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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愿近黄昏

    “什么时辰了?”


    “还没天亮。”


    “渴。”


    “我去替你倒杯水。”


    “嗯。”


    余笙不想睁开眼,身上有些粘乎,那是汗水留下的痕迹。


    听着远去又再靠近的脚步声,她动作不太利落地用薄被裹住身体,坐起来接过那杯水,一饮而尽。


    冰水自咽喉入腹中,给她的感觉再是怡人不过,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淡了些许。


    但她依旧半闭着眼睛,声音微沙问道:“你醒的这么早?”


    顾濯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轻轻地抱着你,看着你,什么都没做。”


    “难怪……”


    余笙的指尖粘着汗渍的肌肤,落在微湿的黑发上,挑起其中几绺。


    话未说尽,但她的不满已然明显,不需要再用言语。


    顾濯思考片刻后,迎着那半睡不醒的目光,连带着那张薄被把余笙抱入怀里。


    都是转眼间的事情,余笙感受着骤然到来的微冷空气,还未来得及完全清醒过来,便已到了那个从昨日才开始熟悉的怀抱里。


    她身份矜贵,意志坚定,历经百年风雨的人生更是见过无数波澜壮阔的画面……但此刻的她依旧有些手足无措,仅次于昨日傍晚。


    好在这个意外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热水突如其来的从下到上包裹住她整个身体,带来的轻微灼热感瞬间抹去那些倦意与疲惫。


    接着,顾濯把那张薄被迭好安放在一侧,旋即步入其中。


    哗啦啦,伴随着他坐进浴桶中,热水无可奈何地溢出而淌落,带来雾气飘起。


    余笙早已清醒过来,只是一言不发。


    顾濯与她并肩坐,又觉得这不舒服,干脆把她抱入怀里。


    “喝酒吗?”


    “好。”


    “很舒服。”


    “嗯。”


    “……你不喜欢吗?”


    “为什么这样问?”


    “很冷淡。”


    余笙不理他了。


    顾濯微怔,然后明白自己的愚蠢,赶紧倒了杯酒。


    以道法冰镇的梨花雪,入喉后带来的感觉再是清冽不过,有着别样的滋味。


    余笙靠在他肩膀上,忽然说道:“替我捋一下头发。”


    顾濯把那些沾了水的发丝一并拢起,简单地挽成一个发团,又再整理了会儿。


    他做的很专心,就连在水波中荡漾的肌肤都不再去看,问道:“睡觉的时候有被我压到吗?”


    余笙说道:“嗯,但不怎么疼,还好。”


    顾濯做完了,眼神认真地欣赏着自己的手艺,说道:“以后我注意些。”


    余笙心想这句话的重点是在哪里?


    一念及此,她的很多记忆突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不再是半睡半醒时的朦胧。


    在炎日西斜时开始,在夜色到来前结束,然后又忘了何时再起波澜……又到不久前的清醒,有过太多她所预料不及的荒唐。


    这些荒唐当然都是她所喜爱的,但还是很不愿意回忆啊。


    顾濯看着余笙的侧脸,看着她为热雾所恍惚的眼神,想着她被满足后的倦怠神色,温暖得很是开心。


    “做点别的?”余笙说道:“不要总喝酒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义正辞严,听不出别的任何意思。


    顾濯说道:“那看星星吧。”


    余笙同意了。


    无由而起的风推开通往大海的门,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仿佛一副画卷被铺陈开来。


    天还没亮,朝霞仍未泛起。


    不知是何时,外面飘起了零星小雨,明月依旧挂在远方,天色将明未明。


    似有幻无的月光中,雨丝成段,如珠帘,似翠幕,时而微颤。


    海雨天风是极为壮阔的一个词语,此刻却在为两人而无声温柔静谧。


    清风徐来,顾濯和余笙看着外头的景色,有些出神了。


    “真美。”


    “是啊。”


    “相看两不厌。”


    “嗯?”


