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莫修怕自己在朝堂之上被百官气吐血,还特意吃了一枚定心丸才上的朝。
果不其然,他屁股还没在龙椅上坐热乎呢,就听见宋桓楠那叛逆的质问:
“陛下,臣这些天在市井当中听到一些流言,说顾家军早在一月余前就大财敌军,勇夺边境三城,不知道可有此事?”
莫修只觉得那颗定心丸卡在了自己的喉咙管里,肯定是没咽下去,不然现在怎么会觉得心痛难忍呢?
“……确有此事。”
此话一出,满朝堂之上净是哗然之声。
“陛下,”一位有些面生的官员站出来,问:“将士大胜敌军本就伤亡甚重,为何陛下迟迟不肯下诏将顾家军召回王城休整?”
这是宣国的传统,大战之后,将士们班师回朝受封,而守城的将士则由皇帝重新挑选。
“臣附议!”
宋桓楠声音洪亮,直逼得人想往后退:“打了这么久的仗不说,顾家军如今还要带伤守城,陛下此举未免太让武将寒心了吧!”
“就是啊,”朝中有不少的武将纷纷表示赞同:“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怎么就这样弃之不顾呢。”
莫从易如今仍是个挂了闲职的淮南王,但因为他前些日子赈灾有功,升了个正三品的通政使,如今在朝政上也能说得上话:
“不仅如此,微臣还听说……关城的粮草药材好像是断了一两个月了吧?”
这话一出,莫修心口又是一痛。
“不会吧?”宋桓楠跟个捧哏似的,赶紧接话道:“边境那些将士可是为了我们宣国出生入死啊,怎么可能会有人短缺了他们的粮食?”
“陛下,这不会是真的吧?”
宣帝就愣住了,没再说话。
“陛下,臣有一言。”林城站出来行了礼,又回:“依老臣之见,召顾家军回城本应该在打了胜仗之后,可据臣所知,那敌军虽然被击退出了关城,可他们却在离关城外不远的楼兰驻扎了下来。”
“这样的仗,老臣不觉得算是胜仗,因此不召顾家军回城,这属情理之中,并非什么弃之不顾。”
莫修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林城不愧是他的心腹,也不愧是他的老臣,说话做事永远都让皇帝觉得舒心。
“强词夺理!”
宋桓楠骂道:“林相恐怕是人老了,脑子也不够用了吧?顾家军以五万人硬生生对抗十五万敌军,中间还收复三座城池,甚至将敌军赶至楼兰,这样的仗,你称之为败仗?”
他一点儿情面都不想给林城留,因为在宋桓楠看来,陛下只派五万人去肃敌就已经是犯了大错,如今还白白将顾家军留在边城磋磨,这样的行为不就等同于杀害自己的子民吗?
宋桓楠和林城为同一时期的官员,他的心里好歹还装着天下苍生呢!而林城,就只知道捧皇帝的臭脚!
他们为人臣子的,不是最应该维稳朝政吗?
“臣附议。”松南躬身:“顾家军……终归也是陛下的臣子,如今死伤无数赶跑了敌军不说,还要被这样白白折磨,陛下……还不如直接赐死他们,给他们个痛快好了!”
“你!”
莫修怒急,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半中央,他一呼吸就胸口疼得慌。
“松南,你休要胡闹!”宣帝怒喝道。
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松南。
众所周知,鹰羽卫是陛下的近卫,也是整个朝堂之中最最最忠心的人,他们都没有想到松南也会出面替顾家军说话。
许是被松南的态度激励了,宋桓楠越发激动了,甚至恨不得立马将圣旨拟好:
“陛下,如今之计应该立刻召顾家军回城嘉奖,并且派人前往边城救出成世子才对,成世子,那可是我们整个宣国的恩人!”
是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那位仅凭一己之力就治好了宣国瘟疫的那位成世子,如今还被囚在敌营里。
“臣附议!”又是一个朝臣站出来。
莫从易呢,则是又开始阴阳怪气道:“据我所知啊,这边境城断了粮草,还是成世子自掏腰包,沿途购买了许多的粮草,这才将顾家军的命救下来的呢。”
“成世子铁定没想到,他如今被关在敌营,却没有一个人想去救他,这还真是……恩将仇报。”
莫从易的这番话刺痛了很多人的心,就连林城也不例外,他也想起了那个少年郎。
聪慧,勇猛,又心怀天下的人。
他突然开始反思起来:陛下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莫修沉声:“朕并未克扣边境将士的粮草,不知道淮南王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朕觉得并不可靠。”
“是吗?”莫从易不在意地耸耸肩:“也没人告诉我,只是微臣当了通政使后,闲来无事查了查这些日子粮草的去路,没发现边境这一条去路罢了。”
“也有可能是微臣看错了吧。”他笑。
“臣祈求!”
“臣附议!”
“臣跪念!”
文武百官此刻显示出了空前的团结,他们纷纷跪地不起,异口同声道:
“还请陛下快些定夺,早日召回顾家军,救出成世子!”
这已经不是请求了,这是硬生生的胁迫。
锦川此时站在一旁,看着皇帝的心被放在火上炙烤,她也开始觉得心里发痛。
龙椅上的皇帝好像突然颓了下去。
那张脸突然就丧失了生气,好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似的。
莫修心里有些疼,还有些抑郁难忍。
可他并不生气,也不恼这些臣子。
起码这样才能真正说明,这些大臣们的心里是真正怀了百姓的,也是真正怀了那些将士的。
“准。”
他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