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一会儿手里的车票，纪双双叹一口气，掏出手机，翻找到林易的号码，顺手拨出电话，然后又拖着行李往车站里走。


    电话接通，里面立马传来了林易的笑声：


    “到家了？”


    “到了！”纪双双吃味地回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火车站外。


    老爹的破帕萨特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几个半夜赶车的人。


    收回目光，她向电话里的人问道：“我大概半夜3点到姑苏，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嗯？”


    听出林易的疑惑，纪双双右手扶着额头，话语很是无奈：


    “刚到家，就有媒婆上门，我妈嫌人吵，又不能直接把人轰出门去，索性，她就把我这个核心问题给轰出来了。”


    “这大过年的，我暂时无家可去了，只能回厂里加班了。”


    可怜兮兮的说完话，纪双双没有等来安慰，只等来了林易的一个6。


    正要回怼两句，林易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我就在火车站附近，等我20分钟。”


    温和的一句话，让纪双双眼睛一下子瞪到了最大。


    她将手机凑到眼前，看了看正在通话的号码，又将话筒凑到嘴边，问出了心中问题：“你说什么？”


    问完话，纪双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的，感觉就像要扑出来了一样。


    什么叫就在火车站附近？


    难道是在广陵火车站？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可是，以自己对林易的了解，他不可能说假话。


    所以他真的就是在火车站附近。


    退出通话页面，迅速翻找到之前那条短信，看着短信内容，纪双双俏脸绯红，如同熟透了的苹果。


    他这就是非常明确的表白了！


    哪有人在女孩子还没准备好就上门的。


    呸，臭不要脸！


    正准备开口，听筒里传出了声音：


    “我说我就在广陵火车站附近，这边有个化工厂，我在这边订点货，现在已经谈完了，等我20分钟。”


    得知前因后果，纪双双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抬起手，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


    “纪双双，冷静，你要冷静。”


    30分钟后，纪双双将行李扔进后座，娴熟地爬上副驾驶，拉上安全带：


    “所以你真的是过来买材料的？”


    林易嘴唇紧抿，一只眼睛看左边，然后另一只也负责翻白眼，“是！同时也在等某个人的短信，但某个人铁石心肠，一直没有回复，我就只能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暗自神伤，然后把自己寄托给实验室，靠实验来打发时间了。”


    闻言，纪双双将脑袋往右边靠了一点，用手托着腮，发出一声鼻音很重的回应：


    “话多，贫嘴！”


    末了，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伤人，她又转头看向林易：


    “待会夜宵想吃什么？我请客。”


    听纪双双说要请客，林易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回答道：


    “工厂附近的那些小饭馆都关门了，要吃饭，咱俩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做，要么去大酒楼。”


    “考虑到招待费用入账比较麻烦，我个人建议自己做饭。”


    两个选择都不是好选择，纪双双无奈地仰起头，用双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从广陵到姑苏，直线距离130多公里，就算去别的城市绕，距离也不过增加到200公里。


    200公里，林易只用了1小时45分钟。


    帮纪双双把行李扔进房间，林易留下一句明天早点起，就回了办公室。


    …………


    快过年了，孟海却没有一点过年的想法。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


    他处在知天命和耳顺中间。


    权力，有一点，不多，但是够用。


    金钱，有不少，也够用。


    名声，有，虽然不是顶尖，但也算是一方大佬。


    儿子生了一个孙女，不太完美，但是再过两年，稍微操作一下，就可以让小夫妻俩再生一胎。


    生个孙子就算儿孙满堂，如果还是一个孙女，那也算儿孙满堂。


    可以说，除了少数的东西，世俗的欲望对孟海而言，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但是就这两天前，他碰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在那个年轻人给的方案里，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名为诺贝尔奖的可能。


    这个可能，将他沉寂的欲望重新挑起。


    在诺贝尔奖面前，过年算什么？


    只有无用的人才会去过年！


    真正有用的人，在这个时候，应该在实验室里钻研，然后超越自我，成就更强的自我！


    所以他好说歹说，才让家里的老太婆松口，允许他过年这几天，白天在实验室忙8个小时，晚上再回家。


    所以一大早，他就拎着早餐跑到姑苏大学实验室里等，等那个年轻人出现。


    早上9点，他的手机响了。


    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但是这个号码在这几天，已经被他背诵了几十遍。


    林易的号码。


    接起电话，知道对方在门口，孟海没有一点犹豫，抓着手机就往实验室外冲。


    20分钟后，他在学校正门见到了林易，还有林易背后的那个姑娘，以及那个姑娘背后的几个年轻人。


    在这些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一股属于研究员的气质。


    神色平静地向这些人点点头，孟海抬手一指门内：


    “林总，实验室我已经准备好了，里面的设备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如果不够用，我再从其他地方调。”


    听了孟海的话，林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板着一张脸，指挥着曹彬等人搬运车里的材料。


    材料其实并不多，每一个都封装在单独的小箱子里。


    将桑塔纳后备箱塞满了。


    抱起其中一个小箱子，林易很自然地跟在孟海身后，慢慢往姑苏大学里走。


    两世为人，林易还是第一次来姑苏大学。


    因为是在冬季，两边的树都枯了，没什么叶子，自然也看不到什么景色。


    走进实验楼，孟海叫来实验楼的安保，晃了晃自己的证件，又用手指着林易几人说道：


    “这几天，这几位要用到实验楼，早上如果他们来的比我早，你就放他们先进去。”


    安保的眼睛从林易几人的脸上扫过，似乎是准备用眼睛，把所有的人都记住。


    上了楼，林易也见到了孟海所谓的实验室。


    在实验室里逛了一圈，林易伸手招来曹彬几人，手一指实验室的设备：“检查一下设备。”


