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永远都不能忘记她母亲喷血而亡的惨状。
甘英,这个名字她会记得牢牢的。但是当基纳钻到她的帐里说明来意后,她站了起来,在帐内走了几步,吸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和他说话?”
“没有你,我无法和他交谈。”基纳尽量温柔地说。
“你为什么要和他交谈?”她问。
“我必须和他谈谈。”基纳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和他说一句话就让他走,但是这绝不能让他满足,因为他有许多的问题要问甘英。
“阿琪,求求你,帮帮我。”他望着她的眼睛。
阿琪搂了搂长发,扎成了一根辫子,又麻利地用一根头绳系住了。
然后,她转过身来。
基纳差一点站不稳了,他眼前出现的分明就是已经死去的吉离。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那是阿琪的面容。
“走吧,基纳。”她说。
基纳没想到她这么快能够理智地看待这件事,反倒是他支吾起来:“走?走……”
“你到底去不去!”阿琪问道。
“去!去!”他又小心翼翼地说:“阿琪,你真的没事了?”
阿琪望了他一眼。
基纳浑身打了个冷战,他从没看到过阿琪这样看他,以往那种或热情、或调皮、或赌气的精灵般的眼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沧桑、冷漠、和像幽暗的湖底那样的深不可测。
在他回过神来之前,阿琪已经走出帐外了。
当阿泉跑上去迎接她时,她一把把他推开,继续往沙丘上走去。只剩下阿泉一个人在一边发楞。
阿琪走到甘英身后,站住不动了。
甘英还是那样像木头一般坐在那里,阿琪也屹立在风沙之中,即不说话,也不动。
最后,基纳走到她身旁,示意她说点什么。
她缓缓地说道:“甘将军。”
阿泉,基纳,都看到了,甘英的身体像抽筋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
在他看到阿琪的一霎那,他的眼睛里一度燃起了火焰,但是当他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吉离的女儿时,这缕火焰就迅速熄灭了。
当他又要回过头去面对那轮已经半个消失在地平线下的太阳时,阿琪走上前一步,抬手给了他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甘英望着她,张大了嘴。基纳的眼睛差一点要瞪到眼眶外面了。而阿泉,他也已经走到了沙丘上,看到这样的情状,他咽了一下口水,说不出话来。
“可以说话了吗?”阿琪说。
甘英依然是一脸的迷茫。
阿琪又噼啪两个耳光扇了过去。
“阿琪……”基纳急忙拉住她的手。
“能说话了?”阿琪再问道。
甘英猛地一阵咳嗽,然后趴在沙子上呕吐起来。
“甘将军!”阿泉大叫一声,跑上前去,跪在他身边,替他捶着背。
当甘英呕不动的时候,他坐了下来。
阿琪回头望了望基纳,说:“他可以说话了。”
基纳走到他身边,说道:“你还好吧?”
阿琪把同样的话用汉语传达给甘英。
甘英无力地点了点头。
基纳说:“我们要走了。趁着大风,沙子会把我们经过的痕迹都抹去,你们的人就不会找到我们了。”
甘英听着阿琪把话传完,抬起了头来。
“那夫人呢?”
阿琪一怔,但很快恢复了镇静,把他的话告诉了基纳。
“我们不能带她太长时间。”基纳嘆了口气说,“我们得在这儿为她建一座墓。”
阿琪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把这个意思告诉了甘英。
“不!”甘英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基纳和阿琪都吃了一惊。
“不!”他说,“不!不能把夫人葬在这儿!”
“为什么!”阿琪冷冷地说。
“夫人她离开大汉十数年,但心中依然惦记故土,她的遗愿一定是要叶落归根,葬在故乡的土地之中。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想的……”
“胡说八道!我母亲怎么会想葬在哪里,哪里的人杀害了她,她绝对不会要去那里的。”阿琪大声说道。
“不!夫人应该葬在大汉,我一定要带她回去……我一定要带她回去。”甘英喃喃自语道。
“你休想碰我母亲一根汗毛!我母亲宁可葬在大漠之中也不会跟你走的!”阿琪叫道。
甘英啪一声瘫倒在沙地上:“夫人啊夫人……”他悽惨地叫唤着。
基纳见他们言语相争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急忙拍拍阿琪的肩膀,问她说了什么。
“那个人要把我母亲葬到大汉去!基纳。”她说。
基纳沉思了一阵子,缓缓地说道:“阿琪,他说得没错,你母亲应该葬到她的故乡去。”他又转过身望着已经只剩下一丝光芒还在天际的太阳,说道:“能够葬在自己的故乡,那是多么的幸福啊。”
“基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