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忽地变得沉默了,而随着他的沉默,四周的族人们眼中那种热切的目光也开始变成了失落。
“难道你连我的话也不考虑了么,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可经不起你们两兄弟的折腾啦!”七那楼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已经含有了责怪之意。
“你知道,我一向很敬重你,和我们所有的族人的一样!”吐谷浑凝望着他,神情竟是已显得有些痛苦。
七那楼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慈祥了起来,又道:“那么,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回去!”
吐谷浑看着身边的这位自出生后便看着自己长大的慈祥老者,又转而将目光望向了周围族人们的脸上,看着他们的疑惑与不解,看着他们的期待,他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地悲痛了起来。
“七那楼!”他忽地道,“我们慕容部自我曾祖父莫护跋开始便树德辽右(也即是汉化的开端),我是庶出,本就不该做慕容部的首领,我兄弟因马斗而引起争端以至于达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皆是因为天意!你要不信,现在我们二人一起驱马向东走,如果马要向东走,我便带着族人和你一起回去,绝不后悔!”
听得吐谷浑这般说,七那楼也是一脸哀伤,又道:“你们兄弟二人,究竟为何要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现在只有天意才能够决定你的去留了么?”
吐谷浑却已经偏过了头,他的态度显得很坚决。
七那楼继续望着吐谷浑,好片刻之后,终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道:“好!好吧!事情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那么看来我这个老骨头今天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一切,就让上天来决定吧!”
吐谷浑没有说话,他已经转身骑上了马,忽地对着族人们说道:“众人听令,现在你们就随七那楼和我一起,把马赶向东边,若是马群朝东,我就一定会实现承诺,带着你们一起,返回辽东!”
看着那个马背上的少年,七那楼又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也慢慢骑上了一匹马,顺着这少年的目光,一起望向了东方。
而见得这两个最具有声望的人都已经骑上了马,众人略略相觑之后,也只好颇为无奈地转身朝东,望向了身前那群正在悠闲吃草的牧马。
“走!”吐谷浑手一挥,忽地下令道。
于是只见众人忽地排成了一排长列,接着便是齐身朝着不远处的马群沖了过去!
正在安详吃草的马群自然没有料到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于是便群体受惊,忽地一起朝着东边群驰了过去!
马群一直朝东……朝东……直到跑了约莫五六丈。
族人们的脸上都开始发出了如同战事胜利般的换呼笑声。
吐谷浑的神情却开始显得很复杂,七那楼则是露出了淡淡微笑。
然而,忽地一声马鸣之声,却是突然从前方传了过来,这声音被所有人听在耳中的时候,竟像是有些哀伤甚至痛苦!
紧接着,两匹马,三匹马……一群马竟然都开始悲鸣!
然后,群马竟是同时转身,自东向西,方向奔跑了过来!
族人们的欢笑声在这一刻竟是瞬间沉寂,紧接着,一张张满布惊骇的面庞,皆是望向了正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马群。
“快闪开!”
眼见马群竟像是要直接扑向了人群,终于有人忍不住失声大叫道。
于是原本连成一线的人群,便是瞬间变得零散了起来!族人们失声惊叫着,赶紧撤退到了两边!
七那楼脸上的微笑已完全滞住,因为马群已经并且还在继续向着西方奔跑,直到跑了几十丈之后,才停了下来,然后竟是又开始安祥地吃草了!
“这……难道这……就是天意?”
他惊骇得连言语都显得有些断断续续,好片刻之后,才又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吐谷浑。
这少年也已经怔住,他的神情终于开始变得更复杂,也更悲痛!
……
翌日,初阳刚刚升起,金红色的草地正在蔓延。
七那楼要回去了,他没有完成这次的任务,这一次,他这个和事老就像是完全没有当好。
年老的,行将就木的他,也不得不把这一次的“劝和之路”归结于天意所为——一切都是天意!
他现在只能够这么想。
吐谷浑亲自送他,他的马,踩着金红色的草地,一直把七那楼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只因为这将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你回去吧!”
终于,马车里面的老人,从马车中探出了头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微笑,望着身后那位紧紧跟随者自己车队的少年,淡然说道。
吐谷浑的马这才停下,他抬头,看着那个慈祥的,最终便会只是自己脑海中一片残影的面容,神情哀伤。
“嗯!”他点点头,简单地却是沉痛地说出了这个字。
七那楼继续微笑着,直到这一车一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片刻之后,七那楼突然擦了擦他早已泪流满面的枯干面颊,用尽了一种嘶哑的而此刻却是显得异常有力声音,朝着身后的那个在他眼中已经越发地模糊的黑影喊道:“那封信,老朽我一定会交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