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对方认出了他,一名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女生站起来,沖他挥了挥手。她旁边坐着一名看起来很干练的女性,应该就是之前联繫过的律师。
「你好,」阮余坐在女生对面,「我是阮余。」
律师先开口:「你好,昨天我们联繫过,你可以叫我唐佳。这位是我的当事人,徐小姐。」
她的语速微快,但发音很准确,不至于让人听不清,问阮余:「你这边的律师今天没有过来吗?」
「嗯,」事实上阮余回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请律师,「我想先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没问题,诉讼资料你看过了吧?」
这件事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原告,也就是徐泓书,她的父亲在前段时间因病去世,她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一张二十万的欠条,借款人是阮余的父母。
欠条上写明了还款日期,逾期将用房子来抵押。所以徐泓书现在的诉求就是按欠条上所写的,将房子抵给她。
阮余静静听完,情绪还算平稳地说:「先不说这个欠条的真伪,就按真的来说,你们怎么能确定这笔钱没有还过呢?」
没等律师开口,徐泓书就说:「如果钱还了,欠条怎么可能还在我爸手里?」
她看起来也就刚毕业没多久,应该和阮余差不多年龄,说话有些毛毛躁躁。
阮余看着她:「刚刚唐律师说你父亲是因病去世的,那在临走前,他没有提到过这笔欠款吗?」
徐泓书顿了下:「我爸这几年生病很严重,经常神志不清,他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唐律师补充道:「如果你对欠条的真伪存疑,我们这边可以随时配合做笔迹鑑定。」
这套房子是阮余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因为他们的双亲都已经去世,所以阮余是唯一继承人。
他垂眸看了眼面前摆的咖啡,抬头问徐泓书:「为什么起诉之前没先联繫我呢?」
「......也没什么好联繫的,」徐泓书看了眼唐佳,才继续说,「如果你承认这个欠条,房子给我,我随时可以撤诉。」
「现在事实还不清楚——」
徐泓书打断他:「没什么不清楚的,欠条就摆着这里,上面的签名也都清清楚楚,你不会想要抵赖吧?」
她有些咄咄逼人,阮余对法律不太熟悉,而且突然冒出来一张十几年前的欠条,他很难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认下来。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不会抵赖的。」
哪想徐泓书突然就炸了,瞪圆眼睛:「什么叫如果是真的,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欠条我都给你看过了,上面是不是你爸妈签的字,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她的声音有些大,在安静的咖啡厅略显刺耳,周围不少客人都转头朝他们看过来。
「徐小姐,你先冷静一点。」唐佳试图安抚她。
「不是,他这什么态度啊,」徐泓书就差拍桌了,情绪很激动,「如果要这样谈,那就没得谈了!直接上法庭!」
阮余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几乎没有休息就赶过来了,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相当疲惫。此刻在徐泓书尖锐的声音下,像是有针在扎他的脑仁,一阵阵刺痛。
但他并不擅长争吵,闭了下眼忍住头疼,说:「我没有说你造假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今天可以先结束,之后的沟通我会让我的律师直接联繫唐律师进行。」
可能没想到阮余的态度这么强硬,直接不聊了,徐泓书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没了声。
她有些焦急地朝旁边看一眼,这时唐佳也劝她:「徐小姐,我想阮先生确实没有那个意思。」
徐泓书转了转眼珠,还没说话,旁边忽然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桌旁,用有些低沉但非常有礼貌的声音说:「抱歉,打断一下,我刚刚在旁边听了半天,可以让我坐下吗?」
最后一句,他问的是阮余。
阮余有些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藏蓝色的的西装,很低调,要仔细看或者在阳光下才能看出来。袖口别了一颗小巧的银色袖扣,样式简约,偏商务风。
他手腕上戴的表是理察米勒,银色錶带黑色錶盘,很衬身上的西装。
是精心打扮过的,很像年纪轻轻就积累了可观财富的新贵,唯独不像丛向庭。
阮余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迟疑,又重新上下看了几遍,直到丛向庭第二次问「我可以坐下吗」,才愣愣点了下头。
丛向庭坐在旁边,没去看徐泓书,而是高傲地打量了眼唐佳,非常自然地开口:「你是律师?」
唐佳脸上浮出疑惑:「对,请问你是?」
「我是阮先生的朋友,」丛向庭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身上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我们的律师今天有事没来,不如改天再聊怎么样?」
这场谈话本来就快要结束,唐佳侧头询问徐泓书的意见。
「那,那就改天吧。」徐泓书一改刚才的气焰嚣张,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唐佳点了点头,站起身说:「下次再约,如果阮先生没有时间,可以直接让律师联繫我。」
「啊,好的。」阮余说。
人刚离座,丛向庭就叫住不远处的服务员:「麻烦把这里收拾一下,再上一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