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意缓步走进来，瞧见安陵容正轻声哼唱着歌谣，为刚出生的两个小孩子绣肚兜：“娘娘。”


    顺意上前低声道：“莞嫔娘娘托温太医将之前皇上赏她的一枚同心结送去养心殿，说是想见皇上。”


    安陵容手上的活没停：“莞嫔与皇上不管怎么说都有旧情，皇上一定会见她，却不会因为见了她而饶恕甄家。”


    顺意不明白：“如今这情况，莞嫔肯定明白，甄家的荣辱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而且……”顺意放低声音：“听闻莞嫔娘娘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凭着这点，皇上怎么着也会宽宥甄家，虽不说官复原职，最起码也会让其还乡。”


    安陵容笑了笑：“这点甄嬛比谁都清楚，但她的心性太高了，她绝对拉不下面子。先前甄嬛与皇上一起谈论政务，估计在她的心里，自己早就已经和皇上平起平坐，语气定然与从前一般无二，这只会让皇上更生气。”


    顺意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陵容想起上辈子，甄嬛在华贵妃的宫中流产，当时华贵妃便是脱簪待罪，穿着一袭素衣在皇上面前哭着求情。


    皇上在没见到华贵妃之前，直接称呼其为贱人，见到她后，却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在皇上眼中，一向心高气傲的华贵妃，能在众人面前脱簪戴罪，祈求哭诉，一下子就勾起皇上的怜爱之心。再加上皇上对华贵妃确实有情，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心里的火就消了大半。


    正如安陵容所料，甄嬛在得知皇上愿意见自己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跟着苏陪上去了养心殿。


    刚到养心殿，甄嬛就看到跪在养心殿门前的甄贵人，她显然已经跪了很久，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皇上，求您饶恕爹爹吧，爹爹一把年纪，他撑不住的呀……”


    看到甄嬛来时，甄贵人的眼中都有光了，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称呼她为长姐：“长姐！皇上放你出来了，那你快去求求皇上，求他宽恕爹爹！”


    “放心吧。”甄嬛道：“我一定不让父亲有事。”


    甄嬛进来时，皇上虽然一直看向窗外，但还是用余光打量她，一袭淡蓝色水墨宫装，头上的钿子头，装扮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料器和绒花。


    瞧见甄嬛这样子，皇上心就软了几分，见甄嬛要行礼，皇上便道：“身子不方便就不用行礼了，芳若说你有了身孕之后，一直多梦，如今睡得还安稳吗？”


    “皇上眼见臣妾多梦难安了吗？”甄嬛确实是拉不下脸面来求情，他瞧见皇上关心自己，便想着以往日的情谊能与皇上谈判：“仅凭芳若姑姑一面之词，皇上就相信臣妾睡不安稳，而并不问一问太医，是否给臣妾开了安魂散，臣妾梦见了什么。”


    皇上很厌烦甄嬛这个态度，自己是天子，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身为帝王皇上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情爱，而且甄嬛与自己的世兰完全是两种情况，世兰可以全心全意为他付出，甄嬛对他的情谊却掺杂了太多的理智。


    而且甄嬛以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拿以前和自己谈论朝政的那种语气和自己说话，想以她睡得睡不好，来引出希望自己宽宥甄远道。


    “你想说什么？”


    自己面对着的人到底是帝王，甄嬛听出皇上口中的不耐烦，语气比刚刚软了一分：“臣妾只想说，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而做论断。”


    这还差不多。


    皇上又问起刚刚的问题：“那你如今睡得还好吗？”


    甄嬛老老实实的回答：“起初几个月的确睡得不安稳，如今稍稍好些了。”


    “芳若所言不虚。”皇上，这话也意在说明，你看，旁人都不会骗朕，芳若说你睡不好，那你就是睡不好。同理，瓜尔佳鄂敏说甄远道有异心，那他就是有异心，更何况还是皇上亲眼见到。


    甄嬛也听出来，于是赶紧道：“芳若姑姑并无骗皇上的意思，但朝中臣子权力倾轧，并非人人都能坦诚无私……”


    又来了。


    皇上不耐烦的打断：“你百般求见也不问朕好不好，就是为了跟朕谈这个吗？”


    “当日，对纯元皇后的大不敬之罪，你可知道了吗？”


    “臣妾若说是无心，皇上信吗？”


    “无心也罢，有意也罢，错便是错了。更何况，你当日明知是皇后穿过的衣服，也不管管是哪个皇后，你就往身上穿。就算是宜修穿过的衣服，那你也没有资格去穿！”


    甄嬛看着眼前绝情的皇帝，眼中是藏不住的失望，毅然决然的拖着大肚子，双膝跪求皇上：“臣妾冒犯纯元皇后，罪孽深重，宁愿一生禁足，羞见天颜。但请皇上能再审一审臣妾父亲一案，不要使一人含冤。”


    皇上在听到甄嬛说情愿禁足，一辈子都不见自己时，眼中的不耐烦更甚，皇上要是真一眼见不到就难受，他至于七个月个月的时间只去了那一趟吗？


    而且，他更加确定甄嬛这是在拿情义来与自己谈判：“你方才也说了，不可尽信一面之词，鄂敏的话，朕也不会全信，但是钱名世一事，你父亲的一言一行，朕都瞧在眼里，种种事端实不算冤了你母家。”


    “外间之事诡谲莫辨，臣妾也不十分清楚，但是臣妾父亲对皇上的忠心，皇上也不半分顾念了吗？”


    这是觉得自己的情谊不行，就拿甄远道这些年的辛苦说事，皇上缺他一个忠臣吗？再说了，皇上喜欢的忠臣是在顺从自己的条件下给予自己正面的说法，而不是甄远道这种一股脑的忠心，连自己做错都说出来。


    皇上眼中的余光，看到依旧跪在那里的甄贵人，自打生了孩子，她天天都来跪，但看看她的长姐，来这里半天，虽然是跪着，但语气却丝毫没有敬重，跟以前一样和自己谈判。


    “甄远道夫妻年事已高，朕会从轻发落。”皇上决定不杀他们了：“甄远道及其家眷流放宁古塔(今黑龙江一带)，不必给披甲人为奴，只住在那里就行了。也算是朕顾念他的辛苦吧。”


    甄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宁古塔苦寒无比，臣妾父母一把年纪，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甄嬛气急了，直接戳穿皇上的遮羞布：“皇上，到底是真的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对敦亲王与年羹尧一事耿耿于怀而要疑心他人！”


    皇上气的一把扫落桌上的纸，打在甄嬛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