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大明官场会认为陆天明与莫卧儿的这‘联盟’过于儿戏。
其实很严肃。
世界上比这儿戏的盟友太多了。
陆天明已经阐述了大明的理论、诉求，那就是大明不会像大唐一样治理，只会经商。
虽然沙贾汗说了不允许大明向西，但阿里知晓，那是说敌人呢，如今他们成为朋友，另当别论，合理分配利益就行。
大明守护西域北面，负责压制罗刹；莫卧儿守护西域南边，负责压制萨菲，小弟们跟着自由通商，和平相处。
双方完全没有利益冲突，西域南北五千里，至少够两国经营一代人。
后辈的事，现在说个毛。
陆天明带一万五大军到西域，分兵四万，越来越多，现在成了十三万。
咸海东北方向，半沙半土的地界，顿时有十五万兵马分做三股在向南狂奔。
萨菲和希瓦在前面逃。
大明带着准噶尔和哈萨克追。
莫卧儿和布哈拉在东边夹击。
逼着萨菲和希瓦一路向花拉子模绿洲跑去。
那里曾是大唐安息州下的火寻驻地，安西都护府的最西段。
南北七百里，东西四百里的绿洲，有火寻古城，是希瓦都城所在，从那里到萨菲，需要穿越六百里沙漠。
萨菲和希瓦认为大明骑军没有攻城能力，只要跑回绿洲老巢，有近十万大军，固守城池逼退大明。
陆天明和阿里也是这样的想法，追的并不快，让他们集合兵力，一次性解决。
只要攻占花拉子模，就把萨菲堵死在沙漠南端了。
大明可以从容撤退，而莫卧儿也可以从南边高原从容攻占萨菲领地，无需担心萨菲能从北面跑掉。
整个路途两千里，这场灭国之战，至少需要二十天。
在这期间，土尔扈特与阿克托比河附近的族人汇合了。
监视土尔扈特的罗刹一千士兵被砍瓜切菜杀绝，和鄂尔勒克立刻召集族人，近十万人准备东迁。
韩爌哭笑不得，奥斯曼大军后撤的太快了，根本没有陆天明想的顺利，对方好似被大明强大的战力吓着了。
虽然双方派了斥候互相联系，但奥斯曼眼看大军急速西来，完全建立不起信任，韩爌只好跟巴图在这里暂时休整，让奥斯曼将军稳一稳情绪。
其实这地方距离奥斯曼高加索的外围也就一千里，三天后，奥斯曼确定大军目标不是自己，终于安心停下来，派出一队使者联络。
韩爌这才获得出使的机会，与巴图约定一个半月后在黑海北部汇合，带着几名翻译和二十名士兵，举起临时制作的旌节上路。
高加索在南边，韩爌自然也偏向南，对方信使带路，也是贴着里海北端西行。
半沙半土的地段，行走两天时间，在距离大军百里的地方，韩爌突然闻道一股呛人的味道，苦腻又恶心，好似什么腐烂了。
越走越恶心，老头不停干呕，奥斯曼使者嘴上捂着厚厚的布，示意他们捂住嘴前进。
西边这地界如何恶臭，韩爌估计奥斯曼屠杀了某个部落，暗讽这些野蛮的家伙在学习大明竖京观。
再行走半个时辰，绕过一堆小沙丘，面前的场景让韩爌脑海轰隆一声。
这不是陆天明心心念念的猛火油嘛？
老头不知陆天明所去的南边更多，一副未见过世面的样子，两眼大瞪，这…这…也太多了。
地面上在咕咚咕咚冒粘稠的液体，形成一个个油腻的大圆盘，风一吹，又被沙土掩盖。
放眼望去，如同田吉兹湖的小湖，没有尽头。
韩爌下马，向黑油靠近，还未到黑色区域，奥斯曼使者惊恐大吼，手忙脚乱把他拖了回来，向他脚下不停指，示意他别乱跑。
韩爌低头，原来自己差点陷进去，上面盖着一层沙土，踩下去全是火油。
伸手摸了一把，掀开面罩闻一闻。
呕~
立刻吐了。
老头内心大喜，哈哈，这才是世界大战的原因，这块地必须占。
韩爌非常清楚山西工坊的‘化工’能力，很多枪械油脂和蜡烛等燃烧物都是焦化产物，连火药里也有。
西域这么多猛火油，宝贝啊。
