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
安亚并没有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懂,她只顾着疑惑,为什么一切都和她想像中的相差那么多呢?
可怕的风塔尔族神官居然是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温吞傢伙,还住在如此优雅的庄园中,而且,庄园里不但看不到半个黑武士,甚至连半个看起来很嚣张的人都没有!包括僕人在内,每个人都是那么亲切,每双银灰色的眼睛也都是那么温和。
她没跑错地方吧?
「大老远跑来,-大概累了吧?今天就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工作好了。」带领她到她房间的男僕很好心地这么说。
喂喂喂!不要这么体贴好不好?这样很不符合风塔尔族的恶魔形象耶!
「-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再带-到庄园四处走走,认识一下环境。」住在她邻房的另一位女僕云莎也好意的如此建议。
好吧、好吧!也许风塔尔族是很会作戏的恶魔。
这座黑魔王特地为神官建筑的私人庄园规模虽不小,格局却很整齐有规律,云莎又讲解得很详细,因此,安亚很快就摸清楚了东西南北。
那天晚上,当安亚睡在床上时,她开始努力思考着,要如何做才不会在试用期满后被赶走?
唔!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答案──认真工作!努力工作!拼命工作!
于是,翌日一大早,她比庄园内任何人都来得早起,这对她来讲并不困难,因为她一向就是这么早起的。然后,她拿了一个小木盆到庄园后去采露珠,而且一定要是风星花上的露珠,听说那种花在百年枫树四周最多。
果然没错,按照云莎的指示找着了一株百年枫树,仅在那四周,不一会儿她就采足了神官所要求的量,随后在回庄园时,她故意绕其他路回去,打算看看这枫林里有没有什么结界之类的东西,否则为什么都没有黑武士守卫着?
然而,才刚离开百年枫树没多远,她便愕然地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
安亚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望着那片风星花中那一团不知名的「东西」好一会儿。应该是个人吧?她想,同时迟疑地再度举步靠过去,然后在那一团「东西」旁边又一次停了下来。
果然是个人!
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件质料很好的银色长衫,却又像不会穿衣服的小孩似的穿得邋邋遢遢,而且还东一块黑、西一片泥。
他仿佛婴儿般蜷曲成一团侧睡在微湿的糙地上,让那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宛如黑豹的毛皮般,安静柔软地睡在他的脑袋四周,而他的肌肤却又如此洁白光滑,甚至比女孩子还要晶莹剔透、娇嫩细緻。
至于他的五官容貌嘛……
唔嗯!说实话,他不是特别帅,也算不上俊美,更不是什么酷男,事实上,他跟酷帅这两个字根本就搭不上边,但他却非常吸引人。
一双对男人来讲稍嫌纤小的唇瓣,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相反的,他那高雅的鼻樑高挺适中,却略显严肃;还有那端秀雅致的尖下颔,明明很秀气,看上去却又有些顽固的感觉,而那对浓密微翘的长睫毛,宛如扇贝般静静地躺在他的脸颊上,竟然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唯有那两条又黑又长的剑眉斜斜的挑向两鬓,带着一股邪魅锐利的煞气。
整体而言,这是一张各部分都很精緻出色,组合起来却相当奇异的脸庞,说真的,安亚实在无法从这张脸上判断出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不过,最令人纳闷的是,他怀中紧紧搂着的那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还是粉红色的耶!
就在她伸出手想碰碰那个粉红色的「物事」,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她现在脑子里所想的那种东西时,蓦地,男人那双长长的睫毛飞扬开来了,于是,安亚见到了她有生以来所见过最深邃、最漂亮的银灰色眼瞳!那灰濛濛的光芒荡漾着似水的温柔,宛如星辰般闪烁着银光的瞳孔却又亮得不可思议。
天哪!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呢!
然后,在她尚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之际,那男人却突然抬手指着天空。
「啊!」
「嗄?」
「猪,有一只猪从那边飞过去!」
「耶?」想都没想,安亚马上顺着他的手指往天上看过去,可她才刚扭过一半头,就察觉自己上当了。
猪怎么可能会在空中飞呢?
可是她扭头去看的动作已经停不下来了,跟着,她的视线已经在空中绕了一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的确是有一只苍蝇飞过去,却绝对不是一只猪!
这小子,竟敢戏弄她!
她在心中暗骂着,转回头来准备臭骂他几句,却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已经坐起来了,而且还板着一脸的单纯和认真,很专注的在那边举着一根手指头比画过来、比画过去。
「……-这样、这样飞,又那样、那样飞,还绕了一圈,然后……」
从他那副严肃的表情里,她直觉地肯定他并不是存心戏弄她,而是他真的认为自己看到一只猪从天上飞过去了。
心中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你……会不会看错了?」安亚瞟他怀里一眼,轻轻地问:「-还在你怀里,不是吗?」
那男人立刻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了一下,随即困惑的抬起头。
「这是我的狗,不是猪。」
「耶?」安亚又傻住了。「你……你的狗?」
「是,」那男人很正经地点点头。「-叫赛利。」
赛利?他的「狗」叫赛利?
