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征别无他法,把着窗框将自己险险离地的双足落下,也顺带将他带起一段,衣服脱离支架束缚,眼看要回到窗边,他开始指挥,“脚踩支架上。”
aj如垂死的青蛙,双腿无力蹬几下,无法命中。游征彻底放弃让他配合,这边一手抵在窗框上做支撑,下盘扎稳,上身要挺直,要把他活活拽回来。
那只怀表吊在下巴下方,袖手旁观地晃啊荡啊搅乱心神,有点碍事。游征的手心不祥地渗汗,aj也危险地一点一点从他手中下滑。他牙关咬得死死的,下颌肌肉紧绷得几乎抽筋,脸上汗珠倒流进他的眼睛,涩痛了眼角。
“哥……我……”
aj嘴里吐出支离破碎的字词,游征紧忙打断,“别说话……”就连他自己,也是多用一分力气说话都费劲。
“好难受……受不了……”
与余瑛过招后,游征气力本就损失大半,现下流失得更快。不妙的恐惧攫住了他,想摇头却分不出力气。
“哥……我走了……谢谢……”
陡然间,砰的一声如一切的终止符,炸开在耳畔。
一粒子弹擦着他发颤的胳膊而过,铮地一下钉进了怀表正中央。
或许是手中的细汗让抓力变小,或许是剧痛让他的手指神经反射性跳了下,也或许是aj回光返照的力气让他另一手终于够到他们连接的地方,他尝试去掰开游征的手指——
游征眼睁睁看着aj从他手中跌落。
撕心裂肺的嚎啕撕破夜色宁静的假象,掩盖了落地那一声闷响。
游征脑袋一片空白,口中只能发出一个单调音节,双膝落地,额头和拳头同时狠砸在墙壁上,昏暗遮挡了他眼角的湿润,却无法掩埋心中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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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砂分不清先看到那团坠落的黑影还是先听到那声嘶吼,她冲着三楼的窗户愣了一下,一切都像是幻觉。
这一走神,险些又被蓝雪峰逮住破绽,子弹又餵了过来。
甘砂滚到一边,此时遥远的地方传来第二阵警笛,距离超出他们部署的范围,并且越来越近。先头那个戛然而止,只听白俊飞在耳麦里迭声喊道:“完了完了,这会是真警笛,赶紧走。”
趁甘砂躲避的一瞬,蓝雪峰探头往窗户外瞄,只见惨白月光下,水泥地面躺着一个扭曲的人形。他回头掠了甘砂一眼,似犹豫了片刻,捞过荡在窗框边的绳索当即滑了下去。
如同闻到鱼腥味的猫,蓝雪峰在那个人形旁嗅探了下,便往远处跑去,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局势急转直下,甘砂混混沌沌,直觉驱使下也如蓝雪峰往楼下望了眼,蒙蒙月色下一切仿佛虚幻,梦境一样不真实,好似下一刻那个活跃的大男孩会爬起来忽然朝她做个鬼脸,嬉笑:姐,我逗你玩呢,吓坏了吧。
她费劲拔足要四楼,和下楼的白俊飞打了照面,他目光朝她投来,神色已然失去不久前耳麦中玩笑的跳脚感,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夜色的昏暗凝重。
脑袋仿佛沉重生锈的一堆齿轮,转得不太灵光,甘砂懵懂过后也要跟着他下楼,白俊飞拦住她,下巴往楼上一挑,说:“你最好别下来,赶紧带他走,警察估计快来了。”
甘砂麻木点头,调转方向往楼上。
四楼。
戴克从同层另一方向跑来,嘆气:“人跑了,应该从那边的一个阳台开的枪。”
话是跟甘砂说的,地上的男人还以一团破布的形式堆在那里,与阴暗融为一体,脑袋低垂,看不清神色。
也许是看到比自己颓败的人,甘砂心头竖起一道麻木的盾牌,将之和aj坠楼分隔开来,一时感觉不到深刻的痛楚或失落。她朝地上那人命令,“起来,我们要走了。”
对方恍若未闻,动也不动一下。甘砂过去拽他胳膊,奇怪的是被没有意料中的反抗,游征好歹自己站起,但却抹开甘砂的手,拒绝意味昭昭然。
“走!”甘砂仍强硬坚持,回应她的只有游征沉默而固执的目光。她又是去拽他,游征挣扎,甘砂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连戴克也惊诧了,而似乎也唤回游征的几分清醒。
她赤红着眼,“对于沾上毒品的人,死了是种解脱。”
“他是从我手中掉下去的!”月光下男人的眼睛过分莹润,用几乎咬碎牙关的声音说:“你知不知你口中的那个人,有可能是你的亲弟弟? ”
悲伤突破那道自以为是的盾牌,一点点上涌,甘砂嘴巴如寒颤般不利索起来,“如果你现在不走,害死aj的东西,以后会毁灭更多的人,包括我们几个。”
那边仍是不为所动。
甘砂事到如今才忽然了解透这个男人,看似果断干脆,实则容易被感情羁绊和利用,所以他放过了身份危险的她和白俊飞,aj的意外和余瑛的背叛怕是一道经久不愈的伤口,永久性横亘在他心头。
手中还握着什么物件,甘砂反应过来,下一刻锋锐的匕首横到了她脖子侧面。
刀刃冷硬冰凉,迎着月光泛起淡淡的银色。
“你干什么?!”戴克先反应过来,想夺下她的匕首。
甘砂岿然不动,匕首反倒危险地贴近几分,她目光森然,仍不离开那个男人半分,暗哑威胁:“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