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月前，花园之黛欧美雅废弃物堆放场发生了一起人偶失控案例。


    原本是负责镇守废弃物不被拾荒者淘走的魔法人偶会对靠近她的人无差别进行攻击。无论是谁接近，都会遭到她的强烈报复——那个样子就好像受惊的小鹿。


    花园之黛欧美雅的官员为了解决这个事端，向附近所有王国的魔法师发布“悬赏令”，但凡是能解决那个失控人偶麻烦的人，都可以获得一百金币的赏金。


    重金之下固然会有莽夫。


    但大多数人前去讨伐最后总会落得大败而归的下场。


    发了疯似的魔法重火力压制简直不要钱似的，在那样高压的环境，惜命的人自然不会是失控的魔法人偶的对手。


    “100金币……”伊蕾娜看着手中被派发的魔法传单若有所思。


    得承认，她很心动。


    这是一笔巨款——而且难度对于一位魔女来说也是尚可。有一定危险性，但伊蕾娜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解决。


    除此之外，她也对那个魔法技术高度发达的魔法国度感兴趣，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备好计划准备去那旅行了——那么这个委托也是顺带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说干就干，如果被别的魔法师抢先了，自己那可爱的100金币可要和自己说再见了。


    她将魔法传单收好，驾驶扫帚向那个废弃场而去。


    ……


    “你对魔法人偶了解深入吗？”伊蕾娜驾驶着扫帚，对着身后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的雕塑问道。


    可不是嘛——不主动搭话，绝大部分时候就是个雕塑。


    “贝阿朵莉切到处都是。”琴眼睛都没睁开。“但我没去了解过。”


    也是——他也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信息。


    受梦境魔法的影响，当初接触到的很多记忆如同梦醒般如潮水一样退去，除了一些额外印象深刻的，伊蕾娜此时已经记不清贝阿朵莉切的样貌了。


    “而且……这些魔法人偶统统出于同一位魔女之手。”琴继续说道，“毫无疑问，她是这方面绝对的天才。”


    “你和她认识吗？”伊蕾娜问道。


    “姑且算吧，但我宁愿不认识。”


    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到了。”伊蕾娜驱使扫帚迫降。


    废弃场就位于一片密林的中央。


    而眼前就是一片堆满着大大小小各种魔法废弃物的场地，和情报描述得一样，周围可以看到许多魔法人偶。


    但大多数都没有人型的外观，最显着的特征是它们没有头颅结构。


    说是人偶，更像是装备着枪械的机器而已。


    伊蕾娜正犹豫间，一个魔法人偶发现了伊蕾娜，顿时，它脑门散发出红光。


    “发现入侵者——驱逐程序启动！”


    哎哎？


    还没等伊蕾娜反应过来，无数的子弹接踵而至。这些子弹和平常王国见到的子弹不太一样，似乎是魔法特化后的子弹。


    不仅威力不是一个层次的，甚至还带着追踪的效果。


    “呵——”伊蕾娜掏出魔杖，周围数个垃圾腾空而起向那些子弹冲去，这些垃圾和子弹撞了个满怀后，一起同归于尽。


    这应该就是那个损坏的魔法人偶？毕竟我什么都没干就对我发动攻击。


    那这样——这一百金币我灰之魔女就笑纳了。


    空中召唤出无数冰刺，向目标冲去，与此同时，数支魔法箭也破空而出，夹杂在这些冰刺之间。


    人偶僵硬地接下伊蕾娜的魔法，随后瘫倒在地到了报废的边缘。


    就这么简单？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伊蕾娜刚想过去查看就被琴拉住了。


    琴看向某个方向：“还有人盯着。”


    伊蕾娜顺着琴的目光看去，密林间，似乎有什么在闪烁。


    那一道白色的光芒——是狙击枪？


    伊蕾娜刚想准备施法生成冰墙来挡住可能到来的子弹。


    “被发现了吗？”想象中的狙击并没有出现，那瞄准镜被撤去，随后从密林里走出一个人，哦不是，是一个魔法人偶。


    她是唯一一个这里的人型魔法人偶。


    和活人的区别就在于她的关节采取了机械骨骼的形式。


    此外，她浑身残缺不堪，面庞已经破了几个洞，从中可以看到内部的某些魔法机械。


    她将手中的狙击步枪扔到一边，将手高举头顶：“我没有敌意——我只是想用这把枪注视镜在远处看着两位——不信的话，可以查看一下枪，里面没有子弹。”


