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在西域的一天~
月亮很大很圆,但光芒暗淡。
沙漠里的风呼呼地吹着,遇到山坡或者石墙为障就化作悽厉的哀号。叫地人汗毛直树。
好在阿泉不是个轻信鬼神的人,他坐在帐前,为了保存一点热量而蜷成一团。在迷迷糊糊中,他在回味着与妻子的恩爱缠绵。在这蛮荒之地,通过想像中的欢娱寥解生活的烦躁和苦闷是阿泉的唯一的快活。轮到他守帐时,整天整夜地在心底里与爱人幽会已是例行之事。他有时也与同伴们交流心得,从南方来的几个毛头小伙子对这些事很好奇,时不时地向他打听这方面的趣事。阿泉就经常会毫无顾忌地把和妻子间的事添油加醋地讲给他们听。阿泉讲地有滋有味,而他们也会听地兴奋难耐,而旁边的几个老兵则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胡侃,听到绝妙之处就会掷杯大笑。
这种事本来只是在一般的士兵间流传的,职位稍高的军官为了维持尊严,就会板着脸走过在讨论这些事的营帐,如果想要走地慢一点那更要作出皱着眉头的表情,以表示不忍卒听。但是这两日,甘英将军却亲躬士兵营帐与他们高谈此事,甚至与阿泉他们这些已有妻室的人交流行事技巧,所述之生动,所含之深刻,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他一定是喝多了。”黑木撞了撞阿泉的胳膊说道。
“谁知道呢,你不能说当官的就不能讲这种事啊。当官的也是人啊。”阿泉边喝边说。
“我看他是有点不对劲。”黑木嘀咕道。
“昨天大将军对他发了很大的火。”尹离说。
“哈,你们瞧!我就知道。”黑木说。
“当官的也不容易啊。”阿泉说。
“大将军就没人敢这么骂他。”黑木说。
“谁知道他在京城的时候,有没被皇帝老子骂过。”尹离说。
“大将军在边关快20年了,皇帝早就把他给忘了吧。”阿泉喝了口酒说,“想骂也骂不到他个边儿啊。”
当阿泉正在梦中温柔乡里耳鬓厮磨时,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他睁眼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人就是甘英。
“甘将军,我……”阿泉当然不愿意被判个当值偷闲扣半个月的薪饷,想要争辩几句。
甘英止住了他,做了个叫阿泉小声的手势,又招了招手,示意跟他走。阿泉并不急于过问甘英带他去何处,他知道军官的命令不容属下置疑,况且甘英向来非常尊重士兵,从不任意差遣士兵。所以一旦他发出命令,那必定是有要事。
他们潜进了马房,甘英蹑手蹑脚的样子好象不愿意让人听见动静。阿泉觉得非常奇怪,身为副将的他完全可以向马夫直接要马的,何必这样偷偷摸摸。莫非他想要逃离军营?阿泉心里咯噔一下。联繫到大将军对他的发火,和这两天他的反常举动,这样的想法并非没有道理。如果我和甘英将军一併遁去,到时着了军法,必定是不能生还了。但想到甘英平时待他不薄,那一次如果没有甘英接济他回乡盘缠,他必定不能在父亲临终前见上最后一面。阿泉暗暗一嘆。罢了罢了,今天哪怕是赴汤蹈火也随甘将军去了。
甘英解下了两匹马,让阿泉跟他自己各骑一匹。他望了望月亮,好象在辨认方向,然后,他双腿一夹,朝着沙漠的深处奔去。阿泉也策马跟了上去。
夜幕下的戈壁除了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外,剩下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沙尘。阿泉不得不把颈围解下,包裹在头上,只露出了双眼。但为了防止沙子吹如眼睛,他不得不迷起眼。他完全不辩方向,全凭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前方甘英的依稀可见的背影和马蹄声他才不至于走失。他盼望着甘英能够尽快停下,但前面的影子依然快马加鞭,丝毫没有打算停下的样子。
当旭日的霞光披到了沙漠上时,甘英才勒住了马。
在不远的一处盆地中,有一座村落,傍着一滩湖水,四周点缀着一些戈壁中难得一见的绿色灌木和各种野草。用砖土垒起的房子高低起落,大小各异,但在这样的沙漠腹地,自然能够提供的色彩少地可怜,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片灰濛濛之中。
阿泉正在诧异这沙漠中的异景时,从村庄中走出几个影子。想必是听见动静来探看的吧。待走到近处,他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心中不禁一凛。只见那些人身材魁梧,上身赤裸;有的褐发赤须,有的金发碧眼,而且眼凹鼻高,明显异于汉人或者西域诸国之人。阿泉纵使行军万里,西域的各方国哪个没有去过,但也从未见过这般雷公下凡的骇人情景,当即向后倒退一步。
甘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怕。”但想到当日自己头会见这些人时的大惊失色,他也知道面对这种景象,不由人不怕。
那些人互相用着一种阿泉从未听到过的语言在谈论着什么,有个肥壮的还象公鸡那样发出咯咯的声音,好象在大笑。
“将军,这些是什么人?怎么长相这般不堪,讲话也是如此古怪。”阿泉问道。
“这就是我们来的目的,探明他们的虚实。”甘英微微一笑,向前迈了一步。
那些人做了些奇怪的姿势,像是在打招呼。甘英也一弓腰以示回礼。阿泉明白了甘英一定在此之前和这些人打过交道,心里的恐惧也自然地减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