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她想起了一切。
她想起在妖潮之乱中,谢怀拎着灵剑凌空而来,踏风而下,他扬起手中的剑,一剑噼死了姜婵面前的妖魔。
温热的血溅了年幼的她一脸,谢怀望见她,将怀中手帕递向她,见姜婵傻愣愣的,便亲自上手替她擦了干净。
「没事了,小妹妹。」谢怀沖她点了点头,语气尽量温柔,「你安全了。」
没错。是谢怀。
记忆重现的姜婵猛地湿了眼眶。
她想出千鹤岛,她想学剑,她想走遍天下,维护苍生,种种一切,都是因为谢怀。
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就连手上的这块小巧的青玉,也是年幼时谢怀赠与她的。
玉中之人仍在说话。
「阿婵,你忘了我告诉你的,铉云宗的血案吗?」
不。
姜婵绝望地闭上眼,她全部想起来了,如何下定决心相信玉中人,如何实施他的计划,以及……姜婵睁开眼,眼底尽是无边的难过与愧疚。
如何将周自渺弄晕,成功离开的千鹤岛。
*
「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我喝酒?」
望见姜婵捧了一坛酒来,周自渺挑挑眉。
姜婵坐在他对面,将他自己的酒罈子拿走:「这是我亲自给你酿的,你喝这个。」
周自渺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惊疑道:「你给我酿的酒?你还会酿酒?」
「穷人家长大的孩子,自然什么都要会些。」姜婵神色淡淡地给他斟了一杯,「你尝尝?本想着等你生辰的时候再取出来给你喝的。」
周自渺神情更震惊了:「你还知道我生辰?」
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有本史书里有你早年的手记,里面有提到。」姜婵撑着下颚,看向他,「喝呀,师父。」
这样奇怪的姜婵,周自渺本该想到她怀有别的心思,但眼下实在是被感动沖晕了头脑,他感慨着喝了一口:「哎呀,没想到当年拐回来的脏小孩,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见他只是浅浅喝了一口,姜婵不依,撒娇道:「我亲手酿的!你要全喝完!」
「好好好。」周自渺受不住,淡笑着一杯接着一杯,感慨自己如今是被困在了千鹤岛中,若是在以前遇见她这样乖巧的徒弟,有他周自渺撑腰,她足以在修仙界横着走。
思及此,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愧意,他执着酒杯,惯常笑着的脸没了表情,倒显得有些难过:「是师父对不起你……」
姜婵斟酒的动作顿了顿。
「你说的没错,陪我这样无趣的人待在这岛上,确实如牢笼一般。」
姜婵的手颤啊颤,强忍着才将眼中的泪意退去。
周自渺眼前忽然变得朦胧,寻常的酒根本不会让他有醉意,他终于明白了过来,茫然地看向姜婵。
姜婵捂着脸:「……对不起师父,我必须要离开了。」
她望着周自渺:「谢怀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的。」
周自渺咬着舌尖,他抬手去够姜婵,却径直倒在地,他活了这么久,到头来竟是被最信任的人放倒。
「你会死的!」
他意识开始模糊,却仍旧慌乱道:「阿婵,你走不掉的,岛内有屏障,你,你出不去的。」
姜婵跪在他面前,重重朝他磕了头,额头磕出一片淤青。
「对不起师父,」姜婵终于掉下眼泪,「是我任性,我不听话,但是这次,我非走不可。」
「如若我真的救下了谢怀,我一定亲自回来寻你谢罪,如若我死了,」姜婵上前,盖住周自渺的双眼。
「您就把我忘了吧。」
直到周自渺彻底沉睡,姜婵才起身,跪坐的时间太长,姜婵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你没事吧?」
姜婵摇摇头,声音沙哑:「我们走吧。」
她什么也没带走,周自渺给她的衣裙仙丹,灵石金银,一样都没有带走,唯一带走的,只有那块谢怀送给她的青玉。
青玉中的前辈仍在说话:「将你的掌心血抹在青玉上,我会摄走你的灵力,短暂恢复我的修为,带你离开千鹤岛。」
姜婵没有说话。
她没问前辈为何被困在青玉中,也没问为何他要自己前去解救谢怀,她只问了一个问题。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这是哪里。」姜婵淡淡道,「师父他对千鹤岛的隐秘看得极重,我不可能告诉过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是千鹤岛的?」
前辈没有声音。
「你甚至知道,让我在酒里下药,师父他爱喝酒,你也知道。」
姜婵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你以前跟他认识?」
「……等救下谢怀,我会告诉你,」青玉声音空灵,「我将一切的计划都告诉你。」
姜婵不再犹豫,她本来也没想多相信此人,救下谢怀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心愿,割下掌心的瞬间,强烈的刺痛让姜婵脸色一白。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20章
「阿婵!!」
漫天遍野的红色,姜婵睁开眼,抹去了脸上的血,疼痛让她浑身颤抖,饶是如此,她也是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姜婵喘息着,望向不远处圣屿殿的傀儡。
她满脸是血,依旧不屈地笑道:「接着来啊?」
既然选择了从千鹤岛离开,既然选择救下谢怀,那姜婵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她只有自己的这一身血肉,她必须往前走,护谢怀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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