用陆天明的话说，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再次上路，韩爌已经处于兴奋状态了，他认为自己会像定远侯班超一样，开辟西域世界，等火油被工坊利用，肯定名垂青史。
老头还不知道，奥斯曼立国之初，就成规模利用原油了，如今亚细亚有很多原油作坊。
只不过如今的原油，大多用来熬制润滑剂和灯油，少量用来治疗皮肤烧伤冻伤，熬制后的固体奥斯曼海军用来当做燃烧剂。
南欧西欧的海军被奥斯曼这些燃烧剂搞得苦不堪言，处于劣势，才同意柯塞姆的和平约定。
一天后，奥斯曼军营，北高加索总督费图拉看着手里的国书，震惊不止。
韩爌大义凛然，向费图拉解释大明攻打萨菲的原因，为了消除西域动乱源头，开辟商道的同时，庇佑大唐遗民。
费图拉心中大呼，天上掉馅饼啊，奥斯曼得马上组织大军，否则萨菲一旦乱起来，到处是反抗势力，将来还得镇压。
但比起萨菲，奥斯曼早就心心念念与东方通商了，八十年前，六十年前，苏丹两次向东方派出使团，都没有获得同意，现在…就这么实现了？
费图拉心脏咚咚跳，还得确定一下。
“贵国同意与奥斯曼通商？”
“确实！”
“自由通商？”
“没错！”
“我们的商人也可以到大明的那种通商？”
“当然！”
韩爌保持微笑，确认了国书的主要内容。
费图拉直起腰摸摸脑袋，娘的，老子能回伊斯坦布尔做大臣了，用不着在这鬼地方与斯拉夫人斗心眼。
“使者放心，我亲自带您到国都，陛下和太后欢迎尊贵的东方客人。”
韩爌暗道一声果然简单，和煦笑道，“总督大人，国书要求奥斯曼惩戒克里米亚人，与大明一起把罗刹人困在北方，不得接触商道。”
费图拉内心大乐，只要你们攻打萨菲，只要能自由通商，都不是事，奥斯曼一定会驻守克里米亚护佑商道，大手一摆，豪爽说道，
“没问题，克里米亚人进攻贵国商号，当然该惩戒，咱们明日就出发，跨过厄尔布鲁氏山脉，乘船到国都。”
“还有，大明想求娶柯塞姆太后嫡女，听闻三位公主都很漂亮，为了友谊，大明王渴求全娶，三位殿下到东方作伴，带去优雅的奥斯曼文化，促进东西相处，母仪天下，当然，贵国可以送亲到京城，顺带走商。”
费图拉舔舔嘴唇，已在想着如何搞定这件差事，“呃~长公主已成婚，另外两位公主的婚事，想必太后会同意，国使到伊斯坦布尔详谈。”
“善，有劳总督大人。”
“不麻烦，国使远道而来，必须保证安全。”
双方各自认定吃了大便宜，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费图拉的态度比莫卧儿阿里更热情。
因为奥斯曼作为实实际际的第一强国，诉求与莫卧儿完全不同。
马可波罗三百年前到东方后，人类都知道，东方古国有全世界最多的财富。
打是不可能打到东方的，谁与东方通商，谁就拥有财富，这是西边的共识。
佛郎机和尼德兰人走海贸，从东方送到欧罗巴的天价物资，依旧供不应求，所以奥斯曼以强国之尊，两次不远万里觐见，嘉靖和万历都拒绝了。
如今大明惩戒罗刹，反而把陆地商道打通了，天上掉馅饼啊，只要奥斯曼接应一下，商道就在眼前。
费图拉与韩爌一样，认为他自己将载入史册，十分兴奋。
陆天明用了一个月时间，展示了一下强大武力，就把西域混乱的平衡打破又重新布局了。
东西方五千里疆域内，原本互相之间全是敌人，现在敌人少了，但阵营对立更清晰了，利益诉求更明确了。
混乱的杀戮消失，意味着马上会进入国家之间的全面对抗，更有组织的杀戮即将上演。
数百万人的战争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谁都别想轻易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