    得到命令，曹彬和剩下的9个同学迈出步子，娴熟地检查起这些设备。


    他们娴熟的动作，全都被孟海看在眼里，过了一会儿，孟海皱着眉，小声试探道：


    “这几位是？”


    “小米重工特种金属加工工厂的技术骨干，都是我的学弟，今天的操作，我在旁边动嘴，他们负责动手。”


    “哪个学校的？看起来他们做实验很娴熟啊！”


    “东大男子职业技术学院材料学院研究生。”


    “嘶……”


    两人聊天的功夫，曹彬几人已经检查完实验设备，并且顺手顺了一份设备检查表，填了一些内容，随后拿着检查表来到林易面前，在林易眼前晃了晃，又将检查表递给了孟海。


    孟海接过检查表，仔细研究片刻，就将这张检查表放到实验室进门处的箱子里。


    等他放完表，林易双手食指握到一起，捏了捏，手骨节发出一阵阵咔吧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轻轻回荡。


    活动完手，他拉开衣服拉链，非常郑重地从左胸内兜里面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拍到曹彬手中：


    “能不能冲进青年人才培养计划，就看你们自己了。”


    “去吧！”


    一句话，让曹彬觉得自己手中的文件有千万斤重，他双手捧着那薄薄的几页纸，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向林易重重地鞠了一躬。


    在他身后，同样是材料学院走出来的9个同学也跟着弯下腰，对着林易深鞠躬。


    鞠完躬，几人这才捧着文件走到旁边，开始研究文件。


    整个文件虽然只有十来页纸，但里面的内容非常详细，连每一个步骤可能出现的情况，以及应对的方案都写到了文件里面。


    将注意事项看完，几人这才将注意力落到生产上。


    生产工艺文件也不长，只有简简单单一页。


    “这都已经是高纯度碳酸锂了，怎么还要煅烧呢？”


    “这不是单纯的煅烧氢氧化锂，这里还有这个看起来像迭氮化锂的东西，要一点点把这个东西加进去。”


    但是很快说话的人就皱起了眉头。


    他将文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然后带着一点自我怀疑力向曹彬问道：“老曹，咱们不会被炸死吧？”


    “我看这东西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稳定的东西啊！”


    在这些喧闹的声音里，曹彬拿起文件，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也跟着无奈的放下了文件。


    把这些高纯度的氧化锂扔进火里，和其他材料一起进行复合煅烧，这东西怎么看怎么有病。


    张嘴打了一个哈欠，曹彬捧着文件来到林易面前，看着林易非常认真地问道：


    “师兄，真的可以按照这个操作吗？”


    “100%可以！”林易重重点一下头，又跟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如果你没法操作，那就我自己来，只不过，到了奖品环节，你就得往旁边挪一挪。”


    闻言，曹彬闭了闭眼，在闭眼的同时又在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几分钟，他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动作停住，接着又猛地睁开眼睛。


    再次转身看向同学时，曹彬已经自动将自己放到了管理者的角色：


    “你们帮我打下手，我亲自来。”


    说完，曹彬已经换上了防尘服，将文件袋里面的文件取出，按照各自的顺序，将文件发到各自手里。


    接过文件，这些学生立马按照文件上的要求，去进行准备工作。


    在孟海的注视下，曹彬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小包裹，将包裹拆开，取出里面的金属材料。


    是一块金属锂。


    长大约20公分，宽度大约8公分，高度大约6公分。


    很快，这根金属条子就被曹彬双手捧着送进熔炉：


    “将温度调整到1143.5c。”


    随着他话音落下，电熔炉温度骤然上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金属锂就变成了一堆液体。


    “打开熔炉阀门开关，打开电熔炉和氮气瓶连接液压开关，2.31个压，让氮气直接冲击金属锂液。”


    随着氮气压力慢慢灌入，液态金属锂表面慢慢浮现出一抹好看的花纹。


    很快，那抹花纹就变成了金属锂的外壳。


    “2.5个压，继续灌入氮气。”


    新命令下达，所有人都收起笑容，板着一张脸，加大了氮气灌入压力。


    如此折腾几次，灌入氮气的压力来到5个压后，曹彬猛地发出一声大喊：“准备添加硫！”


    随着这一声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了过来，然后到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坨熔融状态的金属锂。


    现在，该添加另一个元素硫了。


    添加的方式，和氮气如出一辙。


    前面的步骤也是不停地翻动在熔融状态下的金属锂，只是后面的步骤添加的硫变成了固体，在添加的同时，还加入了氧气。


    孟海站在旁边，看着这些人的操作，那是大气也不敢喘，那是生怕自己一眨眼，喘了一口气，面前这学生就改变了步骤。


    或者说，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漏掉了一个细节。


    在孟海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当固体的硫添加到了对应的阈值，曹彬就停止了添加，转而开始控温。


    “温度拉到1345c，温度维持30分钟！”


    “温度迅速降低到745c，维持10分钟！”


    “温度再度拉高，拉到1500c，温度维持25分钟。”


    一个又一个指令从曹彬口中发出，而熔炉的温度，也随着他的指令反复上升反复下降。


    观察到了这里，孟海心中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自己来到这里，见证的并不是一种新型固态电池内部材料的诞生。


    而是在见证一把绝世神兵的诞生。


    在反复升温降温，不就是为了淬火吗？


    真是绝了！


    这是哪个神人想到的办法？


    不过金属锂的性质非常活泼，硬度也很软，不知道能砍几刀。


    正当他疑惑之时，曹彬突然开口大喊：


    “准备出炉！”


    这一声喊，让神游天外的孟海立马回过神来。


    他眼睛聚焦，却只看见曹彬在往外拿一块颜色泛绿的材料。


    不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