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莎朗痛苦的呢喃，艾莉婕感到一阵揪心。


    马文到底说了什么，会让莎朗痛苦成这样？


    通过昏暗的视线，她看到莎朗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哐当。”


    左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黑暗中掀开一条门缝。


    一个工人出现在地下室门口。


    他拿着手电筒往里面探了探，照见坐在椅子上的莎朗。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工人的声音略显紧张，“这儿黑灯瞎火的，你在干什么？”


    莎朗抬起头，用手背抹了抹脸颊。


    “哦，没什么，”她失落地摇了摇头，“我以前在这里工作。现在要拆了，难免有些伤感。”


    “所以你是个演员？”工人耸了耸肩，“这两天我们拆了不少宝贝，那种古典的螺旋大楼梯，漂亮的舞台......看得出来你们的工作环境真不错。”


    接着他用手电筒的光柱指向地下室深处，“如果你想找一些纪念品，里面还有一些杂物可以挑一挑。”


    “谢谢，我已经找到了。”莎朗挤出一线苦笑，晃了晃手中捏着的物件。


    “所以，你找到了什么？”工人好奇道。


    “没什么，就一个化妆盒。”


    “化妆盒？”工人提高音调，“我猜你一定能从那上面回想到不少美好的事，对吧？”


    “嗯哼，没错，”莎朗按下盖子上的按钮，翻开盒子。


    通过多次手术，她残缺的面部已经修复了大半，化妆镜里的面庞不再那么恐怖。


    “我的母亲找到了一份游乐园扮演女鬼的工作。当时有游客投诉说她边扮演的女鬼太吓人，于是她买了这只化妆盒，用粉底遮住最恐怖的部分。”


    “所以后来你在剧院工作，就把她的化妆盒拿来用，对吗？”工人猜测。


    莎朗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沉默片刻后“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应道：


    “是，后来我用上了她的化妆盒。”


    她不打算在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问工人：


    “你们打算把这里改造成什么？”


    工人想了想说，“听说要改成艺术馆，放一些稀奇古怪的展品。院长就在上面，也许你想和他聊聊？”


    他觉得戏剧也是一种艺术，莎朗和地中海院长可能有一些共同话题。


    “不用，他一定很忙。”


    莎朗站了起来，把化妆盒放在布满灰尘的化妆桌上，走向明亮的出口。


    来到工人面前，她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后扭头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工人觉得这位女士很奇怪。


    有种说不出来的矛盾感。


    他摇了摇头，举着手电筒进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改造地下室。


    在刚才莎朗坐过的地方，他看到桌面上有一只圆形化妆盒。


    “嘿，小姐，你忘了你的化妆盒！”


    工人一把抓起盒子追了出去。


    然而她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


    工人看着手中的化妆盒，自言自语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想起来，然后再回来取。”


    于是他带着盒子走进地下室，把它放在了杂物间。


    ......


    关于化妆盒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随着视觉渐渐清晰，艾莉婕手上的化妆盒回到了现在锈迹斑斑的模样。


    她把回忆里看到的内容简略地告诉给冷敬。


    “所以，在莎朗和威尔观看马文脱口秀的那天晚上，马文向莎朗说了一个「真相」，导致她心态彻底崩塌？”


    冷敬把最关键的地方复述了一遍，向女友确认。


    他总觉得在这段记忆的最后，莎朗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工人对话，不像是一个“心态崩塌”的人。


    艾莉婕道，“目前看来是这样。我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次心理崩塌，才导致她最终和‘曼德拉记录’扯上关系。”


    有些人在遭受巨大的心理创伤后会扭曲成反社会人格，也许莎朗想利用伪人病毒报复社会。


    马文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冷敬低头沉思。


    当时在高速路上，马文三言两语就击中艾玛的软肋，他似乎的确有恶魔般挑动人心的能力。


    “不过现在就算我们知道了马文说出的「真相」，也未必能带我们找到莎朗。这些回忆依然没有明确告诉我们莎朗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


    好在艾莉婕的预言最终让两人找到了莎朗留下来的化妆盒。


    加上软尺，这是已经找到的第二件特蕾莎的遗物。


    “软尺和化妆盒，莎朗为什么要抛这些对她来说最珍贵的物品？”


    冷敬对这一点很不理解。


    艾莉婕想到了艺术家关于「伤疤」的话，猜测道：“也许对于莎朗来说，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让她痛苦。她把这些东西留下来，只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一个伪人通缉犯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听起来有些微妙。


    冷敬看了一眼工作手机上的时间，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暮光在地下室门口拖长了金色尾巴。


    纽约和京城一样都在北纬四十度，秋冬季节早早便迎来了黄昏。


    “这条线索到此为止，我们还是得把调查中心转回到马文身上。”


    冷敬收起手机，和艾莉婕一起走向地下室出口。


    离开之前，艾莉婕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


    刚才看到的三段回忆仍然历历在目，她觉得在漫长的追寻中，自己已经成为了莎朗素未谋面的朋友。


    “你到底在哪儿，莎朗......”


    艾莉婕在心里默念道。


    就在她有些多愁善感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把她拦了下来。


    艾莉婕回头一看，只见男友伸手护住自己。


    地下室门口，老警察和他的搭档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举枪瞄准着两人。


    “别急着走，年轻人，”他用枪口指了指地板。


    “不管你们发现了什么，慢慢把东西放在地上。这里是fbi和nypd管辖的犯罪现场，每一件物品都是潜在的证物，你们不能带走。”


    两名警察的手枪上都装有红点瞄准器，在这种距离上几乎百发百中。


    面对老警察道貌岸然的脸，艾莉婕愤怒道：


    “你这条卡尔斯滕的走狗！是你害死了卢卡斯！”