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像个国王。


    虽然他平时也对埃文斯呼来唤去，但多少还有几分作为同事的尊重。


    现在，他优哉游哉地坐在办公椅上，桌前放着一瓶威士忌、一只钻石纹酒杯。


    酒杯里只盛了三分之一的琥珀色液体。


    就好像只需要这么一点酒就能对付来客，实在游刃有余。


    和“首席安全官”的从容不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埃文斯从头到脚的狼狈。


    尽管他的黑色的防弹衣下面还有一件蓝色保安服，但在血战之后，这件保安服已经蓝里透红，红得发黑。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滚筒粘毛器，在地板上滚了一圈，脏东西全都粘在身上。


    “坐。”


    大卫嘴里只蹦出了一个词，似乎对埃文斯没有半分敌意。


    并且，他身边没有一个雇佣兵。


    埃文斯一瘸一拐走进办公室，身后的门自动关闭。


    他停在了离大卫还有好几步距离的地方。


    “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埃文斯的眼神如同即将爆发的海底火山。


    大卫则直视埃文斯的眼睛，一如冰山。


    “我只是一个观众，什么也没做。”


    “观众？”埃文斯咬牙道，“你造成骚乱让人们自相残杀，放出怪物......”


    面对属下的一连串指控，大卫面不改色打断：


    “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这些命令都是我下达的。”


    埃文斯一愣。


    他确实没有听到大卫向雇佣兵直接下令。


    不过，就连院长欧文博士在集团内的地位都比大卫低两级，除了大卫这个“首席安全官”，还有谁有如此大的权力调动一切？


    “我不在乎你想跟我玩什么花招，但你必须解除医院内部戒严，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说这话的时候，埃文斯的左手握紧了手枪。


    不过他并不打算马上开枪，想听听对方如何辩解。


    这么多无辜的死亡，必须有一个理由。


    大卫一手拿起酒瓶，一手从托盘上拿起空酒杯，倒出一些琥珀色液体。


    “喝点？”


    他走到埃文斯面前，伸出酒杯。


    里面的液体也跟着微微摇曳。


    埃文斯虽然很口渴，但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接过酒杯，只是凝视着大卫的一举一动。


    大卫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喝酒？


    在酒精的麻醉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酒里也许有毒。


    大卫似乎看穿了下属的想法，笑道：


    “别担心，这里面没毒。”


    他仰头把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随后，大卫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机，递到埃文斯面前。


    “给你女儿打个电话吧，她很安全。”


    埃文斯瞥了一眼大卫手里的电话。


    他的办公室有无线电屏蔽，不可能打得通电话。


    然而，


    大卫却当着他的面打开通讯录，按下几个键。


    这是一通可视电话，在短暂的嘀声之后，一个稚嫩的面孔浮现在手机屏幕上。


    “爸爸？！”


    电话里传出小女孩的声音。


    埃文斯瞬间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的确是自己女儿的面孔和声音。


    “索菲？！”


    他有意和大卫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是站远了和手机里的女孩说话。


    现在市面上有很多能够生成视频的ai软件，不过都只能提前生成视频，无法和现实世界的人物实时对话。


    然而女孩通过前置摄像头看到埃文斯之后，却忽然哭了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


    埃文斯浑身是血，右手还绑着止血带，样貌可怖。


    手机里的女孩，竟然会对屏幕外的场景做出反应。


    埃文斯的左手抖了一下。


    “不，也许这是某种高级ai。你的办公室有无线电屏蔽，不可能打得了电话。”


    他用这样的话说服自己，随后抬起手枪，扣动扳机。


    “砰！”


    子弹射穿手机。


    大卫运气很好，没有被射中。


    他扔下冒烟的手机，被击穿的锂电池眨眼便燃成一团火球。


    办公室的地毯似乎有阻燃效果，火球只是在噼啪的燃烧中冒出一缕浓烟，越烧越小，甚至没有触发烟雾报警器。


    “我不在乎你的这些小把戏，马上停止闹剧，放出我女儿。”


    埃文斯意识到再让大卫这样说下去，很可能会动摇自己的内心。


    决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然而就在这时，大卫的办公桌上再次传出声音：


    “长官，我们已经重新控制了发电机室，正在待命。”


    埃文斯一边用枪指着大卫，一边微微偏头看向大卫身后。


    只见在褐色的白蜡木办公桌上，赫然有一台无线电对讲机。


    大卫并不在意埃文斯手里的枪，径直走向办公桌，似乎算准了下属不会开枪。


    在他敲了敲电脑键盘之后，埃文斯便听见电脑竟然发出大卫的声音，向着对讲机另一头下令：


    “我命令你们控制产房附近的叛乱分子，可以使用致命武器。”


    “收到。”


    埃文斯忽然感到脊背发凉。


    他没有看错，


    桌上放着的的确是一台无线电对讲机。


    电脑里的ai直接通过对讲机，向雇佣兵下令。


    更让他感到懊恼的是，自己先前思维迟钝，只顾着让队员收缩，集中兵力守护雅各布的遗孀以及北面通往急诊楼的通道，忽略对发电室的控制。


    这相当于把把国王暴露在了一片无人防守的空地。


    看见埃文斯震惊的眼神，大卫悠然坐回椅子，十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


    他微微前倾，西装撑出饱满的线条。


    “埃文斯，我只是在办公室里设置了一台可以自由开关的无线电信号屏蔽器。你们在对讲机通讯频道里的每一次对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弹了一下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大卫居然在工作的时候喝酒，醉酒容易误事’。”


    “但我告诉你，”大卫晃了晃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道，“这里面装的是茶水，不是酒。”


    “只有夏洛特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喝酒，她不小心打碎了我的茶壶，所以我只能用她喝完的酒瓶装茶水。”


    “你太相信眼睛和耳朵，就会自己骗自己，自己操控自己。”


    “ai事实上已经运行一年多，你们每个人的心理和行为习惯都被人工智能研究得一清二楚，它导演了所有这一切，一点点引诱你们来到这里。”


    “你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这些宝贵的数据将用于其他地方的研究，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和繁荣做出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