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朔对她的看重,好像有些病态的固执。
无论?是先前为了不让她闭关而自己削去了手臂上的肉,还是这次不由分说拧断了幼蛇的七寸。
万翎渐渐,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
「师尊怎么了?」
兰朔见她表情微凝,以为是又出了差错,紧张地又要来看她的手。
「啪」的一声,万翎用力抽了回去,只是不小心手背打?在了兰朔的手心里,眨眼间他的手心就?红了大片。
万翎手背也是麻得?很。
兰朔不可置信,捧着手喃喃:「师尊......」
原来只是不小心,但万翎没有作?解释,只是语气?僵硬道:「下次还是不要再随便碰为师的手了。」
兰朔抿唇,两人又沿着林中小道走?了一会儿,他又小声地哀求:「牵手也不可以吗?」
万翎沉默了片刻,道:「必要时我?会来牵你的手。」
「那什么时候是必要的?」
万翎:「......」
「师尊——」
万翎住了脚,转过头,一字一句认真地对兰朔说:「兰朔,我?觉得?你太依赖我?了,我?们是师徒,不是道侣,是我?原先一直纵着你亲近,但为师现在觉得?,你该更加自主,独立一些。」
她说的是真心话,说出来也畅快不少。
扶疏的树影中,日光斑驳。兰朔的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像是被凭空扇了几巴掌。牙齿咬住了下唇,很用力,几乎要咬出血了。
他的嗓音发紧:「师尊是这么想的吗......」
万翎坦诚道:「早就?该与你说的,你与我?太亲近,我?不太喜欢。」
尤其是这种很有压迫感的亲近。
很熟悉......
万翎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了,是因为度闻之。
度闻之就?是那样,强硬地贴上来,行事?又是那么扭曲。
很偶尔的时候,兰朔就?会给她类似的感觉,好比刚刚。
那条在地上扭动的、断成两半的幼蛇令她如鲠在喉。
不是无谓的慈悲,而是对兰朔不经?意展现出的残忍的不喜。
「就?因为我?刚才杀了那条蛇吗?」兰朔捏紧了手里的布袋,神情委屈。
万翎摇头:「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如此做,也没有必要如此紧张我?,兰朔,我?是你师尊。」
「可是——」
可他不是只把师尊当?成师尊而已!
兰朔张口开了个头,却没有一点勇气?再说下去。
度闻之说的对,他的师尊,要是知道了他喜欢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
现在他只是担心万翎,她就?不让他牵手了。
万翎难得?这样严肃的对兰朔说话,末了看兰朔的脸色很不好,但也不觉得?是自己说了重话。
她作?为师尊,有些事?该说还是要说的。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尊,我?就?认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但是兰朔呀,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你的,你得?知道,我?是你师尊,我?们的缘分也只是这师徒一场而已。」
「我?不像你青冥师叔那样看重尊师重道的规矩,但师徒之间的礼数还是要守的。」
「从前你还年幼,我?便牵着你,但你看看缥缈山,有哪个成年的弟子?还整日要牵师父的手的?」
说到这里,万翎柔声下来,因为兰朔好像在发颤。
正要再说下去,兰朔忽然抬起了脸,眼眶泛着水光,但已极力克制住。
他平静且克制地说:「师尊,不用再说了,徒儿知道了。」
师徒师徒师徒......
兰朔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的心沉到了水底里去,连一颗泡泡也浮不出水面,好像变成了一条在水底窒息的鱼。
昨夜他的春心还在晚风中荡漾,兰朔没有想到那么快,万翎就?把他卑微的期冀掐死掉了。
甚至是在他还没有开口,说出自己心意的时候。
兰朔觉得?很不甘心。
那要献蛇果的商人名叫贾不疑,在城门口等?了许久,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焦灼地朝树林方?向张望。
还以为自己是被骗了,可很快,他终于看见那两人从林子?里出来了。
青年手里还拎着满满一袋的东西,贾不疑的鬍子?都要抖起来。
他赶紧收了手帕,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迎过去。
「两位贵人,真的摘到了!」
兰朔无言递过去。
贾不疑先是一阵狂喜,而后便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原先走?的时候,这漂亮到异常的青年还神情灵动,朝着另一位贵人撒娇,看着是姐弟的样子?。
但现在回了来,两人不知怎么了,一个依旧客客气?气?地请他带路,一个却脸上罩着层浓重厚实的乌云,不再与她姐姐黏得?如胶似漆,而是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一句话也未说。
贾不疑感受到一种轻易不能说话的微妙感。
他咳嗽了一声,终于绞尽脑汁打?破了沉默:「二?位贵人,可是闹了矛盾?」
「没有。」在这时候,二?人倒是出奇的异口同?声。
万翎是觉得?的确没有,但兰朔确是在怄气?。
贾不疑的目光在万翎与兰朔之间逡巡过一遍,根据自己家宅中孩子?们闹脾气?的经?验,断定他们定是吵过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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