    伊蕾娜没有放松戒备，哪怕来者已经看上去毫无威胁了。


    “是没有子弹。”琴简明扼要地说道，明明他都没有捡起枪来看。“说明你的意图吧。”


    “你们是冲着那一百枚金币来的吗？”她反而反问道。


    “是。”琴说道。


    “我就是那个失控的人偶——”她叹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我的名字叫荷尔贝莉，这里唯一没有换代的人偶。”


    “说下去。”


    “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荷尔贝莉说道。


    ……


    荷尔贝莉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被下达了镇守废弃场的命令。


    几十年如一日，她作为魔法人偶尽忠职守地保卫着这里的国家财产。


    作为人偶，她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睡觉，所谓动力就是魔力，而这片森林本身就有充足的魔力供她索取。


    但即便如此，她抵挡不了要被更新换代的命运。


    哪怕，她浑身上下基本没有任何问题——但最新的魔法人偶性能比她更加优秀，而且似乎出于某种政治原因，她就要被淘汰了。


    因此，一个月前，负责带她去回炉重造的官员向她宣布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剩下的工作完全就交给那个没有头的性能更加优秀的魔法人偶。


    哪怕她为花园之黛欧美雅做了如此多贡献，多少拾荒者被她驱逐，多少不知好歹的魔物被她歼灭——但那又如何？


    迎接她的结局也注定是这个。


    这也应该是所有魔法人偶最后的终局。


    如果是其他的魔法人偶，应该就会立刻执行上层的命令。毕竟它们没有思想，诞生之初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活着。


    但荷尔贝莉和正常的魔法人偶不太一样。


    她获得了情感。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理，或许是受这片森林魔力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影响，以及她每天都会从废弃场去阅读各种书。


    她开始学会了思考。


    思考起——自己诞生的意义。所以在听到自己要被优化了，她意识到自己怕死，完全做不到和其他同类一样慷慨迎接自己的命运。


    过度害怕的她高举手中的枪威胁要优化她的官员别过来——如是，她就被花园之黛欧美雅的高层认定为失控，成为首要铲除对象。


    为了铲除荷尔贝莉，他们派出了一批又一批魔法人偶。


    但这些只会刻板执行命令不懂得变通的人偶可不是拥有智慧的荷尔贝莉的对手。


    遵守着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打的十二字游走方针。荷尔贝莉战胜了一批又一批想要把她瓦解的敌人。


    于是，花园之黛欧美雅的高层嫌麻烦就把解决荷尔贝莉的重任抛给了大众。


    伊蕾娜之前看到那个四不像的魔法人偶其实是被派遣来击缴荷尔贝莉的。但与此同时，他们还被下达了清理入侵者的任务。


    应该是由于伊蕾娜是直接来的，没有经过花园之黛欧美雅的认证许可，所以才被当成了入侵者。


    传单上其实有告知这件事，说如有意向，请联系。


    但伊蕾娜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把麻烦解决了自己去领赏就好了，所以闹出了一个乌龙。把剿匪军打死了一个。


    而真正的匪……


    就站在他们眼前。


    “你价值一百金币，就不怕我们抓你去拿钱吗？”伊蕾娜问道。


    “我知道，我也害怕，但我愿意去赌一下。”荷尔贝莉说道。


    “说说原因。”此时，他们周围只有那个已经被伊蕾娜打废了的人偶，其余人偶暂时没有发现他们。


    “因为在被发现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是对手。”荷尔贝莉说道，“而且……”


    “你们破坏了这个人偶，已经和我处于统一战线了。”


    荷尔贝莉露出坏笑的表情：“它的躯体会留存报废前的影像，等到那些官员来了，你们得付出相当巨额的赔偿金。”


    “哦？”


    “我有办法把这些影像处理掉。”荷尔贝莉说道，“所以，帮我一个忙。”


    不愧是有智慧的人偶。


    伊蕾娜对于这方面魔法技术并不算深入理解，还真一时拿这个影像没办法。如果把荷尔贝莉交出去，不仅拿不到那一百金币还要倒贴的话，那也太悲哀了。


    “怎么帮？”伊蕾娜问道。


    “帮我逃离这里。”荷尔贝莉微笑道。


    一个月的高强度战斗已经让她遍体鳞伤，如果这样下去，她的报废是迟早的事情。这也是她冒出生命危险去拜托他人的最大理由。


    她也不确信这是否能威胁到别人。


    但她唯有这个办法了。当被发现时，她就下定了这个决心——如果可以，她不想死。


    她想活下去。


    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而不是永远局限在当初制造出来时候就被圈定的狭窄的天空之下。永远踏不出这个废弃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