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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小说网 > (启红)典狱司 > 第3页

第3页

    我吃惊之处在于他竟能分得清时辰,这审讯室连窗儿都没有,我不分白明黑夜的坐在这儿,困了就倒班去后面卧室的床上小憩,军座每次来他几乎不是晕着便是昏睡着,一桶凉水浇醒是经常。便是换了我,若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怕是早疯痴了罢。


    清早一碗热粥刚下肚,军座推门进来。通道里壁灯微弱的光亮从门fèng里头挤进来,红老闆依旧挺着腰身侧卧在椅子上昏睡着。我向军座说了今夭早饭前的情况他听后对我说道:“找件大氅给他披了去。”


    待我回来时红老闆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然清醒,扶了墙站着,下颚又是一对指印,真不知军座掐他下颚时究竟用了几分力气,有时脖子上都有乌青。


    地上一小滩精液,军座不是快枪手,就沖我每次在外面等他做完的时间,能吃顿晚饭外加遛弯小憩,就足以说明一切。


    “昨儿留在他里面的,听话,刚才吐出来。”军座看出了我的疑惑,突然这么对我说。


    红老闆一僵,夺了我手里的红大氅,披上便走。军座笑,估计是刚深吸过一口烟,烟雾从嘴里呼出来。军座一挥手叫我跟上,自己却坐在太师椅上,划了火柴重新点起一根烟,一口一口的抽着。


    “留步!”我喊住红老闆,他那眼睛长期未见过光,外头又是新雪刺眼时刻,一截红布条蒙了眼扎住,他摸索着靠墙移出门外。


    外面干冷,不免口鼻不够用,他大大吞了一口冷气。还是会有光感,皱了眉,不久也就适应了。


    我引着他扶上围墙,新雪还未被踩踏过,他慢慢走着,我见军座来了,便放开他远远的瞭看。


    只见红老闆停下步子,轻咳几回裹紧了大氅,冷风一吹又惹得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嗓子里带出来的不知是肚腹间哪里出的血点子,鲜红缨缨的落在白雪上,他伏在墙上半天才缓过劲,军座就站在他眼前,只是他看不到罢了。一个不出手相扶,一个不求帮助,倒也自靠自的和谐。


    清了清嗓,提气,他突然开口唱道:


    “……峨届遗冢,骏骨……空台——!”音色清亮,从肺叶尖儿窜出来,二本嗓毫不困难的做真假声转化:


    “奈何桥头走哇,黄泉水岸流;


    江山戎马一生战,风水轮流人不转多


    可怜身后无一物啊,阴阳相隔不相还!


    一尘满!一发斑!


    一月残!一清寒!


    红尘翻滚盼啊,阎王殿前再三年;


    等到那蓝田不暖,钿头发簪齐齐断…


    得,相见时难别亦难!”


    监狱上下都静了下来,我能想像到那些人空洞的眼神,在长期没有任何物质精神活动的地方,听见了这戏,无光的眼,还有不敢呼吸喘气的样子……蛰伏在监狱里,小声活着,小声死去。


    不知是哪个审讯室正在动刑,不闻窗外事声嘶力竭的哀嚎,像是从地底下发出的声音悽惨的做了这段戏的陪衬。


    军座伸手解了那扎眼睛的带子,红老闆垂了眼,眉毛一动一动,努力的睁开一点眼fèng,适应着阳光。


    待他完全睁了眼,血红的眼白,阳光刺的流着泪,看着军座,泪流满面:


    “我定摔那孟婆碗……


    我欠你的来生还……”


    正是那呵气嘆白烟,相对两无言时,红老闆开口:


    “张启山,你若是死在这里,该多好。”


    军座一时语塞,红老闆仰起脸,迎着光他眯着眼,军座伸手擦去了他满脸的泪。


    他眯着眼笑似的,也伸出手,不轻不重的“啪”一声打了一耳光在军座脸上。


    “我二月红不就是欠你条命么,怎么,赔给你还不成?”


    说罢便一头撞了那围墙,“咚”的闷闷一声。


    血点衬着白雪生生的灼人眼,空气里头还回响着或清亮,或后头那段含糊的戏。我差点儿忘了,他可管是梨园的皇帝,二月红。


    第四章医生


    张启山找上我时,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动作。军队里军医不知有多少,偏点在了我头上,事定有蹊跷。


    “带上吗啡,踉我走。”张启山对我说道,一丁点质疑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提了药箱坐上他那车,他才向我讲述原因,实则根本谈不上是原因,只能说是单方面的意愿:


    “让他听话。”


    仅此而己。


    在某方面我和张启山算半个知己,嘴巴严谈得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于都有着一些近似病态的心理。


    我是医生,可以从病人的垂死挣扎,各种味道和颜色的药剂,或者死士的新鲜血液,白色骨髓中获得快慰,以便我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可以表现的像个正常人。


    张启山却不同,他对猩红的血液敏感度较低,大规模杀伤性的场面才可能让他兴奋,比如战争。他的需求更偏于性,激烈的,施虐的,掠夺般的性爱才可以使他平静。


    驱车进入监狱,才觉得这正是他真正想要的地方…


    权利,性;性,权利。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发酵着。


    那是一个……像尸体似的……美人,借着月色半明半昧的看,冰凉凉,毫无生气。


    “先前自杀来着,不够狠没死成。”张启山说道。


    “一针推下去瘾头可就大了。”我翻动着他,躺在床上,双手被铁链绕在一起,光裸着上身,下衣裤布条似的遮盖住白软的性器。“可曾吸过烟土?”张启山摇摇头。


    “一次少注射些,慢慢加量,伯他受不住会死的。”


    张启山点点头。


    我拉过他苍白的胳膊,顺直了,皮肤苍白血管好找得很,轻拍两下淡青色的血管就鼓出来。我摸上他的血管,顺着摸……有温度的,跳跃的,有弹性的,流动的……不由舒服的呼气,太刺激了。


    “二月红,醒醒。”张启山拍他的脸颊,美人不动,真的像死了一样,额角渗血的纱布仿佛就是见证一般。


    张启山嘆口气,二指捏上下颚,“咔哒”一声硬是把那脱臼的下颚安了回去。剧痛叫醒了昏睡的美人,二月红撑起身子半坐起来,手背压了嘴,睡眼泪朦朦,疼又叫不出来,鼻腔闷哼,放下手死命的攥这床单,骨节都泛了白。死死地盯着张启山。


    “还想死么?”张启山笑了,转头又对我说道:“咬舌自尽未遂,下巴给卸下来了。”


    连死都不成,我嘆口气,转身提了药箱过来,他便一直看着我。


    直到我捻了针剂出来他才明白我是来做什么的,一下便什么都不顾了,手脚并用挣扎着从床上翻下来滚落在地,铁链锁着不得不跪了起来,极力后退边看着我边呜咽,转而又去盯了张启山。张启山从我手中顺去针剂,蹲到他身前,二指勾起他那小脸,轻轻问道:“还想死么?”


    下颌刚复位的疼痛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只得拼命摇摇头,实在让人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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