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剧？”


    “《白雪公主》。”一步莲华很淡定。


    “……”苍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心理慰籍，“那你演什么？白雪公主？”


    “不是。白雪公主是佛剑分说演。”


    “……谁敢演王子？”


    “大四的一页书。”


    “你和善法天子呢？这种事总能扯上你们。”


    “嗯。天子他演白雪公主他亲妈，我演白雪公主他后妈。”


    苍想像了一下一步莲华和天子穿蓬蓬裙的样子。


    “……辛苦你了。”


    一步莲华说了句彼此彼此，拿着箱子走了过去。临走扔下一句，“我那位机械系的老弟今年倒是没事干，算是倖免脱逃。”


    哦……苍点头。


    “袭灭天来么……说句实话，我还没见到过他。”


    “他一直在实验室，做什么滑轮测试……其实他和我长得一样，你换个暗色系就是。”


    一步莲华看了看表，“我得快点了，彩排今天开始。”


    ——于是白雪公主他后妈就这样抱着个箱子走了，留下杜丽娘在那里独自痛苦。


    苍觉得今天决计是背不下去了，拿着本子到花园里睡觉，准备到晚饭再醒过来。他觉得今天自己可以厚脸皮一点蹭龙宿的饭。


    因为各系都在准备展示会，所以小花园没什么人。外围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情侣，往里走了一点，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了。已经时近傍晚，天色有点微微地沉下来，苍找块干净的草坪，把本子盖在脸上，就这么睡下。


    这次他没再梦见伏婴师——他什么都没梦见。他觉得自己很少睡得那么沉：补考，崑曲，游园惊梦，杜丽娘，柳梦梅，统统都成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花园复古风的池塘里种着莲花，大多合上了，但那丝香气还在。


    可忽然之间，他又被人弄醒了——


    那个人拎开他盖在脸上的书，居高临下皱着眉头看他；苍也看清了他的脸，几乎一剎那就认出那是谁了。


    “袭灭天来吧……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苍没有不满于被吵醒。他坐起身，想从袭灭天来手里拿回本子；可对方就这样看了起来。苍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这是展示会上要表演的东西。


    “哦……那很厉害。因为一般都挑越剧或是话剧。”


    袭灭天来点点头，把本子给了苍。“那么，你唱谁？”


    “……杜丽娘。”


    “不算太坏。我第一次上台反串春香……不过那是十四岁的事情了。”


    苍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门板夹过了。


    “……你会唱？”


    “学了十几年，后来因为高三要读书，就没再练下去。”


    “……”


    ——对苍来说，学了一年的都是神，学了十几年的简直是神经病。


    袭灭天来开始解释刚才的行为，“我们系里上周有人吞安眠药自杀，也是在花园里装作睡觉，脸上盖了一本书……所以刚才看到你这样子吓了我一跳。”


    “那你肯定是用功读书那类型——不然肯定听到传闻，觉得我是实在太生不如死自杀的……”


    苍苦笑着又躺了下去，袭灭天来就在旁边站着。


    “哎，坐吧。”


    “感觉有点怪。”


    “都是大老爷们……我知道你还在打光棍，所以今年情侣去死去死团准备发展你入团了。”


    “我倒是没什么。但既然要找，还是找气场相合的比较好。”


    “我眼前的问题就是找个气场相合的柳公子……不如你来唱，总比伏婴师要好。”


    苍只是开玩笑，压根没指望袭灭天来会答应。没想到袭灭天来就这么同意了。


    “没问题——我来唱。”


    4


    苍给蔺无双发了个消息说柳梦梅有人选了。蔺无双打电话回来，“一个人都没找到，剑子仙迹差点推荐他家那位大少爷来唱。你把那个人拉过来，看看差不多了你就准备嫁吧。”


    苍和袭灭天来回到了四号操场，建筑系一群奇葩在那里虎视眈眈等着，剑子和龙宿依旧看热闹。


    蔺无双看见袭灭天来，说这不是一步莲华他弟吗。袭灭天来点头。


    苍先提出异议，说能不能改台词。蔺无双说，“你看，你内裤要是缺了个裆还能叫内裤不？那叫开裆裤。”苍说怎么说还是条裤子，你改变不了它的最终属性。


    剑子仙迹说，“得了别争了，问袭灭天来。人家好说歹说也练了十多年——兄弟，你说这改一改要不要紧？”


    袭灭天来说，“不是正式的大型演出，小地方修改一下的确可以……其实这东西不是特别严谨的。”


    苍对蔺无双说，“听听，听听，快把那些床戏给删了。”


    蔺无双说你怕啥，都是大老爷们……


    苍说要不是大老爷们我还就不怕了。


    蔺无双斜眼看他。呦，这位同志，看不出你那邪恶的小心灵还在期待着被美女压倒啊。


    袭灭天来被这状况弄得有点憷，剑子打圆场，说袭灭你看看他们就这样。


    袭灭天来说，“没事，比我哥好。据说他强硬要求在白雪公主的结尾加一段人鬼情未了。”


    一群人都愣了，啥叫人鬼情未了？


    袭灭天来解释，“就是白雪公主他亲妈和后妈来一段床戏。当然最后这个提议以二比三十四的结果给禁止了。”


    剑子黑线。剑子问，“一步莲华算一票，那另一票是谁？”


    袭灭天来说，“是心理系的……素还真。”


    众人沉默。


    过了很久，苍问，“素还真这次演啥？”


    剑子说我知道，“素还真这次演白雪公主他后妈的那面魔镜。”


    “就八卦程度而言很合适。”蔺无双贊同。


    苍冷笑，说，“要是不删床戏我就让你演顶着两个叉烧包的丫鬟。”


    剑子举手，“苍，我要求演你爸，龙宿演你妈！”


    龙宿忍无可忍，用手中厚厚的书把他拍飞。


    苍又瞥了一眼书名。《谁动了我的鸡毛》，天晓得什么地方的书。


    最后袭灭天来拍板。“那段……床戏，肯定是不能删的，不过别担心，没了解过剧情的话，九成的人都不知道那是干什么……”


    苍说，“要是他们了解过呢……”


    袭灭天来默。过了一会，说，“没事，到时候场景里要有个假山，那段戏一半的时间在假山后面。”


    剑子掩面，说我本来还不知道你们在干啥的，挪到假山后面立刻就明白了。


    蔺无双也有点同情苍。


    “那……你要改啥？我保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已经帮你。”


    ——这口气犹如“你最后一刻还想吃点啥？我一定尽力帮你弄来”。


    苍指着唱词。


    “——把那几声‘姐姐’给我改了。”


    龙宿忽然抬起头，义正严词，“那几声‘姐姐’正是这段戏的风情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