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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汶上风波

    因为住两间房,周书灿把其他三人都赶去了另一间,他要烧炭盆,烧两个炭盆,那三人不管是谁睡在他这间都会热的受不了,何苦拉着他们陪自己。


    再说,他也想自己一个人休息,清净。自从收了槐当小厮,他是再没有一个人睡过。还好他身边的人,都能严格做到他的个人卫生标准,不然以现在的卫生条件,人们只有夏天才洗澡是很正常的现象。


    睡具全是从邑里带的日常用品,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如同在邑里床上,周书灿睡在榻上也并不感觉陌生。


    油灯已经熄灭,房间的光亮依然能看清物品,光源当然是两盆炭火。尽管炭火表层覆盖一层厚厚的花白炭灰,依然遮挡不住炭火燃烧的火焰。偶尔噼啪一下清脆的响声,有微弱的火光从炭火中蹦跳出来,划出一道夺目的光芒。虽然这光芒很短暂,却是那样的耀眼,证明炭火的内部还在继续燃烧,并没有到它生命的终点。


    不要小瞧这炭火,在没有使用煤的年代,古人烧砖烧瓦烧陶器,打铁冶炼青铜器,全部用的可是这不起眼的炭,炭燃烧的温度可达千度以上。


    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门轴吱扭扭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特别的刺耳,随即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周书灿并不用担心什么,他现在是万恶的地主老财,这不用说就是身边服侍他的人。


    来人在榻边坐下,轻轻的说:“小公,是我。睡着了吗?”


    “睡了一觉,何事?”


    邱往炭盆里加几块碳,再次说:“小公,汶上有人找您,是子书的叔父。晚上子书回到家,和他父发生了争执,他父不愿意回邑,父子俩应该吵的很凶。这位和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去劝架后直接来找您的,他刚才说他想回邑。”


    周书灿没料到子书竟然遇到阻碍。在邱的服侍下,披着衣服依靠凭几坐在被窝里。


    “我还正想着把子书家的房子利用起来呢,年后这边烧砖窑,我们派盖窑烧窑的人,子书家的房子正好给他们改建成住宅,以后成为我们在汶上发展的据点。


    不仅是砖窑,我还想着在汶上发展纺织业。我现在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织布机的问题,你也知道的,汶上的素就是比我们那边的好。既然这样的话,以后这边专门织素,邑中只管麻布好了。


    如果现在子书父不愿意回邑,真的是一件麻烦事。没有落脚点的话,我不清楚我们在这里盖房子,会不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邱跪坐在周书灿身边默默的听着,现在他一点也没有把眼前的十三岁小公,当成少年人的认识,完全是主仆上下级的感觉。


    “嗯……小公设想的很好,现在子书父不愿意回邑,可以换成子书叔父。他估计是愿意全家回邑的,只是不知道他家的房子有多大?刚才我没有问他,不知道小公的意见,我不敢贸然说什么。”


    周书灿接过来热麻布,敷在脸上,一直到麻布凉一些,拿下来扔给邱。


    “那就喊他过来吧。给我一杯水,炭火只烧一盆好了,房间太干了,我嗓子也有点不舒服。”


    “是,小公。”


    邱答应着,先给周书灿倒一杯水,之后慢慢退出房间。


    周书灿感觉他现在是越来越适应这古代的慢节奏,尤其是适应这处处被人服侍的感觉。如果让他回去现代,他怀疑他还能不能适应?真的是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邱领着一人进房间,先低声和那人说一句话,那人老老实实站在门口不动,邱去点亮房洞里的油灯。


    房间豁然明亮起来,榻上的亮度不如屋门口的亮度,周书灿自然凭借油灯的光亮看清楚来人。


    此人的相貌,哎,真不咋地,尖嘴猴腮的长相,和子书相比那就完全是一个正派一个反派,同一支脉的基因,不知道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大?或许子书父也是和来人长相相似,只是子书母的基因太强大,子书才扭转乾坤,长得相貌堂堂。


    邱不知道周书灿的心理活动,走到榻边站好,安静的等着小公吩咐。


    子书的叔父周书灿当然要喊叔祖,他可以不起身行礼,但是称呼上的礼节免不掉。


    “叔祖好,邱,给叔祖倒杯茶,让他坐榻上来。”


