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站在虚无中。
不，不是虚无——是比虚无更彻底的\"无\"。这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他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由纯粹的数据流构成，每一段代码都在讲述一个被吞噬的世界。
\"这是终焉之核的内部。\"
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尘转身，看到无数个自己站在数据洪流中。他们有的胸口嵌着完整的终焉之种，有的只剩下镜纹残影，最远处那个浑身缠满青铜锁链的，赫然是第99次轮回的自己。
\"我们失败了99次。\"锁链陈尘开口，声音里带着百万年的疲惫，\"每次接近真相，就会被系统重置。\"
数据洪流突然翻涌，浮现出记忆碎片——
第37次轮回，他闯入青铜神殿，发现墙上刻满\"不要相信观测者\"的警告；
第68次轮回，他找到林教授留下的终端，屏幕上只有一行血字：\"高等文明是谎言\"；
第99次轮回...就是现在。
\"但这次不同。\"一个半透明的陈尘指向他的胸口，\"你吞噬了核心代码。\"
陈尘低头。原本的镜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流动的暗金色纹路，像是活着的编程语言。
\"观测者来了。\"锁链陈尘突然抬头。
数据空间剧烈震颤，无数猩红电子眼从虚空中浮现，每个电子眼后都连着青铜色的神经索。它们像发现病毒的免疫细胞，疯狂扑向陈尘。
\"跑！\"无数个陈尘同时喊道，\"去镜面另一侧！\"
暗金纹路突然发烫。陈尘本能地抬手，数据洪流在他面前凝结成一面镜子——
不，不是镜子。
是门。
门后站着陈婵儿。但她的左眼不是机械义眼，而是...终焉之种的碎片在发光。
\"快过来！\"她伸手穿透镜面，\"它们要格式化你！\"
陈尘抓住她的手。
在触碰的瞬间，整个数据宇宙爆炸般收缩，所有电子眼发出刺耳的警报。他最后看到的，是无数个自己被猩红锁链拖入黑暗，而锁链陈尘在消散前竖起三根手指。
三秒。
什么意思？
剧痛袭来。
陈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实验室地板上。四周是熟悉的景象：破碎的培养舱、闪烁的终端屏幕、墙上用血画的逃生路线...但所有东西都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青铜色物质，像活物般蠕动。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陈婵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或者说，被吞噬后的残骸。\"
她变了。左臂不再是机械义肢，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晶体结构，内部流淌着与陈尘胸口相同的暗金代码。
\"这是...\"
\"代价。\"陈婵儿敲了敲晶体手臂，\"直接接触核心代码的副作用。\"她指向窗外，\"看。\"
陈尘走到窗前，呼吸停滞。
天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叠加的\"嘴\"，每张嘴里都含着一个正在消融的星球。最近的月球表面爬满青铜色血管，而地球...地球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缺失的部分露出齿轮状的内核。
\"所有轮回都发生在它的消化系统里。\"陈婵儿轻声说，\"我们以为的''现实世界''，只是它某个胃囊中的投影。\"
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正在自我删除的日志：
【最终记录：林教授】
它们不是高等文明...
是上一个被吞噬的文明异化的产物...
终焉之种会...滋滋...所有宿主最终都会...滋滋...
找到镜子...镜子里有...滋滋...
日志戛然而止。
\"林教授发现了真相。\"陈婵儿调出另一段视频，\"看这个。\"
画面里，年轻的林教授站在某个环形装置前，装置中央悬浮着一面水银镜。当他将终焉之种碎片扔进镜面时，镜子突然伸出无数青铜触须，瞬间将他拖了进去。
\"这是三年前的记录。\"陈婵儿关闭视频，\"之后观测者就全面入侵了。\"
陈尘突然想起锁链陈尘的手势：\"三秒...是指这个？\"
\"不。\"陈婵儿摇头，\"是指你的倒计时。\"
她扯开陈尘的衣领。暗金纹路正在急速扩散，已经蔓延到锁骨。每道纹路里都有微型代码在流动，像是某种程序正在加载。
\"你体内有核心代码的碎片，观测者会不惜一切代价销毁你。\"她指向晶体手臂，\"当纹路覆盖全身时，你会...变成另一种存在。\"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剥落，露出后面蠕动的青铜色\"血肉\"，墙壁上渗出腥臭的黏液。
\"它们找到这里了！\"陈婵儿拽着陈尘冲向环形装置，\"只有这个方法了！\"
装置中央的镜子已经碎裂，但最大的碎片仍悬浮在空中。陈婵儿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晶体手臂，暗金色的\"血液\"喷溅在镜面上。
镜面顿时沸腾。
\"跳进去！\"她大喊，\"去找到真正的核心！\"
陈尘抓住她的手腕：\"一起走！\"
\"不行！\"陈婵儿挣脱开，\"我的代码不完整，会引发镜面崩塌！\"她突然凑近，在陈尘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当你看到全是镜子的房间时...向左转。\"
青铜触须破墙而入。
陈尘纵身跃入沸腾的镜面。
下坠。
永无止境的下坠。
无数记忆碎片从身边掠过：
童年实验室的白色天花板；
陈婵儿第一次给他看星空；
终焉之种在掌心跳动的触感；
第99次轮回时锁链缠身的窒息感...
