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耿封尘并不知道这些,他沉陷在自己的恶梦里,任他如何挣扎都逃不开。穆倾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心里居然有些没底,明明烧热已经退了,可人就是不醒,他心里多少生出些不安来。
穆倾容想了想,唤来夺风,道:「张师伯是这世间最通毒物之人,劳烦你去一趟药林谷,将他请来给阿尘看看。」夺风心里一惊,道:「少爷还中着毒?不是解了么?」穆倾容轻轻皱眉道:「毒是解了,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体内一定还有其他的毒,只是我没发现而已。」夺风按耐住心中焦急,道:「我这就去!」
穆倾容又坐回去,看着耿封尘喃喃道:「阿尘,你究竟怎么了……」耿封尘不知梦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痛苦的呓语,穆倾容凑近去,只听他一声声地唤着:「容儿……」穆倾容轻轻握了握耿封尘的手,轻轻道:「我在这里……」
耿封尘又梦见那个自己不知梦过了多少次的场景,穆倾容背对着他,手中的利剑插入耿封灵的身体里,耿封灵一脸的不可置信,嘴角流着血,吃力道:「救救我……容哥……」他想冲上去阻止,然而他却怎么都无法动弹……
这一回,又做了一个全新的梦,穆倾容悽然笑道:「我想,只有我死在你面前,或许方能消解你心中怨恨……」随即将头放入白绫中……他眼睁睁的看着穆倾容投缳,眼睁睁的看着他咽气,眼睁睁的看着挂在那的白色身影逐渐变得僵硬,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肝肠寸断的流着泪,却怎么也发不了一丝声音,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嘶吼,吶喊,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要你死的,即便你杀了再多的人,我也想让你好好活着,不管还能不能再回到从前,我只想让你好好的……耿封尘心中一片绝然,仿佛自己也随着穆倾容死去了一般,再无半丝活气。
穆倾容探了探耿封尘的脉象,见其一片紊乱,气息似乎也微弱下去了。穆倾容一惊,赶紧施了针,封住他的心脉。耿封尘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眼睁睁的看着穆倾容一次次的露出绝望的笑容,看着他一次次在自己面前悽然自尽。他的心被割得千疮百孔,肝肠寸断,他一次次的想阻止,没有一次成功,到了最后,耿封尘绝望地想,都罢了,都罢了……
穆倾容伸手探了探耿封尘内息,突然听见耿封尘嘆息般喃喃道:「我随你一道去了便是……」穆倾容自然不知他说的什么,只嘆息一声,望着窗外,将希望都寄在了夺风身上。「但愿师伯还在药林谷,千万别撞空了……」穆倾容轻轻自语道。
好在夺风运气极好,第二日就带着张彦鹤一路风尘僕僕的赶回了避尘楼,穆倾容心中总算稍稍松了口气,道:「师伯,您可算来了,你快看看阿尘……」张彦鹤扯了扯他灰白的鬍子道:「这个情景我怎么那么熟悉呢……」
穆倾容在一旁看着张彦鹤诊着脉,见其明明诊完了,却始终沉吟不语,穆倾容带些着急道:「他究竟怎么了?为何我怎么也诊不出异常?」张彦鹤挑了挑眉,看了穆倾容一眼,穆倾容心里一咯噔,道:「师伯有话请直言,我……我受得住……」张彦鹤重重嘆了口气,又沉重地摇摇头,再深嘆一口气,穆倾容终是沉不住气了,急道:「师伯这是何意?」张彦鹤道:「唉……」穆倾容脸色变了变,道:「他……他怎么了?您倒是说啊。」张彦鹤却哈哈大笑道:「咳,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我故意逗你玩呢!」穆倾容:「……」穆倾容忍了忍,道:「师伯这是要吓死人。」张彦鹤终于肯正经了一回,道:「他中了绕指柔,你第一时间给他服了绝心丹,这没错,错就错在,绕指柔里还加了一种,乃蜜花花粉,你这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穆倾容心里一沉,道:「蜜花原本也是常见的,甚至还可以当野菜吃,只是这三者一结合……」张彦鹤赞嘆道:「不错不错,果然是阿禾教出来的,这三者一结合,能将人心底的仇恨怨念和害怕,无限扩大。下药的人对你们倒是很了解啊。」穆倾容眼色暗了暗,道:「难怪……明明绝心丹的药效过了,观绯阁上,他还是……」张彦鹤继续道:「他大概也觉察出不对劲了,所以才拼命压制,这一压制,人自然就醒不过来了,此刻他恐怕正陷在梦魇当中,梦到的,也一定是他埋在内心深处,影响他最深的东西。」穆倾容闻言低头沉默了会,道:「那……他要如何才能醒?」张彦鹤道:「我给他用几服药,先看看情况吧。」穆倾容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转头又看了看耿封尘,只见他眼角,无声无息流下泪来。穆倾容又默默嘆了口气。
张彦鹤给耿封尘用完了药,把穆倾容拉到一边,道:「耿易那臭小子把善儿带走了,你知道么?」穆倾容愣了愣,摇头道:「我不知此事。」随即又担忧道:「这两人都不是那不听话的,为何会突然出谷,还带着善儿?」张彦鹤看了穆倾容一眼,道:「他们担心你,就跑来寻你来了。」穆倾容不解道:「担心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张彦鹤摆摆手道:「小孩子的心性我这糟老头子也不懂,不过,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避尘楼了……」穆倾容心中莫名多出了些不安,道:「他们离开几日了?」张彦鹤竖了三根手指,道:「三日。」穆倾容便越发不安,张彦鹤道:「小槿已经第一时间出去找了,应该没事,放心吧。」穆倾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道:「待阿尘好些了,我也出去找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