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叫慕容涉归,是莫护跋的孙子,今年三十多岁,然而死亡的阴影却已经遮盖到了他,遮盖到了这个年轻的生命。
现在,他的床榻边有很多人,下属,妻女,婢女,他们也都看着他,有的哀伤,有的却只是故露哀伤,甚至已开始露出了喜悦甚至是庆幸的表情!
然而他要等的那个人却还没有来到,那便是他的儿子——慕容廆(wěi)。
他的目光即将失去最后一丝光彩,然而他十四岁的儿子却还没有到。
灯光在闪烁,灯光下的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逐渐开始显露出了阴影。
……
直到……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刀剑冷冰冰的刺耳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刻望向了门口,有惨白的恐惧,竟然也有狡黠的期待。
门,竟然猛地被人推了开来,屋外的寒风夹杂着鹅毛般的飞雪,灌进了屋子。
一个高大的身躯,一张粗狂的面孔,随即在残火的照耀下,显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当然也包括病床上的慕容涉归!
“弟……弟弟!”
看着这张原本很亲切但是此刻竟是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的面孔,病床上的慕容涉归顿时变预感到了突变,他激动地猛咳了一阵,拼尽了生命所遗留下的全部力气,双眼怒睁,愤怒地朝着门口的这个人吼叫了一声。
门口这个人的确是他的弟弟,而且是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他名叫慕容耐。
他现在却是直接走到了慕容涉归的病床边,似乎丝毫也不在意自己兄长的怒气,沉声应了一句:“大哥!”
他的腰间佩着刀,一柄象徵着他即将篡权夺位的刀!
慕容涉归惨白的脸上已经布满绝望,瞪大了的双眼也没有变,只是他脸上的怒气却并没有消失,激动地颤声问自己的弟弟:“为……为什么?”
“你的儿子今年只有十四岁,我不认为他现在具备管理我们鲜卑慕容部的能力。”慕容耐紧紧地握住自己兄长的双手,语气却有些激动甚至愤怒。
慕容涉归脸上的绝望之色更深,他全身颤抖着,胸膛一脸起伏了好几回之后,喉头才发出了声音:“你……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们?”
慕容耐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慕容涉归绝望的眼角之中已经泛出了泪,在昏黄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暗黄色的光。
看着他这幅表情,慕容耐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离开了床榻,朝着他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学那些汉人的什么狗屁继承制,为什么我作为你的弟弟就不能够继位为单于,为什么你一定要你那还不懂事的儿子来管理我们的部落,我不服气,所以我要改变你的做法!”
慕容涉归依旧睁着眼,不过却好像没有听到慕容耐的话了,只因为他再也合不上眼了!
……
旷野黑暗,风雪交加。
这个草原已註定不平静了!
铁甲的军士们排成了一队队,高举着手中明亮的火把,正骑着他们胯下的烈马,冒着风雪,在四处搜寻。
他们已经得到了即将成为新一任单于的那个人所下达的命令——一定要找到那两个小子,然后宰了他们!
“好冷啊!”
一名军士已经忍受不住旷野的寒风,哈着热气,摩擦着双手,抱怨道。
“妈的,就是,现在我们已经找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们迟早都会被冻死!”另一位旁边的军士也愤愤地吼了一句。
“要不……我们还是别找了?”一个军士突然低声建议道。
众人听得他这么一说,便都停了下马来,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军士也不在意这些目光,接着试探着问众人道:“你们难道真的想亲手杀了单于的儿子?”
众人开始相互对视,竟是同时显得有些犹疑了起来。
“妈的,我不找了,要找,你们去找吧!”
缓缓之后,终于有人开始显露出了不耐烦以至于一脸厌恶的神情,然后策马转身,竟是朝着来时的路赶回去了。
紧接着,队伍开始了解体,最终似乎只剩下了白色的旷野。
半晌之后,不远处的一处草丛竟然开始蠕动了起来,紧接着,草丛之中竟是闪出了两个的黑色的身影。
又过了半刻之后,其中终于有一个人拿出了火摺子,然后点燃了一支火把,接着在用这一只点燃了的火把,去点燃了另一只。
在跳动着的火光的映照下,竟是赫然浮现出了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的影子!
而两人也就在这刚刚被点燃了的火光之中,相视一笑。
“啊,终于逃出来了!”较为瘦小的少年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嘆息道。
“现在还没有,要是我们想要彻底安全,那么首要的便是要找到一处容身之所!”较高的少年眉头紧皱,沉吟着道。
“可是哥哥,现在我们还能够去哪里呢?”较矮的少年凝望着被他称为哥哥的高个头少年,问道。
较高的少年依旧沉吟着,半晌之后,他那双明亮的眸子才眨了眨,说道:“你可还记得辽东人徐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