    “这是你对这个世界的回答,我在白帝山上的时候其实不明白,只是高兴你能往前踏出那一步,如今好像有些懂了。”


    “我很好奇。”


    “无论背后有着怎样一个原因,这个世界始终对你温柔以待,而你又不是喜新厌旧的人,相看两不厌就是唯一的答案。”


    “其实这句话里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


    “是什么?”


    “我的确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两人就这样随意地说着话,饮着酒,聊着从前与现在。


    从前是如何相识的,又是如何相爱的,到底是谁先看中谁,谁又最先踏出那一步。


    后来又是为何不得不分开,再在玄都之上相见时,故作的冷漠是多少个日夜里的孤独,与求而不得。


    再到今天与昨夜的重聚,付出过的那些努力与妥协,舍得与不舍。


    都是很琐碎的话,都是带着老旧黄昏味道的回忆,早被百年风雨磨洗褪色,却在他们的记忆中依旧清晰如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才是泡完澡。


    顾濯抱着余笙站起身来,看着温热的水珠从她妩媚的曲线上滑落,眼里满是喜欢。


    “要不……再来一次?”


    “……嗯。”


    “啊,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啊,原来你想我拒绝吗?”


    “没有,是意外。”


    “其实我也可以拒绝。”


    “那我还是更喜欢现在。”


    “你是喜欢做这种事。”


    “喜欢和你做这种事是真的,想要每天都能见到你,更是真的。”


    情人间的话本就说不腻,别说三千遍,纵是三万遍也依然。


    余笙偏过头,看着顾濯带着胡茬的下巴,心想如今大概就是你说过的蜜月?


    ……


    ……


    夏末已至,大陆北方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已经成为过去,气候随着肃杀秋意的到来而降低,未见霜迹的大地上早有冷风徘徊不断。


    荒原的风光不同于东南的奇山异水,以精致清美独步天下无双,更多是粗犷原野以无边天地大美壮阔胸襟。


    楚珺行走在这片天地里,无疑是极渺小的一粒黑点,想要变得起眼也难。


    她像那年的顾濯般戴着斗笠,层层衣衫隔绝风沙的侵蚀,与寻常商旅中人混杂在一起。


    那天在古战场树下与顾濯再见后,她的真元与神魂得以尽数恢复,借此机会成功撇掉那些来自易水的剑修的监视目光。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为隐藏身份被迫兜兜转转,直至此时才算是觅得前往清净观的机会。


    近乡情怯与她无关,数年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拥有如此深刻的感情,好奇是最根本的原因。


    未央宫之变的最后时刻,观主如何对她进行夺舍的那门道法,与清净观险些遭了灭门后的如今面貌……还有最重要的玄都上那位不知名的年轻道人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离开玄都的前夜,年轻道人犹犹豫豫地敲响楚珺房门,劝了她几句。


    直至如今,她依旧清楚记得话里的内容。


    清净观作为道门魁首,要是门庭被毁于一旦,那真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情,趁这次北上你要是可以就去看看吧,不要等将来后悔。


    这是那位年轻道人大致的意思,原话要叨叨絮絮上不少,给人的感觉即苍老又年轻。


    楚珺对那些话颇为不解,心想如果清净观是道门魁首,那天道宗又算什么?


    她是极干净利落的人,连道主都敢当面痛骂,自然不会把这种想法藏在心里,很是直接地问了出来,结果得到的却是尴尬的微笑和沉默。


    其时夜雨在下,而她道心宁静,不见半点晦暗,便能确定对方说的都是真心话,于是相信。


    不久前和顾濯重逢时,楚珺本准备把这事认真询问清楚,奈何后者留给她的时间着实太少,根本来不及问出那些疑惑。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生出些许的怨念。


    “姑娘,快到地方了。”


