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翎将周身的?气息隐住,在屏风后站定了脚步。
透过间隙,她看清了在殿中背手站着的?人。
兰朔跟在她身边,显然感觉到她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张望过去,果然是度闻之?。
却不见君禾口中的?大国师。
君禾与宫人对视一眼,那宫人已经是侍奉她多年的?老人,因而只要公?主?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做什么,躬身慢退出去。
度闻之?斜斜睨了睨,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浅笑。
她竟难得正经地穿了一身宽袖裙装,看上?去像是个世?家?贵女,行走间水蓝色的?衣袍下露出了流萤月华的?裙摆。
与万翎身上?的?衣裙没有分别。
君禾没有客气,展现出上?位者的?姿态。万翎的?意思是不要打草惊蛇,只让她当做是寻常的?问话而已。
君禾微抬起下巴,连衣角都掖得齐整:「大国师何在?」
度闻之?笑起来就没有那么正经了,懒懒将手摆了摆:「他来不了啦。」
「度闻之?!放肆。」
经君禾一喝,度闻之?正了脸色,拱手道:「回公?主?的?话,大国师死了。」
只是装也装不了两句话的?功夫,下一瞬抬起头来,她依旧挂上?了嘻嘻的?笑意:「大概吧,我也不确定。」
「......他是怎么死的??」
度闻之?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死了就是死了,你?管他是怎么死的??」
「你?!」君禾怒极,差一点就要拍案而起。
她生来就是被别人毕恭毕敬的?,从?来没有遇见过度闻之?这?样顽劣又不讲礼数的?人。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她觉得度闻之?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一句话也听不得,更是信不得。
即使猜测度闻之?不是凡人又如何,此刻若给君禾一把剑,她定能三步上?前将她那张虚伪的?笑脸砍作两半。
可她碍于教养又习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脸上?风雨如晦,偏生做不出破口大骂的?事来。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可怕,度闻之?又笑了笑:「公?主?别气,别气啊——」
「公?主?这?样的?神情,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的?阿姐,小时候阿姐待我可好了,可后来,阿姐也常常用这?样的?表情看我。」
她语气真挚,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竟流露出几分伤感,说着说着还要伸手去揩眼角状似鳄鱼的?眼泪。
屏风后,兰朔屏住了呼吸。他发?现万翎的?手捏紧了手指,浮光剑寸寸成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中。
「你?阿姐?」君禾脸色难看。
度闻之?点点头,将脸抬起来指着自己给他看:「公?主?要是见到与我长得相像的?女子,她就是我的?阿姐啦。」
不用指名道姓,君禾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只是若她不说,没有人会觉得万翎与度闻之?长得相像。
她们的?眉眼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曾经服侍他们的?宫人说,大王姬天生清冷,从?小眉宇间就好像笼着冰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出生在寒冬腊月的?缘故。小王姬就是个天生的?混世?魔王,长得倒是和白夫人越来越像,一脸妖媚之?气。
但?她骄纵顽劣,那种妖媚之?气就成了人人惧怕的?戾气。
「阿姐可喜欢我啦,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给我,还与我一起被罚跪,给我摘树上?的?樱桃吃,不过我小时候不太懂事,一定惹了阿姐不快,所以?她现在不太愿意与我说话......」
万翎握剑的?手紧得指尖泛白,兰朔看着心疼极了,伸手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轻轻的?,没敢用力,好像一片羽毛吹拂。
她转过视线,目光平淡,但?兰朔知道她在挣扎犹豫。
「动手吧,师尊。」他贴近万翎的?耳侧,声音轻却笃定,长发?擦过她的?脸颊,有些微痒,同时握住她手腕的?手紧了一下,冰凉的?,万翎没来由的?有一种想要瑟缩的?冲动。
度闻之?拣着她与她那些最单纯的?回忆来说,即使少时觉得有不悦的?地方?,如今回忆依然是一段闪闪发?亮的?青葱岁月。
啊,万翎晃神想,原来她与度闻之?,在那段乏善可陈的?时光中,还是有过亲姐妹一般的?相处的?。
兰朔咬住下唇,摇了摇她的?手:「师尊......」
度闻之?一边说,黠慧的?眼神一边转动,最终停落在君禾侧后,那张绘有金鸟衔荔枝的?宽幅屏风上?。
几颗绣出来的?荔枝晶莹饱满,半褪了壳,甜腻的?汁水滴落,才发?现枝下还藏着一条黑蛇。黑蛇伺机而动,荔枝就在嘴边,而那只来衔荔枝的?金鸟,不知会否成为它的?腹中之?物。
至于窗外?黑影幢幢,耳畔听得的?究竟是微风摇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响,还是甲冑相互摩擦发?出的?金戈声,度闻之?不屑理会,也懒得去理会。
她勾起了唇角,对着屏风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而后,她用毕生最诚恳的?语气,放轻了声音:「若是阿姐在这?里就好了,闻之?真的?很想阿姐,想得要发?疯了......」
君禾已然听不下去,抬手碰落了手边的?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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