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永嘉侯朱亮祖发军民三万人,拓广东北城,凡八百余丈。
开西安府甜水渠。初,西安城中皆鹾滷水,不可饮。至是,曹国公李文忠以为言,乃命西安府官役工,凿渠甃石,引龙首渠水入城中,萦绕民舍,民始得甘饮。
增筑福建兴化卫城,自东至西拓旧城之半,时指挥佥事程昇言旧城湫隘故也。
安南陈炜遣使来贡。上以安南怙强欲,侵夺占城境土,故至败亡,乃遣赐诏谕炜兄前安南陈叔明曰:“朕闻春秋,诸侯之国相继而灭亡者,何也?盖由逆君命而祸黔黎,故天鉴若是,有不能逃于祸也,使当时诸侯惟天王之命是从,岂不同周之固耶?何期舍久长之富贵而贪高位,致富贵若草杪之朝露。贤不云乎,‘毋为祸首,毋为福先。’尔叔明自临事以来,国中多故,民数流离,此果尔兄弟慕富贵而若是耶?抑民有愆而致是耶?固往者之不可谏,岂不知来者之尚可追?《易》不云乎,‘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斯言若行,则天意可回耳,且天地之广,长民者众,若邦有道,固封疆,勿外求,则永为世福。若越境而殃他民,则福未可保也。安南与占城忿争构兵,将十年矣,是非彼此,朕所不知,其怨未消,其雠未解,将如之何?尔如听朕命,息兵养民,天鉴在上,后必有无穷之福,若否朕命而必为之,又恐如春秋之国自取灭亡也。古人有云:‘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何者?杀伐之事好还,故知者有不为也。尔如鉴春秋之失而毋蹈往辙,岂不美乎?宜悉朕意,毋有所忽。”
高丽署国事王禑遣其臣李茂芳等贡黄金百斤、银一万两,以其贡不如约,却之。
天下博学老成之士皆应诏至京师。先是,上谓礼部臣曰:“为天下者,譬如作大厦,非一木所成,必聚材而后成,天下非一人独理,必选贤而后治,故为国得宝,不如荐贤。朕自临御以来,十有二年,思得贤士,以熙庶绩,然山林幽远,博学老成之士匿德藏光,甘于穷处,非招徕之,不肯轻出。宜下有司,悉心推访,礼送于朝,朕将显用之。”至是,皆至京师。时江西布政使沈立本遣人招故元吏部侍郎伯颜子中,子中饮鸩死。子中,西域人,祖父仕江西,因家焉。通春秋,五领乡荐,授东湖书院山长,升建昌路儒学教授。四方兵起,江西行省以便宜授子中赣州路经历,寻为分省都事。伪汉陈友谅兵陷赣州,子中招募壮士,欲复城不克,间道入福建,福建行省闢为员外郎。子中出奇计,收复建昌,遂浮海献捷。燕都授福建行省郎中,累迁至吏部侍郎,出使广东,比至,未几而广已归附。子中坠马求死不得,折其一足,平章廖永忠释而不录。于是子中变姓名,浪迹于江湖间,往来居进贤之北山。先是,其妻子已为江西参政杨宪送京师,朋友有吊之者,子中答曰:“吾身且不有,奚暇顾妻子哉?”于是周游天下,誓不复仕,悲歌慷慨,未尝一日忘于元也。尝怀鸩自随曰:“如有强我者,便当以死答之。”郡县闻而义之,不之强。至是,立本专使招之,子中见使者,慨然曰:“吾今死亦晚矣。”乃具牲酒,祭其父祖师友,为歌七章,饮鸩而死。
吏部奏是岁除官二千九百八人,天下所举儒士人材五百五十三人。
户部奏是岁开垦田土计二十七万三千一百四顷三十三亩。
兵部奏市马之数:秦、河二州茶马司以茶市马一千六百九十一匹,庆远裕民司以银盐市马一百九十二匹。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二十九
洪武十三年春正月癸巳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群臣,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锡宴。
高丽贡不如约,以诏问之曰:“曩元之驭宇,运未百年而天命更,朕代元为君,临御十有三载,四夷入贡,惟三方如旧,独尔东夷固恃沧海,内杀其王,外构民祸,贡不如约,必三韩之地有为,故若是欤?命使往问,叛服不常,将欲何为?”
