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砂近了一步,倚在大班桌边,望了眼如豆灯盏,似怅惘回过神:“齐先生可真不留情面,非要我把最难堪的说出来。图图是我妹妹不错,可是我们之间横着一条人命,关系早不如前。至于游征,齐先生比我更清楚他和余瑛的纠葛,不是么?”
齐烨哈哈而笑,仿佛话语中存在某个荒唐的漏洞。
“有意思。昔日夫妻为了救子破镜重圆,新人反倒跑到我这里诉苦。”
有大班桌挡着,甘砂终是忍不住攥了攥拳头,把怒气悉数释放到泛白的关节。
齐烨起身,缓缓多踱回她身旁,气息几乎呵在她耳旁,“甘老闆不是灾民,齐家可不会平白无故庇护一个闲人。”
甘砂不着痕迹挪了一个身位,正面提防他:“‘金色太阳’是你的,事成之后。”
那边也步步紧逼,倾身向前,“‘金色太阳’怎么有甘老闆一半耀眼?”
闪避及时,发尾还是从齐烨指尖滑过,甘砂正色道:“贱命一条,能为齐先生鞍前马后是我的荣幸。”
手指留恋般捻了下,齐烨没有再逼近,“也许你不必如此操劳。”
甘砂岂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故意留取表面意思,“余瑛一日不除,我一日寝食难安。齐先生倒教教我偷懒放松的方法?”
齐烨笑了下,补充:“还有我那蠢弟弟。”
甘砂故作罔闻,继续抛出第二件诱饵,“除了‘金色太阳’之外,或许我能带齐先生一举击溃余瑛老巢。”
余瑛行踪不明,“金色太阳”的暗地工厂更神秘莫测,如能直捣黄龙,可谓事半功倍。
那双常年不透心事的长眸泛起涟漪,甘砂觉得差不多了,道了晚安,迳自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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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后,书房又多了一人,与刚才女人的旖旎不同,这位一身飒爽打扮,尤其一丝不苟的短发,鬓角修出直角近乎完美。
“齐先生相信狗嘴里能吐得出象牙?”
金莉走到齐烨身边,从窗户确认人已往大门方向去。多年前那人也是这般风风火火宣称自立门户,齐烨不但无半句怨言,反倒好生提携,恰逢她错□□杀姚仙芝,被缴回大权,两厢对比,仇怨难平。出口才觉后悔,金莉平时跟底下男人打交道多,言语粗鲁惯了,刚才一时火急,没来得及改口。好在齐烨并未介意。
“是狗是狐狸一时还难说,既然是猎物自投罗网,彼弱我强,没什么好担心的。”
齐烨目光仍未收回,似乎能从远处的黑黢黢里辨出那么身影。
金莉也往黑暗中瞪了一眼,仿佛那也藏着讨厌的女人,“齐先生就不担心她故意来探底?只凭她的一面之词,难以确定和游征白俊飞两人彻底反目。”
齐烨笑了声,终于离开窗口,自在地说:“你只看到她来探底,可我却觉得,就算她手中没有‘金色太阳’,又何尝不是一个潜在的人质?”
金莉一愣,嗓子眼那块石子猛地被拔开,顿时畅快许多。
“齐先生说的是,是我浅薄了。”
可下一瞬,滞涩复又填堵了胸口。
齐烨说:“留她一条命,要杀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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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变的风波很快给黑夜掩盖,一大清早,小院又迎来新的客人。
白俊飞从监控瞄了一眼,半是疑惑半是惊喜跑下楼,顺便叫醒了游征。两人一块迎客入门。
焦青山大大咧咧走了进来,左右四顾,手中提着一只沾灰的旅行袋。
“就你俩个吗?怎么连个人声也没有?我还怕找错地方了呢,刀姐不耐烦,电话里我差点没听清。”
游征不答反问:“你被女人赶出来了?”
“说什么屁话,你以为我像你!”焦青山回头瞪他一眼,自顾自打量院子,“上次没来得及说,他娘的你小子真是有点本事,地方这么大,养支足球队也不成问题。”
游征说:“乡下地不值钱。再说我也又不像你一样到处播种。”
焦青山抡起拳头虚砸他脑袋,咬牙切齿忽然变成阴恻恻的笑,“你就是有那个胆子,也过不了刀姐这一关。”
回到屋里后,白俊飞给斟上茶,游征待他润过嗓子,眼神指向行李袋,“你来旅游挑的时间不太好,我们的厨子跑了,我俩厨艺不精,要委屈你了。”
焦青山性格直爽,会意后搭在膝盖的手扯了下裤管,开门见山:“你上回不是说找我干大事——”
游征更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去你妈的,你都快没半条命了还不是大事?!”
游征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能洞察一切,把他的每一分细微的动摇或胆怯窥视得一清二楚。
焦青山拍拍膝盖,大义凛然道:“我知道你瞧中我什么,我也先跟你坦白,我不是白给你拼命。你上回说的——”他搓搓两根手指,话语戛然而止。
游征伸手握住那两根手指,如同敲下一记定音锤,笑容温纯:“事成之后,这个往上——”空着的手比出一个六字。
虽然以前打一场比赛也差不多这个价格,蹲了几年劳出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拳这碗青春饭已经没了他连残羹冷炙也吃不着。但好歹是现在一年工资的几倍,焦青山刚想应下,疑问陡出:“你还没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