    子书叔父忐忑不安的走到榻边,心中衡量邱站在榻边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说:“那个,子骞,我就不上榻了,站这里就行。”


    投靠有投靠的自觉性,此人相貌不好,但是心思不少,让周书灿去掉了一份对他相貌的歧视。


    开门见山的说:“叔祖找我是要回邑,我当然是举双手欢迎,只是现在有一些问题,叔祖要想清楚。叔祖,您到邑之后,汶上这边的房子归我,我在邑给叔祖一处砖瓦房。这个条件叔祖可答应?”


    子书叔父抬手捋一下三撇胡须,这个动作让周书灿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人相貌的差异不得不说就是美与丑的差异,同样的动作,相貌猥琐之人做出来就让人恶心,美貌之人做出来就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子书叔父假装深沉,但眼中的渴望炙热根本无法掩饰,他心潮澎湃,他那两间已经露天的茅草屋,如果能换成瓦房,且还是子书说的砖瓦房,这和做梦一样了。虽然他不知道砖是什么,可他见过石头砌的瓦房,汶上仲孙家的家庙就是那样的。如果能住上这样的房屋,还不跟到天堂一样了嘛。


    “可以,子骞,我愿意!”


    随即他眼珠又滴溜乱转,好事成双,他家人都回邑了,还要那破地做什么?子书说了,邑中人人都有事做,有吃不完的饭菜,穿不完的衣服……这等好事。他既想回邑,现在还想着给自己留后路,子骞怎么能安心用他?


    心一横说:“嗯……子骞,我还有两亩薄天,我回邑也用不到了,子骞看看能不能也帮我换到邑中?不然我家回邑虽然有瓦房住,可这一家老小的吃喝,却成了问题也不是事。我这人,子骞你也看到了,身体比较虚弱,真的不能干太重的活。如果地能换过去,地租出去,我家也有口饭吃。”


    “哈哈哈……”周书灿笑起来,子书叔父这人的脑袋瓜可真灵活,他都没有想到的问题,竟然这人都帮他想到了。


    爽快的答应道:“行,没问题。”转向邱吩咐说:“邱,明日你跟叔祖办手续,把邑中的水浇地双倍换给叔祖,不管叔祖的地有多少,全部双倍换水浇地。”


    汶上城虽然临近汶水,并没有开渠引水到城里。汶上是闵家的初封地,很多族人的田地在城里,这部分的土地只能依靠井水浇灌,在劳动力低下的时代,几乎是等于靠天吃饭了。汶上雨水并不充沛,城里的土地成了鸡肋。


    子书叔父听到他家的地能换成水浇地,且还是双倍,眼睛散发出来绿光,在昏暗的房间内闪耀。水浇地啊,只有城外的地才有,他想都不敢想。他家他不能干重活,两个儿子也是身体不好养成了废材。没有强劳力的家庭,想开荒出来水浇地根本不可能。现在梦想成真,哈哈哈……梦里他也不敢想的事,现在成真了。


    他再也顾不得身份,冲周书灿长鞠躬。周书灿没说话,没让邱去阻止,这是汶上第一个投靠的人,他要立规矩必须从此人开始。


    子书叔父感觉鞠躬时间差不多了,扶着老腰直起身,因为激动,带着颤音说话。


    “子骞,谢谢,谢谢。子骞,以后我长歌就是你的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保证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对,对,不仅是我,还有我那两个孩子,也一定听子骞的。”


    子书叔父的表现让周书灿特别的满意,又对他识时务的行为加上一分赞许。人嘛,就要这样,既然投靠了,就要全心全意,三心二意的主家不满意,自己也不会捞多少实惠。


    “好的,叔祖。嗯,既然这事这样定了,明日尽快办手续吧。叔祖打算什么时间回邑?”


    之前来找周书灿已经是考虑了回邑的时间,长歌毫不犹豫的说:“子骞,我想这趟回邑祭祀,就随你一起走。”


    爽快人做爽快事,周书灿立马说:“好,叔祖爽快我也爽快。这样,叔祖这次搬家的费用我全出,我再给叔祖安家费。”


    看向邱说:“邱,这次我们跟汶上的交易是多少担粮食?”


