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祺握着听筒,看着眼前的景象,幽幽地说:
「我好像觉得……有点愧疚。」
然而,贺祺的愧疚甚至没持续超过24小时,第二天一早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他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桌面上的电脑、文件、文具全空了;里面有两个人还在收拾东西,抽屉和立柜里的文件也所剩无几了。
贺祺瞬间如遭霹雳,快步走过去拉住他们问:「你哋做咩啊?」
搬东西的是swipe外包的一个物业公司,人员流动很频繁,贺祺之前都没见过这两个人。
其中一人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贺祺身后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放心,不是让你强制休假。」
贺祺惊得牙关都在发颤,朝身后转过去,蒋洛盟正轻轻靠在门边,脸上似有若无地笑着。
不等贺祺想说什么,蒋洛盟先朝物业公司的人开了口:「辛苦你哋,最后一趟,唔好占用工作时间。」
贺祺的眉头拧得更紧:「什么意思?搬哪去啊?」
贺祺脑海中已经先浮现出了几个可能性:
首先,厕所门口有一个空置很久的办公位,气味感人,非常适合暗戳戳地报复。其次,营销部门口正对着电梯走廊的位置,迟到早退一目了然,突击检查时检查首当其冲,闲杂人等问路找人的最佳选择。
贺祺平时走的是地库通上来的电梯,不知道门口那个位置是不是已经放上了自己的东西。
「跟我来吧。」蒋洛盟朝贺祺微笑,转身带路。
蒋洛盟把贺祺带到了自己办公室。
贺祺以为蒋洛盟要在办公室跟他聊,但刚一进门,贺祺就看到之前阿may的桌子上,放着自己养在办公室里的小仙人球。
「你的新桌位。」蒋洛盟伸手示意:「电脑没换,把你那边的主机和显示屏直接搬过来了;桌面上和抽屉里的文件都保持了原来的相对位置,一点都没动,应该不会找不着东西。」
贺祺张大了眼睛,满腔的不可思议:「我……我以后在这儿办公?」
蒋洛盟不说话,点头默认。
贺祺又惊又怒:「开玩笑吧蒋洛盟?我是营销副总监,又不是你的秘书!而且公司规定,经理及以上级别的职位都要配备独立办公室,你这是干嘛?」
门口搬东西的两个人进来了,把文件放进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还有桌子后方的文件柜里。
蒋洛盟看了他们一眼,没有避讳,直言道:「贺总觉得我是在干嘛?现在是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独立办公室吗?跟你平分一间办公室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你当然不是秘书,你是副总监。不过……营销部副总监的工作职责是什么呢?章程里写的是『协助总监完成指定工作,并直接向总监汇报』,我们桌位离得近一点不是更方便吗?
「我是觉得,毕竟在公司里嘛,当然工作优先;独立办公室这种福利特权是可以灵活调整的,所以我也不介意跟贺总共用一间。但可能是我以己度人了……对贺总来说,独立办公室是必须要有的吗?」
开始给人戴高帽了。总监自己都放弃独立办公室了,哪还有副总监说话的份儿?
贺祺有苦说不出,气得牙痒,压低嗓子说:「蒋洛盟,你玩我是不是?」
蒋洛盟轻勾嘴角:「怎么这么说呢?公司章程就是这么写的啊。作为副总监,贺总一切听我调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言下之意,只要贺祺还在swipe工作,还当营销部副总监;那别提换个办公室了,就算蒋洛盟天天给他安排端茶倒水的活,贺祺也得老老实实接受。
蒋洛盟宽慰似的拍拍贺祺的肩膀,放轻了声音说:
「再说了贺总,我哪儿玩儿得过你啊?阿may是我在美国的时候就认识的,我劝了好久才愿意跟我一起回来。你一句话,我说开就开了,不是吗?
「我是已经挥白旗了,但贺总也别忘了,我毕竟姓蒋,你没必要、也不可能把我赶尽杀绝,对吧?
「再说,把我扳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合作的话,要是我继承了蒋光信的衣钵,那你就是第一功臣,也是我那时候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为了尽量稳固根基,别说营销总监了,cmo我都会想办法给你的。
「可如果我们继续闹下去,不仅我撑不住,你也要撑不住了。我毕竟还高着贺总半级,哪怕做法不体面,也有大把机会可以损害贺总的利益。
「但这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我过得不好,所以得让你更不好而已;贺总不妨再考虑考虑,这样划得来吗?我们明明有互利共赢的机会的。」
贺祺凝神听着,心中也暗暗开始盘算起来。
蒋洛盟说得不无道理,他们的确有合作的基础。
蒋洛盟是蒋光信的长子,有贺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资本背景。但同时蒋洛盟也是空降兵,没有向下的群众基础,可这却是在swipe足足八年的贺祺最不缺的。
但眼下这个时间,显然已经不是两人合作的最佳时机了。
最开始季末评价闹那一次,或许还能由蒋洛盟自掏腰包给贺祺补奖金来弥补;可现在阿may被辞退,贺祺几乎是把蒋洛盟一条臂膀卸了下来,他俩早没有了彼此信任的条件。
因此,蒋洛盟今天把贺祺的办公桌搬过来,本质上就是想让贺祺让渡部分自主和自由,由他直接分配工作、近距离监管。虽然方式生硬,但他们需要足以维持合作的、基本的信任,目前的确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