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直接怼的崔尘哑口无言。
“你师尊屡次三番针对我，早已成为季神走狗，你觉得我与他有什么好谈的？”
“与邪神相比，那些甘愿为邪神所驱使背叛人族的二五仔才最令人痛恨！”
“而你，到底是自创天地人三刀的不世出天才，身上气息还算纯粹，所以我会给你机会，阐述你的道与理！”
言下之意，便是你所能说服我，自可活命！
崔尘怔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既然秦兄给我这个面子，我崔尘岂能不知趣！”
“你问我为何与师尊一样的想法，你好奇我为何主张人族与邪神合作，这一切，自然有缘由！”
说着，他神色莫名地多了几分愠怒，悲怆！
嗡！
崔尘忽地在秦陌面前一指划过，顿时，一道直追圣君威能的刀光绽放。
紧跟着，秦陌便看到这刀光之中，竟浮现出重重叠叠的人间万象！
那是发生在大周各地的神灾惨象，邪神洪流自神域中涌现，席卷大地，贪婪吞噬者地元母气，所过之处，禾黍委荒芜，豺狼曝白骨，丁男隶神役，妇孺烹鼎镬，颓垣压将死，庙堂聚血金！
“你看到了吧！”
“这便是人间常态！”
崔尘一脸悲哀，语气沉重，“从古至今，从未改变过！”
“秦兄，上古先贤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你觉得你众生阁办得到吗？”
“无数人间惨剧证明，神灾已是天道常态，是不可灭的，长存的！”
“什么斩神诛魔，听起来很热血，令人闻之，精神振奋，实际上不过是骗小孩子的谎言！”
“我定神盟斩杀了多少邪神，可如今呢，邪神又少了几尊？”
“先辈过去的历史不是在鼓舞我等继续按他们的路前行，而是警示我等，莫要再步他们后尘！”
崔尘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神真挚，死死凝视着秦陌。
“还有，你以为，你众生阁为何能撑到现在？”
“当真是定神盟奈何不得你们吗？”
“不，那是因为定神盟在前方为你们，为世人挡住了九成以上的压力！”
“秦陌，你须明白，人族有如今的现状，已经足够幸运了！”
“莫要再破坏这得之不易的生存环境！”
秦陌闻言，微微诧异，但旋即便是笑了，笑容间带着几分无奈、悲哀，以及可惜。
“想不到，你居然会将我众生阁的存在视作破坏人族安定的因素！”
“崔尘，这便是你铸造的人间之刀吗？”
“人族就该承受神灾之苦？”
“只因为前人做不到扫除神灾，你便以为后人也同样办不到？”
“甚至你更是将神灾视作常态？！”
秦陌叹息，摇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原本以为你以天地为师，能够拿出一些像样的理由，可现在你让我看到的，却是一柄只敢指向自己人的刀！”
“崔尘，这些年来，你的血还有温度吗？”
秦陌质问，拷问他的内心，同样也是在磨练自己的道心，意志！
“我的血，何曾凉过！”
崔尘语气坚定，态度强硬，毫不畏惧的与秦陌对视，“不是所有人都有如你一般的机缘，如你一般的资质！”
“人，天生便分三六九等！”
“乱世之中只有强者才能活下来，这是现实！”
“献祭弱者，成全强者，使人族存续，繁衍，这有什么不对？”
“何况，即便没有神灾，人族也同样以‘人吃人’的形势延续！”
“秦陌，众生阁是人族的理想圣地，可理想救不了人族，无情道才是人族的救赎之路！”
这番话掷地有声，却并没有令秦陌内心有半分动摇！
实际上，类似的话，他听得太多了，毫无疑问，崔尘也走上了无情道！
“那么，崔尘，你自认为，你是被吃的那个，还是，吃人的那个？”
秦陌似笑非笑的问道。
崔尘闻言，顿时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陌冷笑：“人吃人的世界，对吗？”
“人分三六九等，对吗？”
“现实就是现实，是永远不可改变吗，那还要人作甚？”
“明知是错而不改之，只归咎于‘现实’二字，这是懦夫之举！”
“今日你是吃人的那个，他日便是被吃的那个，这就是你要维护的现实？”
“崔尘，你的刀早已不是人间之刀，是私利之刀，呵呵，天地人，三才刀，如今只是个笑话！”
秦陌的嗤笑声犹如最锋利的刀，一刀刀扎在崔尘胸口！
后者再也不复淡定，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后退数步，只因秦陌的话真正戳到了他内心最晦暗之地！
不是他看清了现实，而是现实击溃了他！
“倒不如，让你看看我的人间之刀！”
秦陌忽地又道，而后一指划出，于崔尘面前绽放出一道白茫茫的刀光！
紧跟着，崔尘在这刀光之中竟是看到了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地气如火，四季更迭，田有新绿，人有余粮，村落烟火千家，黄发垂髫欢怡，私塾书声琅琅，武馆呼喝震天，旧时王公超凡路，也入寻常百姓家……
真可谓人人皆有乘龙路，何须羡鹤上青云？
“这一刀，当真是，人间之刀吗……”
崔尘内心颤栗，认知被狠狠冲击，他从未在人间见过如此“仙境”！
这一刀，比之他的人间刀高明了不知多少，却又美的不真实！
“人人如龙，天下大同！”
秦陌轻语，“这便是众生阁所追求的路，人并非生来高贵，只是被某些特权阶层垄断了资源，断绝了上升之路！”
“众生阁便是要打破这些桎梏！”
“而强者存在的意义，不是骑在他人头上作威作福，役人吃人，而是竭力去保护那珍贵却易碎的希望！”
“崔尘，你可还能记起你的初心？”
秦陌叹息，句句都在震荡崔尘的灵魂。
秦陌感觉得到，崔尘此刻心神恍惚，已然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
良久，他才幽幽问道：“方才你所展示的那一切，便是众生阁所追求的吗？”
秦陌咧嘴一笑，“当然！”
“虽然很快就要被总盟破灭，但众生阁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因为他们都相信，这条路，无比正确！”
崔尘再次沉默，内心纠结，在无情道与有情道之间自我拉扯着。
秦陌见状，内心顿时生出一种祥和安宁之意，与人争辩，可辨得真理，完美道心。
当然，他愿意给崔尘这个机会，更多的是看在他当年与自己在晋州浴血奋战直至战死的情分上。
“好好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秦陌说罢，念头一动，瞬间削去崔尘一身修为！
他可以不杀此人，但至少不能让他威胁到众生阁。
崔尘感知着身体迅速衰弱，修为散去，心神顿时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