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湖脱死就死了，他的妻女、部落，则遭遇了灭顶之灾。


    鲜卑人、匈奴人之前战败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鲜卑妇孺都留了下来，而高过车轮的男性，则驾驭战马，疯狂的逃离了草原，投入到了茫茫大漠之中，寻找生机。


    都伯钱壮率领数十名铁骑，到达了一个聚居点。


    这里住着数十家牧民，现在只剩下了妇孺、成群的牛羊。


    钱壮不懂鲜卑话，队伍中也没有人会的。他用武器与威胁，把妇孺们聚集了起来。


    牵着孩子的妇人，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没有嫁出去的姑娘。


    百余人惊恐的看着汉军铁骑。


    钱壮花了一点时间，与妇人们进行了手势沟通。妇人们很温顺的开始收拾帐篷，驱赶牛羊，或徒步，或坐着车，跟着铁骑离开了这里。


    汇聚向明湖脱的大帐所在。


    这样的一幕，草原上到处都在发生。


    明湖脱部的十余万妇人、姑娘，仿佛海纳百川一般，汇聚成了一个点。


    铁骑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忧心张霸兵少，留下五六千人看管这些妇孺。


    又分出两千人，带足了干粮、物资，去追张霸。


    ................


    哒哒哒！！！！！


    黑夜笼罩了天空，但星辰带来了光亮。张霸率领铁骑，沿着檀石槐败兵离开的方向，追击而去。


    张霸的脸色有点难看，呼吸也较为急促。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汗水也在不断的冒出来。


    他已经率部追击了三天三夜。当然，中途也有经历多次短暂的休息。


    但还是没追上檀石槐。


    这老小子太能跑了。


    不仅是张霸，铁骑们也到达极限了。无论是骑兵还是战马。


    ...........


    檀石槐也到极限了。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之中，千余人簇拥着檀石槐一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汉军就像是豺狼一样，紧追着不放。


    只要他们停下来，汉军就会追上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煎熬。


    太煎熬了。


    鲜卑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到达极限了。


    但是檀石槐还是没有放弃。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逃出生天，摆脱张霸之后，重新整顿大鲜卑。


    他不能倒下。


    他还有自己的使命在。


    忽然，檀石槐看到了前方黑漆漆的山峰，在盘算了一下后，檀石槐对左边的人说道：“去山脚下休整。”


    “是。”


    这人应了一声，下达了命令。


    鲜卑人就像是沙漠中濒死的人，遇到了甘霖。精神顿时大振，簇拥着檀石槐往山的方向而去。


    山下竟然有一条小河，有清澈的河水。


    檀石槐大喜，立刻让人马饮水，让人听着地面，测算追兵。


    自己也是来到小河旁边蹲下，用羊皮水袋灌满了清澈的河水，咕噜咕噜的喝了许多，又吃了一点干粮，来到了一块岩石上坐下。


    这个时候，他应该闭上眼睛休息，等追兵近了。立刻率兵离开。


    但是鬼使神差的。檀石槐抬头问亲信道：“这是什么山？”


    亲信惊讶道：“大人。这里是狼居胥山啊。”


    狼居胥山？！！！！檀石槐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霍然站起，抬头看向山峰。


    是狼居胥山。


    他曾经来过一次。


    黑暗之中，他又渴又累，没仔细看。


    他竟然到达狼居胥山了。


    忽然。檀石槐心动，是物理上的心动，也叫心悸，心颤，心慌，他很难受，很难受，不由自主的手捂着左胸坐下。


    他在努力呼吸，打算恢复心脏，但是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受。


    一股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


    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这里竟然是狼居胥山。


    我跑到了狼居胥山？！！！！！


    身为草原上的君主，又亲自来过狼居胥山。檀石槐知道这座山对于汉朝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霍去病，封狼居胥。


    而他竟然败逃到了狼居胥山。莫非。


    莫非这是命运使然？


    莫非张霸注定要在这里祭天？而我，大鲜卑的大首领、大大人檀石槐，会成为张霸的祭品？


    被历史永远的记住？


    檀石槐越来越心慌，越来越恐惧。原本他有一口气的，想要逃出去，现在则慌了神。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成为张霸祭天的祭品。


    功绩。


    这对张霸是功绩。


    这对他来说是无比的耻辱。


    檀石槐站起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


    一口气泄了。


    已经耗尽了力量的苍老身体，即将停止运转了。


    他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


    死在狼居胥山。


    檀石槐绝望，无比的绝望。但在绝望之中，他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成为祭品。


    在思索了一会儿后，檀石槐决定做垂死挣扎。


    他抬头对自己的亲信阿达明说道：“阿达明。我心动了。要死了。”


    “你砍下我的人头逃走，然后把我的人头埋在某个地方。”


    “这是我的命令，也是我的请求。”


    “死而有灵，我会感激你，庇佑你的。”


    鲜卑是没有君臣之义的。


    生前是亲信，死后就不好说了。


    檀石槐只能这么说，命令，也是请求。


    檀石槐的话，让在场的鲜卑人都是惊愕，然后骚动了起来。


    他们跟着檀石槐一路逃跑，就是为了能借助这位大首领的威望，东山再起。


    荣华富贵。


    现在这位大首领要死了？！！！


    那我们的荣华富贵，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所有鲜卑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阿达明沉默了一下后，点头说道：“好。”


    说着，他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单膝跪在了檀石槐的面前，行礼道：“大首领。永别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挥舞钢刀砍向了檀石槐的脖子。


    檀石槐解脱一般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垂死挣扎。


    希望我的人头，不要成为张霸的祭品。


    “噗嗤”一声。


    檀石槐的人头落在了地上。阿达明再一次单膝跪下，低下头，闭着眼睛，等了许久。


    等到檀石槐死透了，眼睛不会再睁开了。他才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族人们，大鲜卑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要带着檀石槐的人头，去向大将军请降。”


    “但却害怕大将军杀了我。”


    “你们谁做我的使者，去与大将军谈条件。”


    蛮夷。


    确实没有君臣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