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她顾虑什么,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他狠下心,袍子一撂,就在舒夫人跟前跪下了,倒把满屋人吓了一跳,纷纷跟着跪下。皇帝此时顾不了那么多,正色道,「您的顾虑,我都明白。我是这样想的,先代多置后宫,开支冗余,不仅耽误人,还颇费开支。故而这几年纵然选秀,也大多都是内廷女官。我若是有福气娶到错错,后宫之中妃嫔,我愿让她们归家,各自婚配,再不相干。至于回家,只要家里人想进去,不必遵以往陈腐宫规,娘家瞧女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得空,逢着年节,您不嫌弃,宫里宴席散了,我们再回家来过。」
舒夫人瞠目结舌,「这…这可使不得。」
太皇太后欣慰地笑,「他如今心里有成算,有计较。说出来的话是能办得到的事,怕什么那一群糟老头子。」
几个刚被收买的兄弟也在一旁跟着说话,舒夫人心里欢喜,嘴上却小声嘟囔,「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
舒夫人又说,「话儿是这么个话,只是请期放定合八字,总还一堆子事。宫里又不比咱们寻常人家……」
皇帝说自然,「按宫里的礼数更要按家里的礼数。这个我知道,得先放小定,再大定,再行请期的。神佛祖宗都庇佑咱们。」
看来是率先做过功课,舒夫人心里愈发称意,虽然诚惶诚恐,但是平心而论说句实话,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郎,站在跟前仔细瞧就能看出来品貌不俗,相较而言,令她想起一个词——鹤立鸡群。
忽然听见屏风后有一声清脆的声响,是她徐徐转了出来。不在宫里的时候,家常把头发盘起来,插着一对赤金的小蜻蜓。一件出锋的胭脂红袍子,细细牙色掐边,她在宫里的时候从没有穿得这样鲜艷,也不知道她居然很称这种颜色,整个人如同一枝临风欲放的红蔷薇。
「他下过定了。」她说。
皇帝直起身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好像这些年他们从未分别过。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春光几度已悄发,吹开案头磬口梅花,露出里中素心,暗香幽浮。
而此时晴光满室,恍如梦境。他从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梦中春光无限好,可是梦醒之后,他还是一个人,满堂空寂。
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可是那又怎样?
但愿长醉不愿醒。
这样天气,令人想起几年前在慈宁宫西暖阁的那个冬天,他们相见,仿佛也是这样好的天色,溶溶漾漾,一如此时与彼时沉甸甸的心境,澄澈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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