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胆子很小的,你那边有枪有剑的。”李家为婉拒道。
“李先生是想占为己有吗?哈哈!”日本人打趣道。
又是微笑又是鞠躬九十度,李家为在大门口把这个尊贵的客人送走了。转回头,他立刻满脸阴郁。虽然明知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自己好歹也是上海特别市市政府秘书长,是追随汪精卫先生的皇家班底,他这个日本十三军司令部特高课课长总要给自己一点面子呀!居然主意打到自己家里来了。李太太在客厅里迎着他问:“没什么事情吧?”
李家为答道:“没什么,回房间说。”
回到卧室,李家为依旧紧锁眉头,不由嘆息道:“难怪古人说红颜薄命啊!长得漂亮一点就要惹祸上身,尤其是这个年头。”
李太太猜测道:“难道是井上清看上了我们家的玉梅?”
“嘘,”李家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听说只要井上清看上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得掉,而且之后都下落不明。今天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对玉梅很有兴趣。这可怎么办呢?恐怕我也保护不了她了。”
“啊?”李太太惊恐万状。
一大块乌云飘了过来,窗口袭来一阵阵冷风,山雨欲来风满楼,要下雨了,玉梅关紧了窗户。
果然,过了一会儿,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倚靠在窗户边的玉梅陷入了沉思。自从和牛宝军告别的那天晚上,她就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句她十分喜欢的诗,居然是汪精卫当年刺杀摄政王载沣失败被捕后所作的。如今这个中华民国的开国元勛公然叛国投敌,纵然他有千般理由为自己申辩,但是向侵略者摇尾企怜是每一个有骨气的中国人所唾弃的。我们苦难的祖国母亲还要蒙受多少屈辱,她的孩子们还要抛洒多少热血?
1916年,白玉梅出生的那年,正是中国历史上风云变幻的一年,袁世凯在当年元旦称帝后,在举国的声讨中,被迫于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中国民主风气大开。
那一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辅佐孙中山先生的黄兴不幸病逝。黄兴文武双全,在建立中华民国的艰难征途上功勋卓着。同年12月23日,黄兴灵柩自上海发引,归葬湖南。在次年的葬礼上,万余人高唱輓歌:“一声霹雳兮,震动万方;噩耗传来兮,云暗三湘;亘古一人兮,继起炎黄;推翻帝制兮,建民主新邦;功垂葬兮,史册流芳;礼隆国葬兮,天下悲伤。”
这首輓歌,父亲在玉梅刚刚记事时就教她背过,更教育她要树立为国为民的远大抱负。家中没有男孩子,但是父亲没有娇惯她,从小就培养她养成独立自主的习惯,4岁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冰面上练习熘冰。
父亲出生在江南的富商之家,留学日本时结识了黄兴等同盟会的领导人,从此一直资助同盟会。汪精卫也是父亲的旧相识,军统派自己来日占区工作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三
尽快和严斯亮联繫上,是玉梅目前最紧迫的事情。只有严斯亮那里才有电台,那是接收重庆指令的唯一快速途径,而自己有情报也可以发送出去。
上海有不少军统的行动小组,可是自己所能接触的只有这第六小组,按照戴老闆的话说,她的工作是大事,组织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玉梅明白,安插她在李家为身边是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然,严斯亮是经过考验的优秀军官,所以选择了第六小组协助自己。一旦严斯亮这里出了问题,重庆方面会启动第二套方案,自然有人会通知她。
所以,尽管有些隐隐担心,但玉梅并不慌张。可是如何到外滩去呢?
这天早上,玉梅正在思索出去的藉口,就听见李太太说:“玉梅啊,陪我去做个头发。”
“那阿虎上课呢?”
“给他放半天假好了,他还不开心死掉。”李太太带着溺爱的口气说道。
“好,那我去换件衣服。”
“玉梅,”李太太欲言又止,停了停,继续说道,“朴素一点。”
“好。”玉梅答应着,她知道李太太的意思。日本人无恶不作,尤其对中国的年轻女人,轻者随便侮辱,重者强姦后杀死。
玉梅换好衣服出来,李太太有点惊讶,玉梅将平时蓬松的捲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又换了一件咖啡色的旗袍,整个人成熟了很多。
“好,我们走。”李太太满意地说道。
坐进轿车,玉梅问道:“太太你去哪里做头发呢?”
“以前常去的那家关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听说有抗日分子。”
“是吗?太太,我听说外滩那里有家美丽华理发厅,环境很好,不少外国人都去。”
“好啊,那我们去那里吧。”
玉梅微笑着点点头。
轿车向前开动,路两旁的景色不断地向后退去。
“哎,玉梅啊,你对上海很熟悉啊!”
“我小时候经常到上海,后来去了美国。这家理发厅,我是在这次来上海的船上听几个外国人谈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