到了客厅，窗外，只剩下了稀疏的灯火，浓烈的夜将城市彻底笼罩，陈常山看着那残存的灯火，心里总是有点七上八下，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拨出电话，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常山，有事？”


    陈常山看眼卧室门，卧室门紧闭，丁雨薇依旧在睡梦中。


    收回目光，陈常山放低声调，“孙主任，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电话那边是孙元茂，“没关系，常山，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陈常山轻嗯声，“工会要派人去秦州参观学习，这事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