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谢怀安慰她,「他现在身份是泺城的少主,不会遇到危险的。」
尽管再对闻涿有意见,谢怀也还是为他的处境想着:「只怕这秘境扰乱了他的神志,等我们离开这里后,我替他疗伤。」
听到离开二字,姜婵眼睫微颤,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嗯。」
进入书房,拉开那道沉重的书架,姜婵掏出怀中五个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灵哨,有些犹豫。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放吧。」谢怀将手搭在她肩头,安慰道,「无论那女人说的是对是错,眼下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也对。
姜婵将灵哨一一放入,等到凹槽被全部填满后,厚重的石门不再有一点缝隙。
「咔。」
一声轻响,石门边缘透出了微弱的亮光。
姜婵伸手去拉,露出后面被掩盖的场景。
一时之间,一股极为强烈的震颤蔓延整座泺城,古城摇摇欲坠,天崩地陷。
眼前书架后的暗门中,那个少女站在那里,黑发如瀑,言笑晏晏。
她望向姜婵,满怀恶劣地一笑:「哎呀,你选错啦。」
!
眼前的画面不断虚晃交错,泺城城主府的书房与海底古城的画面不断交互闪现,那笑的清脆的少女身影被不断拉扯。
「小心!」
姜婵面色苍白,被谢怀一把抱在怀里,揽住她的腿便往屋外跑去。
房梁坍塌,飞沙走石,透过谢怀的肩膀,姜婵遥遥望去。
那少女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书房的陈设也变了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封闭的水牢,身姿绰约的人影坐在最中央,四周湍急冰冷的水流将她牢牢囚困。
她转过头,白发飘然,神情凄哀,满面泪水滚滚而下,在建筑坠毁完全之前,用那张莫名熟悉的脸冲着姜婵哭喊:「昭昭,快逃!」
「唔!」
还没等姜婵反应过来,谢怀冷哼一声,沉重的砖瓦砸在他嵴背,用尽最后一份力气,他将怀中的姜婵扔了出去。
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原先的泺城在数息之间毁于一旦。
姜婵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时有砂砾飞溅,砸在她身上。
真疼啊。
姜婵茫然地眨眨眼,望着眼前瞬间变成平地的废墟,忽然想到了闻涿之前的话。
「海底城突然塌陷,传送阵被毁,古城塌陷,变成废墟只在一瞬间。」
加之十五年前那场含糊不清的劫难,姜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不是河神的阴谋,这根本就是一场死局,这个海底城的背后之人,想要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姜婵恍惚地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那被压在废墟之下的谢怀。
发丝无力地蔓延,与尘土混杂,铺在骯脏的地上。好看的白玉指节遍布血污,攀在压在他身上的巨石上,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
姜婵望着眼前的画面,眼前忽然闪现自己在铉云宗找到他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满面青灰,血肉模糊,浑身上下瀰漫着死意。
剧烈的悲怆与惨痛的记忆涌回脑海,姜婵受不住,蹒跚着后退,眼泪欲掉不掉,与猩红的血丝一齐凝聚在眼底,唇瓣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终于,她像是受不住,跌坐在谢怀面前,终于发出了声音。
「啊————」
眼睁睁望着心爱之人两次毁于眼前,姜婵悲怆的哭喊响彻整座海底之城。
第16章
谢怀听到有人在哭,戚戚艾艾,泣不成声。
只是光听那道哭声,就能觉察到撕心裂肺的痛意。
胸膛之下传来剧烈的痛意,谢怀昏迷着,剧痛使得脑海一片混沌,污血落下来,淅淅沥沥地流满整张脸,他在虚无的黑暗中挣扎着,想去追寻脑海中的那抹可怜哭声,倏地看到一抹刺眼的鲜红。
是铉云宗。
被阵法屠杀后的铉云宗那样安静,空荡到只剩下业火熊熊燃烧的破空之声,天地之间恍若没有一丝鲜活。
就在这时,悲戚的抽泣声入耳,像是累极,也痛极,哭声已经羸弱至极,谢怀奋力地睁开眼,往哭声望去,只恍惚望见一道跌坐的人影。
业火燃烧着她的裙摆,鞋袜也不知丢在了哪里,瘦削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她将头深深低下,古朴的银白发丝落下,遮住了她的脸。
是谁……
谢怀妄图伸出手去触摸她,触摸那只为自己哀鸣的小小雀鸟。
谢怀猛地睁开眼,为绝望至死的梦境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天际是灰败的蓝色,周遭一片颓唐的废墟,没有血色,没有业火,更没有那些撕碎灵魂的绝望痛楚。
惊醒过来的谢怀为自己查探了伤势,双腿被巨石砸断,但没关系,谢怀疲惫地想,只要神魂未伤,这些伤势都算不得严重。
「呜呜……」
听闻哭声,谢怀抬眼去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跪坐在不远的地方,与梦境之中相同的姿势,相同的哭声,相同的长发凌乱地遮盖住整张面孔。
只是飘逸的白发显得更为璀璨耀眼。
相同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谢怀眼前,他的心都要化为一汪春水,他终于有力气伸出去,去够那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指节尚还沾染着沙尘,触上滚烫湿润的脸颊时,两个人都不由得震颤。小小的胸腔就像是这座泺城一般,剧烈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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