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这一病就如同山压过来一样，明明她只是失血过多才会昏迷，可姜止这一病，十几天没能爬起来。


    这十几天里，她一直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偶尔被扶起来吃点东西或者喝点药，太医来治过，也只是面色沉重地说一句：


    “瑞王无碍，她只是思虑过甚罢了。”


    大家都不明白，床上的少女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实施的很棒了，怎么会思虑过甚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


    可她就是爬不起来，她的脑子里总会浮现好多人的死状，有皇帝的，姜草的，还有太后的。


    她好像完成了一切自己该完成的事情，生活突然一下没有了盼头。


    大皇子府上。


    此刻的大皇子府很是安静，除了丫鬟仆人们偶尔的脚步声以外，整个府里静的吓人。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的主子现状不太好。


    莫行止身子前倾坐在木椅上，面前是脸色一样难看的平守。


    “境况如何了，离淮南王登位只有不到二十天了，我送出去的信件回了多少？”他问。


    七百八十万两，是他单凭自己绝对没办法凑齐的数目，可莫行止绝不可能让自己在新皇登基之日被侮辱，若是那一日他失去了亲王本该拥有的一切，那他的人生也就彻彻底底地完了。


    当一个徒有空名的亲王，还要被迫拘在王城里时时刻刻承受莫从易的为难？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未来变成这样。


    “回了一小半……”


    平守低垂着头，似乎说出那个数字很难以启齿似的，只能从唇齿间碾出来：“仅仅集齐了一百三十万两，这已经是全部了。”


    这个数字和想象中的天差地别，莫行止心口一疼：“林大人那边呢，他那边有没有动静？”


    林城是拥护皇帝拥护太子的老派臣子，莫行止受难，他按理会出手相助。


    平守：“林尚书已经尽了全力了，这一百三十多万两银子当中，大部分都是林尚书出的。”


    可还是不够。


    “二万人呢？他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莫行止有些不甘心地问。


    七百多万两白银，光凭莫行止的力量是绝对凑不齐的，所以他只好向惠城的明政王求助。


    可是求助归求助，明政王原先本来就和莫修有矛盾，顺带着也讨厌莫修的子女，他此刻巴不得莫从易赶紧登上皇位，又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也怪当初莫修做事做的太绝了。


    他那么多兄弟姐妹，出息些的全在争储的过程中遭了毒手，如今他的儿子有难，想找个人帮忙都帮不了。


    瞧着平守脸上的表情，莫行止就就明白了，明政王不愿意出手帮忙。


    “殿下……”平守似乎有些不堪如今的境况，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办，如今咱们真的就甘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莫从易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曾经是天生的帝王，也有自己的傲气。


    当遗旨现世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还在想：不过就是遗旨罢了，我大可以带着将士们踏平莫从易占领的每一寸土地，我仍旧是宣国天定的帝王。


    可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天，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武家将转身一变，成了皇太后的家臣；顾舒尘因为小止的缘故，也转而支持莫从易称帝。


    而鹰羽卫呢，哪怕松南心里认为这天下就该是他的，此刻也选择沉默下去，甘愿听从那封所谓的，没有署名的“圣旨”。


    他还有什么资格和莫从易争？


    就在那一天，他仅仅是失去了小止的支持，也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为什么？


    他挖空脑袋也想不到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变得一无所有？


    父皇也不再信任自己，爱人离自己远去，连太子之位他也没能守住。


    而如今，他连当个亲王的资格都快要被剥夺了。


    他甘愿认命吗？甘愿去当一个挖空国库的罪人，一个被人人嘲笑的废太子？


    不甘愿有什么用。


    难道拿自己手上仅剩的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和一百多个侍卫的命去拼吗？


    见莫行止不说话，平守又添了一句：“殿下，要不咱们就去一趟怀虚阁吧，去那个传说中的世外之地问一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离太子登基不过只有十多天了，咱们这十多天里肯定筹不齐那么多钱，如今离开王城倒还有机会，要是等到登基附近的日子，王城守备加严了，咱们可就真走不了了！”


    可莫行止却在想：离开王城，去那个少有人见过的怀虚阁吗？


    这样的行为等不等同于逃窜呢？


    世人不会知道真相，只会以为他拼不过莫从易，所以临阵脱逃。


    别人会怎么看他，小止又会怎么看他？


    啊……小止好像已经不再看他了。


    真可悲。


    他松开自己紧攥着的那个拳头，声音很轻很轻：“再等等吧，再等等。”


    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再努力一把。


    “还有，”平守特别不愿意说姜止的消息，因为在他心里，这个女人一直就是在利用殿下的真心，可他也怕自己真的不说这个消息会让殿下后悔。


    “听说瑞王已经病了好多天了，最近一直没有醒过来，听说病得很重。”


    莫行止“蹭”地一下站起来，大步往外跨出去就准备走。


    可他才走出两步，突然想起：自己是已经被抛弃了的那个人，现在又以什么身份去看她呢？


    “病了啊……她医术那么好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我就不去看她了，送点儿补品去吧。”


    莫行止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再说了，我已经和她不是一路人了，又有什么资格去见她呢？”


    平守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骗人骗己。


    “殿下早点休息吧，明日就是太后的入葬礼了，无论怎么说您也是要参加的。”


    莫行止收回自己的脚，默默点了一下头。


    到底是哪里除了差错呢？


    如今宫里的变化就好像是被人操控一样，顷刻间又会缺了点东西，可到底是缺了什么东西呢？


    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