甲午,御史中丞涂节告左丞相胡惟庸与御史大夫陈宁等谋反及前毒杀诚意伯刘基事,命廷臣审录,上时自临问之。初,自杨宪诛,惟庸总中书之政,以上信任之重也。专肆威福,生杀黜陟有不奏而行者,内外诸司封事入奏,惟庸先取视之,有病己者辄匿不闻,私擢奏差胡懋为巡检,营其家事,由是四方奔竞之徒趋其门下,及诸武臣谀佞者多附之,遗金帛、名马、玩好不可胜数。魏国公徐达深嫉其奸邪,尝从容言于上,惟庸忌之,达有阍者福寿,惟庸阴诱致为己用,冀得其力以图达,为福寿所发,诚意伯刘基亦尝为上言惟庸奸恣不可用,惟庸知之,由是怨恨基。及基病,诏惟庸视之,惟庸挟医往以毒中之,基竟死,时八年正月也。上以基病久不疑,基死,惟庸益无所惮,与李善长等相结,以兄女妻善长从子佑,贪贿弄权,无所畏忌。一日,其定远旧宅井中忽生石笋出水,高数尺,谀者争言为丞相瑞应,又言其祖、父三世冢上皆夜有火光烛天,于是惟庸益自负,有邪谋矣。当是时,吉安侯陆仲亨自陕西归,擅乘驿传,上怒责之曰:“中原兵燹之余,民始复业,籍户买马,艰苦甚矣,使皆效尔所为,民虽尽鬻子女买马走递,不能给也。”责捕盗于代县。平凉侯费聚尝命至苏州抚绥军民,聚不任事,唯嗜酒色,召还,责往西北招降达达无功,上亦责之。二人惧,惟庸阴以权利胁诱之,二人素戆勇,又见惟庸当朝用事,强盛,因与往来,久之益密。尝过惟庸家饮酒,酒酣,屏去左右,因言:“吾等所为多不法,一旦事觉,如何?”二人惶惧,计无所出,惟庸乃告以己意,且令其在外收辑军马以俟,二人从之。又与陈宁坐省中,阅天下军马籍,令都督毛骧取卫士刘遇宝及亡命魏文进等为心膂,曰:“吾有用尔也。”太僕寺丞李存义者,善长之弟,惟庸之壻父也,以亲故往来惟庸家,惟庸令存义阴说善长同起,善长惊悸曰:“尔言何为者?若尔,九族皆灭。”存义惧而去,往告惟庸,惟庸知善长素贪,可以利动。后十余日,又令存义以告善长,且言:“事若成,当以淮西地封公为王。”善长虽有才能,然本文吏,计深巧,虽佯惊不许,然心颇以为然,又见以淮西之地王己,终不失富贵,且欲居中观望,为子孙后计,乃嘆息起曰:“吾老矣,由尔等所为。”存义还告,惟庸喜,因过善长,善长延入,惟庸西面坐,善长东面坐,屏左右,款语良久,人不得闻,但遥见颔首而已。惟庸欣然就辞出,使指挥林贤下海招倭军,约期来会,又遣元臣封绩致书称臣于元,请兵为外应,事皆未发,会惟庸子乘马驰骤于市,马奔入挽辂中伤,死焉,惟庸即杀是挽辂者。上怒,命偿其死,惟庸请以金帛给其家,上不许,惟庸惧,乃与善长及涂节、陈宁等谋起事,便遣人阴告四方及武臣之从己者。上日朝,觉惟庸等举措有异,怪之,涂节恐事觉,乃上变告。时商暠谪降为中书省吏,亦以惟庸阴事来告。上曰:“朕不负惟庸辈,何得至是?”命群臣更讯,惟庸辞穷不能隐,遂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