然后，他摔在坚硬的地面上。
睁开眼，是个无限延伸的镜面走廊。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自己：有的浑身是血，有的长出机械肢体，最可怕的是右手边的镜子——里面的他胸口开着大洞，终焉之种正在吞噬剩余的身体。
\"选择吧。\"所有镜子同时发出声音，\"成为观测者，或者成为食物。\"
陈尘踉跄着站起来。暗金纹路已经覆盖到脖颈，带来灼烧般的疼痛。他想起陈婵儿的话，强迫自己向左转——
镜子突然全部消失。
面前出现一扇门，门上用血写着：
【最后警告：不要相信任何会呼吸的东西】
推开门，是个圆形房间。
房间中央坐着...他自己。
但这个\"陈尘\"已经半透明化，身体由流动的代码构成。当他抬头时，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
\"你来了。\"代码陈尘开口，声音像百万人在同时说话，\"第100个我。\"
\"这是哪里？\"
\"核心的裂缝。\"对方指向地面。地板下是浩瀚的数据海，海底沉睡着某种庞然大物——像是无数张\"嘴\"纠缠成的集合体。\"我们都在它体内。\"
代码陈尘突然剧烈抽搐，身体开始崩解。\"快走...它要醒了...\"他艰难地指向房间角落，\"用那个...离开...\"
角落里摆着一面小镜子。
陈尘冲过去抓起镜子，最后一刻回头望去——
代码陈尘已经变成一团蠕动的青铜物质，而地板下的怪物正在苏醒。无数电子眼在数据海里睁开，锁定了他的位置。
镜面开始发光。
陈尘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这次的下坠更痛苦，仿佛每个细胞都被拆解重组。当剧痛达到顶峰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不是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里的存在：
【检测到异常个体】
【执行格式化】
暗金纹路突然爆发强光。
陈尘感到某种屏障被击穿了。
他重重摔在...实验室地板上？
不，不对。这是三年前的实验室，设备崭新，窗外还能看到正常的夜空。终端屏幕亮着，显示日期：终焉之种爆发前72小时。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门开了。
年轻的陈婵儿抱着文件走进来，左眼还是完好的血肉之躯。当她看到陈尘时，瞳孔骤缩：\"你怎么提前醒了？林教授说还要...\"
陈尘低头。
胸口的暗金纹路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跳动的终焉之种。
?第十九章 逆向孵化?
陈尘的指尖触碰到胸口的终焉之种，那东西突然像受惊的活物般收缩了一下。实验室的灯光在它表面投下诡异的金属光泽，仿佛这不是生物组织，而是某种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
\"你的培育舱提前开启了？\"陈婵儿手中的文件夹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白大褂擦过实验台边缘的显微镜，\"林教授明明说至少要再等七十二小时......\"
陈尘盯着她完好的左眼——那里面还没有植入机械义眼，虹膜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他喉咙发紧，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这个时间点的陈婵儿，应该还不认识他。
\"系统故障。\"他强迫自己用平稳的声线回答，同时飞快扫视实验室布局。右侧第三台终端机下方，应该藏着应急用的神经阻断剂；通风管道拐角处，此刻还没有安装后来那个监控探头。
陈婵儿皱眉，弯腰去捡文件时马尾辫从肩头滑落。这个动作让陈尘想起轮回世界里，她每次说谎前都会无意识做的相同动作。真实的陈婵儿连这些小习惯都分毫不差。
\"我去通知林教授。\"她直起身时，左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警报按钮上方三厘米处。
终焉之种突然剧烈搏动。陈尘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第37次轮回里被青铜锁链贯穿的肩膀、第68次轮回时观测者电子眼里闪烁的猩红代码、还有镜面房间里那个即将异化的自己。
所有画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不能让她按下警报。
\"等等！\"
他猛地抓住陈婵儿手腕。终焉之种顺着接触点窜出一道暗金纹路，像活蛇般爬上她的皮肤。陈婵儿惊喘一声，琥珀色瞳孔里倒映出正在她血管中游走的诡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