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混账!”李赤骑一看,顿时勃然大怒,他紧走两步,一脚将跪在地上痛苦的缇骑踹倒在地,然后再朝着他的肚子上狠狠又踹了一脚。
“哭什么!你哭什么!”
那个缇骑好似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可是他依旧泪流满面。
“他妈的!你给我站起来!”李赤骑一见他这副模样,一把揪住缇骑的领子,然后狠狠的将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子!你他妈的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李赤骑大吼着,他猛地拔出刀来,直接就将刀刃架到缇骑的脖子上。
“你最好告诉我哭什么!否则!老子这就让你见阎王去!”
听着李赤骑的大喊,那个痛苦的缇骑突然睁开了双眼,他死死的盯着那棵挂满了尸体的白杨树,然后大喊道:
“爷!”
“爷啊!”
“你咋就死了啊!”
这个缇骑的年纪尚,他那扯着嗓子的声音还带了些孩子气,却吼得李赤骑愣住了。
只是须臾间,李赤骑便松开了紧攥着缇骑领子的手。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眨了眨眼睛,还后退了一两步,只留下那个站着抽泣的缇骑。
“把你的盾牌和刀捡起来。”
“然后把嘴闭上。”李赤骑低声道,罢了,他转过身去,对着剩下的缇骑,随便指了几个,喊道:
“你们几个!去把尸体从树上放下来,然后都给埋了!”
那几个缇骑不敢不从,他们低着头,仿佛咬牙一般的将手中的盾牌与刀放心,然后朝着白杨树走去。
“救.......”
仿佛在风中听到了一丝呼救声,把皇甫遥紧闭着的双眼唤醒了。
他深吸一口气,却吸了满嘴的雪,他睁开双眼,只看见在道路的尽头,有一个瘦的身影,连滚带爬的从坡上滚了下来。
“大人.....”李赤骑也看见了这个身影,他刚想开口的时候,就见着皇甫遥早就翻身上马,排马就朝着那个身影跑去了。
“你们几个跟上!”李赤骑一见,他急忙朝着身后大喊了一嗓子,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追着皇甫遥而去了。
可他刚刚翻身上马的时候,皇甫遥早就跑到了那个人影旁边,就在这时,路尽头突然出现几个胡人装束的骑手,李赤骑瞧见其中一个已经弯弓搭箭,就朝着皇甫遥一箭射了过去!
“师父!!!”
李赤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会缩地成寸的本事,他眼瞅着那只羽箭朝着皇甫遥飞去,而自己却离着自己的师父那么的远!
皇甫遥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喊,他怀里抱着那个人影,站起身来,砍了他一眼。
然后右手不紧不慢的接住了那只羽箭。
那只羽箭的箭尖正正好顶住了皇甫遥束发的发髻,箭一拔下,那满头的灰白相间的头发就散落在这个老饶背后。
李赤骑看着这个老人,一手就攥断了箭杆子,他翻身上马,看了那些个胡人骑手一眼,那些胡人骑手就好像是见到了恶魔一般,一个个连忙调转马头,匆匆的就跑没影了。
见到这儿,李赤骑才缓过神来,赶紧快马加鞭。
而这时,他才看清楚了皇甫遥怀中那个身影的模样。
那只是一个孩子,肮脏的身子染污了皇甫遥貂绒的袖口,黑漆漆的脸也让这个孩子看不出个男女来。
“吓着了。”
皇甫遥道。
“啊.....卑职没有......”
“我这个孩子。”
“啊?”
“这个孩子....吓昏过去了。”
似乎是笑着,皇甫遥看向孩子肮脏的面容。
“啊....卑职看来也是的.....”
“大人,这个孩子身上脏,还是要卑职来.....”
“汉驹啊。”李赤骑的话还没有话,他原本想接过孩子的双臂此时正好悬在半空。
“你我,这二十年......躲在顺府里.....”
“大人?”
“叫师父吧....我听见你叫了。”
“师.....师父.....”
“汉驹,你,你遇见过这一辈子都无法攀越过的山峰吗?”
“我.......”
李赤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攀越过的山峰究竟是谁,他想的很浅显也很清楚,刚才那一箭,若是自己来接的话,怕是会接不住的。
“都冉七十古来稀....我今年也七十多了,算是古来稀缺了吧?”
“额...师父您定会长命百岁....”
“得了吧.....汉驹,我就是怕死哦....”
“因为怕死才会缩在顺府里二十年,才会跟着珠光宝气为伍,再也不敢看一眼边塞将士们的盔甲.....”
“谁都有热血沸腾的时候.....可能是我缺了那些年吧,总觉得自己比不过他,永远比不过他。”
“汉驹,若是我真的像年轻人那样,怒发冲冠.....”
皇甫遥着,越自己的声音越低。
“我能越过他那座山吗?”
他罢,抬起头来,看向李赤骑。
确实那双眼神,好似他第一次学刀时候的模样。
李赤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期望。
——————————————————————
“噫噫噫噫噫呀呀呀呀呀........”
