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牧玄野看他纠结了好几天,每次看见他都是眉头紧皱想说点儿什么的样子,很是好笑道。不过,等他收到返回来的消息的时候,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赵佐之前听了他的条件是努力板着脸,但是头发梢都带着「你是傻子」的感觉走的,现在却是整个人都笼罩在「我的主子是傻子」的气息里来的。不过好歹,他还带着点儿暗戳戳的期待,那就是面前这个北狄太子能继续犯傻。
可惜,让他失望了。
楚易一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牧玄野沉着脸打发了赵佐,一脸阴沉地去看楚十六,这兄弟俩还真是一个性子。
「本王告诉过你他不会同意。」楚十六仿佛没看见他的脸色,或者没在乎,一脸与有荣焉的高兴。
「我知道。」牧玄野坐在床头,垂下眼帘看他。
这是牧玄野第二次用了「我」的称呼,楚十六心下奇怪,也就没说话,还是盯着他。
牧玄野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十六,给你回去的机会你肯定会回去的对吧?」
楚十六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哈哈,」牧玄野用手捂着眼睛低低地笑,「孤以为……」他说了什么楚十六没听清,牧玄野不过笑了一会儿又重新看着他,目光偏执:「你们兄弟两人真是兄弟情深的很,十六跟孤说句实话,你也喜欢他吗?」
「你什么意思?」楚十六目光躲开,「以为我大楚跟你们一样吗?」
「对啊,」牧玄野站起身来,笑意玩味,「不对,大夏可比不上南楚,我们确实不介意男人还是女人,却是比不上你南楚皇室,兄弟情深。」
心里头想的第一次被人明晃晃挑开,楚十六一阵难堪和担忧,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你胡说什么?」
「怎么?」牧玄野冷了神色捏起他的下巴,「堂堂南楚皇室慕亲王,敢做不敢当,嗯?」在楚十六的瞪视下直起身来:「也对,一朝表率,怎么敢当?为天下人耻笑?」
「胡言乱语!」楚十六涨红了脸,咳了两声斥了一句。
「十六还是好好养病吧,」牧玄野眼神复杂地把水递给他,「养不好病,更别提回去了不是吗。孤先走了。」
南楚与北狄又使者往来了几次,都没有谈拢;期间互相武力试探了几次,互有胜负,却是眼看着到了年关。
底下粮草难收,面前北狄虎视眈眈,楚易一在帐内焦头烂额,但是却知绝不可能拱手让人,更遑论国土,正准备召即将领论战,却有急报传来。
是北狄的求和书,和楚十六的一封简讯。
忆昔往日同游,少年城中,白日踏歌尽风流,杜康解忧。仍记那年梦蝶言,不敢直面,风言总在,君心未改却无奈。
南楚开元六年初春。
楚夏罗三国休战,签二十年止战合约,举国同庆,楚皇楚易一班师回朝。
靖安将军慕亲王楚十六薨。
☆、第 17 章
三日前,雁山关北狄大帐。
牧玄野看着楚十六神情淡漠地落笔,一开始的激动也渐渐冷了下来,只怔怔看着他。少年本就肤白,如今在病中更添了七分病弱的苍白,时不时地咳两声,脸上带着浅浅的病态的红,他五官生的极好,是不同于塞北男子的精緻,一点点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本来的神情,多了一些人情味儿。
等他放下笔,牧玄野扶着他躺下,吩咐人撤了小几,拿起了简讯。
短短几行字,牧玄野却看了很久,终于放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跳跃着愤怒,却还是压抑着声音:「你还是为了他留下。」
楚十六没吭声,把头拧向了一边。
「你说。」看着还在病中的楚十六,牧玄野还是没忍心拽他,捏紧拳头打在他枕畔。
楚十六头小幅度动了动,撑着稍稍坐起来一点,牧玄野也没有扶他,看着他一边咳一边努力坐了起来。
「盛林,」楚十六头一次唤了他的字,牧玄野心头一动低头看他,却只见到他愈发冷的神情,和嘴角勾起的让人愤恨的讥诮,「我是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嗯?身重寒毒,病入膏肓,你信吗?我因为什么堪堪吊着一口气你不知道吗?」
牧玄野下意识的摇摇头要分辩。
楚十六打断他,笑得愈发嘲讽:「就算你不知道,好,我为什么在这儿?牧盛林,我宁愿在战场上跟你堂堂正正地比一场,酣畅淋漓,输赢都认,可你偏偏选了我最不能接受的一种,对,我知道兵不厌诈,可是被当作战俘也罢了,你吊着折磨我,却说喜欢我。可笑,牧盛林,我看不起你。」
牧玄野眼睛里带着血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牧盛林,」楚十六轻轻呼了一口气,敛眉道,「夏也撑不住了吧,这场休战,于三国都是求之不得,我不过是个契机罢了,你还多说什么呢?」
牧玄野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楚十六已经阖了眼:「已经如你所愿了,本王乏了,太子也去歇着吧。」
「十六……」牧玄野怔了半响,转身出了营帐,却是当即唤来了随行,「速去查,孤要知道谁给慕亲王下了毒。」半响仰头嘆了口气似哭似笑:「十六,孤败给你了。」
南楚开元六年盛春,南楚皇宫。
慕亲王牺牲疆场的消息传回京城,朝堂震惊。
程清瑾听手下人传了消息当即晕了过去,太医救了许久才吊着一口气醒来,病倒在床气息奄奄;昭音在程府听闻此事,留下一封血书,趁人不注意偷偷投了塘,也让世人嘆了一句痴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