    一道声音在楚珺耳边响起,让她醒过神来,望向远山。


    那是清净观山门所在。


    然而只是一眼,她便已怔在原地,心生震撼。


    一个半圆的巨大空洞出现在山峰之中,朝阳洒落的光芒在其中留下金色的描边,直刺游人心神。


    楚珺无比确定这不是从前的景色,那就只能是人间骄阳登临羽化后,为清净观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当时的画面——数千上万道阳光破云而出凝为一束,如若天神掷出手中长枪,山峰被径直贯穿,烟消尘散。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和你同样震惊。”


    旁边有声音传来,带着不尽的感慨:“难怪羽化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听着这话,楚珺心有同感,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她意识到这似乎有些不妥,循着声音望去,然后沉默。


    那人是王大将军。


    这位在事实上宰治北地全境,与羽化仅差一步的真正强者,此刻居然出现在她的身旁!


    “不用担心。”


    王景烁神情温和说道:“我要是想杀你,你便没道理活到现在,我若是想从你身上得到某些事物,也没必要在此刻现身,不是吗?”


    就像话里说的那样,这位饱经风霜的将军并非披甲,身上只是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与北地常见的商人找不出太多的区别。


    楚珺沉默片刻后,问道:“那您想要得到什么?”


    王景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道主关系匪浅。”


    楚珺眼神微变,注意到他话里说的是道主,而非魔主。


    “我很感激道主与皇帝陛下。”


    王景烁说道:“因为王祭的死。”


    楚珺没有说话。


    王景烁看着少女,摇头说道:“不要多想,我和这位剑道大宗师没有任何的仇恨。”


    话是真话,尽管他被王祭杀过全家,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楚珺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景烁笑了起来,说道:“还是先前那句话,既然你和道主关系匪浅,我希望你能为我送一封信,到长公主殿下的身旁。”


    楚珺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场谈话从开始那一刻起,便荒唐得让她无法理解,只觉得这世界莫不是疯了。


    片刻沉默后,她问道:“我是怎么被你发现的?”


    王景烁敛去笑意,眼里流露出些许怀念,说道:“如果我那位叔叔还活着,易水浓雾遮天蔽日,我自然无法窥得其中画面。”


    楚珺懂了。


    王景烁没有再多言下去,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楚珺手中。


    然后他深情望向清净观的山门所在,看着那穿过山峦愈发明亮的阳光,都是向往与陶醉。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句话。


    “信纸上会写着羽化这两个字吗?”


    楚珺问道。


    王景烁眯起眼睛,说道:“你很聪明,顺便再告诉你信上提到的一件事,荒人不再那么平静了。”


    楚珺想到荒原风雪中所见血与火,不再多言,道了声好。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王景烁此次前来与她见面在镇北军是绝密之事,而信纸上的文字……或许只有其本人知道具体内容。


    谈话在此结束。


    楚珺踏上清净观的山门,途中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碍,因为她本就是这里的人。


    山门颓败,人烟寂寥。


    某些时候,她甚至有种身在玄都之上的感觉。


    那是来自坟墓的气息。


    楚珺忽然无可抑制地生出一个疑问。


    如果玄都是一座巨大的坟墓,长久生活在其中的又该是什么人?


    守墓人?


    还是死人?


    ……


    ……


    在这个烦嚣夏天的尽头,人间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大事。


    白皇帝在耗费漫长时光过后,成功以那座破道观为镜,印证百年所悟。


    当这一切被完成时,他便知道自己很快便能再往前踏出一步,而那一步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登仙——当年顾濯不曾步入之境界。


    与最初计划里的唯一不同,是他没有去炼化玄都留下的这枚道场碎片,因为皇后已经自囚冷宫。


    于是白皇帝离开破道观。


    然后他去到阳州城,在秋色笼罩的湖畔饮了一壶酒——万家留下的舞女乐师依旧在,只是换了主人。


    世事大抵都如此。


    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不过都是在一个古老的圈子里绕着走。


    白皇帝饮尽酒后,于当日重回神都,直入未央宫。


    其时万籁俱寂,沿途无数民众如潮水般跪下,黑压压一片。


    唯有一人得以例外。


    裴今歌。


    她简单地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陛下。”


    白皇帝看着那双被晨光照亮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你想要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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