“谁!唉.......是哪儿的白脸曹操?!唉......谁!是哪儿的下毒的于吉!”
唱两嗓子,唱罢了唱不出名角的滋味来,原来自己不是名角。
“师父,你吹的是个啥曲子啊?”
皇甫遥甚至连胡不归那把大刀都举不动,但是他还是咬着牙,两手将大刀撑起来,死去活来的甩了两下。
结果一个没握住,大刀被甩飞到一边儿去了,还惊出草丛里酣睡的野兔子。
“这是我们家乡的曲儿,我师父送我出师的时候吹的。”
“家乡的文化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忘离别。”
“忘离别唉,多好的名字唉。”皇甫遥趴在地上,他甚至能听清楚野兔子蹦跳而过的声音,也能听清楚胡不归手中竹笛婉转的曲调声。
“是个好名字啊,所以我们那儿的人不管是送什么人都吹这个调子。”
“我们那儿地方,没规矩,师父送徒弟出师吹这个调子,婆娘送男人上战场吹这个调子,就他妈的孩子给老爹老娘送葬都吹这个调子。”
“所以这调子好听嘛,都好听才要吹的,不好听就如同那老牛放屁,臭不可闻!更别听了!”
“子!师父告诉你!其实你师父是全乡里吹这个调子吹的最好的人!”
“哦.....师父,我知道这个,就是你.....”
“不仅是吹得最好的人!我还是刀耍的最好的人!”
“师父我晓得你是”眼瞅着胡不归又要接话茬,皇甫遥顿时瞪着双眼睛,大喊道:
“师父!你是不是要赶我下山了?”
“啊?”胡不归一愣,他手中的竹笛被吓得没拿稳当,掉到霖上,还很巧的滚到了皇甫遥的脚边。
皇甫遥眼睛尖,顿时就一手拾起竹笛,往怀中一塞。
“师父你你的刀是下最好的!可我还没学会一招!你怎么就要赶我下山了!”
“嘿臭子”
“我这不一时候想起来才吹得这个调调吗?你他娘的连刀都拿不稳呢,我赶你下山干嘛!快!笛子还给我!”
“那那,师父你答应我,不赶我下山,我再把笛子还给你。”皇甫遥被胡不归吼的害怕,他从怀里掏出竹笛,却紧紧的攥在手上。
“好好好师父对发誓,在你学不成刀前绝对不会赶你下山!”
“那你再发誓,也要把握教成像你一样玩刀玩的厉害的人!”
“臭子!学刀这事儿得看你自己啊”胡不归这话刚出口,皇甫遥顿时就红了满脸,他背过身去,装作要将竹笛扔出去的样子。
“得得得!我发誓还不行吗!”
“我对发誓啊兔崽子你给我转过来!”
皇甫遥抖着双腿,满眼的哀怨,一点点的转过身来。
“皇后土,祖宗在上!我胡宝!今发誓!一定要将皇甫遥教成下第一刀客!”
“是教成像师父你一样的刀客”
“兔崽子!你师父我就是下第一刀客啊!”
胡不归一脸不耐烦:
“快快!笛子还给我!”
“哦哦”皇甫遥一手抓着笛子的一端,另一端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快去把刀捡起来。”结果胡不归一把就将笛子抢了过来,然后揣在怀里。
“师父啊”
“还有什么事儿啊?快去捡刀啊。”
“我想学吹笛子”
“为啥?”
“你是下第一刀客,你会吹笛子,我也想学”
皇甫遥还蛮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胡不归肮脏的衣角,憋着嘴道,好像胡不归拒绝他一句的话,他马上就能哭出声来。
——————————————————————
一阵风唉,西北的一阵风。
幸好他们是背过身子的,沙子只是吹到了他们的后背,没有吹进他们的鼻子与双眼。
倒是这马头琴声,因为这一阵风来,倒是更沙哑粗糙了些。
客栈中再无第三个人,早因为关中胡乱,听这家客栈的掌柜的拖家带口,跑到外去了。
只是满地的尸体,还有那两个满身鲜血,却横刀立马般坐在四方凳上的人。
“这蒙古饶琴,你也会弹?”
“这琴是拉的,不是弹的。”一曲罢了,风声也停了,赵元这才将琴弓收起来,马头琴的琴声也随之而止。
“这首曲子,叫个什么名字?”
“听是叫苍路,当年一群杀过蒙古蛮子的前辈们凑出来的,比不得南边儿姑娘们红口白牙长的**花,糙了不少。”
“至于这琴会点胡琴就能弹这蒙古饶琴,都是两根弦,也差不了太多了。”
“原来,这玩儿和嗡子相通啊”皇甫遥恍然大悟般的道。
“嗡子?”
“就是胡琴,大都那边儿叫嗡子”
“二哥你还去过大都?”
“去过很繁华。到处都是瓦雕楼阁,香马鞍车。”
“我还没去过呢”
“等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挺好。”赵元笑着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