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栈，雨夜，酒。


    我答应过我师父，要活着回去。


    若是死了，一切从简。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王霸留。


    ..........


    夜，杭州城。


    城南的同福客栈。


    灯火暗，人影疏。


    一张方桌，一盏油灯，半只烧鸡，三坛好酒。


    一身黑衣的王霸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烧鸡。


    滴滴答答——


    晚风起，骤雨来。


    雨珠急，砸在屋檐上，滴滴哒哒，串连坠地。


    雨声瞬间就笼罩了整个杭州城。


    这时节，多雨。


    客栈内的客人渐渐散去，只剩下王霸一人。


    那店小二看不见王霸一般，自顾自的收拾好其他桌子。


    关上大门，就自己离开了。


    .......


    夜色更深，雨声淅沥。


    杭州城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打更人的身影在雨中。


    “梆——梆——梆——”


    打更人手中的梆子敲击出三声。


    紧接着，他扯开嗓子喊道：


    “子时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穿透了雨幕，传遍了整个街道。


    打更人一边敲梆子，一边继续前行，口中念念有词：


    “夜半三更，切莫出行，关好门窗——”


    .......


    “咯吱——”


    同福客栈的大门突然被慢慢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王霸循声看去。


    那人身姿修长，一袭白衣。


    衣料是云锦，


    绣的是银色暗纹——云纹鹤影，


    衣襟和袖口处镶着细细的金边，


    腰间束着一条银色丝带，像是大元国的宝丝。


    豪无人道。


    丝带上缀着一枚羊脂白玉，玉质温润，雕工精细。


    衣摆处绣着墨竹，竹叶，疏密有致。


    考究至极。


    贵气逼人！


    王霸心中已有猜测，收回目光，继续喝酒。


    那白衣男子扫视了一圈后，随后径直走到王霸不远处的方桌，就此坐定。


    好巧不巧，正好与王霸相对。


    那白衣男子生得一副好皮相，眉如远山含黛，眼若明星。


    鼻梁高挺，面容如玉雕般精致。


    肤色白皙，长发如墨，用一根白玉簪随意挽起。


    他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就这么看着王霸。


    王霸对上那男子的眼神，只是抬手将手中酒坛晃了晃，示意他是否要喝上一杯。


    那白衣男子见王霸抬手示意，目光微微一凝，带着几分惊诧，但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并未拒绝，而是缓缓起身，走到王霸的桌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既然兄台相邀，那我便不客气了。”


    王霸也不多言，直接提起酒坛，为对方倒了一碗酒。


    酒水清澈，香气扑鼻，显然是上等的好酒。


    同福客栈最着名的，就是这同福酒。


    有福同享，本就是世间容易事。


    白衣男子端起酒碗，轻轻嗅了嗅，随后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碗，目光再次落在王霸身上，似笑非笑，


    “好酒。不过，这酒虽好，却未必能解今夜之愁。”


    王霸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淡淡道：“哦？还有好酒解不了的愁？”


    白衣男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玉，轻轻放在桌上。


    “这黑玉，兄台可认得？”


    白衣男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王霸。


    王霸扫了一眼黑玉，不认识，也不懂玉。


    不过，王霸看到了那黑玉之中，似乎雕刻了一条青色的龙.....


    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不认得。兄台这是何意？”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不认得也无妨。不过，今夜这杭州城内，许多持有此物的人，会来找兄台。”


    王霸心中一沉，知道对方话中有话。


    毕竟，今夜他王霸在这里也是事出有因。


    但语气依旧平静：“好客来了有美酒，但若是来找我的人太多，我只有两坛酒了，只怕不够喝了。”


    白衣男子闻言，笑意更浓。


    “可惜，可惜.....来找你的人，却不见得是好客。


    不过，如此说来，我喝了兄台的酒，倒是成好客了。”


    王霸只是又给这白衣男子倒了一杯。


    “好客如何，恶客又如何？四海之内皆兄弟，五洲震荡和为贵，来，喝。”


    王霸说完，那同福酒就已经下肚了。


    那白衣男子右眉微微一挑，嘴角上扬，随后直接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王霸，你倒是与传言无差。”


    那白衣男子说完，抓起那碗酒一饮而尽。


    “哦？那不知道传言之中，我是什么样子？”


    王霸说着，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她说话时睫毛不颤，目不斜视。


    而且，她的身上还有某种熏香的味道，很淡。


    “王霸，二十岁，铁拳门大弟子，为人豪迈爽利，讲义气有道义。


    筑力境圆满，一手伏虎拳炉火纯青，一身横练功夫可挡刀剑，”


    王霸没有接话。


    那白衣男子却也是在此刻停顿，眼中带着某种意味，看着王霸。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个不入流的门派之中，居然会培养出一个如此人物。


    因为，她从跟班的嘴中知道了真相。


    眼前的王霸，乃是通脉境圆满！


    “但事实上，这情报却是错的。”


    王霸这才停下手中动作，哦了一声，看向那白衣男子。


    “你在藏拙，王霸。”


    那白衣男子说着，微微歪头。


    行走江湖，若是情报错了，那可是大事，会要命。


    “那兄台觉得，哪里错了？”


    王霸说着，体内真气已经开始流动。


    “那可就与我无关了。”


    那白衣男子说完，就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


    “既然我是好客，那我便不多打扰了。不过，王兄可要小心了，今夜的风雨，可不只是外面的雨声那么简单。”


    说完，他收起那黑玉，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里。


    王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来杀自己的，还是来提醒自己的？


    又或者，两者都是。


    “师父啊，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王霸低声喃喃，随即提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嘭——”


    客栈的门被用力踢开，一阵冷风夹杂着雨点卷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