安亚已经开始在怀疑他的脑筋是不是有问题了,她不由自主地瞪着他的「狗」。
现在是她的眼睛有毛病,还是西方大地的狗开始变种了?那小小的眼珠子,又扁又大的猪鼻子,又细又短的尾巴,圆滚滚的身躯,而且还是粉红色的,如果那真是狗,那她就是马了!!
「这是你的……狗?」
「对啊!」
好吧!她认输,狗就狗,谁规定狗不能长得一副猪样的?
「我叫安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啊!」
「咦?」
「马,有一只马从那边飞过去了!」
「耶?」
差点又扭过头去看了,还好安亚及时制止自己那种愚蠢可笑的反应,同时看着他又在那里比画着手指头喃喃咕哝着。
「……-那样、那样飞,又这样、这样飞,然后……」
安亚呆了半晌,而后情不自禁地嘆息了。
没错,这人不是低能儿,就是白痴,真是可惜!
「你看好你的狗就够了,干嘛还要去看天上有什么东西在飞呢?」她用下巴朝他怀里的「狗」指了指。
「狗?」那男人再次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是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来。「我没有狗啊!这是我的猫。」
猫?
那是他的猫?
变种猪狗猫?
还是猪生狗,狗生猫?
安亚张口结舌地瞪着他的「猫」,现在她到底该有什么反应比较「正确」?
呆怔半晌后,她终于收起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跟着走开两步把装满露水的小木盆小心翼翼地放在糙地上,再离得远远的蹲下去,然后一点预警也没有的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那个正在逗弄「猫」的傢伙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并嘟嚷道:「她疯了!」然后又继续玩他的「猫」。
大半天过后,安亚终于笑够了,她擦着泪水正想再问问那个白痴到底叫什么名字,蓦然又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颀长,非常非常俊美的男人,她不觉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是谁?」
俊美男人温柔地注视一眼那个抓着「猪猫」猛亲个不停的白痴,再静静的看回她。
「我叫嘉肯,是照顾他的人。」
「嗄?」安亚也跟着瞧了一眼,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这样啊!」随即在他揶揄的视线下,惊觉到自己的狼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并拍掉身上的糙梗。「我是新到这儿工作的安亚。」
「我知道。」嘉肯颔首道。
「咦!你知道?我昨天才刚来的耶!」安亚惊讶地问,同时忍不住悄悄打量着对方。
这是个近乎完美的美男子,二十七、八岁左右,瘦瘦的,却挺结实的,个子相当高,比常人还要高一些,非常帅气,充满男性气概又不失柔和;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的在脑后扎成一束,一丝不乱;特别是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点磁性,不经意流露的的性感气息教听见的人皆不由得心痒痒的。
至于他的长相,更是好看到不行,女人看了都会头发昏、眼发直、脚发软。但令人疑惑的是,看上去明明是端端整整、正正派派的一个人,却又散发着一股煞气,一股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阴邪煞气。
然而,他最最迷人的还是那双风塔尔族特有的银灰色眼眸,表面平静无波,却又暗藏汹涌,有时透明如水晶,有时又灰黯如暴风雨之夜,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个心思异常深沉复杂的男人。
「这壮园里生活太过平淡,只要有点什么事,马上就会传遍全庄了。」嘉肯淡淡地道。
「原来如此。」原来无聊人士到处都有啊!「那么,你照顾他很久了吗?」
「是很久了,大概有……」嘉肯想了想。「十八年了吧!」
「哇~~那他是天生就那样的吗?」
嘉肯往旁边瞄了一下,随即滑稽地眨眨眼。
「哪样?」
「咦?」怎么他都照顾人家十八年之久了,居然会不知道人家有什么毛病?「不就是……」说着,她很自然地往那个老是瞧见动物在空中飞的白痴看过去,却愕然地发现那只「猫」已经脱离他的束缚,在他周边快乐地绕来绕去,甚至从他身上跑过去时,他却一无所觉似的仍盘膝坐在糙地上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她,好像已经忘了他的「猫」了。
「……那……样?」她不自在地对上他的视线,心中突然萌生想逃走的念头,因为他的眼神非常奇特,奇特到令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嘉肯笑了,随即开口大声喊了过去,「狄修斯,你今天看到几只动物在天上飞了?」
那个白痴──狄修斯慵懒地挑了一下眉毛。「你在说什么鬼话?只有鸟才会在天上飞,动物怎么可能会飞到天上去呢!」他话说得慢条斯理,有气无力,却隐隐流露着一股颓废的魅力。
安亚顿时呆住了。
「那么,今天赛利是狗,还是猫,或是老虎?」
「你是瞎子吗?赛利怎么看都是只迷你猪,你看-哪里像狗或猫或老虎了?」
安亚的下巴掉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赛利跑到她脚边绕了一圈,这才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