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问糙暗暗嗤笑，毒能下一次，自然也能下第二次，他丢过去一个药瓶。


    楚留香接过药瓶，仔细闻了闻。


    宋问糙笑道：“闻什么，你还能闻出这药是真是假？”


    楚留香一改愤恨神色，笑道：“我还真可以。”话音未落，突然欺身上前，宋问糙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制住。


    宋问糙正要怒吼，突然瞪大了眼睛，前方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花……花满楼？！”


    花满楼淡淡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问糙道：“有什么好问的？”


    花满楼道：“你医术这么高明，本该济世行医，为什么反而要作恶多端？”


    宋问糙突然笑了，慢悠悠道：“你怎么能明白玩弄别人的性命于鼓掌之间，是多刺激的一件事。你眼瞎了这么多年，滋味不错吧。”


    花满楼道：“刺瞎我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你感觉如何？”


    宋问糙笑道：“感觉不错。”


    花满楼咻然抽出佩剑。


    冷剑架上了宋问糙的脖子。


    宋问糙反而大笑起来，道：“来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还没杀过人吧，那种滋味很美妙的，你一定会爱上那种感觉，杀过一次，往后就容易了，哈哈哈，杀我了吧。杀了我就能医好你的心病，你还等什么！不过有一样你永远改变不了，那就是你得瞎一辈子！”


    花满楼气息渐渐不稳。


    楚留香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但他没有说话，这是要花满楼自己走过的坎，谁也没法帮他，他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宋问糙继续刺激着花满楼：“你不敢了，心软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个没种的小子，你懦弱，你没胆子杀人，你活该做一辈子的瞎子，一辈子待在黑暗里！”


    “铿锵”一声，剑扎进了一旁的石壁中。


    “你错了，一辈子待在黑暗里的人是你，不是我。”唇角勾起，花满楼恢复了原本的温和模样。


    花如令果然就在那扇门后，有楚留香提前拿到的解药，花如令自然无事。


    陆小凤的猜测没错，宋问糙的药包里装着铁鞋，还有一枚霹雳弹，他没有瀚海国国王的信物开不了门，便想把门炸开，然后穿着铁鞋抱着瀚海玉佛一步一步走上河床，走出孟河，妄想“龙出升天”。


    铁鞋、孔雀王妃、胖瘦兄弟等人均交给了金九龄。他是官府之人，这些朝廷邦交之事交给他最是合适。金九龄终于破解了铁鞋能一夜之间连犯数案的手法，其实也没什么手法，只不过铁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母孪生的两个兄弟，东海毒龙岛岛主是哥哥，宋问糙是弟弟。当初毒龙岛岛主被丢下海，并没有死，而是为孔雀王子的母亲所救。之后他们兄弟二人带上殭尸面具，为她聚敛钱财。十五年前，来花家偷盗的是他们兄弟二人，刺瞎花满楼双眼的是宋问糙，而被花如令等人杀死的是毒龙岛岛主。


    朱停、老闆娘也已被找到救回。


    似乎是皆大欢喜。


    但陆小凤不开心，很不开心，因为他中了楚留香的激将法，也因为金九龄突然变得很难缠，整日缠着与他比试。


    这都怪那个该死的赌约，他和金九龄输了赌约。


    楚留香要见识他的灵犀一指。


    花满楼要见识金九龄的快剑。


    “既然如此，那就快剑对灵犀一指，看看谁强谁柔？”楚留香笑得如同一只狐狸。


    陆小凤看着金九龄眼里闪烁着的光芒，便知赢了要不好，本想不露痕迹的输上一输。谁知中途楚留香幽幽道：“哎，没想到灵犀一指不过如此。满楼，你还是用我教你的武功吧！”


    陆小凤觉得他们很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因为他还不知道密室里发生的事，也绝不会知道。


    “满楼？”楚留香难得的呆住。


    恕过铁鞋，解开心结之后，花满楼突然捧起楚留香的手，缓缓展开，微凉的手指在楚留香手心四个半月形，带着些许血滴的伤痕上轻抚。楚留香这才发现他竟一直紧攥着双手，以致刺破掌心。


    许久，花满楼才道：“楚留香，你很紧张？”这是花满楼第一次这样叫楚留香，开始叫他香帅，后来唤他楚兄。


    楚留香嘆了口气，道：“是，我很紧张，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紧张。”


    花满楼道：“你也当真喜欢我？”


    楚留香凝视着花满楼，一字一字道：“是，我喜欢你，楚留香喜欢花满楼。”


    花满楼一笑，那笑容连风流潇洒的楚留香都词穷了，楚留香只觉得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在这一笑里，他已然入迷，而花满楼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沉醉。


    花满楼柔声道：“我也喜欢你，花满楼也喜欢楚留香。”


    ☆、【11】花月正春风


    春风起。


    百花开。


    清脆琴声悠扬。


    温润公子浅笑。


    正是月岁静好。


    枝头麻雀都不忍心打搅的静谧中，突然飞来了一只“凤凰”，一只叫得有些厉害的“凤凰”：“花满楼，花满楼……”


    音断难续，花满楼有些无奈的放下琴弦，道：“陆小凤，楚兄今日也不在。”陆小凤在铁鞋一事中输了赌约后，一直与楚留香很不对付，处处找楚留香的麻烦。他们二人斗智斗勇也罢了，偏偏每每都会扯上他，花满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陆小凤道：“我又不找他。知道吗，城东王美玉新得的白玉船突然不见了。”


    花满楼道：“我知道。”这事全城怕是没人不知道的。


    陆小凤肯定道：“是楚留香偷的。”


    花满楼道：“我也猜到了。”留信盗宝，是某人的一贯作风。


    陆小凤道：“那你知道他买下了城西一座小楼，还为红楼一名姑娘赎身？”


    花满楼道：“现在知道了。”


    陆小凤道：“传言都说楚留香风流潇洒，现在盗宝买楼，金屋藏娇，看来不假。”在两人的斗智斗勇中，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小凤已相信这个楚留香便是百年前的楚香帅。“盗帅”的故事流传百年，楚留香这个人已被神话，他的那些事迹也成了传奇，这些传奇里有惊心动魄、云诡波谲，当然也有风花雪月、旑旎缠绵。花满楼会恋上楚留香，他虽有意外，却不觉得惊奇，也不反感，他只是怕好友不曾经过风月，为情重伤。因为花满楼自小就十分敬佩“盗帅”的胸襟智慧，他始终相信生命的美好，从不杀人即是最好的佐证；也因为“爱情”和“迷恋”本就难以分辨，敬佩而迷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花满楼如何会不懂陆小凤的关心，不错，在流传至今的传奇里，“盗帅”确实风流成性，他对“盗帅”也确实敬仰不已，但现在这个人不再是传说中的“盗帅”，而是活生生在他身边的楚留香，他们相知相伴，同走江湖，也共赏花月，他已把这个人当做了最亲近的人……花满楼直言道：“感情为何，我心里明白，不管是我对他的，还是他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