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容淡淡道:「不过自罚罢了。」
耿封尘一把撸开他的衣袖,果然,手腕上全是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痕,耿封尘哑声道:「这些也是自罚?」
穆倾容低眼垂眸,让人看不清情绪,手腕微抬,将衣袖放了下来,又将被撕开的衣服穿好,摇头道:「此是自救。」
耿封尘沉默了好一阵,最后带了一丝恳求道:「你真的不能将当年的事告诉我么?总该有个缘由吧?」
穆倾容依旧半垂着眸子道:「不管是何缘由,其结果都是一样的。」说到这里,穆倾容停顿了一会,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其实你不必顾及往日少年情意。」
耿封尘恨恨地点了点头,冷笑道:「你既如此说,那好啊,我便依你所言!明日,就请谷主移步避尘楼,好好赎一赎你的罪吧!」
耿封尘用力一甩衣袖,摔门而去。一出碧潭,却还是叫了问心过去,让他给那人好好治伤。
第二日一早,耿封尘果然出现在了药林谷,穆倾容似乎早做好了准备,将谷中一众事物写在册子上,交代的清清楚楚。两人十分默契的并未惊动任何人,一路用轻功出了谷,连暗卫都没发现。
穆倾容转头看了看耿封尘,欲言又止。耿封尘今日心情似乎很好,一见此状,便颇为大方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穆倾容在心里斟酌了下措辞,道:「我们真要如此回去?」
耿封尘看了看怀中之人,对两个大男人同乘一匹马没瞧出什么不对,且因为拉着缰绳,看上去像是把穆倾容环在自己怀中,耿封尘对此表示很满意,心里甚至还生出那么一丝丝小窃喜,然而耿封尘面上不动声色,特意寒了寒声音道:「从此刻起,你便忘了你药林谷谷主的身份吧,我不是带你去做客的,我是带你去做避尘楼的阶下囚的,所以没有大轿,也没有马车给你坐。」
穆倾容闻言,心中泛起一丝苦笑,一路上便再也不多言,只依旧一身清冷,眼中明暗不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13章 覆水难收
从药林谷到避尘楼,路程其实并不远,骑马最多两日便能到,更何况「烈火」是极罕见的千里良驹,可日行千里。是以不过一日功夫,耿封尘便带着穆倾容进了避尘楼。
从进了避尘楼起,耿封尘拉着他的手便没再没松开过,穆倾容低头看了眼,终是忍不住道:「要不你先将我放开?让人见了成何体统。」耿封尘好笑道:「我的地盘谁敢说三道四?」硬是一路将人拉进了避尘殿。随后手一伸,指着一处偏殿道:「你就住这吧?」穆倾容四下看了看,见这避尘殿的摆设十分眼熟,像是从前耿家的布置。穆倾容便由此猜侧,这大概是耿封尘的住处了。耿封尘让自己住在他的殿内?
骑了一天的马,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到了自己的窝,心里一放松,耿封尘多少觉得有些累了,但还是让人叫来了门中大夫给穆倾容查看伤势。待处理完了伤口,已经是后半夜了,耿封尘将穆倾容送至门口,看着人进去了,这才打了个呵欠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一沾枕头,耿封尘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想到住在隔壁的穆倾容,心中便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忧。倒是穆倾容,一路神思忧虑,如今用了药,药效一起,整个人便开始昏昏沉沉,穆倾容再不愿多想,闭着眼浑浑噩噩的睡了。
翌日,太阳刚从天边升上来,穆倾容从并不怎么深的睡眠中醒来,起身穿好衣服,将房门一打开,穆倾容便微微愣了愣,「夺风?」
夺风放下正准备敲门的手,也是微微一愣。虽然昨晚已经知道了少爷找到了穆倾容,且将人带回了避尘楼,心里早有了准备,但现在陡然见面,夺风还是愣了愣神,眼前的人清容消瘦,面色苍白,虽然是仙姿仙容,却毫无往日半分神彩,一双柳叶眼虽美,却仿若一潭死水,哪还有昔日星辰般的明亮?夺风喃喃道:「穆公子……」
穆倾容浅浅的笑了笑道:「夺风,好久不见。」
夺风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见过穆公子,少爷说,这个时辰,您该换药了……」
穆倾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
待换完了药,那大夫已经走远了,穆倾容才道:「其实我自己就是大夫,这些小伤实在不必劳烦他人。」
耿封尘冷笑道:「您何止是大夫,您还是神医呢?」可你何曾好好善待过自己?
穆倾容便不再言语了。
耿封尘起身道:「换完了药,便随我一道去用早膳吧。」
穆倾容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有些瞠目结舌。酱香鸭,烤乳鸽,清蒸鸡,燕窝粥,正中间还有一大盅枸杞乌鳢鱼汤。
穆倾容看了看耿封尘,又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忍不住道:「早膳宜清淡。」
耿封尘不以为意:「受了伤就要多吃些好的补补。」
穆倾容好心提醒道:「你说,我不是来做客的。」
耿封尘瞪眼道:「我有说是给你补的么?我也受了伤,离心口只有半寸!」说完,还不忘比划了一下。穆倾容笑了笑,不再多言。耿封尘突然就晃了一下神。自再相逢,只觉得穆倾容很少笑,永远都是清清冷冷的淡漠模样。即便笑,也是现在这般清清浅浅的一闪而过。以前的穆倾容是最爱笑的,一笑起来,明眉皓齿,一双柳叶眼弯成月牙,让人一见就欢喜。那是个明朗少年,武功卓杰,聪慧敏捷,意气风发。为人却最为温和,待谁都是温温柔柔,谦逊有礼。一提起穆倾容,江湖长辈皆要夸上几句,「穆云山庄少庄主,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武艺非凡,是位前途无量的好后生!」多少人嫉妒眼红,多少闺秀芳心暗许。怎么最后就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