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感谢你，小姑娘！”


    凯伦被埃文斯请走后，卷发老太太激动地握住艾莉婕的手。


    她脸上的皱纹微微舒展，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女孩。


    一头深栗色的短发像是刚刚才修剪过，给洋娃娃一样可爱的五官添加了几分飒爽。


    “不用谢，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艾莉婕礼貌地回以微笑。


    她时不时地张望ct室厚厚的屏蔽门，注意力全都在冷敬那边。


    “我叫图尔茜，请问姑娘芳名？”


    老太太似乎没有察觉艾莉婕的心不在焉，她用老树枝一样的手紧握住艾莉婕，微微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这让艾莉婕很不舒服。


    但出于教养，她还是有礼貌地回答说：


    “很高兴认识你，图尔茜。我叫艾莉婕。”


    “艾莉婕？多么美丽的名字！这让我想起了法语的‘alisé’，还有科西嘉岛凉爽的信风。”


    老太太灰白的眼仁里闪过一丝兴奋，然后接着又问：


    “你姓什么？”


    她似乎很博学，但这种查户口般的问话方式显然隐藏着窥探隐私的意图。


    这引起了艾莉婕的警惕。


    在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暴露自己过多的私人信息并不明智。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片刻，老太太察觉到了什么。


    “哦，我的甜心，你难道怀疑我是个伪人？”她笑眯眯地说，“不过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现在大家都人人自危，就连我的女儿都快分不清哪些是伪人，哪些是人类了。”


    “您女儿？”


    “是的，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心理学家，负责筛查这座医院里的伪人。你可以把她理解成流水线上的质检员，合格的就放过，不合格的她就抓出来扔到箱子里销毁。”


    “销......毁？”艾莉婕眉头微蹙。


    “哦，抱歉，我用了一个残酷的比喻。不过除此之外，我们好像也没有更多处理伪人的方式。”


    图尔茜握着艾莉婕的手不放，直到艾莉婕更抗拒地扭动着双手，这才松开。


    接下来，她又自顾自地问道：


    “看来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即便伪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日常生活，你似乎也不恨它们。伪人的本质是什么？恶魔？外星人？还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


    “呃，我不知道。”


    艾莉婕回答得很干脆。


    因为这时她看见冷敬被护士推进了电梯，完全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的心思。


    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没有人能对这些神叨叨的内容一直保持耐心。


    听到艾莉婕的回答，老太太失望地摇了摇头。


    她走到墙边，艰难地弯腰捡起自己的吉娃娃。


    这只可怜的小狗虽然皮肉还连在一起，但是脊椎已经完全折断，在重力的作用下，身体呈现九十度弯折，触目惊心。


    图尔茜走到一旁的黄色医疗废物垃圾箱，


    “扑通”，


    把狗的尸体扔了进去。


    她的表情就像随手扔掉一个生活垃圾，


    没有一点眷念。


    “尘归尘，土归土，我们都会迎来这一天。”


    老太太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像是在说给谁听。


    “这个老太婆好诡异。”


    艾莉婕不禁这样想。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快步走了过来，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母亲！”女医生激动地拥抱图尔茜，“你没事吧？”


    “呵，我还在出气儿呢。”


    图尔茜语气平静，指着艾莉婕道：


    “托这位‘艾莉婕’小天使的福，一枪干掉了劫持我的混蛋。”


    女医生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向艾莉婕，稍作打量后，她友好地伸手道：


    “我是夏洛特，感谢你救了我的母亲。”


    艾莉婕伸手和她握了握，“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


    夏洛特厚厚的金丝眼镜上折射着知性的光芒，手里抱着一台套着防摔壳的平板电脑。


    虽然她也穿着白大褂，


    但和其他医生明显不同的是，


    她的白大褂外面还套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防弹衣。


    高跟鞋、眼镜、白大褂、防弹衣，共同构成一套妩媚而知性，热诚又戒备的混搭风。


    和艾莉婕握过手后，夏洛特低声在母亲耳边埋怨：


    “你怎么也下来了？不是告诉了你不用检查吗？”


    她似乎非常确定母亲不是伪人。


    老太太咕哝说：


    “vip病房住着太闷了，我就想着下来遛一遛迪兜。”


    “是吗？迪兜在哪儿？”夏洛特左右看了看。


    老太太指着墙边的黄色垃圾箱：


    “在那儿。”


    夏洛特叹了口气，无语地用手扶着额头。


    “妈，这是今年第五只，以后绝对不可能再让您养狗了。”


    说完，她向一旁的护工吩咐道：“带她去康复中心，该做理疗了。”


    “好的，夏洛特医生。”护工点了点头，上前搀扶图尔茜。


    临走前，图尔茜又直起身子在女儿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眯眯地回头和艾莉婕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老太太走后，


    夏洛特用抬起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了滑，然后对着艾莉婕小声道：


    “艾莉婕，你不用做x光测验了。我已经把你和男朋友安排在vip病房，你去六楼护士站报出自己的名字，有人会给你分配房间。”


    艾莉婕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


    “真的吗？”


    姑姑凯伦作为医院的外科医生都享受不到什么特权，


    一个心理医生在平板上点一点，就能分配这么重要的资源？


    难道这个“伪人筛查专员”有这么大的权力？


    这家医院的规章制度，让人捉摸不透。


    不等艾莉婕再说什么，夏洛特转身和大厅的保安嘱咐了两句，然后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告辞。


    然后保安走了过来，从腰间的盒子里拿出一条医疗腕带递给艾莉婕，客气道：


    “小姐，把这个戴在右手手腕上，你可以离开了。”


    艾莉婕并不稀罕什么豪华单间，但只要能让自己更早回到冷敬身边，她就来者不拒。


    她接过绿色的腕带，上面有一串条形码，以及一个小小的「已检测」字样。


    在旁人羡慕的眼光中，艾莉婕戴上腕带。


    然后她走进电梯，


    看了一下电梯面板，


    按下「3」楼。


    她记得这是男友进入电梯之后，楼层显示器上最后出现的数字。


    ......


    行政楼。


    首席安全官办公室。


    大卫站在单向透明的玻璃窗后面，俯瞰大厅里排队检查的人群。


    每个人的行为都一览无余，


    他看着排队的长龙缓慢蠕动，


    艾莉婕徐徐走进电梯。


    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


    显示器里有成千上百个监控画面。


    在这些画面的旁边，


    显示着一个红色的百分比数字：


    「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