    跟汶上的交易是周书灿和子库谈的,邱那时在仲子邑,压根没参与。他现在问邱,邱根本不知道啊。


    真真的是狼狈为奸的主仆俩,邱立马明白小公的意思,回答说:“小公,粮食是十二担,素是七匹。但是,汶上粮食不多了,叔公这次只能给我们带走七担粮食,四匹素,其余的是下次给。”


    周书灿嘴角泛起不经见的一丝微笑,淡淡的说:“好,那就从这次拿到的七担粮食里分给叔祖两担,素两匹。另外,叔祖到邑后,再给叔祖家同样数量的当安家费。”


    邱掩饰住嘴角的得意,答道:“是,小公。”


    看向长歌说:“叔祖公,小公和您说的条件您可要保密,这是给您一人的奖励,其他人如果想回邑,可不再是这样的条件了,这点叔祖公要明白。”


    长歌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呵呵呵,不会告诉其他人,自己的家人可是不算其他人,长歌连蹦带跳回到他那破烂漏天的茅草屋,周书灿给他的优惠,一字不拉的全都告诉了家人。


    虽然长歌家人不知道一担是多少粮食,可忍不住想那肯定是很多的粮食。你想想啊,邑和汶上的交易才十七担,汶上这次还只能拿出来七担,如果这一担粮食少,怎么可能汶上拿不出呢?


    长歌家人兴奋的睡不着觉,他家之前没有油灯,长歌今夜暴发户一样,不顾天黑看不清,让自己的老婆去找灯油,立马点起来油灯。明日签字画押之后他就发财了,还在乎这点灯油?


    他刚才在家庙,可是看到子骞盖的是什么,房间内还有两盆炭火。他家一冬天也舍不得点几日的炭火,那炭还是族里分给各家的。


    长歌唾沫星乱飞,也不感觉口渴,手舞足蹈的跟老婆儿子女儿们说:“你们都没见,子骞盖的可是素被子,不,不,是裘皮被子素里。这是连子库家里都没有的被子,子骞就那样盖两层。铺的盖的都是,连他靠着的凭几用的被子都是,现在邑该多富有啊,子骞才能这样奢侈。


    我感觉他比仲孙家的人都享受,我虽没见过仲孙家人盖什么,可也能想到绝不会有子骞那么多的裘皮被,哎,不是,是素被。哎,反正是不管什么被吧,我们很快也要过那种日子了。你们不知道,连那个邱总管浑身上下都穿的素,难道我们到邑了,还不穿素吗?”


    不待长歌说话,长歌大儿子抢过来话说:“父,我刚才去找子书了,他说那个邱总管是奴隶。”


    “什么?”长歌手里的陶碗,差点被儿子的话吓得掉地上。


    他把陶碗扔到条几上,两撇耷拉着的八字眉挑起来眉角,白眼珠多小眼睛滴溜乱转,压低声音问儿子:“子书真的这样说的?”


    长歌儿子凑到父亲面前,同样压低声音说:“伯父把子书一家从堂屋撵走了,他家现在一家都在牛棚里窝着呢。子书媳妇埋怨子书,说‘奴隶能吃穿那么好,为什么子书这会不去找子骞’。我去找子书的时候,恰好听到子书媳妇这样说,我就站在牛棚旁边听了一会。


    子书说‘他虽然是奴隶,可是邑除了子马一家人,没人比他有权势,你说话小心点,可不能这样说邱总管……’我只听到这个,子书就发现我了。我也不好意思问子书,邱总管是谁?只问了邑里的情况。父您刚才说邱总管,我这才明白就是子骞身边的那个人。”


    长歌惊讶的问儿子:“子书一家被赶到牛棚了?这个情况我得去告诉邱总管。我不管邱总管是不是奴隶,现在他能给我们砖瓦房和粮食,这才是真的。他就是子骞身边的一条狗,我也得把他供成祖宗。你们都在家待着,我去家庙找他。”


    “哎……长歌,等等。”


    (古人称子女为“息”,子妇故称“息妇”,后写为“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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